第七十五章 干卿底事!(上)
干卿底事!(上)
秋季的阳光来得略微有些晚,纵使清晨有阳光,可路上的行人还是觉得冷,紧了紧自己的秋衣。
在和平盛世,一座城池最先醒的不是戍守的士兵,而是那些赶早集的百姓。他们挑着担儿,把手缩在了袖子里,穿着厚实的秋衣,顶着清晨的阳光,带着笑容进到了扬城。
若是一路上遇到熟识之人,随意开个口,问个好,笑容和祝福都伴随着口中哈出来的白气朝着对方翻涌而去。随后几人相视一笑,知道如今儿天气渐渐转寒,大家伙头上虽然是太阳,可还是冷。大家伙都尽量的少闲聊几句,多赚几文钱好好的准备过冬的煤炭方是正经事。所以,大多数人相互见面都是一笑,便低着头赶路,生怕把胸中的那点热气给吐出来,便要好大会儿才能恢复过来。更何况,泄了这一口气,脚程可就比不上之前了。还不如相互一笑,随后闷着头赶路。
当他们聚集于扬城脚下时,士兵们还在打着盹,反正如今无战乱,所以值岗便也显得不那么认真。况且,大半夜的才换岗,谁顶得住。若是前半夜先去睡了,后半夜被叫醒,吹着冷风,那种感受可想而知;倘若不睡,前半夜便只能寻三五好友,煮个火锅,喝杯酒,后半夜值岗也显得舒服一些。
即便是打瞌睡,也不是那么冷。
一旦入了秋冬,城墙之上值岗的士兵都是被百姓给吵醒的。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往日百姓们总是在城墙脚下跺着脚,不断的搓着手,偶尔拿起手来朝自己冻僵的双掌中哈气。
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暖和。
不然在这个季节,没个火炉,人一静下来,便觉得冷。
每当这个时候,去扬城摆早点摊的百姓最受欢迎了,因为他们有火炉,虽然还没烧开,可在这秋冬季节,这可是稀奇事物。
今日,就连挑着火炉的百姓都不受“欢迎”了。
不是不受欢迎,而是他们有更稀奇的事情瞧着,浑然忘记了冷。
百姓们纷纷抬头往上看,偶尔还有人将手伸出袖子,指点两句。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将那些值岗的士兵给吵醒了。
那些士兵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紧了紧衣服,突然看见城墙之上的人,一些人便急忙去报告,而更多的人则是手持在朝阳之下明晃晃的长戈,指向了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多了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是多了两个人。
一个白衣公子被吊在城墙之上,头发散乱,单看其服饰的料子,便知道不是寻常人。
吊着白衣公子的绳子往上沿,便能看到那绳子的另外一头套在了如同锯齿一般的城墙之上,而绳子所栓的那堵小墙上面,便坐着一个青衫人。
他戴着银白色的面具,身边放着两坛酒和被麻布裹住的,长条状的东西。
戴着面具喝酒的人自然是昨夜逃出乾剑宗的徐长安,而被吊在城墙之上的人,自然就是许耿。
许耿整洁的白衣变得皱巴巴的,头向下垂着,长发有些散乱,可还是看得清他的脸。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双眼瞪得老大,红通通的,仿佛遭受了折磨一般。
风一吹,那白衣摆动,百姓们似乎看到了这白衣公子在颤抖。
徐长安没有过多的折磨他,只是将他的几个重要关窍给封住了,一身的修为暂时成了摆设。
他喝着酒,眼睛也有些红,似乎是哭过。
昨夜他们回到扬城,先去了白府,可却发现白落青被人放在了白府的门口,他和李道一将白落青送回了白府。当白落青醒了之后,什么都记不得了,只知道她正和方余念聊着天,突然间便没了意识。
徐长安和李道一听到这话,便知道蓝宇也遇到事了。而且之前许耿曾说方余念在他的房间里,看来并不是骗人。
徐长安相信,是乾剑宗的人将方余念藏了起来,蓝宇肯定是和他们遭遇了,所以不知所踪。
徐长安冷冷的看了一眼许耿,许耿心里一惊,那双眸子,犹如野兽!
最后,徐长安带着他强行去了一个酒家,将正在梦乡中的掌柜的给叫醒了,掌柜的本来还有些意见,可看到徐长安只是拿了两坛酒和一根有些长的绳子,就在桌子上放了一大锭银子,顿时什么意见便都没了,还笑呵呵的问徐长安要不要下酒菜。
徐长安提了酒,对李道一吩咐了几句,便一只手提着许耿,一只手提着酒来到了城墙之上。
他一言不发,直接将许耿吊了起来,自己则是喝着酒。
这一喝,便是小半夜。
等到天亮,阳光照射了过来,许耿双眼通红,一句话不能讲。他堂堂乾剑宗的少宗主,何时受过这等屈辱。更何况,若是让熟识的人给认出来,他的脸往哪儿放?
他越想,心里的怨气便越大,一双眼睛红得可怕,头也尽量的往下埋。
那些士兵的武器指向了徐长安,徐长安并不惊慌,反而慢慢的喝了一大口酒。
圣朝素来不会欺压百姓,看到士兵们用武器指着徐长安,便料定徐长安是坏人。而坏人吊着的人,便一定是好人。
不少人已经开始同情起许耿来了。
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穿着青衫,看样子是个读书人。
“敢问侠士,此人辱骂您父母了么?”
徐长安看着他读书人的打扮,便摇了摇头。
“此人欠你钱财么?”
徐长安还是摇了摇头。
“此人不忠于朝廷么?”
徐长安依旧摇头。
“此人出卖兄弟了么?”
徐长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城墙之下的人看到这副光景,便鼓起了勇气说道:“他没出卖朝廷,并非不忠;他没辱骂父母,并非不孝;他没出卖兄弟,并非不义;也没欠你钱财,那你凭什么将其吊在城墙之上!”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以前小夫子的遭遇。
若是小夫子在此,他与小夫子一定有很多共同感受可以聊。
不过,此时徐长安心里面全是方余念还有蓝宇的安危,他不想解释,只是灌了一大口酒,涑了涑口,便全吐在了许耿的身上。
朝阳之下,一青衫少年,手边放着长剑,斜着眼,看着那群爱心泛滥的百姓,吐出了四个字。
“干卿底事!”
“干卿底事”等于关你屁事!
第七十六章
干卿底事(下)
听得这四个字,读书人打扮的文士面上一红,便大袖一甩说道:“蛮性难驯,犹如斯文!”
徐长安听得这八个字,瞥了他一眼。那文士看到这眼神,仿佛他再多讲一句,下一刻被吊在城墙上的便是他一般。这读书人文士畏惧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可看到周围的人对他投来了或好奇或崇拜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本再想多说两句,却看到城墙之上那人将身旁的麻布解开,露出了一柄黑色的巨剑。
他顿时沉默了。
可看到周围人好奇甚至崇敬的目光,也只能小声的嘟囔一句:“蛮横无礼,不足道也!”
这文士说了这句话后,便沉寂在了人群中。
徐长安往下看了一眼,他自然听到了这句话,他依旧喝着酒,心里却有些微酸。
若是这人依旧敢同他辩驳,那至少说明这读书人敢于坚持自己,最多就是滥情,同情心泛滥导致黑白不明而已;可他退却了,在众人指责他的时候,他站出来一连四问,条条貌似是大义和大道理,可却条条都显得空泛。不过纵然如此,也引得无数人侧目,若是此时晚一些,遇到一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出城,他能凭借刚才的四问引佳人倾心也说不定。可当徐长安表现的强硬一些时,他便立马不说话了,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倒是学得个透彻。他倒也没错,可徐长安觉得。作为一个读书人,没有风骨,没有坚持,那便是错了。
“你在哪家学馆?先生是谁?有没有通过乡试?何时打算去长安赶考?”
徐长安灌了一口气,冷冷的四连问道。
那文士听到这话,恨不得打自己两大个嘴巴子。好端端的等着开城门不好么,非要多嘴多舌。现在这四问,不正是要问清楚自己的信息,好去找他报复吗? 这文士头埋得更低了,一句话不敢说,甚至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袖口,本是带着几分寒意的清晨,他的额头上居然有细密的汗珠。
徐长安目光略微黯淡,不再去管他,一个人灌了一口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小夫子看到这副光景,不知道该有多失望啊!
庙堂里的斡旋,却只是多了些懦弱的“背书人”,值得么?
徐长安摇摇头,不去理会城墙之下。
穿着甲士的士兵簇拥着一人走了过来,他算是这扬城的总兵,一身的甲胄,精神奕奕,脸上是风霜刻下的印记,腰间挎着长剑,手也放在了上面。
徐长安感应到了,他是汇溪境巅峰。
这位总兵的到来并没有呵斥徐长安,他看看吊在城墙上的许耿,随后看看徐长安。突然开口道:“你和他有私仇?”这位总兵的声音平和,没有呵斥,没有恭维,也没有居高临下。
徐长安突然对这个人有了几分好感。
他点了点头。
“这位应该是乾剑宗的少宗主吧?不过既然是私人恩怨,那你就别占用这城墙,虽然江湖事是江湖事,庙堂之上也懒得管,不过你这样将人吊在了城墙之上,庙堂便不好不管。”
徐长安有些意外,他意外的是这位总兵认出了许耿。更加让他意外的是,他却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只是不允许自己将人吊在城墙上而已。
他说的在理且不卑不亢,徐长安点了点头,便拿起其中一个酒坛丢给他。
“好,若晚些我要用到这面墙,我会和郡守大人知会一声。”
这位总兵抬着徐长安丢过来的酒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徐长安灌了一口酒,随后拿着酒坛朝着这总兵晃了晃,便也没管他喝不喝,把许耿提了起来,用绳子绑好,随后提着他一跃而下,落到了城墙之外。
那文士心里一惊,悄悄的看了一眼徐长安,急忙用袖子遮住了脸。
那总兵一挥手,扬城大门打开,热闹而又平凡的一天开始了。
徐长安用绳子栓这许耿,拉着他进了城。
又过了一刻钟,辰时刚过,那总兵看着徐长安离去的方向,笑了笑。抬起了酒坛,也喝了一口,朝着他晃了晃,随后喃喃自语道:“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戍守期间,不敢饮酒,只有等我交接了班,才能回敬你刚才的那口酒!”
说着,便走下了城墙。
这位总兵姓王,他认识许耿。甚至来往于扬城的大多数江湖中人他都知道名字,认得出来。这许耿每天晚上差师弟们来帮他带女人上山,他知道。虽然心里有些鄙夷,可却没办法管。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一个总兵没资格多说些什么。可他却是打骨子里,瞧不起这位少宗主的。
……
徐长安的长剑又用麻布裹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剑柄,他左手拿着剑柄,将长剑扛在了肩上,右手的酒坛换成了一个小壶,立马装着并不醉人的扬名酒,手中还捏着绳子的一头。而绳子的另一头,便是踉踉跄跄被绑住双手,封住修为,披头散发的许耿。
许耿的嘴皮有些发干,被吊了一晚上,脚下也有些不稳,他舔了舔嘴唇小声的央求道:“给我喝一口,我有些饿了。”
徐长安听到这话,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许耿险些撞上了徐长安的背。
“只要我看到我兄弟蓝宇,还有他的新婚妻子方余念,我大鱼大肉的款待你。”
许耿听到这话,面上出现了一丝难色。
“本来在我房间里的,可昨晚你们也看到了……”许耿哭丧这脸,委屈的险些哭出声来。
徐长安使劲往前一提绳子,许耿便往前一个踉跄朝前扑去,徐长安眼见他要摔一个狗吃屎,便往后提了提,他立马站住了脚。
“你委屈些什么,我那兄弟新婚之夜,你将他的妻子掳到你的宗门,你还委屈?”
听到徐长安这话,许耿更加的委屈了。
徐长安提着许耿,一路往前。早晨人慢慢多了,不少人对着它们指指点点的,小声的说着些什么。不过,却没有人出来做大声呵斥,做大好人了。
不仅仅凡俗百姓们好奇,街上还多了一些修行者,他们都穿着百姓的衣服,可目光却是盯向了徐长安还有许耿。
徐长安也不在意,只是带着许耿在大街之上来回的走。
许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他,他的头埋得更加的低了。
“哟,这不是许公子么?什么时候需要,再将我带上山陪你啊,谁说我们这种女人没有求道之心的,啥时候再请许公子教教我。”一个在这秋季穿着薄纱展露丰腴体态,肩上披着袄子,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女人说道。她们这种人自然不会早起,不过若是晚上有外出的活,或者老爷们喜欢去其它地方,只要价格给到位了,都去得。若是外出,这个时辰也恰好回到青楼里。
许耿听到这话,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你认错人了。”
他低着头,躲到了徐长安的身后。
那女人淡淡一笑,拿出一方锦帕朝着徐长安的身上挥了挥。
“这位爷,你可小心些,这许公子可是我的恩客呢!”
说着,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便擦肩而过。
笑声越来越远,许耿还躲在徐长安的身后,徐长安淡淡的说道:“已经走远了。”他听到这话,这才微微的抬了抬头。
徐长安看了许耿一眼,找了一家酒馆走了进去。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徐长安叫了不少的菜,依旧叫了一壶不醉人的扬名酒。
看着满桌子的菜,许耿眼睛发亮。经过一夜的折腾,他早就饥肠辘辘。
“吃吧,和你爷爷还有你父亲说过了,若是今夜戌时(晚上八点到十点)之前看不到我兄弟还有方余念,这便是你最后一顿了。”话音刚落,吓得许耿筷子都险些拿不稳了。
徐长安瞥了他一眼,没有管他,依旧顾自喝着酒,吃着肉。
而立之年的许耿,被徐长安这么一番折腾,真的是被吓到了。这几个时辰中,不是被吊起来,就是如同牲畜一般跟着他逛街,而且这人目光很冷,什么好话,什么条件都没法讲。甚至昨夜他同徐长安说了,只要放了他,这乾剑宗愿意给他一半。饶是如此,这戴面具的怪人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
许耿真的恐惧了,从心里恐惧了。
他不怕强大的人,只怕不能收买的人。而刚好,面前抓住他的这位便是不能收买的。
权势收买不了,许耿想起他们三人坑自己一箱子银票的事,便开始用金钱收买。可说到金钱,徐长安更加的不屑一顾。蓝宇有钱不说,当初他在长安的时候,十多个青楼都是他的,他又怎么会在乎许耿这点金钱攻势。接着许耿还和徐长安介绍起了这扬城的美人,可徐长安依旧是不屑一顾,他只要两人平平安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耿之前嫉妒蓝宇,嫉妒他能光明正大的将他看中的炉鼎给娶了,此时又有些羡慕他,羡慕他有那么好的一个兄弟。
他扪心自问,换做自己,除了他的父亲和爷爷,绝对不会有人如同徐长安救蓝宇一般的救他。
他即怨恨徐长安,又有些敬佩他,甚至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如同他一般的兄弟。当然,那个兄弟不要像徐长安一般混不讲理就好了。
许耿早就和徐长安说过,自己没有抓方余念,更没有抓蓝宇。他爷爷和父亲不敢惹青莲剑宗,还是希望能好好说的。至于方余念,则是他那个表弟送给他的。甚至他还将他那个表弟许无畏骂了一遍,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用来表明自己是被陷害的。
可徐长安却是不管这些,反正都是他们许家人做的,他只要看到蓝宇还有方余念平平安安的。
这顿饭,许耿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若是戌时之前,他爷爷和父亲找不到那两人。他绝对不怀疑,自己会离开这个美丽的世间。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他还没当上乾剑宗的宗主,他还没突破小宗师,听说扬城最近多了一些美女,他还没和人家促膝长谈,帷帐春暖过,甚至连正妻都没娶。按照他的想象,他至少也要娶个宗门宗主的女儿,或许修行者不仅修为比凡俗高,甚至床上的修为都要比凡俗高呢?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享受过,一想到快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人间,而立之年的许耿居然埋头在桌子痛哭起来。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即便是仇敌,也不用如此羞辱吧!早上我便听说了,你将他吊在城墙之上,之后便一直拖着他走!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也痛快报,大不了一剑下去,痛快些。你这般侮辱人,绝非大丈夫所为。”
徐长安看向了那人,那人没到而立,手上提着长剑,穿着锦衣,修为也是汇溪境,看其气度和言语,想来是某个宗门的弟子吧!
“你是乾剑宗的人?”
那人摇了摇头,皱起眉头说道:“我不是什么乾剑宗的人,今日才到这扬城,只是看不惯阁下的作为而已!”
徐长安看着这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看不惯那便不要看!”
那人面色一僵,才要说话,便看到徐长安一怒,将许耿摔倒在地,许耿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在地上痛哭,徐长安一只脚踩在了许耿的身上。
他看着酒馆里的人,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乾剑宗的人,也有人看不惯我。”
“不过,干卿底事!”
“我就要侮辱他,怎么了?”
看着满桌子的菜,许耿眼睛发亮。经过一夜的折腾,他早就饥肠辘辘。
“吃吧,和你爷爷还有你父亲说过了,若是今夜戌时(晚上八点到十点)之前看不到我兄弟还有方余念,这便是你最后一顿了。”话音刚落,吓得许耿筷子都险些拿不稳了。
徐长安瞥了他一眼,没有管他,依旧顾自喝着酒,吃着肉。
而立之年的许耿,被徐长安这么一番折腾,真的是被吓到了。这几个时辰中,不是被吊起来,就是如同牲畜一般跟着他逛街,而且这人目光很冷,什么好话,什么条件都没法讲。甚至昨夜他同徐长安说了,只要放了他,这乾剑宗愿意给他一半。饶是如此,这戴面具的怪人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
许耿真的恐惧了,从心里恐惧了。
他不怕强大的人,只怕不能收买的人。而刚好,面前抓住他的这位便是不能收买的。
权势收买不了,许耿想起他们三人坑自己一箱子银票的事,便开始用金钱收买。可说到金钱,徐长安更加的不屑一顾。蓝宇有钱不说,当初他在长安的时候,十多个青楼都是他的,他又怎么会在乎许耿这点金钱攻势。接着许耿还和徐长安介绍起了这扬城的美人,可徐长安依旧是不屑一顾,他只要两人平平安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耿之前嫉妒蓝宇,嫉妒他能光明正大的将他看中的炉鼎给娶了,此时又有些羡慕他,羡慕他有那么好的一个兄弟。
他扪心自问,换做自己,除了他的父亲和爷爷,绝对不会有人如同徐长安救蓝宇一般的救他。
他即怨恨徐长安,又有些敬佩他,甚至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如同他一般的兄弟。当然,那个兄弟不要像徐长安一般混不讲理就好了。
许耿早就和徐长安说过,自己没有抓方余念,更没有抓蓝宇。他爷爷和父亲不敢惹青莲剑宗,还是希望能好好说的。至于方余念,则是他那个表弟送给他的。甚至他还将他那个表弟许无畏骂了一遍,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用来表明自己是被陷害的。
可徐长安却是不管这些,反正都是他们许家人做的,他只要看到蓝宇还有方余念平平安安的。
这顿饭,许耿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若是戌时之前,他爷爷和父亲找不到那两人。他绝对不怀疑,自己会离开这个美丽的世间。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他还没当上乾剑宗的宗主,他还没突破小宗师,听说扬城最近多了一些美女,他还没和人家促膝长谈,帷帐春暖过,甚至连正妻都没娶。按照他的想象,他至少也要娶个宗门宗主的女儿,或许修行者不仅修为比凡俗高,甚至床上的修为都要比凡俗高呢?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享受过,一想到快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人间,而立之年的许耿居然埋头在桌子痛哭起来。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即便是仇敌,也不用如此羞辱吧!早上我便听说了,你将他吊在城墙之上,之后便一直拖着他走!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也痛快报,大不了一剑下去,痛快些。你这般侮辱人,绝非大丈夫所为。”
徐长安看向了那人,那人没到而立,手上提着长剑,穿着锦衣,修为也是汇溪境,看其气度和言语,想来是某个宗门的弟子吧!
“你是乾剑宗的人?”
那人摇了摇头,皱起眉头说道:“我不是什么乾剑宗的人,今日才到这扬城,只是看不惯阁下的作为而已!”
徐长安看着这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看不惯那便不要看!”
那人面色一僵,才要说话,便看到徐长安一怒,将许耿摔倒在地,许耿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在地上痛哭,徐长安一只脚踩在了许耿的身上。
他看着酒馆里的人,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乾剑宗的人,也有人看不惯我。”
“不过,干卿底事!”
“我就要侮辱他,怎么了?”
第七十七章 一触即发
一触即发!
徐长安拖着趴在地上的许耿。
没错,许耿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了,他绝望的闭上双眼。与其跟着徐长安丢遍整个扬城的脸,还不如让这个人一剑抹了脖子算了。
这番回去,即便能当这乾剑宗的宗主,这也会成为他永远的耻辱。
人都怕死,可被逼到一定的地步,也偶尔会有不畏死的勇气。此时的许耿,正是如此。
他闭上了眼,面向徐长安,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是不想走了。”
徐长安笑笑,看着这位少宗主。
“不想当宗主了?”徐长安问道。
许耿想了想,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再跟着你出去丢人现眼,再大的宗主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笑。”他补充了一句。
“那你不想要方小姐做炉鼎了?”
听到这个问题,许耿立马如同一头野兽一般,睁开了通红的双眼。
“你们两个畜生,在那杯茶里做了什么手脚?”
徐长安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兄弟的一点小玩意,只要见到蓝兄还有方姑娘,且两人都无恙的话。我保证,许兄也能平安回去,回去之后龙精虎壮的。”
许耿看着徐长安,最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你当真不跟着我走?”
许耿看了一眼徐长安,随后坚定的闭上了眼。
“你杀了我吧!”
徐长安摇摇头:“蓝兄和方姑娘都还没见到,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说着,便举起了手掌,一个手刀砍在了许耿的脖颈之上,许耿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徐长安才懒得背着他,或者扛着他。
他将许耿绑结实了,随后将他丢在地上,提着绳子的另一头,就这样逛了两圈,才去了城墙之上。
郡守大人早已经候着,李道一也将两块白布给放了下来。旁边放着一大桶的墨汁还有一支毛笔。
徐长安坐在城墙之上,看着落日余晖。
微红的阳光印在脸上,他疲惫的面容显得比之前好一些,李道一坐在了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都抬头看着夕阳。
“不知道蓝宇和方余念怎么样了?”李道一淡淡的问道。
徐长安转过身,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对着李道一说道:“你不算一卦?”李道一听到这话,脸上泛出了一丝苦笑:“能算早就算了,一个你,一个蓝宇,若是强行为你们卜上一卦,那反噬足以要了我的小命。”
“那方余念也不行么?”
李道一摇了摇头。
“不行,我打听过她的生辰,结果她我也算不透,估计是因为蓝宇的缘故。”
徐长安听到这话,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
“不过不要紧,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事。”
徐长安摇摇头,盯着李道一的双眼。
“蓝宇我相信,可方余念呢?再说,命数这个事情,只是一个指引,并不能定下来,不是么?”
“若是方余念有个好歹,我们怎么和蓝宇交待?”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最终点了点头。
夕阳下移,掠过两人,照在了被吊在墙上的许耿身上。
徐长安看着昏迷不醒,如同一条死狗的许耿,咬着牙说道:“若是戌时之前不将两人交出来,我便要这世上再无乾剑宗!”
李道一有些担忧的看着徐长安。
他不怀疑徐长安有这种能力,只要徐长安在夫子庙面前或者裴长空面前表露身份,要灭这所谓乾剑宗,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可这样一来,他以后也许便要面对妖族无休止的追捕了。
现在虽然说他们也驱使了荆门州的夫子庙,不过都是那块带有“齐”字的令牌的功劳。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面露愁容,最终开口道:“好!我陪你!”
最后一抹阳光被山头遮蔽,黑夜将至。
……
蓝宇醒了,他看着周围。
这是一间有些落魄的房屋,墙面上有不少裂缝,夜晚的风不停的灌了进来,他睡在一张有些破败的床上,身下是一堆稻草,身上盖着一条又薄又脏的被褥。他朝着门外看去,说是门,其实连门都没有。
地上有一蹿已经灭了的篝火,现在只有一些火星子。而地上则是有不少的鸡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的。
蓝宇皱起了眉,撑着爬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混小子,等老娘的儿子回来,让他把你屁股打开花!”
“哎哟,混小子,不尊老就算了,还踢我一脚。”
蓝宇扶着门框,看向了那个从地上爬起来正拍着屁股上的灰的老妇人,那老妇人骂骂咧咧的,瞪了一眼蓝宇,恶狠狠的说道:“看啥,倒霉仔!”
蓝宇一愣,自己并没有招惹她啊。
蓝宇看着远方,似乎有一个孩子刚刚跑远。
不多会儿,外面又传来了咒骂声。其中一些话难以入耳,什么“杂种”、“没爹教的”、“杀千刀的”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蓝宇正想出门去看看,还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个孩子钻了进来。
他瘦得皮包骨,眼窝深陷,可一双眸子却精亮。趁着月光,蓝宇看到了孩子那满是泥土的脸。
孩子围着他走一圈,便说道:“你醒啦?”
蓝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
“我今早去街上,想去酒楼里偷点吃的,便在河边发现了你,他们都说你是倒霉仔,穿着一身红衣,睡在了河边,邪门得很,我可不管这些,就直接把你扛了回来。”
“谢谢。”
蓝宇淡淡的说道。
“不用不用!”那孩子挥挥手笑道。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朝着那团已经熄灭了的篝火里去刨。蓝宇满脸的疑惑,看着这个孩子从火坑里刨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泥团。
那孩子熟练的砸开泥团,随后居然从破开的泥团中掏出了一只烤得喷香的鸡。蓝宇惊奇的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
孩子转过头,眼中闪着光,对蓝宇炫耀的说道:“没见过吧?”
蓝宇点了点头,那孩子接着出了门,很快便拿着一些芭蕉叶回来了,虽然已经是深秋,可芭蕉叶仍然坚持着那抹绿意。
那孩子将那只正散发着香气的鸡递了过去。
蓝宇一愣,自己肚子正“咕咕咕咕”的叫个不停,便也不推辞,接了过来。蓝宇正想动手,却抬眼看了一眼那孩子。
“这个做法啊,我和老乞丐学的,这东西可香了,要是夏天,用荷叶包着,那更香!”
蓝宇盯着他,虽然心里全是方余念和徐长安他们,可自小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并没有惊慌,他知道,此时越惊慌,越没有用。反而是将这鸡肉朝着孩子一递。
那孩子一愣,随即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吃过了,也是一整只呢!”
话虽然这么说,可这精瘦的孩子眼睛却发着光,盯着那只鸡。
“况且你才醒,得好好补补。”
“我没事,也吃不了那么多,一人一半。”
孩子看着蓝宇,有些意外。
“真的么?”蓝宇点点头,他便也不矫情,擦了擦手,也顾不得烫不烫,将那只鸡撕成了两半,冲着蓝宇灿烂的笑着。
蓝宇也直接上手,一边吃着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今天早上。” 蓝宇思衬着,过了一天,不知道徐长安还有方余念怎么样了。不过随意皱起眉来,这都过了一天了,家族的人怎么还没来?
他不露声色的继续问着。
“你就一个人么?”
那孩子吞咽着鸡肉,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对啊,就我一个人了。我那爹据说是被人给害了,只留下了一堆没用的书,俺娘死后,我就将那么书全买了。”
蓝宇才想劝导他“书中自有黄金屋”,话还未出口,孩子便吐出了一块骨头,声音有些低沉。
“要不然没钱安葬她。”
蓝宇听到这话,紧紧的抿着嘴,庆幸自己没有匆忙的劝解他。
“对了,我之前在你身上掏到了几两银子。”孩子想了想,便接着说道,银票还有那些东西我可没碰,只是一些碎银子而已。
蓝宇打开自己的钱袋一看,立面的确只是少了点碎银子,他不说,自己还发觉不了,一些珍珠还有银票都好端端的放着。
“你怎么不拿那些珍珠和银票。”
孩子看了他一眼,便淡淡的说道:“俺娘说过了,‘无功不受禄’,我将你带回来,一起吃鸡,那些碎银子足够了。”
“这些钱可够你过上很好的生活,甚至买大宅子呢!”蓝宇说道。
孩子的脸突然变得通红,随后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我娘说了,我是名将之后,我褚良以后可是要成为名将的人。”
蓝宇看着孩子眼中的光,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在那片神秘战场上战死的哥哥们,顿时有些感动。
“你熟读兵书么?”
“我爹留下的书,全是兵书,我都能背了,这才卖了的。”
蓝宇看着他,点了点头,对于兵法,他也不懂。
“你可别和那些臭孩子一样,他们总说我吹牛。”蓝宇笑笑,想了想,便说道:“虽然我不通兵法,可我也知道信息的收集对战场的重要性。”
“当然,不知道消息,没间谍,没战场勘测,怎么能够成竹在胸,随意调兵。”
蓝宇点点头。
“那我考考你,这扬城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蓝宇问出这句话,心里有些紧张,他现在还虚弱,希望能从这个孩子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褚良知道这是考校,便搓搓手,声音洪亮的说道:“自然,昨夜方家大婚,可半夜有蓝色烟火,那烟火不像是庆祝,更像是求援,这算不算?”
蓝宇听到这话,渐渐有些佩服这个舞象之年的孩子了。
“还有,我半夜本想去偷东西的,却看到白衣人将方家的人给掳走了,可奇怪的是,今早又全在了。”
“另外,一个人被戴面具的怪人吊在了城墙之上,被吊着的那个人好像身份不见到,我悄悄的听几个大人物说,那人是乾……什么宗?”
蓝宇听到这话,心头猛然一热。
“乾剑宗少宗主!”
“对对对!就是这个,还有,以前扬城每隔几天便会有白衣人来找女人,那些女人通常都是早上回来。可昨夜,天还没亮就回来了。”
蓝宇还沉浸在得到徐长安消息的兴奋之中,褚良没有管他,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鸡腿说道:“怎么样?合格吗?”
蓝宇一愣,伸出了大拇指。
“合格!”
“对了,那戴面具的人还一直在么?”
褚良想了想,看朝了屋顶,有月光渗透下来。
他抠着鼻子说道:“那我有什么好处。”蓝宇听到这话,便立马说道:“若是你帮助我找到我朋友,且我们平安离开,我会带你走,将你培养成大将军!”
“真的么?”
“真的!你看我那么有钱,帮你找个老师,不难!”
褚良闻言,立马说道:“好,跟我来,我悄悄带你去。”
蓝宇听到这话,便立马站起身来,也不管身上的喜服。褚良背着一个寒酸的包袱,跟着他出了门。
褚良先带着蓝宇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在蓝宇惊诧的眼光之下,褚良解开裤子,在门口拉了一泡屎。
“这里住着一个老人,她看见我有好东西便要,说什么尊老,不给就骂我;她那小孙子要我的东西,也非得逼我拿出来,说什么爱幼。不给就在地上打滚,无耻得很!刚才我们吃的鸡,就是他家的。”
“刚刚骂你的老妇人?”
褚良点点头。
“对,就是她,弄得一个村子的人看见我就像看见瘟神一样,他们都以为我是一个坏人。”
接着,褚良又到了另外一家,蓝宇以为他又要拉屎,便转过身去,没想到褚良却是丢下了几两碎银子,应该是刚刚从他那儿拿的。
褚良做好这些之后,便拍拍手。
“走吧,这家人对我不错,以后我会来报答他们。”蓝宇深深的看了一眼褚良,随后两人朝着扬城城门口走去。
……
此时,一个老妇人从乾剑宗而来,身后跟着大批的弟子。
一个盲眼白衣女琴师带着一个女子躲在了墙角,看着城墙上的人。
“走吧,别打扰他们,我先带你逃命。”说完之后,这两人便消失在墙角。两人刚走,一人便带着一群人赶到了墙角。
“朱千豪,你说的是真的?”
朱千豪看着大档头,点点头道:“我的确看到盲眼白衣女琴师在这儿出现过!”
大档头沉吟了会儿,便说道:“若是抓到她,我助你们朱家成为扬城第一家族!”
“谢过大人!”朱千豪话音刚落,大档头便带着人往前追去。
“最好别让那个女人带着方余念出现,我要许耿死。这潭水,越浑越好!”
朱千豪发出了一阵怪笑,得意至极。
……
当那妇人带着乾剑宗的人到扬城时,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被吊在城墙上的孙子。
“臭小子,老身要你死!”
那个妇人目眦欲裂,话音一落,一股莫大的威势便朝着徐长安和李道一压来!
第七十八章 一爱成魔
脊梁
夕阳才落下,天气骤然一变。
随着那妇人的一声怒吼,天空之上乌云密布,天边隐隐有雷声大作。
徐长安听得这声大喝,急忙将许耿往上提了起来,长剑紧紧的抵着许耿的脖子。
短短一瞬间,之间城墙底下站满了白衣剑客,在也黑夜中的火把下,显得异常的扎眼。
“你乾剑宗要造反了么?”郡守大人见状,急忙喝道。
那老妇人冷冷的看了一眼郡守大人,目光便从他身上划过,看向了徐长安。准确的说,是看向了徐长安手中的许耿。
“小子,我给你三秒钟,放了他!”徐长安额头上冒出冷汗,可是因为带着面具,这老妇人看不到他的窘态。
李道一则是面色凝重,看着那个老妇人。
最终,李道一口中吐出了三个字。
“大宗师!”
那老妇人微微一笑,眯起了眼,便笑道:“这位小道友好眼力。不过道友也不凡,体内紫光涌动,莫非是那座阁里的人。”
李道一眼睛一凝,死死的盯着那老妇人。
“我只是一猜,此事想必和道友没多大关系,我乾剑宗寻仇,从不殃及池鱼,报冤找头,讨债找主。”
李道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他知道这老妇人认出了他身后的天机阁。
“既然如此,那请将把我兄弟还有兄弟媳妇交出来吧!”
老妇人脸色一僵,顿时转身问向身后的妇人。
“你们抓了人?”
那紫衣妇人耸耸肩,摆摆手。老妇人便猛地看向了许缜。
“许缜,你说!”
许缜低着头,有些犹豫,便听到一声暴喝。
“有什么说什么!”
“之前耿儿是说过那个女人在他房间,可后来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老妇人听到这话,“啪”一声,便反手一巴掌扇在了许缜的脸上。
“教子无方,父之错!”
许缜正想叫一声“母亲”,这老妇人便喝道:“闭嘴,也就是许景龙带着你们,才生的这副怂样!”
众目睽睽之下,许缜被打了一巴掌,只得低下了头。
此时郡守大人终于忍不住了,站在徐长安身旁,大声的喝道:“你和老妇是何人,竟然如此嚣张,让你乾剑宗的许景龙出来答话!”
那老妇人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抬起了头,看着这位郡守大人。
“老身叫冯以莲,不知道比不比那个姓许的更能代表乾剑宗!”
此话一出,郡守大人满脸的疑惑。李道一皱起了眉,似乎是认出了这位如今丑陋异常,头顶只有几根头发的老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位自称冯以莲的老妇人。
“这人当初在正道的年轻一代中,仅仅比你那瘸子师父李义山,还有裴长空和陈桂之他们弱一线,这人当初差点成为你的师母,不过好像是被李义山给伤了,这才嫁给了姓许的。”
徐长安看着城墙下这个妇人,没想到这个老妇人当初还和瘸子有这么一段。
“我告诉你啊,你待会千万不要说你是瘸子的徒弟,只会被揍得更狠。”徐长安才想开口,便被李道一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为什么?”
“当初瘸子揍了她,还揍了她老公,如今你又揍了她孙子,你说为什么!”
徐长安听着这半开玩笑的话,顿时轻松了一些。
许耿仍在昏迷中,冯以莲瞥了一眼正在思考的郡守大人,手一抬起来,身后四五十名白衣剑客便同时拔剑!
“你确定要和朝廷对抗?”郡守大人咬着牙问道,这乾剑宗的人将城门一堵,那些要出城的百姓纷纷不敢上前。郡守大人见状,便立马让人关上了城门。大门缓缓闭合,冯以莲也没拦着,天边雷声又响,小雨缓缓落下,冯以莲冷冷的看着郡守大人。
“要不是那位一人力压庙堂和江湖,凭当初那个宗师级别的圣皇,谁会把这狗屁朝廷放在眼里!”
“你!”郡守大人一惊,居然有人公然辱骂圣皇,伸出了手指,颤抖的指向了冯以莲。
“列箭,敌人来袭!”
最终,他只能吼出了这一句!
冯以莲看着徐长安,没有理会对准自己的弓箭。
“你放人还是不放人!”
她的目光如同利箭,直刺徐长安双眸,徐长安也丝毫不躲避,也迎了上去。
“你们将我兄弟和兄弟媳妇放了,我便放人!”
话音刚落,顿时传来了一阵大笑,笑得极其悲凉。雨也慢慢的大了起来,所有人的衣服都湿了,雨点打在了头发上,顺着发梢流下,就连拔出的长剑的剑尖之上都有雨滴缓缓落下。
“你又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突然一声大吼传来,徐长安等人被吓了一跳。
“我要自己的孙儿,还需要你们同意么?”
话音刚落,自冯以莲周围一道光圈骤然出现,不停的往外扩张,最终将徐长安等人也笼罩进去,这才停止。
“大宗师级别的领域!”李道一突然说道。
徐长安顿时感到周围的空气凝滞了,他费劲的转头看向李道一,只见李道一也面色苍白,紧紧的咬着牙,抵抗着这股威压。
徐长安看向了城墙之下,只见那位老妪冯以莲龇着牙,露出了只有几颗牙齿的牙龈,显得丑陋又诡异。
这个老妪踏空而行,一步一步的朝着城头而来。
“你再来,我就杀了他!”
徐长安咬着牙,额头之上冒出了汗珠,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若能动,随你!”
空中似乎有梯子一般,这个老妪从容的拾级而上,最终站在了徐长安的面前。
“后生可畏,我是第一次看到敢这样和我说话的后生,我可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冯以莲并没有第一时间管自己的孙子,他反而对这个将许景龙逼得自愿放自己出来的少年人产生了兴趣。
她对徐长安,既有好奇,又有怨恨。
毕竟就是这个人,才让自己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也是这个人,将自己孙子的性命握在了手里。
她的孙儿,怎么能如此的窝囊!
她冯家的人,在这扬城,别人有什么资格拿捏!
虽然她恨许景龙恨得要死,可那是她的家事!
“你动不了的。”冯以莲淡淡的说道,便伸手要拿下徐长安的面具。
“住手!”
当那只苍老的手快要触摸到徐长安的面具时,李道一终于费劲全身力气吼了一声。
冯以莲转身看向了李道一,手一挥,李道一身上的威压骤然消失,他立马松了一口气,不停的喘息着。
“为什么?”冯以莲还是给足了天机阁面子,朝着李道一问道。
“若你敢揭了他的面具,我敢保证,这乾剑宗之上尽是人头!”
冯以莲的手一顿,恶狠狠的看向了李道一。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事实!”
冯以莲冷冷的看了李道一一眼,便放声大笑道:“好得很!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何等稀奇的地方!”
那只手已经抓住了徐长安面具的一端,只要往下一拉,徐长安的脸庞便会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喵呜!”一声猫叫传来,带着愤怒,直接扑向了冯以莲。灰扑扑的小白猫突然扑了出来,让冯以莲顿时一惊,急忙抓住了小白的尾巴,将它从自己头顶上扯了下来,小白被揪住尾巴,用尽全身力气,头往上摆,一口咬在了冯以莲的手上,冯以莲顺势一甩,将小白甩了出去,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冯以莲看着自己出血的手,眼中涌动着杀意。
她慢慢的靠近了小白,将小白给提了起来,面向徐长安问道:“这小畜生和蜀山有什么关系!你和蜀山有什么关系!”
徐长安咬着牙,一言不发。
“那只老黑猫和他关系莫逆,向来只有他才能亲近。这小白猫的血脉和那老黑猫同出一脉,我倒是不信这天下间还有其它脉,这小东西肯定是老黑猫的子嗣!说!你和那个老东西什么关系,为什么老黑猫的儿子会跟着你!”
李道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他实在没想到,这老妪当初和李义山关系如此之好,就连蜀山的镇山神兽之一都见过,而且还能认出血脉。
李道一努力的想办法弥补着,最终笑道:“你看错了,这不是蜀山那只老猫的子嗣!”
冯以莲冷眼瞧了一眼李道一,随后盯着徐长安说道:“当初那个负心人带我上了蜀山,那只老黑猫天天往我怀里钻?我会认错?”
说着便冷笑一声道:“说吧,你和那个负心人什么关系!”
徐长安仍是不言语,他仍然挟持着许耿,可这冯以莲似乎丝毫不关系自己的孙儿,只是死死的盯着徐长安的眼睛,提着小白说道:“说!你和那个负心人什么关系!”
“正是家师!”虽然李义山没有当他是徒弟,可徐长安内心却认定了他便是自己的第一个师父。
冯以莲一口一个负心人,徐长安心里便有些堵,想起了瘸子在蜀山遭受的种种,蛰伏的十几年间,便忍不住对他鸣不平。
徐长安毕竟才弱冠之年,此时在重压之下,热血直往上涌,便脱口而出!
“你一口一个负心人,他苦守蜀山的时候,你在哪儿?他身中剧毒,无法修行的时候,你在哪儿?他身受重伤,成了瘸子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这一连三问,将冯以莲给问住了,她怔怔的愣在原地。
当年李义山和那铁剑山宗主的夫人不清不楚,她一气之下,便直接回到了这乾剑宗,恰好此时许景龙闯入了她的心扉,她便草草的结了婚。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许景龙是个白眼狼,当父亲逝世之后,许景龙不仅害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还用计将自己修为封印,随后便将自己关入地牢,对于徐长安说的这些事情,她是一概不知!
徐长安勉力的吼出了这些话,便喘着粗气,腰也往下一压,身上似乎又千斤重物一般。不过,他的长剑仍然死死的抵住了许耿的脖子。
冯以莲手一挥,徐长安身上的压力顿时一减!
“你既嫁为人妇,他也不用你管!”
冯以莲嘴唇嗡动,声音极小,怯懦的说道:“当初我也不知晓,若是我知道他发生这些事,又怎么弃他而去!”
“可你现在却反说他无情无义,无情无义的是你!”
听到“无情无义”这四个字,冯以莲便愣在原地,顿时想到了种种。要不是当初那个负心人和铁剑山宗主的夫人不清不楚,她又怎么会一气之下便回到了乾剑宗,还认识了人面兽心的许景龙。要不是遇到许景龙,他父亲的乾剑宗怎么会易于他人之手。要不是因为许景龙,她哥哥和弟弟怎么会惨遭毒手!
想到此处,她便咬牙道:“好,好一个我无情无义!”
“他是这么说的么?”
徐长安看着冯以莲,心头一热,便咬牙道:“对,他就是这么说的!”
冯以莲看着徐长安,便举起了手掌,伸向了徐长安的头顶。
“那我便无情无义到底!”
说着,那股威压便再度降临到了徐长安的身上,手掌也要盖在了徐长安的头顶之上!正在此时,一块令牌骤然飞来,那令牌泛着淡淡的蓝光,令牌所到之处,威压顿时消弭于无踪。且从身后蹿出了一个人,将徐长安往后一拉!
往后一拉不打紧,可徐长安的长剑仍然架在了许耿的脖子之上,这一拉扯,猝不及防之下,徐长安的手一划,那长剑便划过许耿的脖子,鲜血顿时飚出,染红了城墙。
“耿儿!”
两道声音喊了出来,蹿出来那人顿时一愣,他本就是在徐长安的身后,城门之前也被关闭,他便无法知道徐长安挟持许耿的情形,他只想救徐长安,却没想到这一拉扯之下,便间接的害死了许耿!
这个人自然就是蓝宇,他蓝家前辈的令牌一出,便硬生生抗住了这股威压。
看向城墙之上的鲜血,他愣住了,徐长安也愣住了。城墙下一人放声大哭,已然晕厥了过去。而冯以莲呼喊了几声许耿之后,便冷冷的看着徐长安,看着穿着红色喜服的蓝宇。
徐长安勉力的吼出了这些话,便喘着粗气,腰也往下一压,身上似乎又千斤重物一般。不过,他的长剑仍然死死的抵住了许耿的脖子。
冯以莲手一挥,徐长安身上的压力顿时一减!
“你既嫁为人妇,他也不用你管!”
冯以莲嘴唇嗡动,声音极小,怯懦的说道:“当初我也不知晓,若是我知道他发生这些事,又怎么弃他而去!”
“可你现在却反说他无情无义,无情无义的是你!”
听到“无情无义”这四个字,冯以莲便愣在原地,顿时想到了种种。要不是当初那个负心人和铁剑山宗主的夫人不清不楚,她又怎么会一气之下便回到了乾剑宗,还认识了人面兽心的许景龙。要不是遇到许景龙,他父亲的乾剑宗怎么会易于他人之手。要不是因为许景龙,她哥哥和弟弟怎么会惨遭毒手!
想到此处,她便咬牙道:“好,好一个我无情无义!”
“他是这么说的么?”
徐长安看着冯以莲,心头一热,便咬牙道:“对,他就是这么说的!”
冯以莲看着徐长安,便举起了手掌,伸向了徐长安的头顶。
“那我便无情无义到底!”
说着,那股威压便再度降临到了徐长安的身上,手掌也要盖在了徐长安的头顶之上!正在此时,一块令牌骤然飞来,那令牌泛着淡淡的蓝光,令牌所到之处,威压顿时消弭于无踪。且从身后蹿出了一个人,将徐长安往后一拉!
往后一拉不打紧,可徐长安的长剑仍然架在了许耿的脖子之上,这一拉扯,猝不及防之下,徐长安的手一划,那长剑便划过许耿的脖子,鲜血顿时飚出,染红了城墙。
“耿儿!”
两道声音喊了出来,蹿出来那人顿时一愣,他本就是在徐长安的身后,城门之前也被关闭,他便无法知道徐长安挟持许耿的情形,他只想救徐长安,却没想到这一拉扯之下,便间接的害死了许耿!
这个人自然就是蓝宇,他蓝家前辈的令牌一出,便硬生生抗住了这股威压。
看向城墙之上的鲜血,他愣住了,徐长安也愣住了。城墙下一人放声大哭,已然晕厥了过去。而冯以莲呼喊了几声许耿之后,便冷冷的看着徐长安,看着穿着红色喜服的蓝宇。
第七十九章 雨落故人殁
雨落故人殁
冯以莲本欲往前追去,可一道青芒直逼身后,让她后背毛骨茸然,便也顾不得在雨中追寻李道一等人了,立马转身,迎向那道青芒。
大雨瓢泼,雷声阵阵,冯以莲转过头看着那一袭白衣。
那袭白衣除了两鬓微白,仍旧风度翩翩。若如今也向以前一样出去行侠仗义,不知道会迷煞多少小姑娘。
冯以莲看着那袭在雨中的白衣,雨水自然的避开了他,嘴角含笑,仍旧如同当年一般。
她看看手持青莲的那人,随后看看自己。时光荏苒,他风度依旧,自己却成了一个丑陋老妪。
“好久不见。”他率先开口,虽然早已没了当日风采,可故人相见,心里也是高兴得紧。
“好久不见。”冯以莲淡淡的回道,随即眼神一凝,便看着那袭白衣,惊讶道:“当初你的修为不是比我高么?怎么如今……”
她话还没说完,这位青莲剑宗的代宗主洒然一笑。
“十几年没修炼,荒废了。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随即裴长空想了想,欲言又止。
“说吧,想说什么就说。”
裴长空看着她,这才说道:“传言中你不是已经?”
“死了?对么!”
裴长空看着满脸愤然的冯以莲,点了点头。
“我只是被我丈夫许景龙用奸计给害了,关在了乾剑宗的牢笼里。”
裴长空默然不语。
“这都拜他所赐!”裴长空听到这话,不知该如何作答。
“当初他也有苦衷,腿瘸了,当年一起去蜀山的几人修为全都停滞不前,我姐夫也死了。”
裴长空淡淡的说着,换做冯以莲一言不发了。
此事谁对谁错已然分不清了,说是李义山寡情薄意,才让她心灰意冷,误嫁他人也说得通;说他为保住她,故装作无情无义,只为她能活下来,这也说得通。
她原本对那李义山弟子的话还有所怀疑,可如今看到了裴长空,看到了他的修为,这才相信了。
原来,他也曾那么苦。
她站在原地,那瓢泼大雨终于能够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只想好好的淋一场大雨,什么都不愿想。
裴长空静静的看着她,她在雨中约莫立了一刻钟,这才凄然一笑,提着一柄长剑,转过了身。
“你要去干嘛?”
裴长空急忙呵斥道。
“他的弟子,我不碰,我与他恩怨两清;可那个让我孙子身死的罪魁祸首,就算有天大的背景,我都不许他残留于世。”
她没有转头,只是淡淡的说道,大雨都掩盖不了她的决心。
转过头,才走两步。她便看到了他提着剑,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算了吧,你这孙子的事迹我早有耳闻,也许死,才是对你冯家和方家最大的安慰。若是仍旧放任他,必让青莲剑宗蒙羞!”
冯以莲眉眼低垂,任由雨水从发梢滑落。
她看着裴长空,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就、一、个、孙、子!”
裴长空叹了口气,提起了手中的青莲,指向了冯以莲。
他绝对不能让徐长安的身份暴露,更加不能让蓝氏唯一的血脉断绝。
看着周围倒在地上的先生们,裴长空淡淡说道:“多谢诸位先生,此地交给我就行。”
夫子庙的众人爬起来,看了一眼裴长空,点点头,便各自散去。
“当真要动手么?故人相见,我极其不愿动刀戈。”
裴长空看着在雨中颇为狼狈的冯以莲,摇了摇头,便说道:“我又何尝愿意,可那三个小家伙都无比的重要,我不得不保!”
“李义山弟子的青莲剑诀也是你教的吧,我说了,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不会动他。”
裴长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便摇了摇头。
“我说过,他们三人,任何一人都不许碰!”
冯以莲抬起头,看了一眼裴长空,提起了手中的长剑,冷声说道:“当初我的确不如你们,可如今,我是大宗师,你们还在是宗师境,凭什么拦我?”
说着,阵阵破空声传来,雨滴似乎静止在了空中,一柄长剑吞吐寒芒,冲着裴长空而来。
裴长空面色凝重,手中青莲绽放华彩,如同大雨之中开出了一朵青莲。
剑芒相撞,一股股气浪从两人周围冲天而起,无数的雨滴倒卷而上!水幕伴随着泥浆,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无论是乾剑宗的弟子,还是城墙上的甲士,都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两人的周围,结成了一圈水幕,只见气浪往外一圈圈的扩散,乾剑宗的人尽皆倒地,而城墙脚下,也发出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雨依旧下,稀里哗啦的下个不停。
可那圈冲天而起的水幕已经全然落下,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洒在了地面上。
众人看向那两人。
裴长空面无表情,白衣胜雪,在黑夜中极其的扎眼,衣服之上一滴雨都没有。
冯以莲杵着长剑,半跪在地上,有些不服输的看着裴长空。
两人最终都坚持不住,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裴长空毕竟是裴长空,弱我一个境界,我还是打不赢。”
裴长空抹了抹嘴角的鲜血,也笑道:“大宗师就是大宗师,即便是暗伤为好,我也不能与之匹敌。”
随即,他看向了慢慢站起来的冯以莲。
“我打不赢你,可你也拿我没办法。”裴长空补充了一句。
冯以莲看着他,点了点头,突然说了一句话,让裴长空脸色一变。
“倘若我拼命呢?”
裴长空面色凝重,举起了长剑。
“那我也唯有以命相拼了!”
冯以莲略微有些意外,便看着他道:“我是为了我的孙子,你是为了谁?值得么?”
听到这话,裴长空反而笑了。
“你只是为了你的孙子,而我所为者,是一个未来。你,值得么?”
冯以莲面色一僵,顿时怒道:“胡言乱语!”
说着,便直接腾空而起,裴长空知道她是想在空中战斗,便也升入空中。
空中剑光闪烁,长剑相交,火光四射,同时那闪电也刚好出来,生怕这两人一不注意便被这电光给盯上。
最终,只有冯以莲一人落到了地上。
她脸色复杂的看向了裴长空离去的方向,刚才那一战,她输了。
即便那个人十几年没有修炼,没有突破,可她仍旧不是对手。
她的脑海中还印着那一句话。
“若他们三人有个好歹,天下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今日,冯宗主你只见到了我,未曾有什么奇怪的江湖中人在场。作为故人,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若是泄露出去,恐怕世间再无乾剑宗!”
冯以莲听到这话愣住了,当年那么好的朋友,今日居然为了几个小辈而威胁她。但同时,她也没信心了。
在之前,她可以看不起圣皇的大宗师;可到了现在,她却不得不怀疑自己,自己这大宗师也没什么了不起,到了这个地步,还让人越阶而战!
可她不知道的是,裴长空才转过身,鲜血便染红了衣襟。
“你不许杀,我偏要杀!”冯以莲似乎有些赌气。但女人往往就是这样,一旦耍起了小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
李道一抓着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最终雨停了,才发现早已经出了城,眼前正好有一个小山洞,他便带着李道一和徐长安进去了。
徐长安和小白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可蓝宇,却依旧昏迷不醒。
李道一将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带着一丝悲哀说道:“他本来就才通窍境,虽然有宝物护体,可那大宗师的一击,他也承受不住……”说着,声音便越来越小。
徐长安也低下了头,小白则是用湿漉漉的小脑袋蹭了蹭蓝宇,希望他早点醒来。
徐长安声音嘶哑:“还有得救么?”
李道一看看阴沉沉的天,那片欲布下雨的乌云和跃跃欲试的闪电,最终叹了一口气。
“除非有开天境的大能前来,否则没救了。”
徐长安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若是在长安,他怎么求都要求夫子救救蓝宇,可现在他们处在荆门州,相隔甚远,即便有宗师甚至大宗师带着他们赶路,只怕到长安的时候,蓝宇都凉了。
“不过……”
徐长安猛地抬起头,看着他,急忙抱住李道一的双臂说道:“不过什么?”
李道一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便说道:“找到方姑娘再说吧!”
徐长安心如死灰,脸色煞白。
……
城墙之下,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墙角,门口百姓一片哭声,门外响声大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就那样安然的蹲在了墙角,他亲眼看着那位穿红袍的公子一跃上了墙,还嘱咐自己等着他。
褚良向来是个顽皮的孩子,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偏偏听了他的话。
雨下了停,停了又下。
郡守大人安排人手前来疏散聚在门口要出门的百姓,还帮他们找了客栈,并且言明,今日特殊,不许出城。
百姓虽然有怨言,可看到朝廷出钱安排住处,而且吵着出城的,大多是些务农的百姓,听到客栈,便也就没有怨言了。
褚良便蹲在墙角,躲着那些百姓和安排住处的官员。
雨停了,一滴一滴的雨滴从头顶落下,他看着面前被雨滴滴出来的低洼,百无聊赖的数着那些雨滴,从一数到了九百九十九,又从九百九十九数到了一,百姓们都被疏散的差不多了,可这期间,除了一道紫光,再没人从城墙外进来。
他低着头,咒骂这那个红袍公子。
“混账,说好要带我去,让我拜师做大将军的!”
“骗子!”
又一滴雨落下。
“九百九十九!”他说完之后,便丢出了手中的小石子,激起了低洼里的一片小水花。
“数个屁,死骗子!”他看着那水洼,才想站起身,突然脸上浮现喜色,透过水洼他看到了一袭红衣。
“你来……”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虽然也穿着一身红袍,可却是个女人。
褚良失望的摇摇头,一脚将一块小石头踢向了小水洼里。
“请问,你认识蓝……”
方余念本想说“蓝宇”的,可又怕显得太过于生分,可若是喊“相公”,又有些喊不出口,便小声的说道:“蓝……公子么?”
褚良疑惑的挠挠头。
方余念之前和白衣盲女在墙角,她亲眼看着这个小孩带着蓝宇来到此地,要不是白衣女子突然要走,她也不会现在来找褚良。
“就是和我一样,穿着喜服的公子。”
褚良听到这话,顿时兴奋了起来。
“混蛋,我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的。”随即眼睛滴溜溜的转,便说道:“你就是他夫人吧?”
方余念听到这话,害羞的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天边惊雷炸响,她这才对着褚良说道:“对了,我们走吧,他没在楼上了,我也到处找他!”
反正那个家伙答应自己要找一个名师的,褚良便跟着方余念前行了。
两人左拐右拐,走入了小巷中,终于在一个破草棚前停了下来。破草棚中坐着一个白衣女子,面前放着被包好的琴,褚良虽然没有琴,可却远远的见过青楼里那些女琴师,她们走之前,也是这样将琴束好。
“你来了?不是去打听他们的去处么?怎么带了一个拖油瓶?”
褚良原本对这白衣女子还有好感,听到这话,便撇了撇嘴,心里骂道:“臭女人!”
可他只是这样想,膝盖猛然一痛,一块小石子打在了他的膝盖之上,他半跪在了地上。
褚良看着白衣女人。
“你为什么打我?”
“你在骂我。”
褚良有些不服气,便索性大声嚷嚷:“你凭什么说我骂你。”
“猜的。”
听到这话,褚良才要发作,白衣女子便开口了。
“我好不容易把我的仇家引开,若是待会你把他们引来了,我只会带着方姑娘走,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褚良听到这话,立马闭上了嘴。
白衣女子朝着方余念点了点头,方余念这才说道:“我用了点银子请一个士兵悄悄的上城门去看,他说上面只有郡守大人了。”
白衣女子冷冷的说道:“我早说过,他们走了,你非不信。”
方余念低着头,虽然她早已知道白衣女子是盲人,可仍旧不敢抬头看她。
“这个小孩是他的朋友,所以……”
话还没说完,莫轻水便打断了她的话:“没事,不过你若要救你的相公,以后要听我的。而且倘若你和你相公回家之后,得来拜我为师,你是学琴的好苗子。”
方余念咬着嘴唇,便立马下跪拜道:“弟子谨遵师父之命!”
莫轻水点了点头,背起长琴,独自往前走去。
方余念拉了一把正在发愣的褚良。
“赶紧走!”
褚良这才跟着她们往前走去。
……
李道一和徐长安蹲在了洞口,李道一拿出了一个龟壳,不停的摇着,可那龟壳中的铜钱还未落下来,李道一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还想借着看破一丝天机,徐长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拉住了他。可看着李道一坚定的眼神,徐长安慢慢的松开了手。
突然,小白虚弱的叫了一声,两人同时看向了前方。
三道人影朝着他们走来,徐长安看清之后,喜出望外,李道一也是如此。
莫轻水带着方余念和一个小孩子来了。
“莫姑娘!”
徐长安喊道,带着一丝兴奋,还有一丝悲切。
“徐公子请自重,我此番前来,只为还蓝家一个人情。”
徐长安的笑脸硬生生的止住了。
“方余念,你丈夫在洞中,你这体质,若是被其它人寻到,下场定会凄惨无比;可若遇上了蓝家特殊的体质,便可以相互促进。若你想要他活,便别再犹豫!”
方余念听到这话,茫然不知所措。
李道一此时却高兴了起来,小声的说道:“蓝兄危在旦夕,只要你与他完成夫妻之礼,他便有机会恢复!”
方余念脸通红,可在夜中,也没人注意到。
她咬咬牙,一步踏入了洞中。
徐长安虽然有些疑惑,可见到莫轻水和蓝宇得救让他十分的开心,便走上前来。
才欲说话,便被莫轻水打断。
“你莫多想,我和你没什么关系。此番前来,纯粹是因为家师当初与蓝家交好,蓝家后人,自然得帮。而且我来到扬城,便是为了寻一弟子,方余念天赋奇佳,正好合适。我之所为,和徐公子无关。”
徐长安听到这话,千言万语顿时堵在了喉咙间,只能说一句:“多谢。”
顿时,四下安静。
不多一会儿,洞内传来了呻吟声。
除了褚良茫然无知外,三人听着越来越大的呻吟声,有些尴尬。、
李道一猛地看向了褚良的额头,顿时大声呼喊道:“哎哟,不错,将相之才!”
……
裴长空走了,冯以莲挥挥手,便先让弟子们带着许耿的尸体先回去。
她一个人蹲在了墙角,默默的看着悄悄探出头来的月亮。
周围安静了,只有墙上雨水滴落的声音。
高空之中,一人看着冯以莲,冯以莲却没发现他。
他皱起了眉,顾自说着。
“她险些杀了小公子,而且若是让她将徐家小子的身份说出去,徐家又要废一番大力气了。”
“算了,为了徐家,也为了小公子,这个老女人留不得!”
他才说完,指尖便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剑芒,从天而降,落到了冯以莲的身上。
冯以莲感知到的时候,只能睁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那道剑芒放大,一击刺入自己的身体,搅碎自己的神魂。
月光渐明,一个老妇人倒在了城墙之下。
……
蜀山下了一场雨。
正睡着的李义山猛然惊醒,最红皱着眉,想了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终推开门看看院子,便又在外山的藏书阁睡下。
这一夜,雨极大,他听到了。
这一夜,故人已殁,他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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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山回路转不见君
山回路转不见君
少年褚良、小道士李道一、抱着黑色巨剑的徐长安还有抱着琴的盲女琴师,四人守在了洞口。
徐长安本来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莫轻水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便只能撇撇嘴坐在原地,李道一则是叹了两声,嘟囔了两句。
“孽缘啊!”
“自古多情空余恨……”
他话还没说话,便看到那白衣盲女琴师缓缓的打开了琴布,抱着那把古朴的长琴,正对着李道一。
李道一见状,硬生生将下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我已经收了方余念为徒,只为徒儿而来。”
徐长安听到这话,默然的低下了头,虽然没有说他一句,可他心里却是算算的。
褚良和徐长安一样,自小在小巷子里长大。对于察言观色虽然说比不上李道一,可也不弱,加上他一来便盯着徐长安黑色的巨剑看,看到徐长安低着头,虽然看不到脸,可褚良却知道这个戴面具的怪人心情肯定不好。他畏惧的看了一眼冷冰冰的莫轻水,随后便蹑手蹑脚的跑到了徐长安身边。
“能不能生火?有点冷。”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场,便只能这么生硬的说道。
徐长安转头看了一眼褚良,这个孩子和自己当初有几分相似,可又比自己胆子大得多,加上他蹲在洞口,一见到莫轻水,心里既开心又难受,看见莫轻水心弦被拨动了起来,可偏偏从长安离别后,莫轻水又对她冷若冰霜,让他心里难受极了。
他坐在这里,每一刻都是又开心,又煎熬。
“我去找柴,生点火。”说着,便要站起来。
李道一急忙制止道:“别,若是那个老妖婆看到火光追来,我们几个不是对手。”
徐长安听到这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抱歉的看了一眼褚良。
“要去就去。”莫轻水冰冷的声音传来,徐长安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
“你这个女……”
“人”字还没说出口,李道一顿时把半句话又吞了下去,那长琴对着自己,要是拨动琴琴弦,他又得上跳下窜了。
“城外,青莲剑宗的人来了。”莫轻水淡淡的说道。
徐长安听到这话,李道一知道他此时心里难受,加上没了危险,便叹了一声,转过头不看徐长安。
徐长安点点头,提着长剑便朝着前方的树林里走去。
大雨过后,月朗星稀。
他将小白往怀里挪了挪,一个人朝着躲到了树林里。
本就才下过雨,加上秋季气候潮湿,哪里能寻到干的柴禾?
不过,能过远离那个地方,他也轻松了一些。
要是喜欢一个人,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不去管她对自己的态度,恐怕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不过,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心里怎么能不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呢?怎么能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态度呢?
喜欢一个人,便恨不得自己成为她眼中天下间最好的人。
徐长安低着头,踢着林间有些潮湿的落叶。
“你喜欢那个冷冰冰的女……姐姐?”
徐长安听闻声音,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褚良也跟了上来。
褚良低着头偷瞧了一眼徐长安,急忙改了口。他本想说“那个女人”的,还好及时换了一种说法。
徐长安看着褚良,莫名其妙的便点了点头。
“她那么冷冰冰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听到这话,徐长安摸了摸褚良的脑袋,眼中带着一丝笑。
“你那么小,就懂那么多了么?”
“喜欢一个人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啊!”徐长安第一次承认自己喜欢那个女孩。
“可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不开心的事。”
徐长安有些惊讶,看着褚良。
褚良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补充了一句。
“可是件幸福的事。”
徐长安盯着褚良,褚良尴尬一笑,徐长安朝着前方走去,他紧跟在后面,急忙说道:“别看我年岁不大,可我也懂。”
“我母亲去世之后,巷子里有个老太婆,天天欺负我,倚老卖老,他那当小贩的儿子也不管管。挑水的时候看到我,总要让我帮忙,不去就骂我有娘生,没爹教。说什么小孩要自小教着,要尊老爱幼。”
徐长安停下了脚步。
若是当初自己遇到这事,第一次肯定会帮她,后面几次就会让时叔去教训她,时叔嘴里说出来的道理,她肯定没法反驳。
“那你帮过她么?”
褚良摇摇头,他怂怂肩,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根棍子,挑着沾满水的落叶。
“她想用道德来绑架我,可要是在她面前,我没有道德,那她是不是就无法绑架我?”
徐长安听到这话,颇有深意的看了褚良一眼。
“只是啊,她年纪大,说什么巷子里的人都会相信,所以我就成了坏小孩。以前还有乡邻看到我饿肚子会送饭给我吃,接济我。被那老太婆到处一说之后,便没人会接济我了。”
“不过我并不怨恨他们,我只是怨恨那个老太婆。”
徐长安早就停下了脚步,只是褚良没有发觉,他低着头顾自往前走去。
他稚嫩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除了她之外,她和我在一个巷子里。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时候,只有她相信我,她总会留点吃的给我,悄悄的给我。”
褚良说着,便低下了头。
“可是,她和她的小伙伴在一起的时候,只敢偷看我,躲我躲的远远的。”
“我心里难受极了,有个人对你好,你是幸福的;可那个给你幸福的人不理你,你却又是悲哀的。”
“不过总归来说,幸福大于哀痛。”
褚良淡淡的说着,徐长安却一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堵着的两座大山突然被掘开了一条口子,豁然开朗。
是啊,喜欢一个人,想着她的好就行了,那样你便是幸福的。
徐长安低下头,拿出了当初莫轻水留给他的那块玉符。
褚良往前走去,回头一看,发现那个人正拿着一块玉符发愣。
徐长安回过神来,将玉符贴着胸口挂好,随后便走上前,与褚良并肩而行。
“然后呢?”
“然后我那天就捡到那位什么蓝公子,他和我说会让我去拜师,帮我成为大将军。”
“我说你对那个女孩子。”
褚良抬起头错愕看着徐长安,顿时有些害羞的挠挠头,笑道:“能怎么办,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把她放在心里啦。等我以后成了大将军,一定会对她好的。”
“对了,我临走之前,还找蓝公子要了几两碎银子,放在了她家门口。蓝公子可有钱了,可我不敢放太多,那样只会害了他们一家。”
徐长安之前对褚良可以说是惊讶,但现在却变成了错愕。
他实在没法想象,一个小孩子能够想到那么多,成熟得让人有些心疼。
“我以后啊,要成为大将军。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她还没嫁人的话,我一定会回来娶她。当然,她嫁人的话,我也只能默默的祝福她。如果他的丈夫对她不好,我就一剑杀了他!”
徐长安嘴角弯起一丝弧度,长剑早已束在了背上。
他拍着褚良的肩头,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想当将军?”
“俺爹说的。”
“嗯?”徐长安眉头一挑,可惜褚良看不到。
“他是个老兵,当初还跟着攻破过长安呢!不过据他说,他只是在后面大声的吼叫着,连敌人的刀剑都没碰到过一下。只看到过那面插在长安城头飘扬的‘徐’字王旗。”
“后来,圣朝建立了。他没军功,所以被打回了原籍,分了些地,取了我娘。”
“再往后,他就存了一些钱,即没有扩建房屋,也没有买地,而是把能买的兵书全都买了,虽然现在看来,都是些没什么大用的东西。”
褚良淡淡的说道。
“他痴迷于读兵书,直到染病去世前都对我说,他一生只是远远的看过那骑在白马上的徐将军,他立在山头,跃马扬鞭。所以他发誓,只要让他有那么一天,不,一个时辰,甚至半个时辰,即便让他付出所有他都愿意。”
“所以,你也想当大将军?”
此时天边泛白,褚良笑了,露出了小虎牙。
“男人嘛,谁不想跃马扬鞭,看看天下风景呢!”
“那个小道士说你是将相之才,以后你一定会是大将军。”说道这里,他便想起了那位少年王侯,姜明。随即补充了一句:“会像那个智勇候一样,封侯拜相!”
褚良笑得眼睛都眯起了来,随即说道:“对,我要成为智勇候和忠义候那样的人物,领军作战!”
徐长安看着褚良,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提到了自己。
不过他没有得意,他本想劝他,最好别成为自己一般的人,现在连真身都不能露出来。最终,他还是没说出这些话,只是对着褚良轻轻的说道:“你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的。”
两人往前走着,经过了短暂的沉默。
“对了,你那大剑杀过人么?”
徐长安点了点头,在越州之战上,他不知道杀了多少。
“那杀人的感觉是什么?”
“没什么?”
“对了,将军能用你那种大剑么,我看好多画上的将军都是挎着宝剑,有剑鞘的那种,可英气了!不过太细了。”
“可以。”
两人一问一答,不知道走了多远,却一根干的柴禾都没有找到。
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我们回去吧!”
褚良听他如是说,便点了点头,两人往回走。
……
两人隔着洞口还有很远,便看到了两道身影,准确的说是两道光芒。
青色的剑芒和蓝色的剑芒相撞,最终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两道身影分开。
一袭白衣,手持青莲剑的裴长空。
穿着破破烂烂的蓝衣老头,背着一柄小剑,不过此时手中拿的却是一根木棍!
两人似乎笑笑,相互拱了拱手,裴长空便走了。
“徐家的小家伙,别躲了,出来吧!”
徐长安耳边突然传来了声音,他只得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惊讶,不过若是此人要对他不利,他绝对不会和自己说话。况且,这人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姓氏。
一个小老头,鼻子红红的,还带着一丝酒气,长剑背在了身后,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乐呵呵的看着徐长安。
“不错,不错。”他夸赞了徐长安几句,顿时看向褚良:“这个小家伙也还行。”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丢向了徐长安。
那块令牌上有一个“蓝”字,徐长安顿时放下心来。
“走吧!”
说着,他便带着徐长安和褚良朝着洞口走去。
才到洞口,便看到了李道一,还有红着脸的蓝宇和方余念。
两人背靠背坐着,一言不发,不过李道一却是在一旁捂着嘴笑。
“小少爷,少夫人,害羞些什么?”那老头笑着说道。
蓝宇醒了,不过脸色还是苍白。
“康伯,你还取笑我。”
“我取笑你什么了,不过你这小子,天大的福报,遇上一个冰煞体,要不然真就没了。”
“跟着我回去,先以天河之姿突破到了汇溪境再说,你现在和冰煞体互补,根基足够了,资质两人都提升了。我蓝家的小子,可不能输徐家的太多啊,人家才修炼了两年,这么快就超越你了。”
蓝宇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徐长安,随后拉住了方余念的手。
徐长安冲蓝宇一笑,随即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莫轻水。
“别找了!”蓝宇口中的康伯对着徐长安说道,接着便朝方余念说道:“少夫人,您那师父临走之前让我代交给你一本琴谱。她还说了,等你以后出来行走江湖,她自会找你。”
方余念听到这话,才想说什么,便被康伯伸出手制止了。
“小少爷,你和少夫人先跟随我回到族中。先让族老们看看少夫人,也好打打那些族老的脸,谁说小少爷出来寸步难行的。不仅闯荡了一番,还找了那么好的少夫人!”说罢,便哈哈大笑,引得蓝宇和方余念更加的害羞了。
“康伯……”
蓝宇才想说话,康伯便笑道:“别担心,天机阁的人在,还怕不能趋利避害么?”
随即,他俯在蓝宇的耳边说了几句,蓝宇听闻这才点了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康伯抽出了背后的小剑,那剑见风就涨,康伯率先跳上了长剑,随后对着蓝宇还有方余念招手,两人跳上长剑,褚良眼巴巴的看着,却又不敢讲话。
“小子,我蓝家没有大将军。可你跟着他,他会帮你找一个名师的,天下名将那种级别的将军!”
康伯自然知道之前蓝宇的许诺,就指指徐长安,把这事推给了徐长安。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褚良有些局促不安。
徐长安一把揽过了褚良:“没事,我的朋友认识很多将军,我们之前说的智勇候他也搭得上话!”
褚良听到这话,这才点了点头。
康伯大笑一声,长剑载着三人,便升入了空中,空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小子,照顾了那个小孩子, 不然我家少爷饶不了你!”
褚良听到这话,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害怕被人丢弃的感觉。不过,现在却又有些感动。
徐长安揽住了褚良。
“没事,你先跟着我,以后给你介绍很多朋友!”说着,他便想起了在蜀山的沈浪,不知道那个小胖子怎么样了。他还想到了徐复生,不知道现在两岁的复生如何了?”
随意摇头一笑,环顾四周,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斯人无影,少年只能揽着两人肩头走远。
……
莫轻水虽然看不到,可却能感受得到。
她面向他们远行的方向,似乎能看到他们一样。直到徐长安三人转过了山路,说话声和猫叫声消散在了山风中,她才转过了脸,反方向而走。
……
而在远处,一行人看到了莫轻水的背影。
“大档头,要不要?”
大档头紧紧的捏着长安来的急信,咬咬牙,最终叹了一口气。
“走,回长安!”
第八十一章 荀令君(上)
荀令君(上)
徐长安、李道一还有小白,带着褚良一路前行。
小白有了新的去处,褚良的怀里。
褚良怀里小,衣服也兜不住它,便只能随后双手抱着小白,这可要比徐长安将它随手往怀里一塞要舒服得多。
三人一猫走在路上,褚良远远的跟在后方。
虽然是南方,可秋季仍然有些冷意,空气也变得异常的潮湿,一脚踩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咯吱作响。
“走快点啊,你这小子。”李道一转身看向了褚良,褚良背着一个小背篓,怀中还抱着小白,自然有些慢。李道一停了下来,看着他,徐长安也停下了脚步。
“就你这体力,还想做大将军。”
李道一说了一句。
褚良看着李道一,抱怨道:“怎么做不了,你看看你,让我背个匣子就算了,还把自己的包袱也给丢进来。还说我?”褚良皱了皱鼻子,语气稍微有些不善,带着一丝抱怨。
“哟呵呵,你这小子还怪起道爷来了。道爷这是培养你懂不懂,你不想背,咱们御剑吧!”
褚良听到“御剑”两个字,便脸色发白,上下嘴唇不停的打着颤。
徐长安让他踩在长剑之上,刚将他带入空中,褚良便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还险些晕厥。徐长安和李道一没有办法,便只能下来。李道一还怪徐长安御剑之术尚不精湛,才会吓到褚良。可当他驾驭拂尘,刚带着褚良升入空中不久,便只得被迫降了下来。
徐长安眼中含着笑意,看向了黑着脸的李道一。
“臭小子,男子汉大丈夫,没见过你那么怕高的,以后还怎么做大将军!”
听到这话,褚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李道一拐拐徐长安的手臂,看着坐在树脚的褚良问道:“你说我这话会不会重了一点,毕竟他还挺在乎的。”
沉默了会儿,褚良咬咬牙站了起来,红着眼眶对着李道一说道:“请道士哥哥再带我一次。”
徐长安和李道一都一愣,刚才他那副口吐白沫的鬼样子他们两可都感受到了,只要看着群山在脚下,这个臭小子便死死的抱着他们的腰,都不能正常飞行了。
不过看在他坚持的份上,李道一还是拿出了拂尘,捏了一个法决。
此番的拂尘似乎比刚才要大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褚良咬着牙跳了上去,两只手紧紧的抱在一起,暗自发誓再也不去抱着李道一的腰了。
刚刚升入空中,一切都还好,褚良咬着牙,保持着镇静。可随着拂尘的不断升高,李道一好像还听到了褚良牙关打颤的声音。不过,让他感到庆幸的是,此番这个小子倒是一次都没有哼,也没有抱着自己。
他才想夸一句,小子,不错啊!却突然感到身后一轻,转头一看,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高空坠下。
李道一见状,脚下的拂尘卷起了阵阵狂风,立马化作了一阵紫光,往下而去。
始终是有惊无险,徐长安在地面上,也御剑而上,接住了从高空坠落的褚良。
两人将昏迷的褚良放在草堆上,平躺着。
“我第一次见到怕高的人。”李道一缓缓说道,脸上还带着疑惑。
“世界很大,有的人怕高,有的人怕黑,都很正常。我小时候听时叔说过,还有的人敢打老虎,却怕蛇,看到路边躺着一条蛇,立马吓得迈不动步子了。”
李道一看了一眼正在昏迷中的褚良,叹了一口气。
两人就坐着等褚良醒过来,徐长安经过了几次有心无力的战斗之后,便学会了随时随地的修炼。而李道一,则是抱着小白,可没抱几分钟,便被小白打了一巴掌,还好小白收起了爪子,要不然就破相了。
不过,饶是如此,李道一也是怒极,小白见情况不对,便跑到了山上,李道一便满山遍野的追着小白。
一人一猫还没回来,褚良先醒了。
他不敢抬头去看徐长安,紧紧的迈着头。徐长安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道:“为将者,当心怀天下,眼观全局。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能不能飞在高空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容纳天空的雄心!”
褚良听到这话,抬起头感激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李道一回来了,此时他的身上多了几道抓痕,虽然不深,可还是看出血痕。“笑什么笑!”他朝着褚良一瞪眼道,随即看着徐长安,要不是它是你的猫,要不是现在进入了秋季,我非要把它捉来,熬一锅龙虎斗!”
徐长安知道李道一就是想嘴上占占便宜,便拍怕李道一的肩膀。
“走吧,离封武山应该不远了,我们就算走着去,也能赶得上六宗大比。”
“废话,估计第一场雪下来,六宗大比才会开始。”李道一说着,便往前走去。可刚走了几步,便被转身看着呆在原地的褚良。
“小子,怕高我们可以走路,你别告诉我你连走路都不行了。”
听着李道一有些气愤的语气,褚良连忙招手道:“不……不是,我们是不是要把它找回来?”他一双大眼睛看着徐长安,他知道这只可爱的小猫属于徐长安,小孩子都喜欢小动物,所以他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小白,早想摸摸它,可是却不敢。
“没事,我们走着去,它能找到我们。”听到徐长安这么说,他才赶紧的跟了上去。
三人走到了一个小镇子,李道一便给褚良买了一个背篓,将包袱全丢进去了,还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也让褚良背着。
看着负重的褚良脸色一变,李道一正色道:“你可得好好背着,别想着半途中将这些东西丢两样下去。我可告诉你,这里面最不值钱的就是那个小匣子,里面有一匣子的银票!”
褚良自小过着穷苦日子,听到一匣子的银票,眼睛都瞪直了。李道一看到这个小子和自己一样是个小财迷,顿时多了几分好感。为了激励他,李道一还将匣子打开,里面果真是满满当当的一匣子银票。
这个匣子是当初许耿傻乎乎自己送上门来的,蓝宇可不在乎这些,便将匣子直接丢给了李道一。
本来徐长安想将这些银票拿来救济扬城的穷苦百姓,可李道一却不干了,眼睛一瞪便问道:“你把银票给了,难道又要靠小白去赌博来养你?”
听着这话,徐长安便再也不提这事了。
毕竟圣贤都说过:“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现在不比在长安的时候,若是给了出去,弄不好真得让小白和李道一去耍赖,去赌博来养着自己了。
所以,他们便“身负”巨款上路了。
三人出了镇子,便一路朝着南方走去,小白也回来了,褚良如愿以偿的抱上了小白,还抱在了怀里。
不过,这些东西实在是有些重,偶尔也会和李道一闹上两句。
渐渐的,他也不怕这位道长哥哥了,他知道道长哥哥只是喜欢玩、喜欢闹而已。
出了一路前行,走了一天,他们终于走出了荆门州,到达了圣朝疆域最南方的州封武州。
封武州因封武山而出名,甚至有人说着封武州便是因为封武山而得的名。
据说,在远古时期,两位大能在这封武州大打出手,最终这封武州的灵气消耗殆尽,所以才有了“封武”之名。
经过了漫长的岁月,这封武州的灵气这才缓缓的恢复,不过大多数是从其他州“流”过来的。
在圣朝的二十四州中,其它州都大大小小有一些宗门。唯独这封武州,没有任何的宗门,灵气也是二十四州中最为单薄的。所以,六宗大比或者一些大一点的比试都选在这里,没有了所谓的东道主,大家显得更加的公平。
进入封武州,三人反而感觉比在荆门州暖和了一些,毕竟这封武州位于更南的地方。
三人踏入封武州,仿佛才进入初秋一般。
满地的金黄,还有果香传来。甚至他们来到这个县,还有女孩子穿着长裙,掠过身边,缕缕香风沁人心脾。
已然是深秋,这个地方却还在忙着收庄稼,忙着摘果子。要是在北边的通州,估计如今已经裹上袄子了。
褚良睁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走出荆门州。
小白在背篓里睡得正酣,似乎是被百姓们丰收喜悦传来的笑声给打扰了,跳到了褚良的肩头之上。
他们走在了集市上,果香、菜香和酒香扑鼻而来。
李道一和徐长安算了算日子,距离六宗大比还早,便在此地暂时的打打尖儿,修整一番。
三人找了客栈住下,徐长安修炼了一会儿便要了一壶酒独自喝着;李道一则是背着手走上了街,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至于褚良,在征得徐长安和李道一的同意之后,便拿着一些碎银子,也去逛街了。
李道一到处看看,有人见他穿着道袍,架子也端了起来,便向他请教。李道一也不含糊,连哄带骗的引来一群人围观,面对着一群百姓,虽然现在有了银两,可他还是忍不住忽悠人。只有这样,才让他觉得找到了当初闯荡江湖的感觉。
褚良拿着银子,这对于当初的他来说,可是巨款,他看见好多东西,想买可最终都忍住了。
“橘子,大橘子,保证甜,不甜不要钱。”
褚良逛了许久,口干舌燥,听到这话,便立马停住了脚步。
卖橘子的是一个老人,看起来很慈祥,还带着一丝疲惫。褚良虽然“欺负”过扬城的老太婆,可见到这种老人,心里也会微微一动。
两个筐放在了老人的面前,上面插着一根木牌,上面写着“橘子每斤五……”
褚良看着大橘子,便走到了摊前。
“老奶奶,您这橘子甜么?”
老人眼睛一眯,急忙点头道:“甜,甜,不甜不要钱。”
“能尝尝么?若是甜,我就多买一些。”褚良听到这话,便说道。毕竟将所有银子给出去,他怕道士哥哥瞪眼睛,若是甜,就全回去,反正这点银子对于道士哥哥来说,应该不会太过于在乎吧,况且他不是送,而是交易。
老人听到这话,急忙说道:“好,好!”
只是褚良没注意到,这里已经是街道的边缘段,人没有刚才多了。
老人指向了一个橘子,褚良便拿了出来剥开,他将橘子放入了嘴里,这才发现,这橘子不似好看的外表那般,果实紧实、干瘪,甚至还十分的苦涩。
“你这橘子不甜啊!”褚良皱起了眉头。
老人却没管他,只是指着被褚良剥开的橘子说道:“那这个怎么办?”
“我买了!”
老人听到这话,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像一只老狐狸。
她将那插在筐中的木板往上一提,褚良眼睛立马瞪得溜圆。
他父亲痴迷兵书,虽然穷,可他自小便识字,看着那几个大字,有些不可置信。
“橘子每斤五百文。”
橘子的价格,也不过一斤五文钱而已,才看到这木板的时候,褚良也没在意,却没想到这个老人比起扬城欺负他的那位不逞多让!
刚刚吃下的橘子,让褚良有些恶心。就像吃了几十只苍蝇进肚子一般,他看着老人,最终咬牙道:“好!我买了!”
他料定就算五百文一斤的橘子,这一个也不过几文钱。却没想到,这老人拿出了称,将那个被吃了一点的橘子放了上去。
老人眯着眼,微微一笑道:“这个橘子两斤,一千文钱,也就是一两银子。”说着,便朝褚良伸出了手。
褚良一呆,立马看向了那杆秤,老人也不收着,直接把称给往前一递。褚良辨认着那些刻度,确实是一斤!
不过,他不是老实人,也不是笨蛋。此时早已反应过来,这老人是个骗子。不管是遮掩一半标有售价的木板,还是那称,都是做了手脚的。
褚良暗自想道,称和木板可以做手脚,可我跑得比你快,不理你,总归你没办法了吧。
本来还想救济老人的褚良,顿时长叹一声,准备撒腿就跑。他有钱,可不愿意这么给出来。
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便立马就地一躺,一脚蹬翻了那些橘子,色泽饱满的橘子滚了一地。
“打人啦,打老人啦!”
在褚良的目瞪口呆中,这老人躺在了地上,还浑身抽搐了起来。顿时,无数的人朝着这里涌了过来。
老人拿出了一把蒲扇,遮住了自己的脸,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褚良看着涌来的人群,百口莫辩。
人们纷纷指责褚良,就连在不远处“算命”的李道一也被惊动了。
李道一看着这一幕,看到了那个老人的样子,便知道褚良别人讹上了。他年岁算不得大,可毕竟是老江湖了,向来只有他骗人的,哪里轮到人骗他,就算是骗他的小弟也不行。
他正想站出去,便被人给扯住了。
转头一看,是身上带着一点酒气的徐长安。
“这种事情他不会怕的,教训一下那个老太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徐长安附在他耳边说道:“这个小子告诉过我一句话。”
李道一疑惑的看着徐长安。
“若是我没有了道德,那人们是不是就不能用道德来绑架我了?”
听到这话,李道一便站在了原地,看着褚良。
周围的人都开始指责起褚良来了,不过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更没有人去扶这位老人。
褚良捏紧了拳头,即便被千夫所指,被人误会,他也要让这个老太婆吃点苦头。
他正要捏起拳头冲过去的时候,便有一人站了出来。
“小兄弟,等等!”
这人穿着一袭青衫,和徐长安身上的那件有些像,不过却比徐长安年岁大得多,儒雅之气也浓厚得多。
这人说着,便拿出了一锭银子,站在了老人的身边。
“老人家,对不住了啊,这是我弟弟,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当做赔礼和医药费了。”
老人头微微一偏,睁开眼看到了那锭银子,估摸着有十两之重。
那中年青衫文士对着周围的人一拱手道:“诸位放心,我会照料好这位老人家的。”话音刚落,不少人便散去。
徐长安和李道一便也走开了,不过没有走远,却是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那中年青衫文士作势要将银子递过去,却没想到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褚良急忙去扶那文士,却见那中年青衫文士朝着自己挤挤眼睛,褚良会意,便大声喊道:“哥,哥!”越喊越凄厉,那老人睁开眼睛一看,好像看到了鲜血,急忙闭上了眼。
“哥,我带你找医馆去!”
说着,便扶起了那中年文士,走开了。
老人等了会儿,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了,便一翻身爬了起来,看向了树上。
树上有一个鸟窝,那锭银子被那中年青衫文士高高抛起,恰好落在了鸟窝里。
老人一咬牙,左顾右盼,再度确定没人关注自己,便朝自己手上吐了口水,搓了搓,开始爬起树来。她的心情有些激动,这一单可赚大发了。
可才上了一半,突然便钻出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那青衫文士和被自己讹上的小孩。
“老人家,你不是被我打翻吗?”
那老人顿时一愣,此时在树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哼,你信不信,我一放手,你们就走不了!”老人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那青衫中年文士拍了拍手,便有三五小卒赶了过来。这时候,人群再度围了上来。
“早闻一老妪在我县各地行骗,仗着一条圣朝律法到处作恶行骗,偏偏拿她没办法,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那老妪趴在树上,也顾不得脸面,便说道:“圣朝律法‘刑不至古稀民!(古稀以上的百姓犯了错可以不用刑)’我早已过了古稀,你能罚我么?”
“老而不死是为贼!”
不少人看清老人的脸,便大声的说道。
老人却丝毫不在乎,反而扬起了头。
那青衫文士朗声笑道:“圣朝律法,自当遵守。”
随即转身朝着周围人说道:“在下新来的县守荀法,但绝不会徇私枉法!今日之事,诸位尽皆瞧见,本官便下令将此老妪画像张贴下辖各镇,各村。以提醒诸位多加防范!另外,请诸位作证,本官并未上刑!”
然后转身看向老妪。
“我没有罚你?眩 ?/p>
话音刚落,周围掌声四起,夹杂着话音。
“荀令君好样的!”
“令君”古代对县守(县太爷)的尊称。三国蜀荀??脖怀坪艄?髁罹?
第八十二章 荀令君(下)
荀令君(下)
周围喝彩声阵阵,不少人看向荀法的眼中异彩连连。
这位老人算是比较有名的了,她在这个县中以骗和赖成名,骗了不少人。今日对褚良用的这个法子,是最近才研究出来的,再加上简单的伪装之后,便也没人注意到她。
况且,她各种细节都想到了。她威胁褚良不成,倒下之后,还颇为细节的用蒲扇遮住了脸。
不过,她的运气却是不太好。
其一便是她讹的对象是自小遭受道德绑架的褚良,对好对坏,都有一副自己的评判标准。其二便是她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县,居然换了县守大人,还盯上了她。
此时的她,抱在了树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荀法微微一笑,驱散了周围人之后,便让手下士卒抬来了梯子。那老人见状,只能顺着搭在树上的梯子上爬了下来。
老人下来之后,荀法朝那些士卒点点头,立马有人爬上了树,从那个早已没用的鸟窝里掏出了一锭银子。
老人看着那锭大银子,眼睛都直了,荀法微微一笑,接过那锭银子放在了怀里,随即这才对着有些局促不安的老人说道:“您走吧,圣朝的律法并不能惩罚您。”
老人有些踌躇,眼巴巴的看着荀法。
荀法不为所动,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淡淡的说道:“怎么?还想要这银子?”老人咽了咽口水,畏惧的看了一眼荀法,不敢说话。
她的心里自然是极其的渴望这锭银子的,她已经过了古稀,做不了什么事,便只能这样才足以维持住自己和孙子的生活。
荀法没有理会老人,他只是听到刚刚离任的同僚说过,有位老人逃窜各镇,为祸乡里,自己拿她没办法,抓是抓过两次,可对方对圣朝的律法似乎有所研究,抓了还怕她磕到碰到,每次县里还得赔一些银子进去,随后毕恭毕敬的将其送出来。
离任的同僚这么说,不是想要荀法怎么做,只是希望他别想自己一般在这位老人身上交学费。当然,若是有办法能制止这位老人,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虽然同僚只是这么一说,可荀法却是记在了心里。他们早就盯着这位老人很多天,趁着今日褚良傻傻的送上门,才有了那么一出。
荀法看着老人身上有些破烂的衣服,置若罔闻,佯装没有看到。
老人眼巴巴看着荀法,往届的县守大人每次逮住她都会适当的给点银子,所以她眼巴巴的看着荀法。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县守大人丝毫没有给她几两甚至几钱银子的银子。她撇了撇嘴,心里不知道咒骂了这位新县守多少次了。
荀法其实知道老人心中所想,离任的同僚也和他说过这位老人不容易。刚刚那锭银子算是县里的,自己的俸禄又只有那么点,因为某些原因,他都恨不得将一份俸禄当做四五份花。
褚良看出了这位新县守的窘迫,他想了想,便拿出了一两碎银子,黑着脸递给了老人。
老人诧异的看了一眼褚良,这个孩子比自己的孙子大不了多少,可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个大人一般。
褚良黑着脸,使劲往前将银子一递,老人一愣,最终还是接过了。
“你以后最好别倚老卖老,要不是今日县守大人到,我才会不管你是不是老人呢!”
“要道德绑架我,要讹我没问题。可若是我没道德,吃亏的还是你。”
褚良冷冷的说道,老人接过了银子,低着头,便急忙走了。
荀法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感觉脸上有些热,怀里的银子也有些烫。可那锭银子不能用,属于公家的,可自己又穷,刚才确实有些窘迫,还好这位小朋友帮了他。
荀法还是蹲了下来,对着褚良说道:“小兄弟,家住何处啊?等我发了俸禄,便将银子送到你家大人那儿去!”
褚良摇了摇头,他相信此时若是让徐长安和那位道长哥哥知道,肯定不会管他。不过,那位道长哥哥或许会说他笨。
荀法才想说话,便看到一位道士还有同样穿着青衫,却戴着面具,背着长剑的少年走了出来。
“褚良。”徐长安率先喊了一句。
褚良听见,便跑到了徐长安的身旁。
“荀令君做法,众位都看在眼里,既不违反圣朝律法,又能最大程度的预防此类事情的发生,实在是高明!”
“此番也可杀鸡儆猴,也能整肃一下这儿的风气。”
徐长安对这新来的县守大人赞不绝口。
荀法脸微微一红,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兄弟谬赞了,律法乃国家安定之本,虽有不详实的地方,它存在,便必须给子最高的敬意!律法不严,家国不安!”
徐长安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番荀法,便拱手道:“先生不知道出自哪家学馆,师承何处?”
荀法一愣,最终才淡淡的说道:“在下未去学馆念过书,至于授业恩师,便也是声明不显,不足道也!”
徐长安盯着他,他也毫无畏惧的盯着徐长安。
“法儒。”
徐长安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却在荀法的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甚至,连站在徐长安身旁的李道一和褚良都没听清徐长安说了什么。
徐长安看到这位荀令君脸色一变,便淡淡的说道:“若是荀令君赏脸,今日酉时(五点到七点)过后,便在城里的‘稻花香’酒楼一聚!”
荀法盯着徐长安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
“最多一个时辰!”
“好!不见不散!”
两人说完之后,荀法便带着人马回到了县衙。李道一则是满脸好奇的看着徐长安问道:“刚才你说了句什么话?我只感觉他怎么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徐长安看着好奇的李道一还有褚良,再次重复了那两个字。
“法儒!”
褚良听清了,可却也不懂。可李道一则脸上出现了讶异之色:“你说着荀法是当年为圣朝制定国法,最后却因法被害的法儒后人?”
天下儒生也不止单单会写华美文章,有专门求得和平的墨儒;也有以法为本的法儒;还有善器械的工儒,反正读书人不止是会读书,他们渗入了各行各业,甚至如今军营里面大部分的军战司马(军师)都属于兵儒。正因为如此,儒生不单单是只会老老实实念书学习道理的人,其中派别复杂,对各方面影响都颇大。要不是如此,圣皇怎么会对夫子庙如此忌惮!(儒的分类,之前有过介绍,第三卷。)
法儒一脉,当初修好了国法,便莫名其妙的被下了大狱,最终全都被斩了头。虽然如今圣朝没有迫害法儒一脉,可法儒一脉的人,不管是在庙堂还是在江湖上,都几乎销声匿迹了。
当初他从长安出来的时候,小夫子也曾对他说过,要是遇到法儒一脉的人,便想办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将消息传回长安!
徐长安也没想到,才出了长安没多久,便在这封武州遇到了疑似法儒一脉的人!
日已西沉,徐长安坐在了稻花香酒楼等着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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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还有一章。
第八十三章 寸许之地,焉能困鸿鹄
寸许之地,焉能困鸿鹄
稻花香。
这是秋天的标志,秋收时节,稻花香了,一年的盼头便成熟了。
对于这南方的百姓来说,稻子便是他们一年的念想和成果。
所以,稻花香酒楼,在这南方的城镇中,遍地都是,代表着百姓们的美好愿望。
这个小县的稻花香酒楼算不得出名,可城镇本来就小,也容易找到。
荀法从县衙出来之后,便朝着唯一的稻花香酒楼走去。等他到的时候,徐长安早已经温好了酒,桌子上放着火锅。
李道一可懒得听什么法儒,反正和他道家无关,便一个人寻乐子去了。至于褚良,徐长安小时候时叔也会教他一些不知名的兵法,徐长安随便写了两句下来,让褚良自己去想去,褚良拿到那几句兵法,便如同色鬼看到了美女一般,甚至连饭都忘记吃了。
这样也好,徐长安便一个人等着荀法。
荀法穿着青衫,脸上带着疲惫和着急,走进了稻花香。
“先生,请!”
徐长安将称呼都换了,由“荀令君”变成了“先生”。
荀法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没有介意,什么也没说,便坐了下来。
徐长安给荀法斟了一杯酒,便遥遥朝他举起了酒杯。
荀法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便盯着徐长安说道:“你想说什么,便直说,我还有事!”
他的语气有些重,语速也有些快,徐长安却没有在意,反而是问道:“先生,人性本恶呢?还是人性本善?”
但凡读书人都知道一句“人之初,性本善”,若是问上其它人,要么是不屑回答这三岁孩童都能回答的问题,要么便是话还没说完,便能快速的说出答案。
可偏偏这个问题问道了荀法的头上,他只能认真的思考。
“本善……吧!”他带着一丝疑虑,最终说出了三个字。
“既然人性本善,那我们大抵相信人之本性即可,要律法作甚?”
“律法便也没用了!”
徐长安的话有些凌厉,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为了隐藏自己才会说出这番违心的话,可徐长安却偏偏要刺激他。
荀法呼吸逐渐变重,低着头不言语,酒杯也被他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人性本善,因坏境而恶,故律法该松,给人性留下一片净土!”徐长安继续说道。
“人性本善,寻常人活一甲子便已不易,所以圣朝的什么‘刑不至古稀’该改为‘刑不至甲子’!”
“屁话!”
荀法再也忍受不住了,脸涨得通红,一拍桌子说道。
“无法,国无以立!”
“人性本恶,因坏境而善。法以惩恶,法若不严,无以去恶。今日所见,难道还不明显么?若是律法严一些,那老人能到处作乱么!”
徐长安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荀法,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急忙再度斟了一壶酒,这才说道:“先生,刚才多有得罪!”
徐长安看着这位中年人,顿时眼神一凝,感应到了一股煞气。
可面前这荀法却是一个凡俗,没有修为不说,甚至还是法儒。自古以来,儒生不乏偷鸡摸狗之辈,可法儒却是例外,大多都正直得让人肃然起敬,不是因法而亡,便是因国而亡。
而且,法儒一脉的人,皆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所以,徐长安绝对不相信这丝煞气是荀法自身所带,想来是他去了某些地方而沾染上的。徐长安没有多想,待会只需要送别的时候,往他肩头一拍,自然能够将这丝煞气给祛除了。
“先生,您还否认自己不是法儒一脉之人么?”
荀法看了他一眼,便说道:“我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能如何?”
“法儒的天地,绝不是在这一个小小的县衙。”
徐长安淡淡的说道,还自己抿了一口酒。
“去哪不是去?天地虽大,却没有我法儒一脉的容身之所。”
当年的政令还没有撤除,法儒一脉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居庙堂之高,他能待在一个小小的县衙,即使不甘心,那又能怎么办?
“鸿鹄当翔于天际,尺寸之地,岂能展翅?”
徐长安看出了荀法的无奈,毕竟当年国法虽然修好了,也一直沿用,可他法儒一脉的人却几乎都死伤殆尽了。还好圣朝虽然杀了法儒一脉的人,可他们的成果却一直保留着,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虽然说,如今法儒一脉的人,仍然不敢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可成果仍在,而且一直维系着圣朝的江山,这便是对他们最大的认可!
法儒,如同一柄锋利的双刃剑。
用好了,便能惠及万千百姓;可若用不好,也能搅得天下风涌云动。
圣皇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当初才会煞费苦心的设计了法儒一脉!
荀法听到这话沉默了,他出山以来,细细的研读了如今的国法。当初大战方歇,所以律法得宽仁一些。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坏境变了,当初律法的一些漏洞便慢慢的显露了出来。
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甚至前些日子长安的动 乱他也听说了,圣皇为了皇子几乎不顾国法,而夫子庙居然也默认了!这让他更加有了需要加强律法力度的冲动,可惜的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守,胸有天下,却不能行寸许!
想到这里,他便不停的喝酒。甚至不管徐长安,自个儿喝着闷酒。
徐长安看着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先生有朝一日想做一番工业,可以去长安。”
“去长安又能如何?”
徐长安看着荀法,认真的说道:“先生,你且听好。若你有朝一日想去长安,可先到长安城三十里外寻一竹林,若是见到人,你便可以直接说法儒一脉;若是进不去竹林,便可以到晋王府,只管说姓徐的介绍而来,之后自然有一番大工业等着先生!”
荀法听到这话,抬起头看着徐长安。最终他居然相信了这个年轻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我记得了!”
说着,看了看天色,便拱手道:“多谢小兄弟的酒,在下家里有事,必须回去了!”
随即便起身离去,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李道一。
李道一进来,看着桌子上的火锅和酒,也不客气。
“那位荀令君,额头显黑且隐隐有红光,身上有灾祸,可今日会遇到贵人。”李道一吃着火锅,漫不经心的说道。
徐长安听到这话,便急忙说道:“我想起来了,他身上有丝煞气,忘记帮他除了!”
“没事,我看那个贵人十有**就是你,你们还会见面的!”
……
封武州的州府。
“父亲,那荀法真的被调入了那个小县,当一个小小的县守?”
“我还会骗你么?他居然以国法来要挟我们父子,还全然不顾我这郡守的面子,我岂能容他?”
“那父亲,我们下一步是不是?”少年人说着,便朝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郡守大人点了点头,两人顿时发出了笑声。
荀法,褚良,林珊,包括前面出现的沈浪,徐复生还有赵良童,袁星辰等都会是以后平定天下风云的主要人物,剧透一波。
第八十四章 荀氏之妻
荀氏之妻
荀法才来了这个县几天,甚至自己的宅子都没时间去打理好,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跟着他十几年的家老(老管家)。
对于这位家老他十分信任,甚至他孙子的衣食住行荀法都包了,宛如一家人。
每一个县守以上的官员,圣朝都提供宅子。当然,这宅子不能成为私人物品,只是你在当地任职的时候可以住,若是调离了这个地方,宅子收归当地,等着下一位县守前来。
当然,若是你有钱,也可以自己买宅子,不住这圣朝提供的宅子也行。不过,如今圣朝才重整了前朝的旧山河不久,官员大多都清廉,只有极少数的有钱人家子弟才会重新购置宅子。
荀法所待的这个县,换做凤鸣县。
封武州和通州一样,分为了三府。(郡县制,府相当于如今的市,州相当于省。)
平波府、拒海府、安南府呈品字型,面对着这汪洋大海。
以前南方五部还没有消失之前,大皇子镇守封武州,最大的敌人便是这南方五部。可如今五个部落都消失了,大皇子也走了,三大府便安定了下来。三府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如今需要面对的只是那些漂泊于海上的汪洋大盗。
不过,常年战备的封武州,又怎么会怕那些跳梁小丑呢?甚至不少汪洋大盗听说了南方五部落消失了,便只敢在海上漂泊,连圣朝的土地都不敢踏上一步。
荀法所在凤鸣县,便是在平波府内。平波府内下辖的县不少,可这凤鸣县在平波府内可算是有些名声。不是因为它人才辈出,也不是因为物产丰富,更不是因为风景优美。
它为人所知,只是因为一个字,穷。
凤鸣县算是平波府,甚至整个封武州最穷的县之一。
荀法来了几日,一直和妻子找了一个隐蔽的客栈住着,只是拿了一些银子给家老去修葺一下圣朝留下的宅子。
他的妻子身体一直不好,今日家老托人传讯,这宅子已经打整好了,所以今日他才会只给徐长安一个时辰。
他朝着小城的边上走去,找到了那家隐蔽且没什么新客人的客栈,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女人面色苍白,面容憔悴,看到荀法前来,便急忙撑着爬起来,可经过一番努力,最终还是只能躺在床上。
“你来了?”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歪头看向了荀法,头发也显得很是凌乱。
荀法点了点头,便趴到了妻子的床边。
“嗯,今日回来得稍微晚一些,不过今日家老托人来说话了,说是宅子已经打整好了,我们可以换地方了。”
女人点点头,闻着荀法身上的酒味,也没有询问。
“今日啊,遇到两个怪人,他一口就说出了我是法儒一脉。”
女人听到这里,脸色有些慌张。
“没事吧,要不我们改换姓名,再想其它法子。”这个女人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丈夫身上带有酒味的事。
荀法蹲在了床边,抱着女人的脑袋,最终温柔的在女人额头上轻轻的吻了吻。
“你也是,看看自己都什么样了,还想着我!”荀法看着自己的妻子,似乎是在责怪妻子。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出了事,我自然要随你而去。”
女人认真的说道,眼中似乎有泪光。
“书蝶……”荀法喊着自己妻子的名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傻子,哭什么?”女人帮荀法擦了擦眼泪,随后看着他。“要不是我突然病了,你便能够全身心处理政务了。”
荀法看着自己的妻子,摇了摇头道:“这凤鸣县没了我,也能继续下去;可若是你没了我,或者我没了你。我真不知道,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怎么继续下去。”
说着,便紧紧的握着妻子的手。
两人相视良久,尽皆无言,所有的一切便都在眼神中。嘴巴里的话也许会骗人,可眼睛里的光却是骗不了人。
“对了,你肯定饿了。”说着,荀法便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只顾着讲话,忘记了妻子如今卧病在床,需要自己照顾了。
他立马站起身来,要让店家煮些粥来。
“不用啦!”
女人看着有些着急的丈夫,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你慌什么,你看你自己,还有一点县守大人的样子么。店家知道你是县守大人,一到吃饭的时候,老板娘就亲自来给我喂过粥了。”
荀法听到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真得好好谢谢店家了。”
“那你呢,要不要让店家做两个菜来。”
听到妻子这么问,荀法自然知道原因,妻子是个聪明的人,爱自己,更知道给自己留余地,她肯定早闻到了身上酒味,这么一说,便是想知道自己刚才去了哪。
荀法心里坦荡荡,便直接说道:“不用了,我刚才不是说今天遇到两个怪人么?刚才一说起来,就岔到其它方面了。”
“对对,你说他们还认出了你法儒的身份。”
“不错!”荀法点了点头,便将今日的事和妻子说了一遍。女人听完之后,死死的盯着荀法,咬着下嘴唇,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荀法看到妻子的模样,便微微一笑,揽过了她。
“怎么了?”
女人转过头,最终长叹了一声道:“那几个人你觉得信得过么?”
荀法想了想,摸着自己的胡须便说道:“当年在山上的时候,师父传授我法儒定国安邦之策,还激发我思考与创作,就是因为我修炼资质有限。所以,才让我下山入仕,做一番大工业。虽然我修炼不行,可也知道天下间的都市人,不管是法儒还是其它,都能修炼出浩然正气。那种气息我在师父的身上感受过,今日面对那个年轻人时,也便觉得他身上有股浩然正气,若隐若现!”
他皱起了眉头,没有注意到女人有些黯然的神色。
“我在来的路上,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人应该和夫子庙有关系,或许是长安城里某家的贵公子。所以认出了我的身份,才会让我去长安施展一番工业。”
“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若不容我法儒一脉,他大可以一剑杀了我,随后便回到长安,谁也查不出来。说句难听的,即便查了出来,这定波府的人有几人敢上报的?”
女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她反握住了荀法的手。
“你对他们留点心,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长安施展你的才华。你也不用担忧我,你可以先随意找一个地方让我居住下,然后去长安看看,若是一切妥当,再回来接我不迟。”
荀法听到这话,手一抖。
这距离长安甚远,妻子身患怪疾病。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够离开妻子呢?可若是带着妻子前行,只怕一路颠簸,到不了长安。
“你说些什么胡话。”荀法抱住了妻子。
“我说的是真的。”女人挣脱开了荀法的怀抱,盯着他的眼睛说道:“真的,若你只是我的丈夫,我自然希望你在我身边;可你还是法儒一脉,属于天下人,我就不该占有你。我可不希望,我多了一位好丈夫,天下却丢了一位能够改革富强的顶梁柱!”
荀法想抱住妻子,没想到让妻子给躲开了。
“荀法!你要将我的话放在心里,趁着最近,他们还没离开,好好的再去和人家谈谈!”
荀法看着一脸严肃,突然又轻咳两声,脸上布满了难受,捂住了胸口。
荀法见状,急忙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女人看向了自己的丈夫,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可不许骗我!”
……
两人说了会儿话,荀法便给妻子披上衣服,护着她上了轿子,去到了县守大人在这凤鸣县的宅子。
进了宅子,夫妻两人都大吃一惊。宅子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稀奇,可进了里面,却发现不管是装潢还是家具,都堪比富商之家。看到这个样子,荀法脸色一僵,他知道自己给了家老多少银子,那些银子完全不能支持他将宅子布局成这样!
“家老,您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急忙对着荀法解释道:“家主,老奴可没收贿赂,也没借着你的名义欺压百姓。”
荀法自来身子正,不仅自己,对家里照顾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也是同样如此。若是其它方面,荀法自然给足老人尊重,可若涉及了贿赂,身为法儒的荀法自然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那这些东西是怎么得来的?”
荀法阴沉这脸,指着那些红木的桌椅问道。
“这些东西都是前几任的县守大人留下的,老奴只是让人打扫一下便可以用了,反正是他们留下的东西,我们用一下,若是大人离任,我们不带走就行了。”
何书蝶,荀法的夫人。
她看着低着头有些委屈的家老,便拉了拉荀法的衣袖说道:“算了吧,这些东西丢也不是,留一下?”
荀法听到自己的夫人都这么说了,便点了点头。
“行吧,家老,您将这些东西悉数记录下来,做成册子,若是我有朝一日离开了凤鸣镇,便也有个证据,清清白白的走。”
那老人听到这话,应了一声,便急忙做做事了。
……
定波府,郡守府。
“父亲,都安排好了么?”一青年男子揉着脸说道。
“你放心吧,那荀法害你受了几个大嘴巴,这次我要他下大狱!”
那青年男子点了点头,发出了一阵怪笑。
“荀法,我要让你知道,这定波府姓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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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牢狱之灾(上)
牢狱之灾
徐长安和李道一暂时的留在了这凤鸣县。
反正离封武山也不远了,在这儿几日也不会影响什么。更何况,徐长安在此地遇到了法儒一脉,并且据李道一所说,他是那荀法的贵人,荀法最近会出事。既然如此,他更不能走了。若是能让荀法直接去往长安,那才是最好的。
这几天,荀法没有来拜访他们。若是身为一个法儒,听说能够去长安,有机会飞黄腾达便来巴结他们,估计徐长安也会无比的失望。还好,荀法自那日一见之后,便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们,甚至似乎这位县守大人没见过徐长安一般,即便是在街道上,或者县衙门口撞见,这位县守大人都没搭理徐长安。
李道一对这个情况十分的不满,他朝着徐长安抱怨道:“你给他的可是一份前途啊,只要去了长安,找到夫子庙或者晋王府,那他肯定会被重用。即便圣皇一万个不愿意,晋王和夫子也会将他塞进这庙堂,这可是飞黄腾达的机会啊!甚至说是一步登天都不为过,他倒好,看见我们两,装作不认识!”
“要不,咱们两直接走吧,让他在这地方好好的呆个几年,一直升不上去,他就会知道你给他的机会难得了。”
徐长安无奈的看了一眼李道一。
李道一反而一愣,双眼朝着徐长安一瞪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徐长安摇摇头。
“你不懂,这便是法儒!养天地之正气,完古今法人的法儒!他们绝不会投机取巧,律法甚至比他们的生命还重要。”
李道一听到这话,撇了撇嘴。
“说得这么正气凛然,不就是一块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么!”
徐长安听到这话,便立马正色,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错了!这是风骨!”
看着认真的徐长安,李道一举手投降。
“好好好,是风骨!”
说着,便一个人下楼去玩了。
整个房间,只有徐长安和褚良了。
小白最近似乎手气不错,它不知道在哪儿找到了一个赌窝,每次回来都是满脸的高兴,还带着一些铜钱或者碎银子。
褚良本就喜欢小白,看到小白带回这些东西,眼睛都直了,便想跟着小白学习一下赌 博。
可被徐长安一瞪,便不敢再缠着小白了,每天便是在房间里研究徐长安偶尔写下来的一些兵法。
……
这几天,荀法便正常的处理县里的事情。
虽然妻子让他来拜访徐长安,可他却迟迟未动身。妻子知道他的脾气,便也不逼他,只是嘱咐他,若是以后这些人再次约他,一定要把握好机会。荀法看着妻子,笑着点了点头。
荀法一来凤鸣镇,便到处视察,就连以前的案子他都重新看了一遍,某些判得不公正的案子他也重新帮人翻了案。
一些玩忽职守、鱼肉乡里或者不作为的部门,也都受到了他的处罚。
经过了短暂的整顿,整个凤鸣县风气一改,透露着勃勃生机。
除了这些,他也认真执行定波府的命令,协同通缉一群海盗。据说最近定波府抓到了一群海盗,可却逃脱了几个。所以,才在这全郡发布了通缉令。
荀法的所作所为,也让他的口碑也在百姓中直线攀升,“荀令君”的名头,此时才算是实至名归!
可是,他却不知道,阴谋却在阴暗中慢慢朝他伸出了獠牙!
……
一个老人趁夜跑了出来,此时无月,风有些大,他哆哆嗦嗦的站在墙角。
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拐角处,墙的另一面有另外一个人。
“你既然来了,说明已经相信我了,怎么不开口说话?”
老人听到那道声音有些温和,虽然看不到那人,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咬咬牙问道:“好吧,你之前和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让我做的事,可是背叛老爷!”
那人冷笑一声道:“你又得选么?你孙子的命在我们手里。”
老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你夫人那种怪病我也能治。”
下一句话,让老人瞳孔一缩。
最近他家夫人脾气越来越大了,眼睛还会变得一片通红,如同嗜血的狼一般。
“此话当真?”他急忙问道。
“当然!”
那人说着,似乎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墙角。
“用你家老爷的前途换你家老爷和夫人平安一生,还有你的孙子,那小孙子可怜啊,自小没了父母!”
“别说了!”老人怒声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道声音再度传来。
“墙角那东西,你只需要放在你家夫人的饭食里,她的情况会有明显好转,你可以先试试。不过我提醒你,只能减缓哦!”
老人看着墙角的瓷瓶,最终咬咬牙,拿起了瓷瓶,揣在了怀里。
“三天之后,再来此地相会!”
老人冷哼一声,裹着衣服,消失在了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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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牢狱之灾(下)
牢狱之灾(下)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天,除了洒点小雨之外,整个凤鸣县一如往日的祥和。
徐长安每日除了喝酒便是打坐修炼,李道一刚开始看着徐长安修炼便也积极的打坐。可坚持了两三日,便放弃了。
褚良看着徐长安默写出来的几句兵书,整日的埋头躲在房间里。徐长安偶尔也会和他说上一些战例,当然,这些战例都来自于越州之战,时叔当初教他的时候,只是让他死记硬背,并没有讲解。还是去了越州,姜明和他解析了一些,赵晋和他说了一些,他这才知道原来时叔让他背的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便是兵法!
如今,他随意写出两句,就够褚良琢磨好久了。不过,他知道的战例比较少,越州之站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说完了。褚良还想问,徐长安便只能眼睛一瞪,将褚良吓唬得不敢说话。
李道一找不了徐长安,找不了褚良,便只能去找小白了。
他和老白混迹赌窝,每天天亮才回来。不过,小白每天回来都兴高采烈的,李道一则是哭丧着个脸。掰着手指头仔仔细细的算输了几个铜板,几钱银子。而小白则是安静的享受着褚良的手法,帮它洗了澡,眯着眼,准备安安稳稳的睡一个白天,然后晚上再去大杀四方。
“嘿!”
李道一一拍桌子,吓得小白一个激灵,水珠四溅,弄得褚良满身都是,还好他没伸出爪子,要不然褚良这无妄之灾受得有点大。
“小白兄,你是不是也是他们的托儿?”
他盯着小白,认真的问道。
正在这时,徐长安推门进来刚好听到,便开口问:“什么托儿?”
李道一看看小白,随后朝着李道一说道:“你不知道,但凡是赌局,都有托儿。一般十个人的赌局,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来,有六七个是托儿。换句话说,就是那六七人是一伙的,他们假装一直赢庄家的钱,骗人去参赌。只要十个人坐满,看似是除了庄家其它人都输,但其实不然。输的只有那四五个人,其它人等赌局散了,便同庄家一起去分钱。”
他说着的时候,小白站在盆子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我去了两天,这两天都输了,越想越不对劲。”
徐长安有些古怪的看着他,便说道:“你既然知道,那你还去赌。”
李道一听到这话,嘟囔着嘴说道:“我想着小白都能赢,凭什么我不能?”
徐长安看着他,有些无语。
小白也看着他,叫了一声。
李道一叹了一口气,便摇了摇头,一个人回到房间,闷着头睡去。
小白无辜的朝着徐长安叫了两声,徐长安眼中带着笑,摸着它的脑袋带着几分狡黠的说道:“别让他知道哦!”
小白听到这句话,高兴的咧了咧嘴。
……
荀法依旧每日去县衙,处理完事情之后,便急忙回家陪自己的妻子何书蝶。
他每月的俸禄一发下来,大部分便都给了家老。给家老的那一部分用来维系日常的生活,还有家老的孙子上私塾的费用。
若是以往,在公务不忙的时候,荀法也会偶尔教导那个小孩子几句。
可如今妻子身患怪病,这些日子精神不好不说,开始厌恶熟食,喜欢吃生冷的食物。何书蝶不敢和荀法说,其实她每次看到新鲜的肉馋得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可若是做好了,炒熟了,她一看见便会犯恶心。
不止止如此,有时候她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甚至想对最爱她和她最爱的丈夫动手。这一切,家老都知道,可偏偏荀法却不知道。荀法只是看到妻子最近脸色苍白,没有精神,什么也吃不下。而且偶尔面色十分难看,似乎在承受着难以言语的痛苦。
这种痛苦的确难以言语,因为它是一种冲动,嗜血嗜杀的冲动。
若非这个女子意志坚定,恐怕早就出事了。
荀法每日办公,早出晚归,自然知道得极少。可家老却都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还没来这凤鸣县的时候,他便会悄悄给夫人送一些生冷的食物。可来到凤鸣县之后,老爷不在时,夫人的病状越来越严重,最后没办法,他只能悄悄的给夫人送一些新鲜的牲畜血。甚至有两次,他看到夫人的眼睛通红,仿佛一头巨兽一般。
不过这几日,夫人好了一些。
那个怪人给的瓷瓶里是些粉末,只要将那些粉末倒入饭食中,夫人也就没那么抗拒了,最让家老欣慰的是,第一天夫人还会趁着老爷不在的时候向自己讨要血食;可到了第二天,她便已经不要了;更让人欣喜的是,到了第三天,夫人居然和正常人差不多了,只是身体稍显羸弱而已。
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那个小瓷瓶已经空了,没有药了,而那个神秘人今日就要自己给一个答案了。
……
深秋,夜,越发的深邃。
丑时刚过,家老如同做贼一般的走出了宅子,朝着指定的地方走去。
风有些凉,他佝偻着腰,将衣服紧紧的围在了脖子处。
到了地方,还是墙角,一人站在墙的一面,因为有一个拐角,所以谁也看不见谁。别说最近月亮没出来,就算是月朗气清的时候,也看不到彼此,只能听得见声音。
“怎么样?效果应该看得到吧!”这道声音有些低沉。
家老沉吟了会儿,最终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别人既然有自信将这药拿出来,自然有用。
“我只想知道,配合你们做这些假证据之后,老爷会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忧?”
拐角那人听到这声音,怪笑了两声。
“你这人真是怪,自己的孙子在我们手里,丝毫不担心,反而还在担心你家老爷。若是你家夫人没得那怪病,只怕单用你孙子,还威胁不了你。”
家老冷哼一声。
“当年我抱着小孙子在路边,天寒地冻的,我都以为我们要死了,是夫人和老爷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孙子。若是没有他们,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我。”
“你一把老骨头了,把这些看得比命还重,想得通。不过,你那小孙子,如今年岁不大,他还有很多日子呢!”拐角处传来了一声轻笑。
“能度过那么久安稳且富足的日子已经满足了,我常和他说,欠人家一斗米,要多还一些;欠人家一条命,把命赔上也不够!”
“老头子我虽然是个文盲,不识几个字,可小孙子以前从私塾回来教了我一些,他没有教我这老头子些他的名字或者我自己的名字,反而是教了我四个字。老头子我本来一辈子不识字,没想到最好却学会四个。”
那人顿时沉默了,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或者是心中盘算着怎么对付这个老人,从而对付荀法。
可这一切,对于老人来说都无所谓了。只要老爷和夫人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都无所谓了。
“教了你哪四个字?”那人猜出来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知恩图报!”家老带着笑意,中气十足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顿时,双方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呼呼的朝着脸上刮来。
“你家老爷若肯低头,没有性命之忧。你家老爷和我们无关,只是和人做交易,我们才会来做这件事的。”
那人说完之后,便往前踏出一步,走了出来。
家老眼睛争得老大,可只看得见一双有光的眸子,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穿着黑袍。”没想到那人还解释了一下。
“我现在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要么和我们合作,你家夫人能好,要么便不合作,你要不要将此事告诉你家老爷我们也管不着,而且你那小孙子也会被送回来。不过,你家夫人却是好不了。”
家老喘着粗气,似乎是极其的累。
若是他年轻个几十岁,肯定将这人扑倒,然后送给老爷;可现在却是不行了,他只能穿着粗气,显示着愤怒。
最终,他低下了头。
“好,我答应你!”
那人听到家老的回答,便从怀中再度拿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家老。“这还是三天的量,这三天内,若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们满意,便将你家夫人治好。”
说完之后,他便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老人拿着瓷瓶呆立在风中。
……
天才亮,荀法起来吃了早点,便要赶向县衙。
荀法总觉得家老这些日子怪怪的,做事老是心不在焉,不是将盘子打碎,就是站在原地发呆。甚至扫地的时候,都会摔一个跟头。
“家老(老管家),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荀法略带关心的问道。
家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摇着头道:“没……没事!”
“若是银子的问题,您只管和我说,我尽量想办法。对了,最近几天怎么都没看到小昊。”
家老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出一抹紧张,有些结巴的说道:“最……最近被私塾先生罚留堂,晚……晚上回来的晚,所所……才会看不到。”
荀法听到这话,也没多想。家老看遮掩过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以前学功课也努力,居然被罚留堂了!才来这凤鸣县,好多东西都要我去处理,等过段时间没那么忙了,我来帮他补课!”
家老闻言,眼中快要溢出泪水,他笑着说道:“小昊一直挺喜欢老爷讲的书,他告诉过我,老爷讲的东西比私塾先生讲的高级得多!”
荀法闻言,心里极是高兴,不过嘴上还是说着。
“学问没有高低之分,若是他对我的东西感兴趣,也有信心和资质的话,说不定以后会多一个大贤!”
听到这话,家老想笑可却笑不出来,脸上笑比哭还难看。
“行了,我要赶去县衙了,家里你多担待,说着便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看着荀法快要踏出大门,家老声音有些哽咽,突然喊道:“老爷!”
荀法猛地转身,奇怪的看着这位老人。
家老嘴唇嗡动,最终只说出了四个字:“一路顺风。”说完之后,便勉强的露出了笑容。
荀法淡淡一笑,转身的同时说道:“又不是远行,说什么一路顺风。”
说完之后,便走出了宅子,朝着县衙走去。
……
荀法到了县衙,便看着一些法令,同时还审视着这凤鸣县的地图。
作为县守,他不仅要保护凤鸣县的百姓,更要想办法让他们致富,这才是县守该做的,这才是管理一块地方。
土地怎么利用,弄一些对百姓有利的政策出来,这才是一个合格县守该做的事。
凤鸣县气候不错,土地虽然说算不上肥沃,可粮食产出也不少,却偏偏穷。他仔细分析了一下,是因为道路的原因。丰年的时候,粮食运不出去,百姓们只能把多余的粮食屯起来;可等到旱涝灾害来临,荒年的时候,丰年囤积的粮食大多都被老鼠给偷去了,留下的大多都是发霉的,不能吃的。正是因为道路的不通,所以百姓才不能将粮食流动起来。
若是道路畅通,丰年的时候便将粮食卖了,换做银钱存起来;等到荒年,便可以用银两从其它地方买粮食运进来,这样便能让百姓衣食无忧了。
荀法看着地图,正想下定决心修路时,便有一群人直接闯入了县衙。
荀法抬头一看,便发现是县尉(相当于如今的县公安局长)。
只见县尉带着几人,直接冲了进来,还有人拿着镣铐,直接将荀法给锁了起来。
虽然事情来得突然,可荀法并没有惊慌,反而是问道:“县尉大人,不知道我荀某犯了何事啊?”
县尉大人满脸的胡茬,一身的横肉,穿着官服的他如同笼子里的野猪一般。
“你犯的事情大了,你继续装,待会你就知道了!”
荀法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这位县尉本就是一无赖,打架厉害得紧,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坐了官。做了官也没事,可县尉一职本就是守护百姓安宁,可他倒好,天天拿着俸禄去赌钱、喝酒。荀法一上任,便对这位县尉小惩大诫,没想到今日这县尉便抓他来了。
不过荀法自衬问心无愧,便昂首挺胸的跟随着县尉来到了大堂前。
当他到的时候,便看到大堂之上早已有人坐着了。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居然是定波府的郡守大人亲自来了。
荀法皱起了眉头,这位侯博厚乃是定波府的郡守,当初侯博厚的公子在荀法所在地头欺男霸女,荀法硬是顶着他的压力,将他的大公子侯宇画关了大半个月,杖责五十。
因为这事,荀法虽然得到了百姓拥戴,可却没什么用,没过多久,便被侯博厚给调来了这凤鸣县。荀法原本以为事已至此,可今日一看,显然这位定波府的郡守大人的胸襟有些“宽广”。
荀法昂首挺胸立于堂下,看着侯博厚。他自问问心无愧,所做之事都是为了百姓。
“荀法!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侯博厚惊堂木一拍,大声吼道,顿时周边所有衙役便敲着棍子,同声喊道:“威……武……!”
这个声音有些大,让荀法有些头晕目眩。
“你虽是郡守大人,可你我皆是官员,我又何须跪?”荀法掷地有声!
侯博厚听到这话,随即大声笑道:“荀法,倘若你是罪民呢?该不该跪!”荀法听到这话,瞳孔一缩,摆了摆衣角说道:“若我是罪民,自然该跪!”
“荀法,你勾结海盗,收受贿赂,认是不认?”
侯博厚再度惊堂木一拍,大声说道。
荀法冷哼一声,犹然不惧的站在原地。
“有何证据?”
他此时岂能不知,这位侯博厚郡守大人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来,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荀法何惧之有!
“证据当然有!”
“凤鸣县向来穷苦,可你宅子内家具都是红木!”侯博厚胸有成竹,大声说道。
“此乃前几任的县守所留!”
听到这话,侯博厚心里得意的笑了。看来和那群人合作没错,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好!今日为了让你心服口服,前两任的县守都被我唤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两人进来。
所问结果,自然是凤鸣县向来穷苦,哪儿有红木之类的等等。
荀法失望的看着两人,两人甚至对天发誓,急忙撇清了自己。
侯博厚见状,趁热打铁冷哼一声,便大声说道:“传人证!”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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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字送上。
第八十七章 试问手中剑(上)
试问手中剑
荀法站在大堂之中,两旁是陌生的衙役。自己对他们既没有恩,也没有仇。他们面无表情,仿佛他荀法真的是罪犯一般。
而自己身前,便是高高在上的侯博厚,他脸上似乎挂着嘲讽的笑容,就这样看着荀法,荀法心里暗叹了一声,他这才算是第一次看清了这位郡守大人的面容。
荀法转身看去,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百姓,他们主动分开了一条道,看向荀法的眼中有疑惑,也有失望。
荀法摇摇头,自己才来这凤鸣县不久,自然不会有百姓死心塌地的拥戴。不过,有人失望,那便也足够了。
有过期望,才会有失望。
他看着侯博厚,静候着那位证人。
佝偻的背,银白色的头发,脸上沟壑纵横,一看便知道受尽了沧桑。他低着头,不看去看荀法。
荀法看着这道身影,皱起了眉。
他看这位老人的目光和百姓们看他的目光一般,有疑惑,也有失望。
这位老人低着头,走到了堂前,头埋得很低,“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堂下何人?”
侯博厚看着这位老人开口问道,他胸有成竹,一切都早已成竹在胸,尽在掌握之中。
“小人胡安。”“胡安”两个字说得极其的轻,仿佛这个名字是自己的耻辱一般。
“胡安,你身何职?”
胡安不敢看荀法,荀法则是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站在了他的身旁,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我……我是平民。”他有些结巴,心里也有些虚。
他不求荀法能原谅他,只希望夫人的怪病真的能痊愈,老爷和夫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往后的日子,就算是老爷一辈子不理解,怪他一辈子,他也无怨无悔。想到这里,他只敢偷偷的看一眼堂堂正正,腰杆挺直,站在大堂中的老爷。
“既然你是平民,那如何能作为荀法贪赃枉法的证人?”侯博厚明知故问,笑着问道。
百姓们听到这话,立马引起了一阵骚动。虽然说这位新县守才来了不久,可他的所作所为百姓们即使没看到,也略有耳闻。传闻中,这位县守大人打算修一条路,还打算和其它县开通粮食交易通道。如果真的做成此事,这可是大好事啊!不过,事情没做成前,百姓们也不敢轻易拥护。当初很多县守大人也提出过许多政策,可偏偏都不能实施,最终的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作为结束。
“小的……”等到百姓们的骚动少了一些,胡安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
“有事尽管说!”侯博厚大声说。“本官就在此,你还怕他做什么!”侯博厚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看着有些畏惧的胡安,挺了挺腰杆,似乎是要做他的靠山一般。
胡安那种眼神哪里是害怕,更多的是不安和内疚。
“小的……是荀法荀大人的家老。”他咬咬牙,闭着眼鼓足了勇气这才说出了这句话。
侯博厚“哦”了一声,立马说道:“既然是荀法的老管家,关系想必十分的亲厚,怎么会甘愿当指证他的人证?”
胡安这位老人,跟随了荀法好几年的家老(管家)顿时低着头,不言不语,不过可以看得到,他的身体微微抖动。
侯博厚穿着官袍,抚了抚胡须,略加思索便说道:“想来是此人的所作所为引起天人愤怒,你作为他的家老都看不下去了。”
胡安仍旧不言不语,跪在地上,头都埋在了地下,身体不停的颤抖,还隐隐约约传来了哭泣的声音。
荀法一直没说话,看向了家老。此时荀法知道,这位老人肯定是遭受到威胁了,他这么一哭,荀法的心便软了几分。
侯博厚虽然想看主仆反目的戏码,不过他怕逼迫的太甚,这位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来个鱼死网破,略微思考,语气温柔了几分。
“想必是这人所作所为天理不容,这位老人家才会当堂哭泣!”
侯博厚说着,百姓们不明就里,居然纷纷点头认同起这种说法了,同时对荀法多了些坏的印象。
“接下来,本官为了体恤你,你不用开口回答问题,只需点头或者摇头。”
不等胡安回答,侯博厚便问道:“胡安,你可是荀法之家老,他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这个问题一出,胡安略微有些意外,趴在地上点了点头。
侯博厚对着身边的文官点了点头,表示询问和审案已经开始,需赶紧进行记录在册,方便呈报上去。
那文官见状,立马提笔记录起来。
听到这个问题,胡安点了点头。
“你的所言,是否句句属实,若有不实,愿意承担所有后果?”
胡安愣了愣,有些犹豫,可顿时眼前浮现夫人嗜血的模样,还看到了自己的孙子小昊被人吊起来用鞭子抽的情形。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侯博厚看着这位听话的老人,嘴角勾出一丝弧度。
“那好,我问你,荀法宅子中家具是否皆为贵重红木,是否还有金库,藏于后院?”
胡安此时的哭声越老越大,重重的我那个地上磕了两下,表示点头。
“荀法是否贪赃枉法?”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凝住了心神,可以说,这是最要紧的一个问题。
胡安仍旧哭着磕了几个头。
看到此情形,顿时引起一片哗然,百姓们议论纷纷,不停的指向了荀法,甚至还有咒骂声传来。
荀法此时已经没有看向老人了,反而是盯着侯博厚。
“既然你说我是受贿,不知道行贿的是何人?”
看着正气凛然,丝毫不惧的荀法,侯博厚心微微一惊,不过只是一瞬间,便很快的恢复了过来。一切都早已安排好,而且为了达到今日这个局面,他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做了一些律法所不允许的事。
他稳住心神,便冷冷一笑道:“若是没查清行贿之人,我岂会从定波府来拿你?”
说着,拍了拍手,一个长得精壮且粗犷的汉子被粗壮的铁链绑着,走了出来。他脸上有一大道刀疤,深秋时节只是穿着一件褂子,还露出了胸膛。
此人被压上大堂来,看了一眼荀法,便直挺挺的立在了大堂之中。
“还不跪下!”侯博厚惊堂木一拍,可这汉子却是充耳不闻,仍旧直挺挺的站着。
“跪下!”突然一个衙役上来,一脚揣向了这大汉的膝盖,这大汉才迫不得已的跪在了地上。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侯博厚一声传来,顿时吓得周围百姓一跳。不过那大汉却是丝毫不惧,冷哼一声,头一偏便大声的说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罗三刀是也!”
听到“罗三刀”这三个字,百姓们顿时往后退了几步,倒吸一个凉气。
虽然没人见过这位罗三刀,可他的名头在这封武州却是响亮至极。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人是最大的那伙海盗中的三当家!
这伙海盗有一艘大船,占了一个荒岛,易守难攻。只要有船经过,比会被劫掠一番;若是没有船的时候,他们便会开着自己的“天煞”号大船来到海岸边,将海岸边的百姓劫掠一空,随后便回到船上,回到那座位置不明的荒岛。
他们不仅仅是抢劫财物,甚至更多的是抢劫女人和小孩。
“天煞”号的战斗力虽然不高,没有圣朝的军队勇猛,可胜在灵活,对海域十分的熟悉。所以,即便圣朝的船队想去剿灭这伙海盗,却怎么都抓不到。只要将船开进了汪洋大海,便追不上了。
所谓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就是如此。
这片海,便是“天煞”号海盗们的家。
久而久之,百姓们便称呼这群海盗为“天煞”!
这群天煞有些什么人,百姓们不得而知,不过有两个人他们却是知道名头的。当初五部落还在时候,大皇子带着丹鸟部和其余四大部落对峙,同时让定波府出兵援助。这伙海盗趁着这个机会,居然踏上了岸,而且深入到了定波府,将郡守侯博厚的府邸洗劫一空,还在墙上留下了,大当家罗大、三当家罗三刀到此一游的字样,同时还画上了一个鲨鱼头,这是天煞特有的标志!
不过,当侯博厚气急败坏的时候,大皇子派了一部分军队回到定波府,趁着这个机会,四大部落急忙阻止反扑。可刚追出去没多久,这伙天煞居然又去四大部落的据点了洗劫了一波。
虽然收获颇丰,可他们也损失了不少人。毕竟那四大部落(第二卷提到过,大皇子利用丹鸟部对抗其余四大部落,所以这里只是四大部落。)的人都具有御兽或者御禽只能,那些鸟儿或者兽让他们损失不少。
不过,这一次劫掠,却让四大部落急忙回防,大皇子随后一阵追杀,顿时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从此之后,没人敢小看这伙天煞。
即便是大皇子戍守的时候,只要这伙海盗不太过分,他也难得管。
这是一伙既残暴,又让人看不懂的海盗。他们可以劫掠百姓,抢劫官宦,也可以去偷袭五大部落。百姓们对这伙海盗是又爱又恨,不过,自大皇子走后,这伙海盗便也只是劫掠一些去近海岛的商船,百姓倒是很少受到骚扰了。
侯博厚对着伙海盗倒是恨得牙痒痒,大皇子在的时候,他好几次请命出海一战,可都被大皇子压了下来。大皇子走了,还带着大部分的精锐,他虽然还想去杀这伙海盗,可偏偏战斗力不足,只能作罢。
当初这伙海盗劫了他大部分的家产不说,还将他四位如花似玉的小妾都给带走了。
前些时间,定波府传来了捷报,说是抓到了一些海盗,本以为是小鱼小虾,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天煞三当家罗三刀!
侯博厚冷哼一声,看了看罗三刀,看看荀法,便问道:“罗三刀,你可识得此人!”
“不认识!”罗三刀一口咬定。
“当真不认识么?”侯博厚再次问道。
罗三刀大笑一声,立马被两个衙役上来狠狠的打了两个嘴巴,他目光凶狠,嘴角溢血,可偏偏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的看着那两个衙役。
“你那四个女人老子倒是认识!”罗三刀怒声道,紧盯着侯博厚。
侯博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咬牙,一块令牌丢了下来。
“给我打!”
说着,便拥上几个杂役,将他身上的链子紧了紧,罗三刀被放翻在地上,便遭受了一阵乱棍。
“还敢狡辩!”
说着,便朝着拿出了一封信,展露了开来。
“这是不是你们天煞写给荀法的信?”
罗三刀看到这封信,顿时一愣,最后抱歉的看了一眼荀法,闭上了双眼,眼角有一滴泪滑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口道:“荀兄,没想到还是连累你了!”
此话一出,荀法一愣,周围一片哗然!
侯博厚龇起了牙,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心痛,他便朝着家老 胡安问道:“你不是说还有收受贿赂的清单么!”
胡安跪在地上,此时他知道自己上当了。可这位郡守大人这番架势,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趴在地上哭。
侯博厚朝左右使了一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往胡安的怀里搜了搜,便拿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的全是荀府里不属于荀法的东西。
此案审到这里,荀法已经百口莫辩。有人证,物证,甚至自己相信的人都出来作证了,即便是他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侯博厚一声令下,荀法的官帽被拿下,下放到了监狱之中,安排了人严加看守。
.........
凤鸣县的小监狱里,一个壮汉一脸谄媚的看着侯博厚。
“大人,刚才小的演的怎么样?”
侯博厚点了点头道:“不错,有几分样子。”
“那您许诺的?”
侯博厚一挥袖说道:“自然没问题,我岂会骗你。银子已经准备好了,等到将那荀法押送到定波府,我便找个机会将你放了,等到要斩首的时候,套上黑色的头套,随意的找个死囚犯顶替你,那便没事了。”
“多谢多谢!”这壮汉不停的说着,搓着手,哪有刚才的凶相。
此人赫然就是刚才指证荀法的“罗三刀!”
“行了,今天你也挨了板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带了些酒肉前来。”
说着,便提出了一个锦盒,拿出了几盘菜。
他堂堂郡守大人亲自给这一个从山沟里找来的流浪汉端菜,斟酒。侯博厚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他又能怎么办,只能强忍着为这个壮汉服务!
这个壮汉长得五大三粗,可却是不笨,他看着侯博厚递过来的酒,眼睛一转便说道:“大人除去一个心头大患,不一起共饮一杯?”
侯博厚看着这个人,心里一阵冷笑。
这壮汉怕酒里有毒,所以要自己陪着他喝一杯。
似乎是早有准备,锦盒里有两个酒杯,侯博厚分别给自己和他甄了一杯酒,才要抬起酒杯,壮汉便盯着侯博厚说道:“郡守大人,等等。”
侯博厚停了下来,看着壮汉。
“大人,我想喝你那杯!”
侯博厚盯着壮汉,壮汉的心砰砰直跳,这个小监狱里顿时陷入了安静,壮汉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咬着嘴唇,下定了决心,若是侯博厚不换,他便大声嚷嚷,他可不想没命出去享受好日子!
空气似乎静止了,侯博厚的眼神如同一道利剑。
最红,侯博厚轻轻一笑,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
“当然可以。”
壮汉略微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和侯博厚换了酒杯,一饮而尽。
壮汉本就穷,也没个家里人,不然侯博厚也不会找他来做这件事。他喝了这杯酒,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他以前只喝过酒糟,哪里有钱喝好酒!
看着侯博厚放在面前的菜,鸡鸭鱼肉,十分丰盛。
他才要动筷子,顿时停在了半空,习惯性的咬了咬筷子,看着侯博厚。
侯博厚微微一笑道:“没关心,心头之患要剔除了,自然要庆贺一番,不过我这筷子却只是带了一双。”壮汉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舔了筷子。
侯博厚挽起了衣袖,撕下了一个鸡腿,鸡腿在各种菜上都沾了一遍,这才一口咬了下去。
壮汉见状,顿时放下了心中的怀疑,急忙说道:“谢谢大人!”
说着,大口的吃着那些菜。
侯博厚笑笑,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走出了监狱外。
远处传来了壮汉大口吞咽的声音,他还直呼好吃。侯博厚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
没过多久,突然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侯博厚便再度回到了那间牢狱的面前,只见壮汉口吐白沫,没了声息。
“蠢货!”
侯博厚淡淡的说了句。
他自然不能留这人在世上,只有死人才能让他彻底的放心。他也喝了酒,同样也吃了肉,可他怎么就没中毒呢?
侯博厚早就算计好了,毒自然是下了,不过酒里没有,杯子里也没有,菜肴里也没有。
剧毒被涂在了筷子上。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带了两个酒杯,却只带了一双筷子!
侯博厚看着这具尸体,冷冷一笑!
“荀法,我看你如何脱身!”
……
这三四天,日子慢慢流逝。徐长安没有去找荀法,更不知道荀法出了事。
他整日的在房间里修炼,褚良在房间里看书。至于李道一和小白,则是晚上去赌钱,白天睡觉,即便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了,可他们还是不知道。
不过,李道一却和徐长安说了另外一件事。
他们去赌钱的村子里,最近两天一些牲畜莫名死亡,脖子上都有牙齿印,可那不像是野兽的牙印,反而像是人的牙齿印。
李道一怀疑是魔道的弟子来到了此地,为了以防万一,便想让徐长安去查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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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中,正版看纵横。
第八十八章 试问手中剑(中)
试问手中剑(中)
李道一说完之后,便倒头就睡。
他又默写了一篇兵法给褚良之后,便继续打坐修炼,偶尔也会看着窗外枯黄的树叶发发呆。
也不知道蜀山和长安怎么样了?
这封武山徐长安一定是要去的,或许可以看到那袭紫衣。至于比试,他倒是没想那么多,最多就是去看看热闹。
从扬城出来也有一些日子了,自那日匆匆一瞥之后,莫轻水便消失不见了,甚至连道别道没有。徐长安低着头,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玉符,仔细的看着。
最终,他叹了一声。
一袭紫衣,一身白裳。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他小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坐在门口。
他没有朋友,不是因为性格的原因,而是因为时叔的管制。当孩子们吃完饭出去玩乐的时候,他总被时叔逼着背一些艰涩难懂的古文;所以,只有天黑了之后,他才能有自己活动的时间。
那时候,渭城的家门口有长着花。风一吹,阵阵花香袭来。
他最喜欢的便是紫色的风信子和白色的玫瑰。
那时候的小长安,多希望这些花能搬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他鼓起了勇气,去和时叔讨要了一个花盆。
时叔想了想,最终只给他买了一个花盆。
不是因为没钱,而是要他做一个选择。
时叔告诉过他,喜欢一件事,一朵花都应该一心一意。你将两朵花都移在家里,总有一天,其中一朵花肯定会因为你对另外一朵花的用心而枯萎。与其让她在家里枯萎,不如让她在大自然中盛放。
那时候的徐长安不懂时叔什么意思。
时叔微微一笑,便蹲下来抱着徐长安的双臂说道:“你要知道,银两可以平分,可世间很多东西不能均分的,例如爱和关心。这两件东西,永远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徐长安那时候懵懂的点了点头,可是有些道理,现在才知道。
紫色的风信子和白色的玫瑰他最终都没移栽到家里,那个花盆便一直空着,直到徐长安被迫离开渭城的时候,它还是空空如也。
他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说自己对两个人的爱和喜欢是均等的,他做不到。
正如时叔所说,这世间的银两可以均分,物品可以均分,可这人心啊!人心里的欢喜和悲哀,是怎么都均分不了的。当你对着一方说给你们彼此的爱是均等的时候,你便是亏待了她。
徐长安收起了那枚玉符,甩了甩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小白,便又继续去参悟自己身上的几部功法了。
……
天空变得有些昏暗,残留在树上的树叶簌簌作响,表达着着它们对树叶最后的不舍。
李道一和小白都醒了,夜幕将至,这才是他们活动的时间,
几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李道一伸伸懒腰,小白立在他的肩头,便要出门。
“等等!”听到徐长安的声音,李道一愣住了。他转过头看向了徐长安,只见他早已将长剑束在背上,一副也要出门的样子。
“我跟你们去,我去看看吸血的是不是魔道弟子。”徐长安淡淡的说着,可心里却有些紧张。毕竟当初他的血都差点被人吸了,那人还成为了圣山的少主。
听到鲜血被吸,徐长安立马想到了那位故人卿九。
所以,他必须得去看看。
徐长安让褚良好生的呆在客栈里,便跟着李道一和小白走进了村子里。
初入村子,村子里很安静,几只猫安静的躺在房顶上,羡慕的看着小白。因为小白可以堂而皇之的趴在人类的肩头或者头顶之上,这对于它们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而且,小白也不用抓老鼠,每天就是吃吃睡睡,甚至还能和人类一起愉快的玩耍。
小白似乎是感受到了“同类”们的嫉恨,便从李道一的肩头上跃到了头顶,朝着房顶上的猫大声的叫着。
可才叫了两句,小白便被徐长安给扯了下来。
两人一猫穿过安静的村子,不知道拐了几次弯,终于来到了一栋瓦房前。
进入房子,里面人也多的,除了几张桌子再没其它的家具。不过,偶尔会有妇人送一些热水和水杯过来。
这栋宅子的主子早已去世了,所以便成了无主之物。既然是无主之物,便被村里的赌鬼给拿来利用了一下。
他们将这空房子改成了赌场, 还请了几个女人烧水。他们每晚都纠集一群人在这儿耍钱(赌钱),每晚过后,赢的人都会匀一些钱来给这些为他们端茶送水的女人。
徐长安跟着他们进了屋子,里面乌烟瘴气的,汗味、脚臭味混杂在了一起。有几人看到了李道一和小白进来,便朝着徐长安努嘴,向李道一询问道:“是新朋友么?”说完之后,便上下打量了徐长安一下,见徐长安只是穿着青衫,便嘟囔道:“这不像是肥羊啊!”
李道一听到这话,看了一眼有些迷茫的徐长安,便朝着那人说道:“滚你的蛋,什么肥羊,这是我兄弟。他不赌钱,只是担心我来看看,待会就走。”
那人听到这话,便对徐长安失去了兴趣。他还以为这李道一又介绍了一个肥羊,让他们弟兄几个宰呢!
知道徐长安不是“肥羊”后,便甩了甩手,吆喝两声,顿时一群人将在簇拥至一张空桌子的面前。
李道一搓了搓手,朝着他一笑道:“你要不要也来两把?玩的不大,只是随便玩玩。”徐长安瞅了李道一一眼,李道一便识趣的离开了。
徐长安看着小白在几张桌子前跳来跳去,十分的兴奋,看着李道一一脸的笑,摇了摇头。他已经在考虑以后是不是要静止小白以后来赌钱了。
徐长安看了两圈,呆在角落看了会儿,发现了有一批人是一伙的,桌子底下各种小动作,甚至有人袖子轻轻一拂,那骰盅里骰子的点数便会变一下。徐长安可以肯定这些人没有修为,若是李道一或者他自己做这些事情,他还能理解,可一届凡俗能在不接触骰子的情况下,让点数有了变化,当真令他叹为观止。
最后,他还发现小白和李道一也是某个小团体的人。
他们都是骗人来赌钱,佯装一起输,其实到最后,他们的钱如数奉还。那张桌子上赢得的钱,小白和李道一还有分成。
徐长安看着李道一,哑然失笑。
他好歹也是天机阁这一辈最杰出的传人!
不过,下一秒他便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道一。因为李道一前两天才抱怨过有托儿,怀疑小白是托儿。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他也成了一名托儿。
徐长安看着这一人一猫,摇摇头,走了出去。
……
除了秋风为了显示它的到来,发出了呼呼的声音之外,整个村子似乎是陷入了安静之中。
当然,赌场那边除外。不过因为那间房子在村子的边上,他们赌钱的时候门也关的死死,便也不会有声音传出来。
徐长安背着长剑,一个人如同鬼魂一般游荡在了村子里。
此时,接近子时。
趴在房顶睡觉的猫们发现了徐长安的踪迹,可它们只是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徐长安,便继续睡觉。有几条狗倒是发现了徐长安,不过它们才想大声呼叫,便被徐长安一瞪,立马乖乖的趴了下去。
徐长安游荡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便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
突然,一声短而急促的狗叫声传来,徐长安急忙站起身来,朝着那方向跃去,可当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条狗躺在地上,早已没了声音。脖子处有一道刀痕,鲜血便从那刀口处流淌了出来。
徐长安看到这副情形,便将长剑给解了下来,提在手中。
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在屋顶睡觉的猫已经没了踪迹,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徐长安逛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急忙回到那条狗死亡的地方。
果真!狗的尸体不见了。
徐长安皱起了眉头,看着地上的血迹,一路往前走,不知不觉中,竟然出了村子。
南方多平原,所以出了村子便能看到草垛和早已收割完的作物的地。
他似乎听到了咀嚼声,双脚微微离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慢慢的朝着那咀嚼声走去。
徐长安的心砰砰直跳,他不怕强大的敌人,反而畏惧未知的敌人。
突然,那咀嚼声不见了。
徐长安屏住了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躲在了一个草垛之后。
他几乎可以判定,杀狗吸血的人便在他前面的草垛背后。他才想转朝前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嘿”了一声,将他吓了一大跳!徐长安仓皇之下,也没有出剑,反而是一掌将那道身影打飞了出去。
徐长安拍了拍胸口,刚才着实被吓得不轻。
他都不知道那张脸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前的,自从他修行之后,很少被人吓到了。
徐长安回过神来,便朝着前方走去。
远处那道身影趴在了地上,徐长安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女人,双眼通红,喉咙间如同野兽一般,发出了嘶吼。
徐长安皱起了眉,她的这个状态,自己有些熟悉,这是煞气入体的状况。
不过,看着样子,应该是吸了不少血,神智都快要丧失了。徐长安虽然不知道她是何人,可这样对她始终是种折磨。他想了想,便想用长剑挑开那遮住脸的长发。
“少侠饶命啊!”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徐长安转头一看,便只见到一人手中提着一只鸡跑了过来。
这是一个老人,衣服料子应该不错,可如今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不少的伤痕。
他将手中的血淋淋的鸡放在了女人面前,女人立马拿了起来,大口的吸食着。
徐长安皱起了眉,看着这一幕。
那个女人似乎是吸食够了血液,通红的双眼慢慢的褪去,恢复了本来的颜色。同时,她眼睛一闭,便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
老人急忙接着了女人,将她好生的安放在了草垛之下。
“这是煞气入体!”徐长安终于开口了。
老人眼睛一亮,看向了徐长安,眼中有激动,也有畏惧。
“你和她是什么情况?”徐长安放下了长剑,指指女人,又指指老人问道。
老人低着头,不肯说话。
“若是你不告诉我这煞气怎么来的,只怕再过几天,她就会变成一头没有神智的野兽了。”
老人仍旧不肯说,也不敢说。
徐长安看到他这副模样,便轻轻的抬起了手,老人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凌空而立。满目惊讶的看向了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怪人。
徐长安的手随即慢慢放下,这位老人落到地上,顿时瘫倒在地。
“你不愿说,我便不强求。可若下次再让我发现吸血的事,定杀无赦!”
徐长安说着,便转过身,提着长剑,准备回到客栈。
“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徐长安停下了脚步,但没有转身。
“我能相信你么?”老人咬咬牙说道。
徐长安没有管他,便要继续往前走。
“我叫胡安!”
老人终于开口了。
……
徐长安坐在了草垛旁,听着老人将此事娓娓道来,心中波澜骤起。
胡安没有隐瞒,所有事都说了。
包括他怎么被骗,怎么陷害自家老爷。
徐长安目色复杂的看着这位老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人的心是好的,可别人恰好利用了他的这份忠心,这才能成功让荀法下大狱。
更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女人是荀法的夫人。想到此事,他立马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那日他感受到荀法身上有煞气缠身,以为是荀法所染,便没多想。还好今日出来了一趟,不然圣朝即将失去一位法儒大家!
徐长安看着老人,让他扶着夫人,将他们带回了客栈。
荀法出事之后,家产全被没收,他同夫人只能流落街头。而且夫人的“病症”也越来越严重。老管家胡安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夫人跑到了村子里来。
自己每天去地里偷点东西报复,晚上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而夫人晚上居然会自己出去找吃的,将村里的一些动物都给咬死了。
后来,小动物渐渐没了。有也被村民们关到了家里,他们便只能朝狗下手,可狗比不上小动物。胡安害怕夫人出事情,便偷了一把刀放在夫人身边。到了深夜,夫人居然会自己提着刀出去觅食!
还好,今夜遇到了徐长安!
徐长安将两人带回了客栈,他轻轻的点在了何书蝶的额头上,让她沉沉睡去,并没有急着帮她驱除那缕煞气。
他不是不帮忙,也不是不能帮。他是封妖剑体,对煞气天生有着抵抗能力。即便是龙血中的煞气还有龙鳞中的煞气都对他没有多大作用,何况这一缕普通的煞气。
徐长安想的是,趁这个机会,将荀法逼去长安。
经过和胡安的聊天,徐长安已经大概推测出此案中的道道。而且他已经确信,那个所谓的“罗三刀”肯定死了。
若是细细勘察,借助一些实力,肯定能还荀法一个清白。
不过,他如今已经不是忠义候,而且他相信荀法有实力还自己一个清白,现在要做的只是将荀法给救出来。
徐长安想让荀法自己为自己找回清白!
……
这一夜,徐长安没有睡。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定,他恨不得暴露自己忠义候,平山王世子的身份将那侯博厚抓了。可他知道不能,甚至如今到了封武州的地界,他不敢再使用那块“齐”字令牌了。若是被青莲剑宗的人抓到,被迫去参加六宗大比,他的身份八成要被暴露。
天亮了,李道一和小白回来了。
徐长安将此事对李道一一说,李道一丝毫没有犹豫。
“将荀法劫出来,要么将他夫人治好,让他去长安,以后要怎么证明清白是他自己的事;若是他不愿意,那他夫人我们也管不了!”
徐长安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可……”
“可什么可。”
“你的身份比他十个百个法儒都要重要,有什么好考虑的。你现在绝对不能太过于张扬,夫子庙也要少接触。”
“为了你,妖族能够派出开天境,几位前辈差点嗝屁了。他呢,一个法儒,值得妖族大乱天下么!”
徐长安听到这话,沉默不语。
第八十九章 试问手中剑(下)
试问手中剑(下)
黑夜又至。
李道一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了床边。徐长安将窗子全部打开,虽然他站在了窗子前,不过还是有一些风吹了进来。
李道一坐了起来,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徐长安,顿时清醒了不少。
“醒了?”
李道一听到这话,无奈的撇撇嘴。心想道:老子醒没醒你心里没点数么?你要不把窗子打开,小爷我还能睡几个时辰。
心里虽然抱怨,可他嘴上却没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徐长安这是做好决定了。
“要我陪你去?”
李道一有些严肃。
徐长安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当他转身的一刹那,李道一这才发现,徐长安即使有了面具,但还是用黑布将脸给遮了起来。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穿夜行衣吧?”
徐长安点了点头,李道一说着便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便笑道:“行,待会我陪你走一遭。”
……
县衙并不难找,这个小县里的监狱也不难找。
今夜的风和往夜的风一样急,街上打更的老人也偷起懒来,反正都大半夜了,一个小镇而已,没人会在乎时间的。若是吆喝的大声一些,反而会扰人清梦。除了风,没人知道刚才有两个人掠过。
守监狱的是几个老卒,往常的时候,他们根本不需要来就能领一份饷,因为这个小城里基本不会有什么犯法,犯事大一点的,便直接去了定波府;事儿犯的小一点的,便直接罚几两银子就放了。这个差事,对于他们这种想混日子的老人是极其舒适和适合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县守大人被抓了,虽然他们是协防,可在荀法没有被押往定波府之前,他们每晚必须来当班。至于为什么不快速将这位县守大人押走,据说是因为他的妇人也是勾结海盗的同谋,所以郡守大人下令,要将夫妻两捉拿归案再回定波府。
老卒年纪有些大,如今的风又有些冷。站不了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他们压根不知道刚才有两个人进入了监狱,只是觉得风稍微冷了些,紧了紧衣服。
徐长安和李道一进了监狱。
监狱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他们两人的到来,吓到了几只夜行的老鼠。整个监狱显得有些空旷,只有最后一间牢狱前,有几个精壮的士兵守着。
徐长安和李道一四目相对,两人比了一个手势,一道红芒和一道紫芒便冲向那几个士兵,转瞬之间,所有士兵都躺在了地上。
牢狱里正面对着墙壁睡觉的荀法一惊,一个翻身,看向了牢狱之外的两位黑衣人。
徐长安中食二指合并,往下一划,那锁便开了。
“走!”
徐长安喝道。
这一切无比的顺利,若是照这样下去,恐怕他现在回去还能去找找小白。
可最让徐长安和他担心的一幕出现了。
荀法不肯走!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了还在牢狱里的荀法,立马转过身去,两人的目光中都透露这不解。
荀法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两人抱拳道:“多谢两位的美意,不过在下不能走!”
徐长安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希望这个家伙别和当初的柴薪桐一般犯浑,可荀法一开口,他便知道他的担心成为了现实。
“在下受天恩,食君禄岂能因为被冤枉就一走了之?即便是被冤枉,即便是要杀头,我荀法也不能逃跑!”
李道一看了他一眼,跺脚骂道:“你是属驴的么?都要死了,还想那么多!”
“在下自小学习律法,跟随先师编撰天下人的准则,若是我都不遵守律法,擅自逃跑,拿着律法的威严何在?”
徐长安盯着他,他理解荀法,就像当初他理解柴薪桐一般。
他们都没错,只不过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废什么话,将他打晕,抬走!”
李道一冲着徐长安嚷道,毕竟他们是来劫狱,不是来闲聊的。
“若是两位强行绑走我,我便自杀!”荀法听闻此言,从地上捡起了那些士兵的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随后看着李道一,慢慢的摘下了面罩,露出了那副银白色的面具。
荀法一愣。
“两位?”
紧接着,李道一也拉下了面罩,露出了真容。
“只是萍水相逢,两位又是何必呢?”荀法叹了一口气,甩袖道,脸上带着惭愧和不安。
“让你去长安建功立业不去,让你走你也不走!你到底要干什么!”李道一怒声问道。
荀法一阵语噎,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先生所想,不过是想着成全自己身后名。”徐长安淡淡的说着,荀法脸上出现了一丝愠怒。
“你的案件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那个所谓的‘罗三刀’已经死了。现在有了你家老的供词,而且在你的宅子内搜到了大量的黄金,你是基本没有可能翻案了。”
荀法低下头,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怎么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如果你愿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着我们走,带上你的夫人去长安。有了我的举荐,你一定能够得到重用。这位定波府的郡守敢如此行事,所犯之事肯定不止你这一件,以后若抓到他,你尚有洗刷冤屈的可能。”
荀法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阁下的好意,不过在下心意已决。”
“圣朝所行律法,何罪执何刑乃是家师编制,我参与了部分的改编,若是连我们编撰律法的人都不遵守律法,那这律法岂不是成了人人都能践踏的东西了么?任何人都可以不尊重甚至不遵守律法,可我法儒一脉,却是不成!”
“那我成全你!”徐长安的干脆让李道一都有些吃惊。
徐长安拍了一下呆滞在原地的李道一,缓缓说道:“走吧!”
当他们转身的时候,徐长安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夫人情况不好,你的家老也是被人胁迫,以为对方能够治好你的夫人这才做了伪证。”
荀法听到这话,眼中出现了震惊之色,不过仍然没有说话。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身上出现红芒,便悬浮于空;李道一见状,虽然不知道徐长安要做什么,不过紫芒也同时出现,两人宛如仙人。
“我二人是修行者,你夫人的事,我明确告诉你,也是修行者所为。”
徐长安说完之后,便要同李道一一起离去。
“噗通”一声自身后传来。
“恳请仙师救我妻子!”荀法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徐长安没有转身,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我没义务,你没资格!”
荀法听到这话,愣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他的嘴唇嗡动,好几次想叫住两位仙师,想和他们一起出去,可最后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
小白没有去赌钱,李道一回到客栈之后才知道的。
他兴冲冲的准备去和小白大赌四方,没想到回来之后徐长安才告诉他小白没有去村子里赌钱。
……
猫这种动物很常见。
它们动作敏捷,又以老鼠为食,所以颇受百姓的欢迎,慢慢的,看见猫百姓们便高兴,甚至还会在自家放上一些好吃的。所以,猫这种生物出现在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极其的正常。
就算是出现在郡守大人的房间里,也很正常。
房间里有两个人,而两人头顶的房梁上,卧着一只小白猫。
只是一只猫而已,没有人会怀疑,所以他们确定外面没人之后,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房间内说些秘事。
所说的事,天知地知,这两人知。当然,还有一只猫。他们并不担心猫,猫不会说人话,这是常识,除非是猫妖。
“大人所求之事,我们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不过大人对我们的许诺,可要记得!”黑袍人淡淡的说着,和侯博厚相对而坐,端起了雾气氤氲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自然记得,我会将一些铠甲武器和粮食送到封武山脚下。”
黑袍人点了点头,侯博厚又接着说道:“不过,荀法的夫人何时能抓到啊?毕竟做事要干净些,斩草都要除根。”
黑袍人微微一笑,指尖按着那个空茶杯的一侧,让它立了起来,其它几根手指微微一转,那茶杯便在桌子上旋转起来。
“那个女人中了我们的煞气,煞气连修行之人都顶不了多长时间,那女人算算日子,应该变成野兽了吧?若是你不放心,只管先把荀法押回去,等你们到了定波府的时候,他夫人的人头我们一定放在桌子上。”
侯博厚想了想,便点头道:“这样也好,明日便将荀法押往定波府,毕竟定波府也有圣朝的供奉在,要安全一些。”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侯博厚皱起了眉头,冷冷的说道:“说!”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
“启禀大人,监狱被劫。”
侯博厚听到这话,顿时一惊,茶杯都掉在了地上。
“荀法跑了么?”
“没有!”
听到这话,侯博厚的心才放下来。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黑袍人,黑袍人会意,便站了起来,躲到了屏风后面。
“具体怎么回事,进来说话!”
……
侯博厚听着汇报,便皱起了眉头。
据士卒所说,只看到一道红光和紫光便没了意识,等他们醒来,就只看到了地上的锁链和睡在监牢里的荀法。
汇报完毕之后,黑袍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有修行者插手了!”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怎么办?”侯博厚立马急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黑袍人。
“先把荀法押送回去吧,估计这事儿要好好处理了。”
侯博厚看到黑袍人凝重的样子,急忙点头。
“好好好,我明天下午就送去。”
“早上!”黑袍人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
“行行行!”侯博厚不停的点着头,早点送去问罪斩首好一些,避免夜长梦多。
黑袍人说完之后,便推门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中。
同时,那只白色的小猫打了一个哈欠,一转眼,便也不见了。
……
天刚亮,徐长安便敲开了何书蝶的房间门。
这位妇人气色好上不少,不过脸色还是苍白,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一直缩在床上,双目通红且无神,看来自醒了之后,便一直在哭。
“人和兽最大的区别,不是吃什么,而是这里。”徐长安指了指自己的心。
何书蝶看了一眼徐长安,泪水还是不停的往下流。
“原谅我不太会安慰人。”徐长安显然没有要帮其祛除煞气的打算。
“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夫君今日将会被送往定波府定罪问斩,就在一个时辰后出发。我昨夜去救过你的夫君,不过他不肯跟我们,所以我也不会再废力气去救他了。”
徐长安看着这位妇人。
何书蝶听到这话眼神有了变化,她看着自己的手,最后咬了咬牙说道:“仙师,能帮我变成……那个样子么?”
虽然她语气有些迟疑,可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能,不过你要想好了,你不一定能恢复过来。而且,他不一定跟你走。”
何书蝶看着徐长安,坚定的说道:“我能劝服他的。”
“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想好了来找我。”
徐长安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房间内。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你看什么?”
徐长安淡淡的问道。
“我是在想啊,当初才在越州见你的时候,你基本什么事都要依靠姜明,怎么才过了几个月,变化那么大,会利用人心了。”
徐长安想起这几个月所发生的的事,淡淡的说道:“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还不知道每个人心里想些啥,那也真是太废物了。”
“所以你打算残酷一些,点醒荀法?”
“他和我一个朋友一样,人有信念没错,可陷入死结,不知道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还盲目的坚持所谓的信念,便是迂腐了。”
李道一听到这话,拍了拍手。
“不错,不错。”
“那你觉得荀法的夫人会来找你么?”李道一接着问道。
“会。”徐长安极为的自信。
李道一才想反驳,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门打开,便是何书蝶和胡安来了。
“我已经想好了。”这是何书蝶进门的第一句话。
……
一辆囚车缓缓的行驶在官道之上,今日押送的队伍除了普通士卒之外,还多了几个黑袍人。
深秋时节,风凉。
荀法穿着白色的囚衣,站在了囚车里,挺直腰杆立在了秋风中。
徐长安看着这位妇人。
何书蝶听到这话眼神有了变化,她看着自己的手,最后咬了咬牙说道:“仙师,能帮我变成……那个样子么?”
虽然她语气有些迟疑,可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能,不过你要想好了,你不一定能恢复过来。而且,他不一定跟你走。”
何书蝶看着徐长安,坚定的说道:“我能劝服他的。”
“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想好了来找我。”
徐长安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房间内。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你看什么?”
徐长安淡淡的问道。
“我是在想啊,当初才在越州见你的时候,你基本什么事都要依靠姜明,怎么才过了几个月,变化那么大,会利用人心了。”
徐长安想起这几个月所发生的的事,淡淡的说道:“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还不知道每个人心里想些啥,那也真是太废物了。”
“所以你打算残酷一些,点醒荀法?”
“他和我一个朋友一样,人有信念没错,可陷入死结,不知道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还盲目的坚持所谓的信念,便是迂腐了。”
李道一听到这话,拍了拍手。
“不错,不错。”
“那你觉得荀法的夫人会来找你么?”李道一接着问道。
“会。”徐长安极为的自信。
李道一才想反驳,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门打开,便是何书蝶和胡安来了。
“我已经想好了。”这是何书蝶进门的第一句话。
……
一辆囚车缓缓的行驶在官道之上,今日押送的队伍除了普通士卒之外,还多了几个黑袍人。
深秋时节,风凉。
荀法穿着白色的囚衣,站在了囚车里,挺直腰杆立在了秋风中。
修改中,还差一小点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