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信和出城
信和出城
经过了几日的休整和疗养,徐长安也基本恢复了。
柴薪桐也越发的朴素了,偶尔还会扯着嗓子和那几个大爷吵架,那几个大爷被他说急了,便脱下脚上的草鞋扔过来打他,他也不恼,捡起那草鞋,远远的往外一丢,气得几个大爷直跺脚。
徐长安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还有些担忧。
“傅前辈,您确定现在的他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傅子凌抚了抚长须,如同一个寻常的小老头一般,蹲在了草垛上。
“这不是挺好的么?”
“可……”徐长安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傅子凌眼睛一瞪回道:“可什么可,没睡过黄花大闺女,怎么还学上了,扭扭捏捏的。”
徐长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已经完全融入这里的一老一少。
“说啊!”这位被圣皇勒令致仕(强行退休)的太师眼睛一瞪,胡子一吹,没了往昔的威严,反而有些可爱。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变得严肃起来,傅子凌也立马收起了表情。
“我见过以前的他,用一句话说便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即便困难再大,也是白衣飘飘,风度怡人。”徐长安顿了顿,低眼偷瞧了一下傅子凌,这才说道:“可现在的他,这个样子的他,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傅子凌眼睛眯了起来。
“你认为风度翩翩就是读书人了么,你认为一身雪白,遗世独立,那便是高人了么?”
徐长安愣住了,不明白傅子凌的意思。
“隐世高人哪有什么特定的样子,他们之所以被称做高人,不是因为穿着白衣服站在山巅看看云雾就是高手,也不是因为和他往来的全是达官贵人,举世闻名的人就是高人或者圣人。”
他看向了远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见过街边乞丐一怒,一剑杀了十多个欺负别人的小宗师;我也见过穿着白衣,手持长剑的人做着偷鸡摸狗的勾搭。”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所谓的高人或者圣人从来不是看外表,或者和他们交往的人是哪些,而是看这里。”傅子凌指着自己的心。
“什么是高人,什么是圣人。悟前人之无,圆世间之理;感天下之悲,忘自身其难。这方是大彻大悟,圣人之道,从来不是通过看书能看出来的,若是读书都能读出一个圣人来,那还得了。对着一本本死物的人,能称做圣人么?”
傅子凌盯着还在和老头们打闹的柴薪桐,眼中全然是欣慰之色。
徐长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
月明星稀。
清风拂杨柳,明月挂枝头。
一道小小的身影走进了这个城西一隅的贫民窟。
柴薪桐和老头们的斗争也没个结果,不过根据徐长安的总结,双方暂且打平。
老头们怕柴薪桐抢草鞋的速度,而柴薪桐则怕老头们的口水,双方暂且休战,老头们骂骂咧咧的走了。若所料不错,明日午后,又有一番大战。
到了夜晚,老头和游手好闲的百姓们都聚集在了某一人的家里,把大家的蜡烛或者煤油灯聚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摇着脏兮兮的,不知道从哪儿刨来的骰子,有人脸色狰狞,有些佯装淡然的盯着那个小小的筛盅。
当然,也有想好好过日子的人,他们一到晚上便躺在了家里,透过破烂的窗户仰望着月光。
这贫民窟里,居然也和布政坊一般,到了夜晚,四下无人。
也还好四下无人,不然这个双目闪着金光,仰着头走路的孩子肯定会被人当做怪物。
当傅太师打开门看到这个孩子时,略微有些吃惊。
“孩子,你找谁。”
袁星辰紧闭着双眼,满脸的疲惫。
“我……我…… 我找徐长安和柴薪桐。”
傅太师表情略微一变,有些凝重,才想关门,便听到门里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是星辰么?”
袁星辰听到声音,便高兴的喊道:“未来师父,是我!”
柴薪桐立马放下心来,走了出来,看着紧闭双眼的袁星辰,把他抱进了屋子里。
傅子凌点燃了灯,众人这才看到袁星辰的眼角挂着两滴血珠。
傅子凌看看他身上的黑袍,突然问道:“你是袁天的孙子?”
袁星辰点了点头。
“你也学了禁术?”袁星辰听着语气有几分重的老太师往柴薪桐的怀里缩了缩。
傅子凌看着袁星辰,眼中突然出现了怜悯。
“以后啊,少用这东西。”傅子凌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柴薪桐小心的帮袁星辰擦拭着眼角。
“星辰,怎么了?”
袁星辰挣脱了柴薪桐的怀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才睁开,便被烛光刺得眼泪直流,柴薪桐立马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多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爷爷早上收到这个。”说着,袁星辰便把信拿了出来放在柴薪桐的手心里。
柴薪桐正要打开,却听到袁星辰再度说道:“文曲星最近明亮了几分,想来是未来师父心有所感,可却依然摇摇欲坠,特别是当今天早上收到信之后。所以,未来师父可以选择不看,应该会好一些。可我们觉得你有知晓的权力,所以来通知你。”
柴薪桐的手一顿,顿时沉默了起来。
最终,他缓缓的问道:“你们看了么?”
袁星辰点了点头,月光下显得极其的艰难。
“关于未来师母还有小侯爷。”
柴薪桐拿着信的手一紧,最终走了出去,趁着月光,打开了信。
最终,他低着头走回了屋子里。
“什么事?”徐长安立马问道。
“没事。”虽然是在黑暗中,可他仍然下意识的躲避开徐长安的目光。
他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坐了会儿,他又找出自己的竹剑,叹了一口气,最终又装好。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坐下。
“星辰,你说吧。”徐长安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瞒着的。
袁星辰看了柴薪桐一眼,柴薪桐摇了摇头。
穿着黑袍的孩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师父,摇了摇头。
“当你们相识的时候,命运的锁链就把你们链在了一起。”
“就像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一样,爷爷最终还是让我把信送了过来。所以,小侯爷也应该知道。”
徐长安拍了拍袁星辰的肩膀,站了起来,轻轻的抱了抱柴薪桐。
柴薪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未来师母在他们的手里,若是想未来师母没事的话,明天傍晚小侯爷和未来师父从金光门而出,并且言明,小侯爷一定要在场。”
柴薪桐勉强的笑了笑道:“一封寻常的要挟信而已,还不知道真假。”
徐长安管他,看向了傅子凌。
“傅前辈,这几日叨扰了。”
傅子凌笑了笑。
“说些什么胡话,明天我也走一遭,护送你们出城吧。”
柴薪桐一愣,怔怔的看着徐长安。
徐长安微微一笑,在月光下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我干什么,难道我比樊掌柜的还好看,要不别去救了,咱两就这么过了?”
柴薪桐的感动和泪水活生生被这句话给憋回去了,他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重重的抱了抱徐长安。
……
湛南看着带着面纱的哥哥正在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你确定这样他们会出来么?我们可还没帮大皇子找到那位‘皇子妃’。”
湛南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出门,又走进来,这才回答他弟弟。
“重情重义的人绝对会出来,即便不能分真假,他们也会出来。而且,我等不及了,徐长安一定要死,要不是有长安大阵在,也不需这么麻烦。”
以前湛南听到徐长安这个名字,最多会把他和传说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虽然徐长安不错,可比起他父亲来却是只能算得上平庸,所以他也没在意,之前只是想通过徐长安确定一下那个人在不在,或者还活着没。
可如今,徐长安三个字却让他心头有些沉重。
“没办法的办法了,长时间的耗下去,万一夫子那个老东西回来,只怕受伤的贺伯和柳伯联手都不是他对手。”
湛胥点了点头。
“只希望这钦天监能找到这两人了!”
下一章节名:若无身上黄金袍,行侠仗剑乐逍遥
第五十三章 若无身上金黄袍
若无身上金黄袍,行侠仗剑乐逍遥(一)
前段日子,长安下了几场大雨,他送别了莫轻水。
今日,这雨又突兀的降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打得屋顶直作响。
徐长安有种莫名的预感,他虽然不信预感一说,可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走了,他心里怎能不慌。
他还记得,他来长安的时候,韩士涛跟着他。可经过了越州城一役之后,韩士涛也没了踪影。虽说他早已声明和韩家断绝关系,可毕竟自己的哥哥还有父亲都死在了他面前,徐长安也理解他,只是莫名的有点想他了。
还有薛潘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虽然失了一直眼睛,好歹换回来一个儿子,这小子赚了。还有姜明,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韩燕儿;当然,还有那个盲眼姑娘,不知道去了哪。
他叹了一口气,柴薪桐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
袁星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人,杵着下巴。
“待会我们把你送回去,亲自和袁天老仙师道句谢。”柴薪桐微微一笑,摸了摸袁星辰的脑袋。
“我只说那两颗星摇摇欲坠,又没说你们一定会出事。”柴薪桐一早便发现徐长安脸色不大好,轻咳了两声,止住了袁星辰。
徐长安再度叹了一口气,转头朝着两人露出了笑容。
“没事,有一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小时候啊,只是希望是一家青楼的老板,可现在,小半个平康坊的青楼都是我的。”徐长安说到这,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越是这样,柴薪桐越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总觉得这件事透露着诡异,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结果却把徐长安卷了进来。
“至于生死有命嘛!”徐长安叹了一口气,随即慢慢的开口,像是作告别一般。
“认识你们,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没我着一年来得精彩。”徐长安淡淡的说道。
雨声渐大,噼里啪啦的打在了地面之上。
“你若不告诉我这次九死一生,我不会想那么多。可你们告诉我了,我突然想去见见某些人了。你们说啊,若是死之前都没见到心里心心念念的人,那多遗憾啊!”
徐长安的声音很轻,却打在了柴薪桐的心上。
“是那位紫衣汪姑娘吗?”柴薪桐轻声问道,袁星辰瞪大了眼睛,一副好奇的表情。
徐长安听到这话,随即一愣。
在柴薪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徐长安的心突然乱了起来。
若是柴薪桐没说这句话,他的心里一直那个白色倩影,可柴薪桐一问,那紫色的倩影在他的心里慢慢放大。
明明有个女孩子为他舍生忘死,可他到了长安,心里居然又多了一道倩影。徐长安突然觉得自己混蛋至极,心中有羞愧,也有些酸楚,还有些不甘心,如同炖了一锅大杂烩,各种调料都倒在了心里,五味陈杂。
正在两道身影在他心里僵持不下时,门外传来了?的声音。
徐长安转头一看,只见披着蓑衣,顶着大雨的傅子凌走了进来,他脱下蓑衣,抖了抖冲着两人说道:“这不一场大雨下来,工部的侍郎非要来慰问,来看看工程进度,我可能不能陪你们出去了。不过,金光门的守门将领当初受了我一点小恩惠,我和他打过招呼了,你们放心去就行。”
随即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你们现在就算被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庙堂之上的形势好像又有了变化。”
徐长安和柴薪桐向傅子凌道了一声谢。
“还有,若是救出了你那个心上人,情况不对就朝着城内走,我现在毕竟是一介素衣,等我打发走了工部侍郎,就去城门口等着接应你们。”
傅子凌只是听袁星辰说代表柴薪桐的文曲星摇摇欲坠,反正又不是徐长安,那位前辈虽然实力高,可和他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而且也只是当年跟着先生前去,有了一面之缘,所以便也没太在意。
当然,若是他知道李道一的预言和仔仔细细的琢磨一下袁星辰所说的“命运相连”,便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让徐长安和柴薪桐两人出去。
“行了,行了。工部侍郎那小子快要来了,我要去看一看,毕竟这关系到数百人的生活,你们出城的时候记得出示这个。” 傅子凌说着,丢出了一块令牌。
徐长安接过令牌,只见上面写着一个“郭”字。
他也没多问,便把令牌收了起来。
傅子凌也没管这三人,便急匆匆的披上蓑衣,走了出去。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徐长安突然说道:“走吧,我们也出去看看情况。”
……
长安的一如往常。
青石,小雨,远方的绿意,稀稀疏疏的人群,偶尔会见到撑着伞,提着裙摆的姑娘踏过长安的街。
他们三人先到了崇仁坊,把袁星辰送了回去。
柴薪桐看着“袁府”两个大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走进去。
平康坊距离崇仁坊不远,两人走到平康坊,徐长安也摇了摇头,没有进去看一看自己曾经的那些产业。
“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柴薪桐突然问道。
徐长安看着他,突然笑了。
“和你不进袁府的理由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
“要不要去忠义侯府看看?”
柴薪桐再度发问。
徐长安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朝着布政坊赶去,颇有默契的停在了忠义侯府数十丈外,远远的看着那红底金漆的四个大字。
“忠义侯府。”徐长安呢喃道。
柴薪桐低下了头,他知道,若不是为了他,徐长安现在还是小侯爷。若是等到了年纪,借助父辈的余荫和圣皇的偏爱,甚至还能大张旗鼓的去蜀山提亲,把那位紫衣姑娘娶回来。
可现在,他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当日自己在刑场上的倔强,心有愧疚。
徐长安笑了笑,突然转过头,盯着柴薪桐。
“我没有辜负这前两个字吧?”
“忠是忠于我认为对的事,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够找到真相。”徐长安拍了拍柴薪桐肩膀,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座府邸,转身离去。
柴薪桐看着徐长安的背影,突然觉得在通州需要他照顾的那道背影突然变得高大了起来。
“没有。你不负忠义之名。”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两人走出布政坊,却在门口看到了三个熟人。
徐长安一愣,那三人怔怔的穿着粗布衣服,带着斗笠的这两人。
想当初,一人贵为小侯爷,一人是夫子庙最具潜力的人,今日回到忠义侯府,居然要做农夫打扮。
薛潘的独眼通红,鼻子不停的抽泣,走到了徐长安面前。
“啪”一声,雨水高高溅起,他单膝下跪。
他什么话都没说,看着徐长安,眼中有感激,有遗憾,还有愤怒。
他感激徐长安把他打晕,让他能够在往后的日子里有机会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父亲;他遗憾,他没有和徐长安一起上法场,不能和这位小侯爷并肩作战;他愤怒,愤怒徐长安把他打晕。
徐长安扶起他。
薛潘看着徐长安,一把抱了上去。
“我们等你回来,春望说了,虽然有些高攀,可我和她的孩子,另一个父亲就是你。”
徐长安点了点头,笑着应承道:“好,我一定想一个拉风的名字。”
孔德维看了看柴薪桐,走到了柴薪桐跟前。
“还望有朝一日能够和柴兄再度把酒言欢。”
柴薪桐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徐长安突然说道:“孔兄,你也别一天只会死读书了,读书读不出圣人的,看见个女的脸就红,跟别说以后讲学治世成圣了!”
孔德维一愣,顿时有些发怒。
“还不是被你给骗了!”
徐长安心中一紧,羞愧的不敢抬头,只能偷眼看着孔德维。
“你都知道了!”
还好雨有些大,雨水很快把孔德维微红发烫的脸给遮挡住了。
孔德维有些尴尬,没有说话,转头看向其它地方。
何晨走了上来,走到了两人面前。
“多谢小侯爷,多谢柴先生点拨。”
“自小侯爷走后,小夫子就回来了,那大理寺的罗绍华来过,可被小夫子一瞪便走了,小夫子说了,这侯府你想回来就回来,他若没死,这侯府都会在的。”
徐长安心中一紧,他想起了当日去竹谷见小夫子时的情形。
“当然,小夫子说了,希望你们能为自己洗白,堂堂正正的回来,这样最好。”
徐长安点了点头,终于鼓起了勇气。
“代我和小夫子说句‘对不起’。”
何晨笑了。
“等你回来,自己说。”
……
雨越下愈大,如同一道帘子一般把徐长安与布政坊隔了开来。
远处有两人,一人一袭黑袍,另外一人一袭青衫,手中拿着一柄戒尺。
“不去见见?”阿和突然问道。
小夫子没有回答他,反问道:“那你呢?”
阿和摸了摸鼻子道:“在通州,我想试试他,逼了他一把,估计他会把我当坏人吧!”
“我想进皇宫,你呢?”小夫子突然说道。
“怕你不成!”
……
乾龙殿。
小太监李忠贤双腿不住的打颤,这三个人对视良久,一言不发。
良久,圣皇终于开口了。
“你退下吧!”
小太监李忠贤如获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两位大宗师,怎么,来给我一个下马威?”
阿和淡淡一笑说道:“我们哪敢啊,不说你那藏龙卧虎的供奉阁,就单凭你和长安大阵还有圣朝气运,我们两人,恐怕不是对手。”
圣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你们的来意?”
“为徐长安和柴薪桐讨一个保命符。”阿和淡淡说道。
圣皇看向了小夫子。
“这是你的意思?”
“你要的幕后主使已经快要出来了,轩辕炽这些天一直追杀樊九仙,你不会不知道,有些东西一猜就能猜出来。还有,那两兄弟能把五部统一却拱手把胜利简简单单的给了出来,还走到了轩辕炽的身边,目的昭然若揭。不过,这都是你家的事,你自己处理。我只是希望,柴薪桐和徐长安没事。”
圣皇冷哼一声。
“你认为他们会有什么事?”
阿和盯着圣皇。
“前些日子,地龙翻身。你对外说说得了,难道你以为我们感受不出来这是开天境的气息么!”
“我们不求你出手,只希望你别干扰我们,若是徐长安出了半点差错,我就是拼一死,也要你轩辕皇室晃上两晃。我妻子早走了,我基本也没什么盼头了,可你不一样,皇后还在那九重高塔内吧!”
圣皇死死的盯着这位故人,盯着这位当年从长生观叛出的叛徒,双目有些通红。
“一条百年冰蚕,值得你这样么?”
“若你进我供奉阁,除了这皇位,你要什么,本皇都答应你,别说百年,就是万年的冰蚕本皇也给你找来。”
阿和笑了。
“皇位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当年的你绝对懂,这不是百年冰蚕的事。”
圣皇沉默了。
他不是不懂,是不能懂。
若在当年,有人能够出手救他的皇后,别说帮助其子嗣,就是要了他的命,要了整个天下,他也拱手相送!
“滴水之恩,我定涌泉相报!我话放在这儿了,若你再暗中出手,徐长安有了差池,我拉着你陪我一起走,让皇后娘娘一个人永久的睡在九重高塔之中!”
圣皇脸色阴沉。
阿和说完,便大步离开乾龙殿;小夫子也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圣皇,尾随其后。
良久,圣皇呼出了一口气,如同一个老人一般,身子一下软了下来。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坐着至高无上的龙椅,呢喃道:“你们算个屁啊,当年老子和姓徐的是把兄弟,老子兄弟的儿子,什么时候需要你们来告诉本皇该怎么做了?”
他的语气很轻,还带着一丝丝不甘。
他看着身上金色的龙袍,想起了当初那人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帮我照顾好这天下,帮兄弟一把,担起这个担子。”
“你这人,皇帝都不当,我们一起打的天下,你什么都不要?。”当时年轻的圣皇笑着回应着自己的把兄弟。
“这个世界啊,有很多秘密。等什么时候我们把所有的威胁消除了,我让你下了这皇位,让贤能之士当,你可别舍不得啊!”
“不会不会,打了那么多年仗,我也看透了。”年轻的圣皇笑着回道。
正在此时,天边一道雷声炸响,两鬓微白的圣皇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叹了一口气。
“世人都说它好……真是可悲啊!”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乾龙殿内响起。
章节名太长,不够写,写一半。
第五十四章若无身上黄金袍(二)
若无身上黄金袍,行侠仗剑乐逍遥(二)
自布政坊出来,两位布衣少年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朝着金光门走去。有些宽大且厚重的蓑衣内藏着两柄剑。
趁着雨,还未过酉时(17点-19点),徐长安和柴薪桐两人便先出了门,既然有人约,肯定不能非要等酉时过了,太阳落山了才出去。
他们提前出去,方便见机行事。
徐长安原本以为就算拿着这个令牌,也需要经过一番询问,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守城的士兵接过令牌,未曾和他两说一句话,也不曾把那枚令牌还给他,便直接放了行。
虽然两人心中有所疑惑,可也没有过多考虑,反正人家没有盘问,更没有刁难。
两人出城的一刹那,城头上站着两人,他们的身后跟着恭敬的站着几位士兵。
“郭老,您要帮他们,也不必如此的麻烦吧!”一人苦笑道。
那位被叫做“郭老”的老人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同僚,缓缓说道:“我这不叫帮他们,我这叫行公事,我也想看看大皇子身后的人是谁,用婚姻大事做文章,也想看看他们有何目的。”
那人听到这话,顿时一惊道。
“那圣皇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郭老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人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好这位眼神凌厉的老人对视。
“正武啊,之前你一直都不偏不倚,怎么,想站队了?”
薛正武心中一紧,面皮抖动,对着自己的上司尚书令郭敬晖急忙解释道:“郭老误会了,帝王家的事帝王决定,不管谁未来成了圣皇,我也如现今一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郭敬晖眼睛里含笑,嘴角一弯。
“若是这样,那便最好。我们为官,为的是圣朝的官,掌的是百姓给的权,谁是储皇,谁是未来圣皇,我们都不用管。只要记住一点,我们是圣朝的官,掌的是百姓给的权。所以,我们当谋的是天下间千千万万的百姓,不是为了取悦他轩辕家某一个人。”
薛正武低着头。
“学生知晓了。”
“哎,这六部之中,就你和户部的陈玉农还不偏不倚,我才放心吩咐你们两人做事。若是有一天,连你们都做出了选择的话,估计这六部也要大清洗一番了,老夫也没这脸掌这六部的权。”
“郭老放心,下官绝对不会让郭老失望。”
郭敬晖看着他笑笑,然后看着消失在视野尽头穿着蓑衣的两位少年。
薛正武顺着郭敬晖的目光看去,之前那两道人影已经化成了两个点。
“都安排好了么?”
薛正武立马回道:“安排好了,不良帅我派了两人随同。”
“嗯?”郭敬晖眉头一皱。
“你不是有五位不良帅么?”
薛正武看着这位口是心非的尚书令大人,立马回道:“这五位在长安城各自负责巡视一方,而且都是上境宗师级的高手,若是对方只是宗师,那位饕餮唐正棠就可以应付了,若是超越了宗师的存在,就是五人齐上也没有用。”
郭敬晖没有讲话,对于这些修炼之事他所知甚少。当年他也是被那位徐姓的王爷几次三番的登门造访,才掌了这三省之一的尚书省。在这没有明文规定宰相这一职位的朝代,他们三位只是没了宰相的名,行使的却是宰相的权。
他只是想尽力的去报一下当年的知遇之恩。
“那我们能调动宗师级以上的人么?”
薛正武面露难色,低声说道:“传言圣皇也才突破至大宗师不久,供奉阁和夫子庙有超越宗师的存在,可凭我们,还没那个权力。”
看着表情凝重,眉头又渐渐皱起来的郭敬晖,薛正武急忙说道:“那我把五大不良帅全都派出去?”
郭敬晖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说道:“罢了,我们尽力便好,不是还有夫子庙么?”
“对了,前些日子我听闻有人说长安城内出现了开天境的气息,这开天境又是什么?比圣皇的境界还高么?”
薛正武老实的回道:“大宗师以上,便是开天境。”
他原本以为这位老人会发怒,急召回徐长安,没想到这位尚书令却喃喃自语道:“也才比圣皇高一等,圣皇和夫子庙应该能够保护他们吧。”
薛正武嘴角微动,但还是没有告诉这位尚书令大人一件事。
这开天境和大宗师虽然只差了一等,可却是云泥之别,就算是十位大宗师合力都不一定能接住开天境一招。
他看向两人消失的方向,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未说,便跟着郭敬晖下了楼。
“只能希望两人无事吧!”
……
徐长安和柴薪桐一路往前走,兴许是此时尚早的缘故,也未曾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金光门本就有些偏,几乎没有百姓会从此门通过,一般来说只有去西市的商人才会通过此门。
两人一路往前,出现了一个村子,村口还有一个酒家,旌旗被雨水打湿,低垂往下,紧紧的贴着竿,柴薪桐歪着头,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在旌旗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还是认了出来。
“长安引。”
店中只有一个人,可店家看到两人走了进来,也没有打招呼,只是盯着之前的那位顾客。
店面不大,就一间屋子,放着十余张老旧的桌子,因为雨天的缘故,整个店面显得昏暗和潮湿,才进门的地方有一个柜台,柜台的脚下上放着一堆空的酒坛,淡淡的酒香传了出来。
“店家,来几个小菜。”徐长安说着,摸出了几两碎银子。
可店家的目光却还是看向两人的身后没有搭理两人,徐长安和柴薪桐转头看去,只见一张桌子上已经堆起了碗,那些碗摞得比人还高,已经看不到桌子之后的人了。
徐长安和柴薪桐正在想是何人能有此胃口的时候,摞起来的碗后面传来了声音。
“店家,再来二十碗面,再来十斤熟牛肉,再来一坛酒。”
这声音有些粗犷,徐长安和柴薪桐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出现了戒备之色。
那店家是个妇人,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道:“客官,您已经把本店的面和牛肉都吃完了。”
“那酒呢!”
那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
店家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你这小娘子,是怕我付不起酒钱么?”说着,从那堆碗后飞出了一张纸,如同长箭一般钉在了店家身后的柜子之上。
店家转身,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拔了下来,是一张大额的银票。
纵是如此,店家咬了咬下嘴唇还是说道:“客官,这些酒菜算在奴家身上,您这银票把我这“长安引”买下来都绰绰有余了,可我只想老老实实的做点小本生意,我这店啊,离长安城也才数十里路,凭客官的脚力,足够在闭城之前到达长安,到时候客官再畅饮一番,岂不是更好?”
“长安城大,本店面儿小。往客官海涵!”那妇人抱拳说道。
那摞碗后方再没有声音传来,这妇人松了一口气,转向了徐长安和柴薪桐两人问道:“不知道两位需要点什么?”
徐长安看了一眼那张摞满碗的桌子,转过头朝着店家说道:“随意来点小菜,加一壶酒。”
店家点了点头,徐长安和柴薪桐隔着那张桌子远远的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盘熟牛肉,一盘花生和一个凉菜再加上一壶酒被端了上来。
那熟牛肉的香味飘了出来,那摞碗背后突然站起了一人,轻笑道:“你这婆娘,还诳我没牛肉了,原来是怕我是坏人啊!”
徐长安和柴薪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虬髯大汉走了出来,他穿着寻常的锦衣,手中拿着一柄朴素的短刀,面相有几分凶狠。
那妇人心砰砰直跳,之前没了声息,她以为那人走了,这才让小二给两位看着面善的客官上菜,没想到,免了酒钱,没了吃的,这位爷还一直呆在碗后面。
“你这婆娘,倒是说说,是不是看不起我唐某人。”
那店家本就想安安分分的做点小本生意,连忙摇晃着手,有些肥硕的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
“不不,爷您误会了。”
“那你这是何意?”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徐长安和柴薪桐桌子上冒着香气的熟牛肉。
店家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在那虬髯大汉的目光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是最后一盘了。”
虬髯大汉紧紧的盯着店家,徐长安和柴薪桐两人也紧紧的盯着这大汉,手都各自摸着被麻布裹起来的长剑。
“噗嗤”一声传了出来,看着脸色有些煞白的店家,那大汉笑了笑。
这店家弄点家底不容易,生怕这大汉一下把她辛辛苦苦弄的“长安引”砸没了。
“你这婆娘,倒还长得标致。”大汉盯着店家那肥硕的身体和胸部说道。
店家被这话吓得急忙捂住了胸,徐长安和柴薪桐已经握住了长剑。
“两位小爷,别紧张。”大汉没看两人,却是悠悠的说道。
“咱也不是坏人。”随即看着被店家放在柜台上的银票说道:“给出来的东西,也没收回的道理,既然那是最后一盘牛肉,我和他们一同吃,这事儿就算过了,怎么样?”
但凡做生意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求助的看着徐长安和柴薪桐。
徐长安和柴薪桐听到这话,松开了手中的长剑,徐长安展颜一笑道:“请!”
那大汉便和徐长安还有柴薪桐坐在了一张桌子上,他转过头对着那肥硕的女人说道:“这次就算了,若待会还有人来,你还有牛肉,便是看不起我了,我可不依。”
那妇人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姓唐,别人都叫我老唐。”那汉子豪爽的说道,随即也不和两人客气,顾自倒了一壶酒,大口吃着肉。
正在此时,天边雷声响起,停了一会儿的雨又落了下来。
一个青衫文士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店家,来壶酒,一盘肉。”那人直接喊道。
那肥硕的女人脸色有些为难,只能说道:“不好意思啊,客官,本店已经没任何能吃的东西了。”随即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那自称是老唐的虬髯大汉。
青衫文士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不碍事的。”说着转过头去,顺着店家的目光看去。
他面色一喜,立马走到了桌子前,对着徐长安说道:“世子!不,如今应该改口叫小侯爷了,多日不见,可否借杯水酒?”
徐长安看着这个熟人,有些意外,心中的疑惑愈发的深重起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青衫文士坐了下来,颇为忌惮的看了一眼那虬髯大汉。
“敢问这位英雄怎么称呼?”
“别人都叫我老唐。”虬髯大汉吃了一口肉,毫不在意的说道。
那青衫文士微微一笑,自顾斟了一杯酒,拿起酒杯朝着老唐晃了晃也说道:“巧了,林扶风,别人也会叫我老林。”
第五十五章 若无身上黄金袍(三)
若无身上黄金袍,行侠仗剑乐逍遥(三)
当初在越地的时候,他曾在战场上远远的见过林扶风一面。
这个总是拿着折扇,穿着青衫,文士打扮的人曾经也让他心中不是那么的排斥。
同时,也让徐长安了解到了。这传说中的南部从林的野蛮人,也不乏如同中原地区风流士子一般的人物。
“小侯爷,我能坐下么?”林扶风站在了徐长安的身侧,微微弯腰问道,显得极其恭训有礼。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虽然那虬髯大汉看起来凶恶,可徐长安心里却对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反而对这个文士打扮,衣冠楚楚的林扶风多了几分忌惮。
虽然有些人大大咧咧,可行事却并未出格;同样有人衣冠楚楚,却喜欢助纣为虐。
徐长安看了一眼那自称为“老唐”的虬髯大汉,老唐转头看向其它地方,不过转头之前,还是轻轻的颔首表示同意。
林扶风见状,也未等徐长安问答,便直接拱手道:“那多谢了。”说着便直接坐了下来,正对着老唐,而柴薪桐和徐长安则被挤到了一侧。
“长安引”外,雨声越来越大,众人都未曾讲话,明明还有五个人的“长安引”,却落针可闻,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沉寂。
店家的心砰砰直跳,右眼皮也不受控制的跳动,此时就算是再笨的人,都知道这几人绝非善类,或者换个说法,绝非寻常人。
若是村子里的那些人,她早就提起扫帚把他们赶出去了;可是面对的是这几个人,她不敢,那位特别能吃的“老唐”手不理刀,而那两位年轻俊秀的小哥也一直把手放在麻布裹起的长条上,照她的猜测,那两件东西绝对是刀剑之类的武器。
还有那个大雨天摇着折扇,一笑就龇牙的青衫文士,她总觉得那青衫文士转头对着她的笑,很渗人,就像隔壁赌庄红着眼龇着牙嘴角还带笑的讨债人一样。
她有些害怕,还听到自称是老林的人称呼那年轻人为“小侯爷”,本想找个理由打发他们走的她,顿时不敢动了。
俗话说得好“官不与民争,民不与官斗”,圣朝的大部分官员和百姓都做到了这句话。
当官不与民争利,为民不与官斗狠。这话还是那位尚书令大人说的,并且下发到各级官员手中,并且他们还都以身作则,所以圣朝才会在成立短短数十年之内,便初显盛世模样。
她不是怕是别人口中的小侯爷,而是大部分的官员对百姓都还不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现在这场面有些诡异,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唐龇起了牙,笑了笑,同样也有些渗人。
虬髯大汉老唐对着店家招了招手,打破了这个小店的沉默。
他一双眼,盯着肥硕身躯和肥硕胸部的店家上下扫视,店家有些害怕,微微往后退了半步,双手下意识的把自己紧紧的抱着。
“店家没男人吧?”
老唐笑呵呵的问道。
肥硕的老板娘再往后退了一步,急忙说道:“你们别乱来啊,我男人可是村里的扛把子!”
老唐眯着眼,盯着店家的胸部说道:“要是真有男人的话,你男人真是个软蛋。”
随即,他看着有些紧张的店家,笑道:“别慌,请你帮个忙。”
店家眼中全是警惕,没有应答。
老唐摸出一块令牌,徐长安还没看清楚令牌上的字,那令牌便被老唐扔进了店家的衣服里,停在了高耸的胸部之上。
“你拿着这块令牌,进长安,你放心,有了令牌不管多晚都能进去,然后去平康坊的欢喜楼住一晚。对了,你去你就说是小侯爷叫你来的,问小侯爷长啥样,你就把我们四人的样貌描述一遍,没人会为难你。”
“还有,若是明天你这店不在了,那欢喜楼也会赔你一个。”
店家转身过去,掏出那块令牌,看到了令牌上的“刑”字,这才放下心来。
她冲着老唐小声的问道:“哪位小侯爷,别诳我!”
“忠义候,你只管去就是。对了,若是家中有亲人,收拾细软也一并去。”
店家看着这个男人坚定的眼神,突然间有了一丝安全感,虽然她也不能判断这话是真还是假。可老唐最后看向她的眼神,和轻轻的颔首,莫名的让孤独一人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她相信了这个男人。
店家点了点头,拿了柜台上老唐留下的银票,揣着令牌,出了门。
徐长安看着老唐,有谨慎,有疑惑,也有不解。
欢喜楼是他的地方,还让他买单,他确定老唐是长安方面来的人,可却不像是抓他和柴薪桐的。
林扶风微微一笑,任由那肥硕的女人离去。
“唐兄真是好手段,骗了个女人,还让小侯爷帮你出钱。”
“老子一个月才几个俸禄,不能白跑一趟啊,再说小侯爷不差这点儿钱。我来,是有公务在身,不知道扶风还是抚腰兄前来,是为何?”
四人之前都是默默的喝酒吃肉,此时肉已见底,最后一片牛肉孤零零的在盘底。
林扶风没有理会老唐故意说的“抚腰兄”,他看着徐长安,伸出了筷子,夹住了盘底最后一片牛肉。
“当然是来吃肉的!”
那片牛肉才要放进嘴里,只见林扶风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嘴张开,却不能吃嘴边的肉。
另外一双筷子也夹住了那片肉,筷子的那头是眯着眼笑的老唐。
“咱都是出来干活的人,我也想吃肉,可肉只有一块,怎么办?”他也看着徐长安和柴薪桐说道。
徐长安和柴薪桐坐在了桌子一侧,呼吸有些急促,看了两人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这两人是冲着他们来的,自己是他们的“肉”。
徐长安呼出了一口气,看着林扶风说道:“即便是肉,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变成肉。还有,樊姑娘在哪?”
林扶风微微一笑,看着老唐说道:“你怎么不先问他?”
徐长安紧盯着林扶风。
“他不用问,上面来的人。可你呢?即便成为了你们的盘中餐,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林扶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在桌上拿了一个空碗。
“既然你都说了,我也有些好奇,一起看看不同寻常的小侯爷。还有,告诉你一件事,樊姑娘我们并没有找到,这是阳谋,我们只要说有下落,凭你小侯爷顶着的‘忠义’二字,你不会不来。”
他打开了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滴绿色的液体。
“我们只是为了把你骗出来,至于柴小先生,那是某位贵人指名道姓要的人,我们不要他。至于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因为出了长安十多里了,长安的大阵没那么大影响了。”
那绿色的液体落入碗中,林扶风看着徐长安,仿佛要见证奇迹一般,有些兴奋的笑道:“小侯爷,借你的一滴血。”
徐长安不明就里,可还是滴了一滴血进去。
只见鲜红的血液落入,那绿色的液体便如同被惊吓到了的小蝌蚪一般,在碗中乱窜。可最终,还是被鲜红的血液给吞噬,那鲜红的血液变得有些妖异。
林扶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难怪啊,有人不惜代价要吃这片肉。”
老唐摇了摇头。
“说了,你吃不了,你也不是我对手。”
林扶风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门外传来了阵阵泥水四溅的声音,并伴随着脚步声,只见穿着黑衣,如同铁塔般的汉子走了进来。
他们一脸的淡漠,扫视了一圈,朝着林扶风抱拳说道:“林总事,人已经到了。”
老唐闭上了眼,耳朵微动,感知不停的外放。
他睁开了眼,眼中多了一抹凝重。
“二十位宗师,当真大手笔。”
林扶风摇着折扇,凑到了老唐的脸上,鼻子差点碰到一起。
“我说了,这肉我吃定了,即便再加上‘混沌’,就凭你们两,也护不了他。而且,这二十位只是为您准备的,饕餮大人!”
唐正棠面皮抽动,心中有些无奈,若是伤好了,也有机会带这两人走,可他伤还没好利索。只能希望那个女人早点到欢喜楼,小公子懂得这个意思,让薛大人派人来增援。否则,一敌几十,完全不可能。
林扶风坐了回去,放声大笑,挑衅的看着唐正棠,夹起了那片肉,朝着嘴里塞去。
“老子舟车劳顿,最后一片肉,给我吧!”
“说话还是毛毛躁躁的,这位先生,我们旅途劳顿,借片肉,借壶酒如何?”
两道声音传来的同时,外面顿时嘈杂了起来。
徐长安听到这声音,顿时大喜,看着从门外闯进来的两道身影,立马站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若无身上黄金袍(四)
若无身上黄金袍,行侠仗剑乐逍遥(四)
进来的是两人。
一人瘸着腿,拿着一根树枝,而另外一人则是一袭白衣,头发有些灰白,一柄青色的古朴长剑凌空立在了身后。
他的头发有些灰白,这并不是年龄的原因。同他一起进来的那瘸子,白发都比他少,可若是从面相来看,绝对不会认为这两人同一年岁。
徐长安看到这两人,顿时喜上眉梢,立马教道:“师……”
可另外一个字还没叫出来,瘸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指着徐长安说道:“浑小子,你可别乱叫啊!”
徐长安看着两人笑,突然间转过头朝着柴薪桐扬了扬下巴,眉眼之中全是得意的模样。
他似乎在朝着柴薪桐炫耀。
“看,这就是我家两老头。”
瘸子和裴长空的目光也转向了柴薪桐,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位小兄弟,不简单啊。比姓徐的强了数十倍。”
徐长安毕竟年岁不大,看到两位长辈前来,且夸赞的是别人,便有些不服气的道:“你看,这些人都是冲我来的。”
柴薪桐有些尴尬的笑笑,而瘸子则是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
“老大不小的了,这也要争!”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便问道:“对了,不是说要劫法场了,你一个朋友被诬陷了,要让我们来讲讲道理,怎么现在却是在城外。”
徐长安直直的看着瘸子,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瘸子看看柴薪桐,脑袋这才转了过来,原来这个臭小子已经劫法场成功了,还逃出了城外。
瘸子有些尴尬的看着裴长空,悄悄的指着他说道:“都是他,我去找他,他非拉着我喝酒,这才耽搁了时间。”
裴长空脸色不变,冷冷的看了一眼瘸子,瘸子低下了头。
“铁剑山太远,陈桂之那性子慢。”裴长空说完,便转过身去,看向了门外。
此时门外雷雨大作,刀光剑影裹成了一片。裴长空面颊微红,可现在他已经转过了脸,别人看不到。
瘸子反应极快,急忙说道:“对对对,都怪陈老头。”
徐长安看着两位长辈,无奈的摇了摇头,立马问道:“陈前辈也来了?”
“不止他,老裴的大侄子也来了,说是要跟着他叔叔闯荡江湖。”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瘸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个白色的小脑袋露了出来,一双眼睛小心的看着四周。
“诺,我们才到城外,小白就冲着我叫,然后带我来了。”
眼看得两人还要继续旁若无人的聊下去,唐正棠便冷冷的说道:“你是来叙旧的还是来解围的?”
瘸子歪着头看着唐正棠,点了点头。
“这位兄弟修为不错啊,不过好像受伤了。”
唐正棠拳头捏了起来,强行把火气给压了下去,最后冷哼一声,化拳为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碗碟都一震。
唐正棠自然知道看出来瘸子等人是来救徐长安的,要不是任务在身,而且伤还没好利索,他非要找瘸子打一架。
“与其看我,不如想想怎么解决外面的二十位宗师。”
瘸子一愣,有些惊奇的看着唐正棠。
“凭阁下修为,门外那些被强行提起境界的傀儡死士应该威胁不了你吧,别说二十位,就算是三十、四十也绝非你对手啊!”
唐正棠没有皱了起来,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林扶风。
“傀儡死士?”
林扶风眼见得被人揭了老底,也不慌张,手摇折扇微微一笑道:“这只是前菜而已。”
唐正棠冷哼了一声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还以为是真真实实的宗师;境界强行提上来的,而且是傀儡死士,那他就不怕了。
“门外谁在打?”
瘸子看出了唐正棠脸上的窘迫。
“一个晚辈,让他练练剑法,磨砺一下。”
唐正棠闻言,站了起来,提着刀走了出去。
几个呼吸间,他提着刀走了进来。
头发被雨水打湿,刀被他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刀刃之上雨水和血水混合,一滴一滴的汇聚到了刀尖,随后“滴答”一声,落在了地面之上。
满堂皆寂,林扶风脸色一变,徐长安和柴薪桐都看着这位有些怪异的老唐,而瘸子却是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是傀儡死士,那他们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何必呢?”
唐正棠拿起了刀,慢条斯理,仔仔细细的擦拭着。
如同抚琴之人擦琴,写字之人护笔一样,他如同爱惜自己的爱人一般,爱惜自己的刀。
等刀上没了血水,泛着光芒,他这才抬起头来问道:“那你可有解救的法子。”
瘸子摇了摇头,不曾说话。
唐正棠也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反而站了起来,朝着瘸子道了一声谢,便对着徐长安说道:“小侯爷打算和我回去么?”
徐长安正要摇头,林扶风坐着,冷声道:“真把我姓林的当做不存在了?”
唐正棠之前被林扶风唬住了,心中本来就有怨气,怒极而笑道:“那你又想如何?再弄出二十个草包来?”
林扶风没有搭话,便拍了拍手。
门外再度传来了嘈杂声。
唐正棠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林扶风,便提着刀再度走了出去。
可这一出去,二十多息过去了,还没有回来。
最终,众人听到了重物砸在了泥水里的声音,众人这才走了出去,而林扶风则是微微一笑,最后才出来。
唐正棠口吐鲜血躺在了地上,而手持明昊剑还有黑色铁剑的老头则是蹲在了一棵树下,如同看戏一般的看着这一幕。
在唐正棠的面前,站着二十位宗师,二十位宗师的脚下,伏着零碎的尸体。
这二十位宗师,有八人不是穿着黑色的服饰,其余十二人皆着统一制式的黑袍。
徐长安一眼看过去,大概率可以判断出那服饰不同的八人都是来自原南方五部各个长老。
林扶风似乎是知道徐长安所想,便笑道:“不错,这都是我们五部各自的长老,每部来两位,但是玄蛇部在越州之战中折了一位宗师,所以只来了一位。”
随即他看着瘸子说道:“你们四位宗师,应该都达到了上境,可我们有二十位,虽然只是中境宗师以及下境宗师,可你们四人要护住这二人还是有些难度的吧?”
说着,他瞥了一眼站起来嘴角还有鲜血的唐正棠,再看了看手中只拿着一根平平无奇的桃树枝的瘸子。
瘸子看着对面的二十人,眼中战意渐浓。
“我让你看看宗门修士和市野散修的区别。”
说罢,便凌空而起,手持桃树枝,挡在了唐正棠的前面,面对着那二十人。
唐正棠嘴角微动,有些不服气,手紧紧的捏了捏刀,可形势比人强,现在也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
瘸子李义山居高临下,一手持桃木枝,另一只手朝着对面勾了勾。
“先来十人,我试一试。”
话音刚落,裴长空也一跃而起,凌空立于那二十人的身后,这两人仿佛把二十人包围了一般。
“我也先试试十人。”
宁致远看着瘸子手中的桃木枝,才作势要把明昊剑抛出,瘸子却淡淡笑道:“大侄子,这你就不懂了,打这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牛鬼蛇神,桃木枝最好。”
众人闻言,也纷纷大笑,唐正棠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刀,看看拿着桃木枝的瘸子,立马止住了笑容。
二十人怒不可遏,可他们毕竟已经算是湛氏两兄弟的家臣,所以倒也不似市井中人一般破口大骂,冷嘲热讽。
十人转过身去,面对手持青莲的裴长空。二十人眼中都有熊熊怒意在燃烧。
瘸子丝毫不在意,转头对着徐长安说道:“臭小子,我给你看看蜀山万剑诀第一式怎么用的,别以后出去丢人,我蜀山的脸可丢不起。”
说着,那桃木枝凌空而起,尖对准了那十人。
瘸子手捏剑诀,那桃木枝一分为十,十根桃木枝带着带着巨大的剑气,一同刺向了十人。
原本十人以为这十根桃木枝中,有虚有实,便四散开来,可这想到,这十根桃木枝如同长了眼一般,追着十人不放,最终十道剑气炸开,十人尽皆倒地,一根桃木枝从天而降,插在了地上不停的颤抖。
而另一边,裴长空也同样只用了一剑,便把那十人打趴下了。
“现在你们知道不仅有境界差距,还有市井野修和宗门修士的差距了吧!”
瘸子淡淡的说道。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一位穿着黑袍,戴着被遮住了半边脸黑纱的老人从雨中的薄雾里缓步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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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一点儿内容,马上好。
第五十七章 兄弟(上)
兄弟(上)
当天边乌云渐浓,雨打湿长安街道,夜黑得有些深邃的时候,平康坊却丝毫不受大雨的影响,灯火通明,只是热闹传不到平康坊深处的凤鸣阁。
凤鸣阁不似往日一般热闹,几盏烛火摇曳,庭院前落了一地的叶子。大皇子一个人坐在了主位上,喝着闷酒。
自从莫轻水走后,他便不喜欢歌舞,如今樊九仙逃婚,事情败露,父皇早已知道,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凌厉。
虽然,现在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其余的都以为他大皇子和樊九仙结了婚,幸福美满,举案齐眉。
可有些压力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得到。
圣皇自然不必说,他暂时的帮忙瞒住,只是不想家丑外扬而已,可这件事让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而且,若是这事不完美解决,在一定的时间内不把樊九仙找回来,别说还想争一争这储皇,恐怕要直接安安乐乐的当个闲散皇子了。
他的父皇如同悬在他头顶的一柄利剑。
至于樊於期,这两日只要自己露面,他便找来,冲着自己撒泼打滚,死乞白赖的哀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自己和女儿父女情深之类等等。
大皇子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若真是父女情深,还会把女儿骗来,女儿失踪了不去找,却来给自己施压。
大皇子心里清楚得很,这樊於期怕事情有变,所以想加快掌控铁浮屠的进程。
被樊於期缠得没办法了,便只能当着他的面,写了几封书信,寄往了南方,把何潜在铁浮屠中的地位再度提了提。
他毫无办法,只能收回之前刺杀樊九仙的任务,改成了找到并带回来。
他也想直接杀死那个女孩,然后逼迫父皇承认,可当他面对他的父皇,看到他的双眼时,便知道此事行不通。
湛氏两兄弟错了,他也错了,圣皇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
容易屈服的人也成不了开口的皇帝。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凤鸣阁中喝着闷酒,只有庭院中几株不断落叶且孤独的树陪着他。
……
“皇子殿下,怎一个人饮酒,一群人饮酒伤身,一个人饮酒伤情呐!”
门被推开,大皇子抬起眼看了来人一眼,没有搭理他,继续一个人喝着闷酒。
湛南走到了他的跟前,顾自拿了一个杯子,从大皇子的桌子上抢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大皇子冷冷的看着这个对他大不敬的“商人”,没有言语。
湛南闻了闻就,鼻子使劲的吸了吸,一脸陶醉的样子。
最终他也没喝酒,放下了杯子,看着大皇子淡淡的说道:“做事的时候,喝酒不好。”
大皇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便立马飘忽到了庭院中那几棵树上。
呢喃道:“有多少人,明知道喝酒不好,却偏要喝;又有多少人,名知道喜欢这事不能强求,却偏要勉强。”
说着,便又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他此时想的是一抹红衣还是那一袭白裙。
湛南看着他,摇了摇头,沉声道:“该做事了!”
大皇子双眼微红,醉醺醺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你谁啊,敢吼本皇子,还教本皇子做事。”
大皇子的手指不停在空中比划,最后戳到了湛南的鼻子之上。
“你……小心一点,再……再这样我就把……把……”大皇子说着,打了一个酒嗝,这才接着道:“把你们全家斩咯!”
说罢,便一个人看着房梁,乐呵呵的傻笑。
湛南坐在台阶上,对面这大皇子,面无表情。
最终,他心念一动,一股威势从体内迸发,大皇子脸色一凝,突然有种想要臣服的感觉。
湛南看着他慢慢的弯腰,身上被一层青绿色的光芒给环绕住,大皇子体内血液加速流淌,痛苦的抱起了头,在地上打滚。
湛南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站了起来。
大皇子不停的打滚,抱着脑袋,双手紧紧的抱着脑袋,额头青筋暴起,指甲嵌入脸上,不断有血珠冒出。
他从凳子上滚了下来,撞翻了矮小的桌子,如同一块巨石落日了凤鸣阁,顿时凤鸣阁中铺满了碎片和桌椅残骸。
最终,大皇子忍受不了疼痛,抱着脑袋的手缓缓的松开,晕了过去。
湛南看着在自己脚下的大皇子,摇了摇头自语道:“若是你听话些,谁舍得这样对你啊,毕竟用了我们相柳一脉的精血,就相当于一家人了,有谁会不心疼自家的孩子呢?”
他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神色。
“可惜啊,不听话。老话说得好,小树不修不直溜,孩子不打不成器。”
……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风微凉,大皇子醒了过来。
他此时酒意全无,转头看向了凤鸣阁,只见屋内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他走到了主位之前,看向了那张新换的桌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崭新的桌子和脸上的疼痛告诉着他,有些事,确实发生了。
他看了一眼恭敬的立在一旁的湛南,眼中的惊惧一闪而过。
“湛……湛先生。”他顿了顿,还是觉得叫尊称其为先生比较合适。
“在。”湛南微微低头,表示尊敬,他很满意现在大皇子的态度,低下头的一瞬间,笑了笑。
“我记得湛先生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做么?”大皇子紧紧的盯着湛南,呼吸略微有些重。
湛南拢了拢散在两鬓的长发,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不错,此时正是您名正言顺成为储君的好时机。”
大皇子心中大惊,可还是佯装不解的问道:“如今,怎么说?”
“圣皇离开长安了,现在和你争皇储的不过是你亲爱的十弟,他有着一群文官的支持。圣皇不在,你只需确定明日他何时去翰林院跟着一群酸腐文人学习,你只需要在他的寝宫和翰林院之间帮他找一个风水不错的地儿就行了。”
轩辕炽的身体有些颤抖。
他自然明白湛南的意思,他也不是没杀过人。可在战场上杀无数人,和要亲自了结自己仅有幼学之年的弟弟是不一样的,即便那位弟弟只是同父异母。
“怎么,征战沙场多年的大皇子也会颤抖?”
大皇子看了湛南一眼,只能深吸一口气道:“十弟没了,还有其它的兄弟。”
“那些人能和争么?”大皇子摇了摇头。
“可若父皇……”湛南摇了摇头道:“你是想说,圣皇陛下想立谁就立谁,不过废些时间再培养是吧?”
大皇子点了点头。
湛南的嘴弯起了一丝弧度,他背靠着庭院,身后一片幽黑。风吹来,把院子中几片绿色的叶子卷了进来,也再度把湛南的头发吹散。
他显得有些妖异而恐怖,轻轻的嘬着纤细的手指,声音陡然一变,说出了一句令大皇子有些惊恐的话。
“倘若他回不来呢?”
大皇子呆在原地,虽然他一直觉得父皇对自己不好,可毕竟是陪伴自己从小到大的人,听到这句话,脑袋一片空白。
斗归斗,闹归闹,可他从来没想过父皇离开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呆呆的待在原地,若不是之前湛南突然能控制他,他绝对会把这个“叛逆”斩了。
“怎么,身经百战的大皇子居然会怕了?你父皇和弟弟倘若同时不见了,这圣皇之位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么?你好好想想看。”
大皇子咽了咽口水,眼中的一抹柔情化作了凌厉,摇头道:“不怕。”
“那好,现在算不得晚,你那弟弟也没个母后照顾,你今晚就去给他点关怀吧!记得,把他明日的行程摸清楚,你好好陪陪这个弟弟。等时候到了,我会想办法在宫中制造混乱,接下来,怎么做,你应当知晓吧?”
大皇子有些苦涩的问道:“非要我亲自动手么?”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你动手最安全。”
他站在原地良久,最终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好,我今日便进宫。”
……
大皇子前脚才进宫,后脚就有人进入了布政坊,到了郭府。
郭敬晖正在看各级官员的递上来的折子,他要挑选出需要圣皇做决策的,然后圣皇再和三老共同商议。
一阵风吹来,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他没有穿着铠甲,郭敬晖却朝着他叫道:“董将军。”
这人便是圣皇亲卫,御林军的董成。
“不是圣皇吩咐了,只有宫里出现动静你才来找我么?”
“可您也说过,大皇子有动静也要来报备。”
郭敬晖握着笔的手一抖,一行墨洒在了奏折之上。
“莫非?”
董成淡淡说道:“果然不出郭老所料,大皇子深夜进宫了,还去了十皇子寝宫。”
郭敬晖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董成便消失不见。
这位老人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看着被雨水打落的树叶,负手而立,长叹了一口气:“轩辕炽啊,你可别让人失望呐!”
第五十八章 兄弟(下)
兄弟(下)
雨歇了下,下了又歇。
大皇子趁着老天爷打个盹的功夫,急急忙忙的进了皇宫。
按理说,成年的皇子不许进宫,得在外开府,这是前朝的规矩。可圣皇当时只找到几个治理天下的良助,帮他打理后院的良助已经卧床不起,奄奄一息了,故皇宫之外,在郭敬晖、那位徐王爷的带领下,经过了一系列的变革,几乎人人有地种,户户有粮草。圣皇嫌麻烦,也不懂这些,当时一门心思的在皇后身上,所以便宫内一切制度照旧。
所以,成年皇子宫内不许有住所,甚至是无诏都不许进宫。
这么做,一是防止后宫混乱,除了未成年的小孩和圣皇,还有每隔一个半个时辰便要严格执行换班制度的护卫之外,宫内晚上只能有太监和宫女。当然,有急事要奏的大臣也要除外。
可到了圣皇,这个规矩便也不是那么的严格了。
大皇子在宫内也保留住处,他是唯一一个成年之后还能在宫内住的皇子。
自成年后,大多数的时间他都在南方,偶尔回到长安也是窝在了凤鸣阁,圣皇没有让他独自开府,更没有给他什么封号打发他。
所以,他偶尔也能进宫住一下,圣皇也不管他。
反正宫内没有嫔妃,只有宫女,偶尔有几个宫女意外和圣皇有了关系,即便生了孩子,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唯一一个嫔妃是在当时的四大世家逼迫下不得已才立的,生了二皇子之后,那位嫔妃也“意外死亡”。
所以,整个皇宫显得最有人情味的地方便是那高耸的九重塔,塔中睡着一个永远活在圣皇心中的女人。
大皇子进宫,小时候的宫殿早就换做他用了,所以他便只能去贤德宫旁一栋小房子里住下。
贤德宫,一座空了很久的宫殿。
原本按照前朝的叫法,皇后的宫殿当叫做坤宁宫,可圣皇却是不管这些。他腹中没万千笔墨,当时也没什么漂亮话,也没时间去翰林院请教一下几位大学士,反正他认为自己的皇后贤良淑德,所以便直接改成了贤德宫。
贤德宫的主人早就睡在了那九重高塔之中,可这里却一直保持原样,每天都有宫女和小太监前来打扫,圣皇也偶尔会来巡视一番,他要保证这个地方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让他的皇后醒来便能看到熟悉的地方,有熟悉的感觉。
贤德宫的旁边新起了一座小楼,这便是大皇子在皇宫的居住地。
守卫和太监们都知道,所以大皇子进宫,一路畅通无阻。
可今天,他没有朝着贤德宫的方向走去,他走向墨阳宫。
墨阳宫,当今轩辕圣皇小皇子的宫殿,那位被翰林院和文官们捧上了天的轩辕仁德的宫殿。
大皇子刚到墨阳宫,顿时天边想起炸雷,他看了看宫殿前,小太监们无精打采,宫女们也昏昏欲睡,守卫更是不知道去哪儿了,可他此时来不及想这些,便朝着窗户上映着一个小孩身影的房间走去。
等到他走到了门前,小太监和宫女们才猛然一惊,正想发话,却在灯火的照映下看清了来人的脸。
他们都惊惧的张大了嘴,等着眼睛,看着这位如日中天的皇子朝他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们也配合的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
其实这个弟弟他没见过几次,有好几次他被那些言官说教的有些烦了,便远远的看了看这个弟弟。没有什么出奇的感觉,和普通小孩一样,只是他觉得这个弟弟要可爱一些。大概是大半血脉相同的缘故,他莫名的对这个弟弟有了好感。
他的心也有些紧张,砰砰直跳,进去先说什么好呢?
总不能一进去就说,你明天什么时辰去翰林院学习啊,哥哥要杀你。
这种话他也倒不是说不出口,可对一个孩子却是不能说。
其实,他也明白,这是湛南给他的机会。
若是今晚直接杀了,那更省事;这也是对他的考验,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当他轩辕炽什么人了么?受制于人,又不是他的狗和马屁精,他没说的,大皇子自然也不会做。
况且,这事儿,他内心本就有些抗拒。
他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最终推开了门。
虽然年纪尚小,可也看得出来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剑眉星目,却又温文尔雅的少年郎。
轩辕仁德被推门声一惊,猛地从堆满书籍的桌子上抬起头来,看着来人。
眼中先是一惊,后歪着头看着淡笑着却又有些尴尬的大皇子,随后眼中一喜,立马叫道:“哥哥。”
大皇子心头一暖。
别说湛南没要求,就算要求他今夜解决了这个威胁,凭这句“哥哥”,他怎么都要让弟弟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个夜晚。
大皇子微微一愣,站在了原地。
“哥哥”这个称呼他好久没听到了,以前轩辕慧安还在的时候,她呀,经常会像个小跟屁虫一般跟在自己的身后,甜甜的叫自己“哥哥”。
也不知道柳承郎那个混小子有没有好好照顾她,这可是他父皇,他母亲和他心头的宝贝啊!
当他开始懂事了之后,他不再叫“父亲”,改成了“父皇”,任何的称谓加上了一个“皇”字,便多了极大的权力,可却少了人情味和温馨的感觉。
自从父亲把母亲放在九重高塔的那一刻起,父亲变成了父皇,只有轩辕慧安那个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叫自己哥哥。
可当轩辕慧安走后,便没有人再这样叫过他。
兄弟姐妹虽然不少,可他们都是低着头,恭敬的叫他“皇兄”。
从来没有人像这位弟弟一样,眼中带着几分羞怯、紧张、和希望的叫自己一声哥哥。
看着怔在原地的大皇子,这位轩辕仁德怯生生的开口了,还有些害怕。
“对不起,哥哥。不不不,皇……皇兄。”
大皇子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抚着浑身有些发抖的轩辕仁德的头顶,轻声说道:“还是叫哥哥吧!”
轩辕仁德眼睛一亮,有几分开心,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皇子挨着他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堆起来比轩辕仁德还高的书籍,便问道:“你每天晚上都看书么,还是翰林院那群先生布置的功课太多?”
轩辕仁德摇了摇头,把之前看的书合了起来,然后双手撑着脸。
大皇子看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换了一个问题。
“对了,我也没和你见过几次面,你怎么会认得我?”
轩辕仁德听到这话,神秘一笑,随后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在大皇子惊讶的目光下,钻下了床,掏出了一幅画卷。
皇室用的画卷自然不会是凡品,可画上的内容却让他心里一暖。
上好的宣纸上,画着几个只能看出人形的人物来,画的确实是无法入眼,可下面的题字却很漂亮。
一家人。
大皇子看去,只见占据最大地方的带着帽子的一个人,他的脸上多了一个“父”字,而脸上写着“父”字的人身旁,也有一个木棍和圈组成的人,脸上写着一个“大”字;“大”字人的脚下,又是一个木棍和圈组成的人,上面写着一个“娘”字;而在这些人脚下,偎依这数十人,脸上都写着很小的字,都做好了标记,从哥、姐到二哥、三哥……在最角落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我”字。
轩辕炽的心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疼。
“我总希望哥哥姐姐们来看我,可慢慢的,他们都必须搬出皇宫,所以我只能画画记录下来,可先生们不教我画画,天天不是让我读“之乎者也”的话,就是告诉我怎么济世安民。
他挠了挠脑袋,笑道:“我只能凭记忆,记住父皇,母亲的模样,根据母亲描述的那个天底下最最温柔的大娘的模样画副一家人,我以为写字和画画差不多,可上手了才发现,难得多,所以便只能在他们的脸上做好标记了,可他们的模样我不会忘记。”
大皇子眼中有泪光闪烁,抹了抹眼睛。
“你能把这东西送给哥哥么?”
轩辕仁德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不行,给了你,我以后无聊的时候没事情做了,没东西对着发呆了。”
轩辕炽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你可以和小太监玩呐!”
轩辕仁德低下了头,嘟起了嘴,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
“他们都不和我玩,还会嘲笑我。”
轩辕炽眼中满是疑惑。
“我记事起,我和娘便住在这里,房子很大,那些官员们也会尊重我们。可那些公公们却很凶,他们总是说我是野种,除了每日三餐,什么都不管我们。”
大皇子眼中出现一丝怒意。
“后来,母亲病了,我跪着求他们去找太医,他们嘴上应承着,可过了好久,娘都永远的睡着了,脸上都有小虫了,太医还没来。”
最后,父皇终于出现了,他杀了那好多的公公,可娘也回不来了。
轩辕仁德低着头,隐隐约约有啜泣声传来。
“后来呢?”大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后来父皇不时的会来看我,可也没有人陪我玩,小太监们只是不会冷嘲热讽了。”
大皇子轻叹了一声。
“你应该来告诉父皇或者我啊!”
轩辕仁德摇了摇头。
“父皇要管理那么多的人,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肯定很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而哥哥,我听说了,你可厉害啦,驰骋沙场,白袍银枪,见者闻风丧胆。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轩辕仁德抓了抓脑袋,笑中带泪。
突然,“咕咕咕”的声音传了出来,轩辕炽看向了轩辕仁德,轩辕仁德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让小太监送些吃的来吧!”
轩辕仁德摇了摇头。
“好久没让他们送了,以前啊,送的东西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在里面。”
大皇子脸上的怒意一闪而逝。
“那你怎么解决的呢?”
轩辕仁德神秘一笑,招了招手,附到大皇子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大皇子脸上出现了惊奇的神色,点了点头。
一大一小算准了时机,从窗户翻了出去,那些小太监和宫女们都没有发觉。
两人做贼一般到了御膳房,轩辕仁德轻车熟路的在御膳房内找了一圈,最后小声的冲着轩辕炽说道:“没其它东西了,只有鸡蛋,还有一些冷饭吧,大概是那些厨子们吃剩下的。”
大皇子想了想问道:“你会做饭么?”
轩辕仁德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
大皇子正想开口,却听到这位弟弟回道:“我做饭可厉害啦,可我怕会被人发现。”他说着,还冲着大皇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大皇子俯下腰,也低声说道:“没事,我帮你看着。”
“好!”
轩辕仁德便在角落找到了一堆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个火石,开始生起火来。
不一会儿,站在门口的大皇子听到了叮叮咚咚的声音,他想了想,转身看向了自己正在认真炒饭的弟弟,随手一挥,一道光幕把他围了起来,声音也没了。
看得轩辕仁德要做好了,他便手一挥,光幕消失。
轩辕仁德端着两盘饭走了出来,两位皇子就蹲在了御膳房的门口吃起了几乎所有人都吃得起的炒饭。
等吃完之后,轩辕仁德便把自己哥哥的空盘子拿了过来。
轩辕炽一愣。
“你干嘛?”
轩辕仁德挽起了袖子。
“洗碗啊,这样他们才不会发觉。”
轩辕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位年纪那么小的弟弟洗碗。
最后,他们原路返回。
看着自己的弟弟嘴角带笑,满足的躺在床上之后,他这才准备从正门离开。
“哥哥,你还会来看我么?”轩辕仁德突然问道。
“会。”轩辕仁德脸上全是幸福的模样。
“对了,你不是应该以牙还牙么,他们毕竟是奴才。”大皇子突然问道。
轩辕仁德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有光。
“我娘说了,只要你对世界好,世界也会对你好的。”
“所以你便不管他们。”
轩辕仁德抓了抓脑袋道:“其实我也会劝解他们啦,和他们说说翰林院先生教我的道理。”
大皇子盯着他。
“我错了么?”轩辕仁德目光有些畏惧,小声的说道。
“没错。”大皇子轻声道。
说罢,转过身去。
“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
“明天。”大皇子的内心很是纠结,可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好,那我明天辰时去翰林院,哥哥能来送我么?”
大皇子点了点头,不敢看这位弟弟,转身离去。
……
当他到贤德宫门口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并不意外,这个人在这里很正常,因为父皇每次出去都会给他进宫的权利,后宫没嫔妃不说,他年纪也大了,所以并不会有什么差池,当然,更让人值得尊重和放心的是,这位老人的品格。
“你见过你那位弟弟了?”
大皇子点了点头。
“你早知道他的状况么?”
郭敬晖摇了摇头。
“我也不经常进宫,根本不知道,他也不说,还是今日你去了,我才知道这些事。”
第五十九章 玉碎(上)
玉碎(上)
那间有些简陋的,叫长安引的酒家前面站满了人。
穿着黑袍遮着半边脸的柳伯站在了前方,他的身侧则是恭恭敬敬的林扶风,而两人身后,二十人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两排。
柳伯用手捂了捂嘴,轻咳了两声,显得有些疲惫,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全然是笑意,仿佛久饿的人看到珍馐玉食一般,双眼冒着光。
准确的说,是看向徐长安的眼睛里冒着光。
徐长安被瘸子、裴长空和宁致远团团围住,三人的之外,又有一虬髯大汉和一团黑雾,一左一右宛如门神一般立在他们身侧。
而他们的前方,坐着三个人。
刚下过雨,甚至还劈过雷,空气中还有一点腥味,也不知道是因为雨天的缘故,还是三人不同伤口都流着血的原因。
顶着小雨,三人便坐在了泥水之中,脸上泥水和血水混合。
不管是向来稳重的小夫子,还有有些狂傲的阿和,或者是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神秘人,哪里还有一点高手的风范。
“三位,还要试试……么?”柳伯说着,还是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小夫子没有搭理他,先是看向了坐在泥水之中位于自己左侧的阿和。
“你呢?”
阿和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后如临大敌的众人,缓缓的摇了摇头。
小夫子眼神有些暗淡了下来,其实也怪不得阿和,他已经尽力了,对面这位受了伤的开天境以一敌三游刃有余,要不是他身受重伤,只怕自己这三位大宗师完全不够人家看的。
小夫子看了看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雨滴渐渐的变大,打在了他的脸上。
能做到这个地步,着实不容易,他们三人分别挨了老头几下,可老头也在围攻之下,疲态尽显。
“都说痛打落水狗,好不容易遇到一条,没想到还被咬了。一般对于我来说,被狗咬了,我都要把狗打死!”
小夫子惊诧的看了一眼浑身战意莫名上涨的阿和,阿和啐了一口,双手撑着地,从泥水中抽出一柄黑色的长剑。
“不死不休!”
小夫子笑了笑,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戒尺。
“你呢,待会找个机会,带徐长安回长安,只要到了长安,就是十个开天境你也给我打下来!”小夫子低着头,对着他右侧的神秘人说道。
那人也不矫情,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徐长安,徐长安突然感觉这眼神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小夫子眼中难得的出现一抹狠戾,他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开天境老头自然也能听到,他也没打算瞒着他,他只想和阿和用命拖住这个老头,只要进了长安,便什么事都没了。
阿和看着小夫子咧嘴一笑,露出了牙齿,而小夫子也轻轻颔首表示回应。
“起!”
阿和猛然起身,从泥水之中拔出黑色的长剑,剑身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剑尖轻点,挑起了一连串的水珠,水珠没有落下,也没有立刻射向老人,它们被抛在空中,停滞住了,那些水珠发出了淡淡的光芒,有序的排列在了阿和的身后,仿佛一双展开的巨翅。
黑色长袍后扬,阿和脸上露出笑容。
“本来我自打离开那几个破老头之后,便不想用他们的东西,可今天,你似乎比他们更加的可恨!”
“雨落人间!”
随着他一声大吼,他身旁的小夫子也拿起了戒尺,朝天一指。
“春风度日”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一道青芒暴涨,隐隐约约可见一道人影。
柳伯微微有些诧异。
阿和挥舞长剑,同他之前的风格完全不同,剑招犹如舞蹈一般,就算是全天下最为善舞的舞女,也没有他的身姿优美。
他似从九天落下的天神,又像极了某些寺庙或者洞窟里那些壁画上的仙。
长剑向前一挥,没有霸道而凛冽的剑气,也没有浩大的声势。
林扶风有些疑惑,对面的人都是大宗师,不可能造那么大的势便什么都不发生。
随即,阿和向下一斩,空中的雨似乎大了几分。
林扶风身后的一位宗师正想嗤笑,却没想到一滴雨落下,落到了他的头顶上。
雨,大多时候都是美好的。
春雨润物,夏雨霏霏,秋雨怡人。
它们大多时候侵入土地,刺激万物生长。
此时的雨也是一样,它们落到了头顶,侵入了他们的身体。
嘭、嘭、嘭的声音传来,五六位宗师没哼一声,头顶便爆出一团血雾,随后软软的躺在了地面之上。
柳伯想提醒已经晚了,身上墨绿色光芒暴涨,那些雨落到他的身上,如同落到了盘子里一样,噼里啪啦直响。
与此同时,小夫子身后的青色光影,手持戒尺往下轻轻一拍,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深坑。
雨依旧下,阿和周身那些散发着光芒的水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说起来慢,可这些动作只才用了几个呼吸。
那神秘人见得形势大好,也还没来得及走,没想到阿和与小夫子便直接把这开天境的“落水狗”给打趴下了。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长吁了一口气。
小夫子与阿和便直接脱力,倒在了泥水之中,喘着粗气。
众人才放下心来,只见那深坑之中缓缓站起了五六人,为首之人便是柳伯!
“走!”
小夫子突然叫道。
那神秘人立马提起徐长安,朝着长安奔去。
“想走?”
柳伯双目闪着红芒,身后出现一条墨绿色的巨蟒光影。
巨蟒朝着朝着众人一吼,神秘人身形一顿,犹如陷入了泥沼,而小夫子与阿和被这气浪一吹,脸色一白,胸口一炸,鲜血染红了衣服。
“嗷呜!”
另外一道啸声传来,如同猛虎下山!
两道啸声相抗,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浑身是泥的白色小兽发着抖,雨水顺着它的毛发一滴滴的往下落。
柳伯看着面前的小兽,有些失望,还有些不可置信。
“听闻当年白虎真兽一脉,骁勇善战,流尽最后一滴血,没想到真兽大人一丝真血的传承者会救这些人!”
那小兽喉咙里发出了嘶吼,浑身的猫炸起。
众人从泥坑中爬了出来,瘸子看到这一幕,心砰砰直跳。
他认得出来,这是小白。
和徐长安相识的人,都认出来了,这是跟着他的那只白色小猫。
“看在同源的份上,我不杀你,滚!” 柳伯一身怒吼,大袖一挥,小白不知道被扇到了何处。
柳伯喘着粗气,抬起头远远的一看,只见那神秘人已经带着徐长安到了城脚。
只要进了长安,大阵激活,就算他和老贺两位开天境联手闯阵,也会化作齑粉。
神秘人带着徐长安登上了金光门的城墙,远远的望着长安引的方向。
柳伯看着城门的方向笑了笑,从泥坑中抓起了阿和,没有催动体内法力,就这么一拳接着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阿和的眼中一片朦胧,脸上全是鲜血,口中也全是血水。
“雨落人间是吧!”
“上古玄天剑诀是吧!”
阿和的脸肿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柳伯站了起来,从泥坑中拖出了小夫子,丢在了阿和的身边。
两人如同烂泥一般。
柳伯红着眼,又是一拳接着一拳的砸在了小夫子的身上。
“亚圣真身是吧!”
“教化万民是吧!”
他揪着小夫子的头发,把他的头埋进了泥水之中;阿和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他一巴掌扇了过去,口中吐出几颗牙齿。
柳伯提起这两人,冲着长安的方向。
“徐长安,你出不出来,不出来,他们都得死!”
神秘人看着两位亦敌亦友的故人,眼角有些湿润。
“他们为什么非要你?”他低声问向徐长安。
徐长安眼中全是泪水,摇了摇头,哽咽道:“我不清楚,只是他们之前要了我的一滴血,随后让我的血和一滴墨绿色的液体融合。”
神秘人想了想,脸色稍微一变,划破自己的手指,同时拉起了徐长安的手,在他的手指上一划,两道口子并在了一起。
神秘人看着自己微微发黑的伤口,眼中多了一丝了然,也多了一丝绝然。
“记住!你就是死都不能出去!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救出来。”神秘人说着,便要再度跃向长安引。
徐长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说道:“谢谢您,陛下。”
神秘人一愣,想了想说道:“你认错人了。”
……
柳伯看着来人,笑了笑。
“你应该是圣皇陛下吧!这伟大啊,为了一个侯爷,亲自犯险。”
神秘人撤开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了真容。
除了阿和还有小夫子,其它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封妖剑体!”
有些狼狈的圣皇直接说出了这几个字!
柳伯眼神一凝。
“你应该是有蟒类真血的半妖人吧,难怪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杀徐长安;你的两个主子呢,莫非在策划宫变?”
柳伯脸色一变。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你得死,徐长安也得死!”
神皇没有说话,身上金芒汇聚。
柳伯本就受伤,虽然境界高了一级,可此时,若是圣皇如同那两个年轻人用出压箱底的手段,只怕他也吃不消。
他咳嗽了两声,一道声音传来。
“别玩了,把徐长安逼出来吧!”
圣皇一惊,转过头去,有些后悔,又一位开天境!
远方再度来了一个老人。
他和柳伯同时伸出了手,绿色的光芒往外扩散,众人身不由己的悬在空中。
长安引背后的那个小村子里,百姓们早就聚在了一起,浑身冰凉,甚至还有人放声大哭。
绿色的光芒扫过,他们惊骇的发现,房子似乎拔地而起,飘向了空中!
“徐长安,你出来吧!”
“本座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接了我的三掌,我便放过所有人!啧啧啧!”
那位后来的老人阴恻恻的笑道!
他一个开天境,一个通窍巅峰怎么都不可能接得住他的一掌,更别说三掌了!
第六十章 玉碎(下)
玉碎(下)
徐长安目眦欲裂,双手紧紧的抠着城墙,指甲里有血冒出。
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拔地而起的村子。
似乎看到了村子里被吓得往母亲怀里直钻的孩子;似乎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妇人;似乎看到了那些眼中有着恐惧,却又有一丝淡然的老人;似乎还看到了几个老人把心爱的孙子孙女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想用苍老的身体帮他们阻挡一切恐惧和灾难;几个汉子抱着自己的女人,女人把头埋进男人的怀里,男人嘴上说着别怕,轻轻拍着自己女人的背,像哄孩子一般的哄着,可自己却嘴皮子发干,不停的颤抖。
一座村子拔地而起,任谁都不能保持镇静。
所有的镇静,都只是不想在所爱之人面前露怯罢了。
在孙子的眼中,爷爷奶奶便是天;在女人的眼中,那个温暖的胸膛便是最安全的港湾。
徐长安的眼泪不停的往下落,他宁愿自己被悬在空中,也不宁愿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他忍不住要下楼去,似乎看到瘸子涨红了脸,使劲的摇着头;而小夫子脸上全是血,笑了笑,张了张嘴。徐长安看到了他的上下颌之间全是血丝和口水相连,但他仍然似乎是在告诉着自己,别下去。
他还看到了那位黑衣剑仙,脸上比小夫子好不了多少,还掉了几颗牙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张开了嘴,露出了缺了门牙的牙龈。
那位平日里淡然又高高在上的圣皇陛下,脸色涨得通红,但还是朝着徐长安摇了摇头。
裴长空、陈桂之、宁致远、柴薪桐、那位才认识的老唐,似乎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出来,徐长安吸了吸要流下来的鼻涕,抹了抹眼泪,看着前方。
“徐长安,考虑好了没有?”
声音远远的传来,随即他眼前的景象消失了,徐长安这才知道,刚才他看到了不是幻象,不是似乎看到,是对方依仗着修为的强大,强行把画面展示在了自己面前。
“老夫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一刻钟你还不出来,三个呼吸杀一人!”
徐长安咽了咽口水,仿佛失了神一般,看着一片漆黑的前方,呆呆的。
金光门守城的小宗师自然也看到这一幕,他拿着香炉,里面插着一柱香走近了徐长安,没有言语,也没有劝解,因为他知道所有的决定和权利都应该在小侯爷自己手中。
徐长安接过那柱香,靠着城墙颓然的坐了下来。
雨滴流过发梢,看样子,会正好落到那柱香上,把香打湿。
徐长安真希望这柱香灭了,这时间便会永远的停滞,他把香炉放在了地上,火红色的长剑也胡乱的丢在一旁。
他张开双臂,抬起了头。
琉璃瓦制成的屋檐上,一滴雨落了下来,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他在里面似乎看到了瘸子,看到了那个一瘸一拐去整理书架的瘸子,他总是佝偻着背,问道酒香眼睛便像小狐狸一般亮了起来。
“啪”一声,画面未完,那滴雨落到了徐长安的额头上,有些疼。
他继续看着屋檐,屋檐上的雨滴慢慢放大,耳边传来了雨声,他又看到了雨滴中藏着一个人,那人一袭青衫,嘴角总含着淡淡的笑容,看什么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还没看清具体的画面,那雨滴便再度打在了额头上。
徐长安看着屋檐,雨滴似乎越来越快,他只能勉强看清雨滴中的人,陈桂之、圣皇、宁致远等等,甚至最后出现了一些他不认识的人。
雨滴越落越快,打得他额头生疼。
他怔怔的看着雨滴落下,有液体从脸颊落下,不知道是雨滴还是泪珠,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小侯爷,时间快到了。”
那和他并不相识,在城门执勤守卫的小宗师提醒道。
徐长安这才直起身来,看着面前已经烧了大半的香。
那些雨滴还在他眼前出现,那些人的笑容一个一个的在自己面前破碎,徐长安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吓得身边的小宗师一跳。
他抬起眼,在那小宗师惊诧的眼神中说道:“我待会出城门吧。”
那位小宗师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可能此时跪求徐长安出城,换回圣皇的平安,圣皇肯用命来换他,便说明了他的重要性;他也不可能劝徐长安好好的活着,说些什么笑对人生的混账话,自己的朋友长辈,甚至不认识的人为了自己而死,换了他娘的是谁,都不可能笑对。
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小侯爷,您怕么?”
徐长安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徐长安甩了甩潮湿的头发,发髻早就散了,头发凌乱的披在了肩上,他扒开头发,露出了一双无神的眼睛。
“你怕么?”他发问道。
那小宗师看了一眼长安引的方向,点了点头。
“毕竟是传说中的开天境,说不怕是假的,即便他们没有针对我。”
徐长安苦笑了两声。
“我当初啊,一个人提着剑去救柴薪桐,我不怕。”
他低下了头,头发全部下垂,把他的脸给遮住了。
“我之前以为我是不怕死,可在刚刚我才知道我其实是怕的。我敢劫法场,因为我知道,即便失败了,小夫子怎么都会救我,圣皇也会宽恕我,所以我不怕。可在刚刚,我看到了那双眼睛,看到了所有人无力的挣扎。我才知道,我其实是很怕死的。”
那位小宗师看了一眼那柱香,还有一点儿。
徐长安发出了笑声,
“我是不是很怂,都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死了,可以救回当今的几位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还能换回圣皇,可我却怕了。”
“我就想啊,我还没成亲,甚至都没和喜欢的女孩亲过嘴,这么一想,即便我这一死比天下间所有的山加起来都重,我都舍不得死了。那个白衣女孩还要等着我去找她呢,那个紫衣女孩还要陪我闯荡江湖呢!”
“我能想到很多美好的事,我便更加的怕死了,更加的舍不得死了。”
徐长安声音越发的笑,低垂着头。
那柱香还剩一点儿,小宗师有些失望,可也没法指责徐长安什么,即便换做是他自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可我啊,却又突然觉得,如果我就这么苟活下去,那些女孩会怎么看我?失去了那些人,我的生命中还能剩多少美好啊!”
“人生啊,无酒无朋友,可是无趣得很呐!”
那位小宗师没有说话,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酒囊,递了过去。
徐长安笑了笑,接过了酒囊,大喝了一口,还给了那位小宗师。
“借我发簪吧!”
那小宗师一愣。
徐长安站了起来,撩开了头发,露出了脸。
“我都要去死了,总不能死得很狼狈,很丑吧。我记得时叔和我说过,披头散发的去死,最为无礼。”
那小宗师抿了抿嘴,拔下了自己头上的发簪,走到了徐长安的身后,帮他简单的打了一个发髻。
“谢谢,我看起来还不错吧?”徐长安突然问道。
那小宗师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徐长安“帅”么,还是“勇敢”,好想都不恰当。
他想了想,最终说了一句:“小侯爷特别的有模样。”
徐长安低下了头。
“不错,也算活得有模有样。”
话音刚落,那柱香再也坚持不住,熄灭了!
徐长安眼前再度出现了十里之外的画面。
“徐长安,考虑好了没有。”苍老的声音传来。
“别给我看这群人,老子看见他们难受。”
徐长安说着跃下了城楼。
“出招吧!老子接你三掌便是!”
那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小滑头,你得到我跟前来,长安大阵我这老骨头可接不了。”
“可若我过来了,你不放人怎么办?”
贺老头想了想,接着说道:“请我们的陛下激活大阵,你出来的同时,我们把这些丢进去。”
说着,便到真把圣皇放了下来。
圣皇叹了一口气,手结法印,一道蓝色的光罩陡然出现在众人百米之外。
徐长安没有犹豫,快速的走向了光罩的边缘。
他停住了脚步,看着被两个老头联手悬在空中的众人,露出了牙,笑了笑鞠了一躬,随后在众人的眼光中,跪了下来,也顾不得泥水,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诸位前辈的照拂,多谢兄弟的帮助,我徐长安这一生不亏,可若有下辈子,我来照顾各位,让各位当个混子,混混日子。”
徐长安说着,笑了笑。随即眼神一凝,看向了两个开天境的老头喝道:“老东西,还不放人!”
柳、贺两位冷哼一声,众人便落了下来,至于那个村子,在徐长安跳下城池的时候,两人便把村子放了下来,虽然放得很轻,可村子也变成了废墟。
众人落地,一道墨绿色的光芒闪过,把众人丢了进来,徐长安才想接人,脚尖露出了大阵,便被墨绿色的光芒给扯了出去。
众人倒在地上,看向了徐长安。
贺老头打量了一下徐长安:“不错不错,不愧是那位的儿子。”
徐长安冷笑一声。
“我接你三掌,你可别留手啊!别和娘们似的!”贺老头冷哼一声,准备出手。
徐长安闭上了眼,他的心都在颤抖,他真希望一掌下去,双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不仅怕死,还怕疼。
贺老头冲着柳老头轻轻颔首,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他举起了手,一掌朝着徐长安天灵盖拍下。
良久,徐长安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面前多了一道青衫身影。
徐长安的胸口传来了咔嚓一声,他低头看去,这才想起来是剑九前辈给他的玉佩。
贺老头的一掌打在了那道光影上,那道光影似乎活了过来一般,微微皱眉,长剑轻轻的往上一撩,青色剑芒如同滔天巨浪扑向两人。
剑芒过后,贺柳二人有些狼狈,不过他们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徐长安掉在地上的碎玉。
贺老头心下一横,看了一眼有些畏惧的柳老头。
“不用怕,若是那人真在这,早出来了。我们快速解决了这个后患,等少主们完成使命,难道还会怕他们?”
说着,面色凝重,手中墨绿色光芒大涨,巨大的光芒穿过胸口,徐长安闭着眼,眼前一黑,没了声息。
贺老头走了过去,提起软绵绵的徐长安,探了探鼻息,确定徐长安没了之后,便把他顺手扔进了长安大阵中。
两人彻底的送了一口气,大笑两声,才要走,高空中便传来一道声音。
“杀了人,便想走么?”
柳老头听到这声音,顿时大惊。
“老东西,你居然回来了!”
说罢,柳贺两人化作两道墨绿色长芒瞬间消失,紧接着,一道白芒也跟了上去。
……
越州,谷中。
剑九看了会书,真准备躺下,心念一动,感应到了自己留在徐长安身上的玉佩碎了。 他想了想,喃喃自语道:“能抵挡三次大宗师攻击,若是遇到开天境,也能激发全部力量,挡一次开天境。”
随即,他背着手,踱着步。
徐长安在越州用过一次,这他知道,现在这一次玉便碎了……莫非?
剑九眼神一凝,浑身煞气冲天而起。
“我不管你是谁,休想活过这个八月!”
……
渭城。
时叔背着手,看着天边。
“若大难不死,必将剑惊天下!”
……
离长安城数百里的一个小镇。
一个穿着脏兮兮道袍的小道士双眼通红,龇着牙,心一横,把身上的银子全都压在了桌子上。
“大,大,大!”他把脚放在了桌子上,丝毫不去看那美女博头(宋代荷官的简称),咬着牙的指着那个小小筛盅。
许多人也叫着大,把银两也丢在了“大”上面。只不过,很多人都是看着美女博头那半露的酥胸叫着大,也不知道他们是叫什么大,只有小道士是真正希望点数大的人。
“小道士,你还压大,你这一会儿输了有几十两了吧!”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小道士也不管,指着美女博头叫道:“开!”
美女博头微微一笑,打开了筛盅,果然是“大”。
阵阵嘘声和哀叹声传来,小道士却呆在原地。
突然,他往后飞去,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撞翻了桌子,口中鲜血狂喷。
赌场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四散而逃!
“出人命啦!”
赌场瞬间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桌子和一个受伤的小道士。
等到人都走完,小道士右手手腕之上一道紫芒闪过,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站了起来,搜索了一阵,在地上找了些碎银子装好,随后擦了擦嘴角。
“徐长安,你这王八蛋,你要怎么赔老子!还有老东西,你告诉我同命环不会损失寿元的,操!你……”
他想了想,那人好像是他师父。
但还是愤愤然看着天机阁的方向骂道:“你大爷的!”
……
谁也没有注意到,当小夫子抱起没了气息的徐长安时,他手腕上一道紫芒亮起。
同时,徐长安体内一道力量正在复苏。
“那两个小家伙真狠,差点老子也没了,不过这小子福缘不浅啊,有同命环。”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徐小子算死了一次,全身关窍打开,剑体正式出世!老子也不用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
“算了,我还虚弱,在他体内躲一下!嘿嘿嘿!”
那道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没人发觉。
这章很多伏笔出来了,前面帮徐长安斩蛇的人,还有李道一悄悄给他上的紫色环,同时,这一卷接近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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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七步成诗,泣不成诗!
七步成诗,泣不成诗!
长安的雨夜从没有这么的漫长过。
小夫子扶起了泥水之中没有了声息的阿和,瘸子抱着徐长安的“尸首”。
瘸子低头看着怀中的徐长安,一种无力感从心底传至全身,浑身冰凉无力,面无表情,脑袋一片空白。
他们宗师还好,基本没受什么伤。
裴长空走了过去,宁致远脸色惨白跟在了他的身后。
裴长空想拍拍他的肩膀,手伸起来了,却定在了半空之中,最终无力的放下,长叹一声,只能憋出两个字。
“节哀!”
陈桂之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至于唐正棠和一直隐藏在黑色烟雾中的混沌则是老老实实站在圣皇的身侧。
瘸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把头埋进了徐长安的胸膛。
对于徐长安,他有太多的期盼,虽然他的体质没徐长安的好,但归根结底是同一类,这就罢了;同时徐长安他破剑诀的传人,他还有好多新的想法没和那位前辈探讨,他老了,耽误了最好的那十几年修炼时间,也许就一辈子见不到那位剑山前辈了,徐长安是他所有的希望,一个人老了,不会那么怕死,只是怕寂寂无名,死了没人记得,同时一肚子的想法也埋在土里。瘸子就是这样的人,他希望以后破剑诀大放异彩,人们提起破剑诀的时候,不仅会提剑山老人和徐长安,还会带上他。
他没有子嗣,把徐长安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任他有什么困难,天高地远,拉上好友便赶赴徐长安的身旁。
可没想到,一向自诩天才的他,即便是面对当年同时代的天才洪老,也丝毫不惧。可今日,他们那一代人的骄傲被完完全全的击碎了。
什么天才,在别人眼里就是蝼蚁,都不想用太多的精力来应付他们几人。
更为重要的是,虽然师父已经没可能再回来了;可他觉得,只要对徐长安好一点,似乎自己对师父的内疚便能少一分。
他抱着徐长安,嘴里呜咽着,发不出更大的声音,眼泪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大悲无声,似乎天地都更加暗得深邃了,说的大概便是这种吧。
小夫子拉起了阿和,他们三位大宗师受伤最重,可三人之中,又属阿和最为严重。
小夫子面色凝重,脸上沾满了泥水,眼中充满了担忧,平日里拿着稳稳当当拿着戒尺,执掌夫子庙的手居然颤抖了起来。
他摸到了阿和的胸口,突然拍了他脑袋一巴掌。
“缺牙巴,你给老子起来,装死么?”
阿和吃到痛,揉了揉脑袋,口齿有些不清:“丑穷三,匿似不似找拾?”
小夫子听到这话,笑着不停的应承道:“对对对,我承认,我是臭穷酸,我找死,不过你说话得注意了,一个大宗师,口齿不清,很丢脸的。”
阿和一张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牙齿没了,急忙捂住了嘴。
劫后余生,阿和转头看向四周。
圣皇尚在,那几位宗师也在,他目光一凝,所有人都在,一人不少。随即目光一凝,看向了躺在那位脚有些不便利的宗师,看向了他怀中的徐长安。
阿和目光呆滞,才从小夫子怀里站起来的他险些站不稳。
小夫子想了想,还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阿和听完,面露喜色,急忙扶住了小夫子的双肩说道:“你确定没有看错?”这声音显得有些大,他转过了头,发现圣皇正死死的盯着他。
阿和看了一眼两人,料定小夫子也肯定和圣皇说过了,不然这个家伙不会那么淡然,同时冲着两人颇为默契的点了点头。
看着还在悲痛之中的瘸子,三人眼中出现了一丝愧疚,小夫子看向圣皇,圣皇摇了摇头,闭上了眼。
他也只能鼓起了勇气,心砰砰直跳。
骗一个善良的人,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瘸子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看到那位青衫大宗师站在了自己的身侧。
瘸子抱着徐长安,低声道:“您是小夫子吧?”
小夫子点了点头,他有些不忍心,可还是说道:“能把他给我么?”
瘸子看了一眼徐长安,随后突然盯着小夫子道:“你们不是能救他?”
小夫子只能硬着头皮的摇了摇头。
瘸子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低声呢喃道:“我就知道,世上没那么多的奇迹。”
小夫子伸出的手有些沉重,明明还没有接过徐长安。
“这臭小子啊,嘴上说着喜欢什么妓院,喜欢那些胸大屁股翘的娘们……”瘸子说着,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低着头,顺了顺气,接着说道:“可我知道,他还是喜欢山好水好的地方。”
小夫子看着面前这个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
瘸子转过身去,不忍心再看,小夫子点了点头,等到瘸子再度转过身来,只看到三道光芒已然到了长安城的上空。
他有些失落,低着头,走到了裴长空和陈桂之的身旁。
“走吧!”
此时,天空依然是昏暗的,不过此时鸡早已叫过,已经到了辰时!
圣皇回到了皇宫,便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幕恰好被新调上来的小太监李忠贤看到。
李忠贤被圣皇的眼神一瞪,吓得立马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圣皇看着他,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记住,不许和任何人说起,出了天大的事都交给郭敬晖!”
李忠贤趴在地上,颤声回道:“奴才得令!”
话音刚落,圣皇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的一小滩鲜血,他看了看四周,那些平日里往来的小太监还未经过,立马一下扑了过去,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额头鲜血直冒。
此时,几个小太监经过,看到了李忠贤的伤和地上的血迹,便立马问道:“李公公,这是咋啦,快快快,去包扎一下!”这些太监都知道李忠贤被调到了圣皇身边,是不是红人,得不得信任不知道,可在圣皇身边就是一种巨大的荣耀,所以显得极其的热情,还急忙让人把这里打扫干净。
圣皇直接进入九重高塔之内,开始闭关疗伤。
……
轩辕仁德早早的便起来了,他整理了几遍衣服,冕冠也带得端端正正的,今日他哥哥要送他去翰林院,可不能丢了哥哥的脸。
那些小太监对他的态度也正常了起来,只要他一伸手,那些太监便毕恭毕敬的递上他所需要的东西。
“咦?你们今天是怎么了?”
小皇子突然问道。
平日里欺负他的小太监立马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奴才错了,请主子恕罪。”他是平日里这墨阳宫中太监宫女的头头,此时他这一跪,其余的小宫女们哪能还看不出一些东西来,急忙跟着跪下。
轩辕仁德本就聪慧,他看着这些小太监,便立马问道:“是哥哥么?”
那小太监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畏惧,嘴角动了动,急忙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轩辕仁德也未逼他,只是说道:“肯定是哥哥,以后你们可不能欺负我了。”说完,便有宫女前来给他带上披风,还有人接过平日里他自己拿的书籍,双手恭敬的端着书籍,走在了他的身后。
那小太监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位小主子未曾计较,想到天还未亮,这司礼监的掌印大人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便心有余悸。
不仅仅是大皇子,就连深得陛下信任的尚书令大人都找那位大人谈话了。
轩辕仁德才出了墨阳宫,便看到自己的哥哥站在了门口等着自己。
不过今日却和昨日不一样,哥哥穿着金色的铠甲,腰间挎着一柄长剑,身边的护卫有些奇怪,没有穿着铠甲,没有长戈,反而是带着黑白相间的斗笠,衣服也是黑白相间的,斗笠之上还有轻纱拢下,他们的腰间都也不是宫廷制式的武器,四人中,一人挎着长剑,两人挎着短刀,还有一人背着一根长棍。
四人把两位皇子围在了中间,慢慢的朝着翰林院走去。
轩辕仁德看到这四人,眼睛都亮了。
“哥,这四人是什么打扮啊,怎么和那些呆呆的御林军不一样?好厉害的感觉。”
大皇子正想回答,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弟弟,猛地一瞪,没有回答他。
轩辕仁德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边走边歪着头好奇的看着这四人。
“你们是不是传说中的江湖人士?”
那四人没大皇子的首肯,当然不会回答他,可他也不放弃,转向另外一人问道:“江湖大不大,宫外好不好玩?”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可他却很是高兴,继续围着那四人打转,即便没有人回答他,还是喋喋不休的问着。
此时天上洒着小雨,打湿了青色的地砖。
那宫女无奈的跟着小皇子,为他撑着伞,却怎么也追不上。
“别闹!”
一声怒斥传来,小宫女被吓得浑身一震,那四人也停下脚步,小皇子也愣住了,看着突然转过头发怒的哥哥。
大皇子看了一眼明显受惊的弟弟,心立马软了下来。
他转过头去,淡淡的说道:“走吧!”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立刻心软。
轩辕仁德偷眼看了一眼哥哥的背影,不敢说话,一如往日一般,低垂着头,跟着哥哥老老实实的朝着翰林院走去。
……
宫中阁楼较多,甚至某些阁楼别说大皇子了,就连圣皇自己也不知道是用来干啥的。
一座在宫中寻常的阁楼中,从高处往下看,恰好能把墨阳宫到翰林院这段路看得清清楚楚。
郭敬晖身旁站着一个女人,极其妖艳的女人,穿着很是暴露,红唇烈如火,胸前白如雪,随便一扭动身子,那胸前便如御厨烧的极其亮滑的红烧肉一般,轻轻一动,便不停的颤悠,只是这颜色和形状比那颤悠的红烧肉不知道好上多少倍,特别是遇见正血气方刚的男人时。
这女人下雨的天穿着能露出腿的袍子来,一双腿纤细而白皙,这袍子也是她自己剪裁的。在这个女性最大尺度服饰是裙子的时代,她不可谓不大胆,甚至还能把这种服饰穿入皇宫,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若是身边是其它的男子,恐怕哈喇子都要流一地了。
可惜的是,她身边是从不拿正眼瞧他的郭敬晖,还有那个如同木头一般的御林军的董将军。
“董将军,你没让他察觉吧?”
那董将军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事,恭敬的回道:“皇子殿下那几位护卫进入皇城时,我吩咐属下按照规矩来办,不许他们入内,更别说带武器了,我的部下还和他们发生了争执,最后我和大皇子打了个会面,他拿出了一份假的召谕我才准许他进来,应该不会察觉到吧!”
郭敬晖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女人说道:“你可要保证,能万无一失救下小皇子,否则!”
郭敬晖没有接着说下去,那女人自然知道他的话外之音。盈盈一笑道:“大人,您放心吧,就八位下境宗师而已,更重要的是,全是男人!”说着,站到了郭敬晖身后,伸出了纤细且白如葱段的手指,轻轻的刮着郭敬晖的脖子,还把头靠近了他,轻轻的哈着气。
若是其余男子,只怕早就按捺不住了,心里和猫爪子挠一样。
不过,他是郭敬晖。
“够了么?”郭敬晖的声音中不含一丝情感,淡淡的问道。
“若是小皇子有了任何差错,受了一点儿伤,我都把你送回大狱。”
“大人,你那么绝情么?”说着,那女人眼中泪光闪烁,嘟起了嘴,真是我见犹怜。
郭敬晖叹了一口气。
“你身为五大不良帅之一,不像其余四位一般,平日里也不限制你的自由,你居然胆大道撩拨本官来了,若不是之前有那位刀王为你作保,你这种女人,是要被浸猪笼的。”
那女人“咯咯”的笑着,声音宛如风铃一般清脆。
“九尾狐,看好小皇子!”郭敬晖突然喝道,眼睁睁的看着翰林院前的一幕。
……
翰林院三个大字就在眼前,可今日并没有看门,也没有朗朗的读书声,门口多了四个戴斗笠的人。
高处的郭敬晖看着这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
“轩辕炽,我给了你三次机会,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轩辕仁德看看那四个斗笠人,看看自己的哥哥,他立马便明白了些什么。
脸色发白,嘴唇不停的发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想说什么?”大皇子淡淡的问道。
“哥哥,翰林院里的先生们呢?”
“大概睡着了吧!”大皇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轩辕仁德浑身都颤抖起来,看向八位戴斗笠的人,心中不再充满了好奇,反而全是恐惧。
大皇子低下了头,眼中藏着一抹悲哀。
轩辕仁德看着他,想和这位哥哥对视,却发现这位哥哥始终低垂着头。
他小心的迈开步子,走进细雨中,那小宫女看了一眼大皇子,不敢走上前。
隔着翰林院只有数十米,可小皇子却觉得这段距离极长、极长……
“弟弟!”
听到喊声,小皇子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
“你和翰林院的先生们也学了不少日子,哥哥考考你,你能七步成诗么?”
小皇子老实的回答道:“我听先生们讲过,这也是关于两兄弟的故事呢!”
他低下头,情绪低落,缓缓的开口道:“我试试吧!”
大皇子伸出了手,才想阻止,小皇子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一步!”小皇子心中默念,脑袋一片空白,不停的回想昨夜的哥哥和自己,哪里还能想起什么诗句来。
“两步!”他想起了今日上那些恭敬的小太监们,心中一股暖流经过。
“三步!”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善良,看见自己眼中放光的女人。
“四步!”他踏得极重,也很坚决。
大皇子看着这一幕,心中犹如千刀划过。
可他知道,成帝王者,从不感情用事,不管是为了皇储之位,还是为了能让那两兄弟减轻自己的痛苦,都不能感情用事。
“五步!”小皇子仍然没有开口,大皇子的心砰砰直跳,在心里默默的为这位弟弟计算着步数!
“难道真要下手了么?”
他似乎是在给自己一个理由,一个可笑的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只要这位弟弟胡诌几句,他都不忍心下手,回去的时候,便和湛氏兄弟解释自己没有为难住弟弟,最多吃一些苦头。
“六步!”小皇子踏了上去,站在原地不动。
他的嘴唇不停的颤抖,发白;站在他身后的大皇子也同样如此。
“七步!”小皇子一咬牙,坚定的踏了上去。
大皇子闭上了眼睛,心沉了下去。
“弟弟,你知道那个故事的结果么?”
轩辕仁德没有开口,他当然知道,那位弟弟七步成诗,逃过一劫;在课堂之上,他也曾问过先生,倘若没有作出诗来呢?
当时先生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良久这才说道:“帝王家,最喜做无情事!”
轩辕仁德转过身去,泪流满面。
“哥!”他撕心裂肺的叫道。
“你真要杀我么?”这句话说得极其无力,混身的力气似乎都用在了那一句“哥”上。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他便闭上了眼睛,话音刚落,大皇子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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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小蛇孰可比天高
小蛇孰可比天高
自古以来,别说为了皇位自相残杀的兄弟多不胜数;就算是穷人子女,在饥荒的时代,父子反目,兄妹相残也不在少数,有的为了一顿饱饭,有的仅仅是为了半个馒头。
世上最不应该被考验的东西便是亲情和爱情。
世上最不应该做的两件事,用权利考验亲情,用金钱考验爱情。
其实这句话本就不对,把权利和亲情放在一起,本身就把亲情看得世俗;把金钱和爱情比肩,那本身就把爱情看得低贱。
把最无私的东西和最世俗的东西放在一起,本就不应该;把最高尚的情感和最低下的情感放在一起,本身就是错误。
人们通常会把最好的和最坏的放在一起,当好的被污染,便会感慨人性的恶心。
其实当他们做出这种感慨的时候,他们才是最恶心的。
一滴纯净的水和一滴污水放在一起,两相混合,污水绝对不会变得清澈,同样,纯净的水也会变得浑浊起来。
你非要把最美好的爱情和亲情与最污浊的金钱和权利放在一起,最终还要抱怨世上无真感情,哀叹连连,这不是最可笑的事情么。
好的东西不去保护,反而故意让它接触最不好的东西,最终还怪前者不够忠诚,真是天下的笑话!
这些东西郭敬晖看得透,可他身边的董将军和那妖艳的九尾狐看不透。
所以郭敬晖一直就没希望大皇子能手下留情或者良心发现,自大皇子闭上眼的一刹那,他比轩辕仁德还要紧张,他急忙拍了拍身边妖艳女子的肩头,想提醒她多加注意,可一搭手,就如被火烧到一般,立马伸了回来。
妖艳女子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肩头,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红唇,嫣然一笑道:“大人,您的手挺暖呢!”
郭敬晖没有看她,仍然紧紧的盯着下方,收回了那一刹那的尴尬,淡淡的说道:“若是小皇子出了半点儿差错,我会让你知道刑部的刀也挺暖的。”
妖艳女子皱了皱琼鼻,朝着郭敬晖龇了龇牙,不敢再和这位大人开玩笑,也紧紧的盯着小皇子。
“大人,需要我下去再加强人马,多几重布置么?”
郭敬晖想了想,微微的点了点头。
“我相信,大皇子殿下不会动手。”
董将军一愣,看向了郭敬晖,又看了看那妖艳的女子。
郭敬晖看了他一眼,挥手示意他前去。
此时,小皇子已经开始迈步。
“为什么?你可要知道,被污水混合的清水不能再叫做清水,掺和了权利的亲情也不配叫做亲情了。”
妖艳女子盯着小皇子,这位小皇子的生命此时不仅属于他自己,还属于她。
若是小皇子真出了差错,她可以肯定,这位郭大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她撩了撩遮在额前的秀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嘴,最后只能淡淡的说道:“干净的水被污染,可同样也淡化了污水。亲情虽然不能称之为亲情,可那份争权夺利的心也会被淡化。”
“争权夺利之心不会灭,可你也不能否认亲情也真正的存在过,同理,爱……”
小皇子已经走到了第四步,她也生生把那个“情”字咽了下去。
郭敬晖心头一震,没想到这位立志要杀尽天下男人的女魔头,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妖艳女子,后者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皇子,她的侧脸似乎一瞬间被渡上了一层光,眼中的狐媚之色也尽皆消失。郭敬晖看着这侧脸,这还是那位衣裳半露,香艳之间取人性命的“九尾狐”么?
郭敬晖来不及细细揣测她的这份变化,突然听见了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哥”。
“动手!”郭敬晖急忙说道,头上的帽子在惊慌之下也落了下来。
这位头发几乎全白的老人心提了起来,拳头也握得紧紧的。
可身边的女人却依旧没动,她紧紧的咬着嘴唇,拳头也握了起来,视这位国之栋梁,郭大人的话为耳旁风!
“你疯了吗?”
“属下愿以性命赌亲情能胜过权利的诱惑!”
郭敬晖怒不可遏,胡子直往上翘。
“你疯了!”
眼见得使唤不动这妖艳女人,才想转身,下阁楼去调兵,却发现自己突然不能动了。
“相信我一次!”
那女人淡淡的说道,郭敬晖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叹一口气,希望这天真的女人想法会成真。
大皇子闭上了眼,他也闭上了眼。
……
雨淅淅沥沥的,一声“哥”直击大皇子的心里。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每天跟在他的身后,甜甜的叫着他。
“哥,我要花!”
“哥,带我去树上!”
“哥,求你放过我和承郎!”
当初的一幕幕在他心里浮现,他自小就不会拒绝妹妹,哪怕最后一次她求他放过那个已经瘸了的男人,他也没有拒绝。
大皇子的手已经挥了下去,八位斗笠人,围住了小小的轩辕仁德。
他们的刀剑和棍棒高高举起,若是这些武器招呼在这位小皇子的身上,后果可想而知,不是成为肉泥便是成为肉块。
刀剑闪着寒芒,小皇子闭上了双眼,紧绷的全身突然松了下来,似乎在最后的关头,连害怕的勇气都失去了。
同时,大皇子睁开了双眼。
利刃和棍棒带起的风声在轩辕仁德的耳边吹响,他紧紧的闭着眼,呼吸也平缓了下来。
“应该不疼吧?”他最怕疼了,只要死的时候不疼,他就连死都不怕。
良久,他睁开了双眼,掐了掐自己,这才看见挡在自己前面的哥哥。
大皇子在最后的关头,睁开了眼,如鬼魅一般的站在了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面前。
阁楼处,那妖艳女人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郭敬晖额头直冒冷汗,浑身一软,也可以自由行动了。
他深深的看了那女人一眼,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什么都没说。
女人也识趣的,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站在了他的身后。
……
“哥!”轩辕仁德再度叫了一声。
只不过,这一声中充满了惊喜和委屈,他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哥哥。
“滚!” 大皇子面无表情,声若狂狮怒吼。
轩辕仁德有些惊诧,双手颤抖的松开了自己的哥哥。
那八位斗笠人却突然收起了武器,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旁。
“叫你们滚,在这干嘛呢!”大皇子冷声说道,那八名斗笠人很快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大皇子长吁了一口气,心里面突然轻松了不少。
“哥?”轩辕仁德小心的试探着,满眼中全是对自己哥哥的担忧。
大皇子蹲了下来,手有些颤抖,轻轻的抱了抱自己的弟弟,声音有些嘶哑,但却很温柔。
“赶紧进去吧,记得和先生问好,并且赔个不是。”
大皇子眉眼低垂,明明才是而立之年的他,竟有了一种沧桑之感。
“哥,你没事吧!”轩辕仁德小心翼翼的问着。
大皇子稍稍抬头,勉强一笑道:“没事……”
话音刚落,他浑身突然冒出了绿光,全身如同万千蛇虫同时咬噬一般,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小,冒着绿光。
他的耳中突然传来了湛南那熟悉的声音。
“既然你不让手下人动手,那你就自己动手。”
疼得满地打滚的大皇子突然站了起来,浑身的绿光显得有些渗人。
他居然慢慢的站了起来,咧嘴一笑,朝着自己的弟弟抓去。
阁楼之中,那女人见状化作一道光影,出现在了轩辕仁德面前。
大皇子低声嘶吼,如同嗜血野,双手抓在了地面上,指甲都嵌入了地砖之内,手上全是鲜血。
“走!”
他突然大吼一声,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大皇子便似发了狂一般,蹿了出去!
……
轩辕仁德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远去,女人见状,轻叹了一声,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阁楼之上,轻轻的抱了抱小皇子。
“小殿下,赶紧进去吧,先生们都等不及了。”
轩辕仁德看着轩辕炽远去的方向,妖艳女人知道他的意思,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会去看着大殿下。”
轩辕仁德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如同野兽的皇子奔去的方向,在女人的催促下,终于进了翰林院的大门。
……
郭敬晖看着这一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董将军这才赶了上来,朝着他抱拳说道:“大人,大皇子殿下这怎么算?”
郭敬晖闭上了眼,静静的听着小雨打在瓦面之上。
“是算谋反、弑弟么?”
郭敬晖知道他一个御林军的将军敢这么问,便是说明了圣皇平日里的态度,睁开了眼,再度长叹一声,反问道:“十皇子尚在否?”
董将军知道了这位尚书令大人的意思,说了告退便想离去。
郭敬晖没有转身,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今日雨大,十皇子上学迟到,墨阳宫宫女太监照顾不周,该重罚!”
董将军听到声音,便恭恭敬敬的听着,这些话是要说给圣皇听的,说给百官听的。
他迟疑了下,接着问道:“那大皇子?”
郭敬晖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董将军急忙低下了头,不敢抬头。
“要不是知道你的底,我真会以为你和那群激进的言官是一伙的。”
董将军大急,才想解释,郭敬晖这才慢慢的说道:“这是家事,不是国事,你我都无权多说什么,懂了么?”
身为圣皇亲信的他,仔仔细细的琢磨着这句话,突然间朝着郭敬晖一拜道:“多谢大人!”
……
圣皇回到了皇宫,瘸子等人走了,唐正棠和混沌自然也回到刑部。
而小夫子却抱着徐长安,带着现在说话漏风的阿和回到了长安城之外的竹谷。
“匿揪不怕哪良捞洞悉肥来?”阿和憋了很久,毕竟这竹谷没在长安大阵的范围之内,两个开天境,他们可吃不消。
都说兵不厌诈,要是杀个回马枪,他两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夫子抱着徐长安,看着他露出了疲惫的笑容道:“还好我们早就认识了,不然真听不懂你说什么?”
阿和眼中露出了一丝愤怒,这小夫子平时话也不多,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怎么如今揪着他不放。
他正想开口,小夫子抱着徐长安,往前快步走去,与阿和拉开了距离。
“得得得,你别说话了!”阿和正想反击,小夫子没有给他机会。
“你以为最后那道声音和白芒是谁的?”
阿和一愣,停住了脚步,思索了一下,立马说道:“尼德意视时附子肥来了?”
小夫子点了点头说道:“不然你以为是谁,而且,他们都以为徐长安死了,所以才会拼命逃窜。若是他们知道徐长安有天机阁的同命环,只怕拼死也要再补上一掌。”
阿和点了点头,小夫子没有管他的迟疑和悄悄祭出长剑的小动作,抱着徐长安继续往前走说道:“别想着跑,当年你做的那事,也该算算了,指不定夫子这次突然回来,就是找你算账来的。以夫子的能耐,你以为你跑得了?”
阿和长叹了一口气,低垂着头,小声的嘟囔道:“附子似大任五,不非喝我小任五自校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竹谷,到了竹楼,小夫子把徐长安安置好,便接着说道:“大人物有大人物计较的方法,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法子,你等着就是。”
阿和听到这句话,一瞬间手脚更加的冰凉了,乖得如同一只养家了的猫。
“他括似者哥!”阿和竖起了大拇指。
“那也得计较!”
……
袍子和头发比雪还白上几分的老人很快的回来了,他没有先去竹谷或是皇宫里,而是站在了金光门外。
许多百姓看到了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纷纷口称老神仙,夫子嫌烦,就躲在了高空之中。
自大皇子放弃杀轩辕仁德之后,两兄弟知道自己的计划完全失败了。
所幸的是,在两人柳伯和贺伯逃跑之际,传音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徐长安死了!
只要徐长安死了,这一切都还算得上值得。
湛胥蒙着脸,摇了摇头,带着指责的口吻说道:“让你别逼得太狠,这下适得其反了。”
湛南低着头,想了想。
“我小看了他,人类的意志和情感,难料,难想,难琢磨。”
“不过还好,杀了徐长安,也算值了。”
湛胥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只是我们要走了,能不能离开长安,得看命了。”
“柳伯和贺伯临行之前通过血脉传了一条消息回来。”
“什么消息?即便我们暴露了,要离开长安也不是那么难吧?”湛南有些疑惑和不解。
湛胥低着头,脸上蒙着黑山,眼中充满了担忧。
“他们说的是,‘那老东西’回来了!”
湛南一愣。
他自然知道“那老东西”指的是谁,自打他发现柳伯和贺伯的踪影后,几年如同一日的追着两人不放,若是他回来了,且想针对他们,恐怕这长安会是他们的埋骨地。
“真……真的么?”
向来高傲且天不怕地不怕,一直从容的湛南有些慌张了。
湛胥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沉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们让手下人乔装打扮,分批次的出城,至于你我二人,也无须隐藏,直面他吧!”
湛南有些迟疑,不敢相信这句话。
他们两人去直面那个老家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就算有柳伯和贺伯的保护,他们都不一定能够出去,更何况柳伯和贺伯有没有逃出去都得两说。
湛胥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鳞片,那鳞片闪烁着淡淡的光。
湛南端详着这枚鳞片,终于确定了这枚鳞片的身份,开口问道:“麒麟一族的东西,可这和那老东西有什么瓜葛?”
湛胥神秘一笑,给湛南一个放心的眼神。
……
昨夜的大战并没有影响城门的开放。
进长安两个月之久的南方商人柳南和柳胥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金光门,和来时一样。
他们的手续充足,确认过了身份,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两人心情忐忑的走了数十里路,看到了长安引旁的废墟,心里有些发虚,不敢看向那方,低着头便匆匆的经过了。
两人一路前行,有些疑惑,难道自己估计错了?
正想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原来这个甲子,是你们相柳一族出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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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修改好,半夜还有一章。
第六十三章 让步
让步
夫子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是对是错,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也许他还不知道,他还的人情,最终却波及到了整个世间。
夫子回到竹谷的时候,阿和已经走了,任凭小夫子如何挽留,阿和就像能闻到猫味的老鼠一般,脚底抹油,仿佛这竹谷成了炼狱一般。
夫子入竹谷,小夫子进长安。
李忠贤因为早上的事做得很漂亮,他头上裹着布,直了直身子,虽然在圣皇面前还是弯着腰,脸上随时荡漾着笑脸,可在其它太监的面前,他的腰杆可是无比的直。
就连司礼监掌印太监,他看到也只是微微颔首。
以前圣皇和人谈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识趣的退了出去,不敢看陛下和人说话,也不能看。
今日,他正要退出门,却没想到圣皇摆了摆手说道:“你在此处候着吧。”
他仍然不敢抬头看来人是谁,不过圣皇让他在这儿,就代表了莫大的信任,他想起了那个相士说的话,心想以后一定要出宫去,好好的酬谢他一番。
圣皇看着面前的小夫子,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
他基本知道了所有的事,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
“说吧!不用看着我,虽然联手过,可你们夫子庙的权利和影响我不得不平衡,不得不消除,这点你应该理解。”
小夫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朋友和战友,需要立场;立场不同,关系自然不同。
“夫子让我带话,最近发生的事,是家事还是国事?”
听到这句话,虽然在预料之中,可圣皇还是瞳孔一缩,他沉默了。
他自然不会蠢到问,家事如何,国事又如何的傻问题。
他和夫子庙的矛盾,说直白了,就是夫子庙和轩辕家的矛盾,夫子庙不是不好,只是他怕以后接任的子嗣没有能平衡和制约夫子庙的魄力。
这句话,指的不仅是大皇子,还有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包括他故意拖延夫子庙选徒,包括柴薪桐被陷害等等。
若是国事,那大家都把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若是家事,那便自家的事自家处理。
圣皇沉默了,最终缓缓说道:“夫子庙文考成绩择日公布;另外放了半年的,关于补助赶考士子的议案,择日本皇亲自同三老(尚书令郭敬晖、中书令陈伯驹、侍中安世襄)商议。还有,本皇有个不情之请,小夫子若是有空,可让弱子(最小的儿子)仁德向小夫子请教一些修为上的东西。”
文考顺利和那读书人的救助议案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让他教导轩辕仁德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圣皇陛下文治武功,修为进展在整个世间都算得上翘楚,何必把小皇子殿下推给在下?”
小夫子说话极为的谨慎,若是没了这档子事,他们三位大宗师没被人锤爆,他自然会说“圣皇修为,天下鲜有能出其右者”,可刚刚经历了失败,他便及时的改口。
圣皇严肃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盯着他说道:“守天下者,必要博采百家之长。”
小夫子心猛然一跳,眼中的惊讶丝毫不加掩饰,就连李忠贤心一抖,混身便都跟着抖了起来,这句话,就已经说明了他未来的主子是谁!
在圣皇的注视下,小夫子缓缓的点了点头。
圣皇走回了龙椅之上,看向了低着头的小太监。
“李忠贤,即日起为司礼监掌印!每日必亲自过问小皇子起居饮食!”
李忠贤听到这话,眼中的喜意掩饰不住,立马五体投地朝着圣皇拜谢。
“谢主隆恩!”
……
当小夫子走后,圣皇便把郭敬晖召了进来。
听到圣皇亲口说出关于对夫子庙的让步时,他既觉得不可思议,又在情理之中。
“敬晖,你懂我的意思吗?”他走下了龙椅,拍着这位为他治了十几年天下的老人。
老人点了点头。
“他始终是我的儿子,寻常人家犯了错,下次改正就好,可他犯了错,却差点影响了整个世间。”
他看着老人,一瞬间仿佛老了很多岁。
“儿子犯了错,父亲只能想办法补救。对儿子的这种感觉,我相信你也懂。”
郭敬晖听到这句话微微颤抖,失去儿子的感觉他懂。
“移交大理寺吧,诬陷柴薪桐这事他怎么都推不了;至于勾搭外人,结群成党,祸乱朝纲这些都是小问题,陛下您看谁合适?”
圣皇看着郭敬晖,感激的点了点头。
“要不樊於期?”郭敬晖问道。
圣皇叹了一口气。
“老对手啊,这样也好,敬晖,你懂我的。”
圣皇再次强调了一次,高高在上的圣皇此时如同邻家的老头一般,喋喋不休,一句话要重复好几遍。
郭敬晖看着满脸担忧的圣皇,便直接说道:“放心吧,弑父和弑弟这些词和大皇子无关。”
圣皇眼中隐有泪花,拍了拍郭敬晖的肩膀。
他缓缓的走出了乾龙殿,背有些佝偻,叱咤风云的圣皇如今像一个普通的老人。
郭敬晖一个人留在了乾龙殿,张了张嘴,最终幽幽的叹了一句。
“他也没想做这些啊!”
……
第六十四章 知墨
知墨
圣皇没有传唤大皇子,也没有派人去盯住他。
那是他的儿子,他不敢说是了解他,可至少他相信那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知子莫若父,大皇子也没跑,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父皇,面对弟弟。
他从来不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在他看来,找借口都是弱者的行为。
一天已经快要过去了,可圣皇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儿子,对儿子的处置就压在御书房镇纸下面。
轩辕炽不是不知道他的父亲在等他,当太阳正辣的时候,一封圣旨传了出来。
第一,便是夫子庙考试正常进行;
第二,自明年起,各州设置避寒府,直属于夫子庙,但凡贫困考生前往长安,都可去避寒府报备,当夫子庙和避寒府确定了情况之后,可跟随赶考车队前往长安,住宿伙食一律由避寒府负责。
第三,柴薪桐欺君一案,由刑部发现新的证据,虽圣皇之言,一言九鼎,可天下之事大于圣皇,故收回成命,驳回重审。
大皇子听到这消息,沉默了,这三条没一句提到他。
可是他知道,条条皆与他有关。
若是圣皇不做这三个决定,他反而没有心理负担,大大方方的前去乾龙殿前。大丈夫,错了就要认,即便是要了他的头,他也不会皱半分眉。
可圣皇的这些行为,明显的都是为了他,他知道自己能活下来了,可这比让他死更难受。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那个画一家人画得极难看的弟弟。
当父皇变成父亲的时候,皇弟变成弟弟的时候,他害怕了,有些畏惧,不敢去享受普通人都能享受到的家庭温暖。
他不敢出门,只能躲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凤鸣阁内,以酒度日。
若是往些日子啊,那个白衣女孩尚在,她看不见自己颓废、胡子拉碴的模样,只会安安静静的弹琴,琴声一响,似乎能带走所有的烦恼。
可如今,这里没了朋友,没了敌人;没了莺歌燕舞,也没了运筹帷幄;没了皇家贵胄,没了贩夫走卒。
庭前树如故,只是多了一个酒鬼。
门咯吱一声响,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他袒胸露腹的躺在了地上,风一吹,轻纱制成的帷幔飘扬,一股股酒意直钻老人的鼻腔里。
轻纱扬起的瞬间,老人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位才过而立之年的皇子,心中既有可惜,也有一丝安慰。
心中无情之人,哪会醉得不省人事?
风过,纱落,脚步声在大皇子的耳边响起,他睁开通红的双眼,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顺脚一蹬,把酒坛蹬到了桌子底下。
“陈大人。”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通红的双眼无神,盯着那飘扬的轻纱,有气无力的喊道。
来者是陈伯驹,三省之一中书省的中书令。
和侍中安世襄,尚书令郭敬晖为圣朝的三支柱。
大皇子若是和郭敬晖还算得上点交情的话,那个陈伯驹可以说是素无瓜葛,三位堪比宰相的人物在皇储一事上从来都是不偏不倚,谈不上交情,更谈不上仇怨。
轩辕炽笑了笑。
“中书令,帮助父皇处理政事,想来对夫子庙的那些让步你们也是同意了的,是不是看到我这模样,有些失望?”
他说了,便提起酒坛喝了一大口酒。
陈伯驹点了点头,他身居要职,对这些事自然早知道,圣皇虽然说是和他们讨论,只不过是知会了他们一声,言语之中便能看出圣皇的决心。
“的确,这个模样和想象之中镇守南方,和五大部落鏖战的大皇子不一样。”
“他的确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我不是他,我只是一个差点弑父杀弟的畜生。”
陈伯驹盯着他,大皇子眼神闪躲,拿起酒坛,挡住了陈伯驹的目光。
“这些我不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来告诉你一件事。”
轩辕炽头一歪,思索了下,放下了酒坛,颓然的笑道:“父亲的脾气我知道,他决计不会派你前来,应该是郭大人请你来的吧。”
陈伯驹再度点了点头。
“他说过,他给了你很多机会。”
大皇子点了点头。
“对,我辜负他了,他一定很失望吧,我错过了所有的机会。”
“可你最后自己却创造了一个机会,并且抓住了他。”
大皇子愣了愣,看着陈伯驹,最终坐在地上,任由头发飞舞,遮住了脸。
“可那有什么用呢?”他苦笑道:“有些事情,后悔没用,后悔得太晚了啊!”
偌大的凤鸣阁变得沉默起来,风也止住了。
一滴酒从桌面上滴到了倒在桌脚的酒坛上,打破了沉默。
大皇子低着头,声音低沉。
“我以后会去哪儿?”
“先去大理寺,然后回宫里。”
轩辕炽猛地抬起头。
“圣皇打算在皇后故居外不远处修一个小院子,里面啊,种满皇后当年喜欢的蓝樱花,和贤德宫内的一样。”
“也好,我会照看那些花儿的,母亲醒来的时候,一定能看到漫天的蓝樱花。”他平和的说道。
陈伯驹叹了一口气,一直背着的双手伸到了前面,攥在一副画。
“这是十皇子给你的,他说他想哥哥了。”大皇子眼角一动,手往前伸了伸,便又缩了回来。看得大皇子没有接,他把那副画轻轻的放在了大皇子的面前。
“他啊,很聪慧的孩子,只是在你们面前不用想太多,傻一点。当圣皇回来后,便去圣皇寝宫门口跪了三个时辰。我知道你的顾虑,可事已至此,有脸没脸都得面对。”
说完,陈伯驹看着大皇子,补充了一句。
“这不是我说的,代郭大人传话而已。”
陈伯驹摇了摇头,走出了凤鸣阁。
轩辕炽看着那副画卷,抿了抿嘴唇,最终手微微颤抖,鼓起了勇气拿起画。
……
竹谷之中,夫子在竹楼之外,赤着脚坐在了小溪边,任由溪水温柔的拂过脚面。
小夫子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不敢言语。
“你这未来小师弟没事了,只是暂时醒不过来,这同命环吊住了他的命,至于怎样才会醒来,我也不知道。”夫子说着,从溪水中抽出了脚,用麻布擦了擦,套上了一双新草鞋。
锦袍配草鞋,麻衣配草鞋,破布配草鞋,夫子身上袍子会变,可脚上的草鞋和脚下的路却未曾变过……
“你也不用守在这里,老头子我硬朗得很,暂时死不了!”
对着个乖巧的弟子,他从来没有太好的语气。
“去看看你的徒弟,孔家那小子也算不错,让他留几天。”
夫子说话,发现自己徒弟还呆呆的站在身后。
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莫非这傻徒弟终于开窍了?
“师父,那位前辈的弟子怎么办?”
夫子的惊喜转瞬即逝,想了想说道:“那个小家伙有他自己的路要走,随他吧!”
“好的,师父。”小夫子鞠了一躬,便走了。
“哎!”夫子摇了摇头,可想到当年自己的师傅对这位弟子的评价,也只能认了,毕竟师父帮忙选,同意还是他做的主。
“守成有余。”夫子转过头,看向了这弟子远去的方向,想起了这四个字。
……
大皇子打开了那副画,笑着笑着便哭了。
歪歪扭扭的人,极好看的字,最好看的当属“一家人”那三个字。
他颤巍巍站了起来,决定进一次宫。
轩辕炽稍微的梳洗了一下,换上一身寻常的衣服,看着铜镜中面容憔悴的自己,摸了摸下巴已经蹿出来的胡茬,摇了摇头,迈出了凤鸣阁。
天色将晚,从平康坊去皇宫,怎么都要经过崇仁坊。
红砖绿瓦,绿茵茵的树枝伸出了墙头,几番大雨过后,天色终于放晴,几颗星星缀在了夜空中。
“小姐,你以后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自己能选择的话?”
小婢女和一个穿着白衣的姑娘坐在了房顶之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那白衣姑娘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可我喜欢的人啊,必定会很不错,当然要是他像大皇子一般是个将军就好了。”
小婢女看着自家小姐,急忙捂着了她的嘴。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小心气死老爷,你明知道老爷不喜欢舞刀弄枪的男孩子,更别说大皇子了。”
白衣姑娘扒开了小婢女的手说道:“他啊,就喜欢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
“小姐你不喜欢吗?”
小婢女听到这白衣姑娘的话,低声问道,有些惊讶。
自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书文礼,皆是上品。这对于她们小婢女来说,小姐啊,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她原本以为自家小姐会喜欢那种呆头呆脑的书生。
“谈不上喜欢,不过也不排斥。我可不像父亲,我呀,知道男人的不容易,只要是有感觉的男人,我都能欣赏!”
白衣姑娘,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天空。
“小姐,你说说呗,怎么欣赏?”
那白衣姑娘喃喃说道:“要我说男孩子啊,各有各的帅法。”
“有的剑眉星目,像是破碎的月光洒在了眼睛里,明亮有清冽;有的啊,温文尔雅,眉头一簇吹过柳梢的风都能把池水吹皱了眉,满眼之中全是伤感;有的嘴角永远有淡淡的笑,你一看他呀,就像清晨的阳光一般。还有的人,发汗时竟能生出淡淡的霸气,散在风雨声里像是刀剑的铿锵。你看啊,男孩子怎能不帅气呢?”
小婢女摇了摇头,有些不懂。
“可男人长得不一样,他们会对女人评头论足,可多看他们一眼就会令人生厌,自己却犹然不知。”
那白衣姑娘眼中有光。
“他若是瘦,你看他伸伸懒腰时都挺拔的像九节青竹;若是魁梧的呢,你便看他阳光下肌肤亮起时富亮感,汗珠都带着光呢!若是脸上生斑,或者有刀疤,那便是将军迟暮时上苍才会在他的眼角鼻翼或者脸上留下岁月的影;若是有些佝偻啊,你便赞他戎马一生一路坎坷却还能撑起一片天。”
“你瞧,男孩子嘛,生来就帅气得这么不讲道理。”
小婢女看着小姐有些无语,她可是有些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那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镇守南方的大皇子会是什么样呢?”
那白衣姑娘呢喃道:“镇守一方的将军啊,无论怎样都威武帅气!”
“老爷听到这话,非得给你气死。”
白衣姑娘看着身边的小婢女,狡黠一笑道:“你不说,父亲怎么会知道!”
……
自打两人在安静的崇仁坊说话时,落魄得像个流浪汉的大皇子正巧经过,他孤身一人,停下了脚步。
正想自嘲的笑笑,没想到还有人会喜欢他这种人的时候,院墙内传来了声音。
“知墨,知墨,你父亲让你摘抄的书好了没?”
少女和婢女同时一惊,急忙站了起来,可脚下一滑,瓦片哗啦啦往下落的声音传到了大皇子的耳中。
他没有多想,飞身而起,一把搂住了那之前说话的姑娘。
小婢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揉着屁股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落到了墙外。
大皇子看着怀中的女孩,突然一愣,眉眼中有些像她,可眼中却似散落着星辰。
女孩急忙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黑夜下,看不见她微红的脸颊,但她还是害羞得低下了头。
“多谢将军。”她细声呢喃,如同蚊子声音一般。
“你认得我?”大皇子有些疑惑和诧异。
“那日您帮我捡了风筝,您的护卫还凶我,当日您穿的是铠甲。”
大皇子仔细回想,突然想起了去请父皇赐婚那日遇到的女孩,原来是她。
“你叫什么名字?”
“知墨。”
“那你呢?”
大皇子想了想,用了母亲的姓:“赵炽。”
正在此时,那小婢女的声音传来,大门也咯吱作响,女孩看到小婢女领着家丁出来了,才想转头道谢,却没了人影。
当女孩走后,大皇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看到了朱红色大门之上的两个字。
“范府。”
“范知墨。”他低声的叫着这个名字。
第六十五章 毁剑求官(上)
毁剑求官(上)
轩辕炽在宫里立了良久,最终才抬脚进去。
来的时候,心里很苦,甚至恨不得父皇给自己一刀,也不想活在这世上遭人指指点点。
可等到的时候,心里微甜。他第一次知道,在他以前不知道的地方,有那么一个姑娘愿意包容他,不管任何模样,都会认可他。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一心求死。他突然想起了父亲小时候和他说过那么一句话。
“一直赢不一定是真男人,可输了却还能赢那便是真汉子!”
父亲愿意保他,有人默默关注这他,他又何必萎靡不振。
他鼓起勇气,走进了皇宫。
远远的看到乾龙殿似乎还有人影,他想了想,经过重重守卫,走进了大殿。
大殿里只有几盏灯,显得有些孤独,这和世人想象中富丽堂皇的皇宫不一样。
虽然灯不多,可那龙椅却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庄严,高大。
龙椅之上坐着一个人,这个几天不见就变得有些佝偻的老人。
“你来了。”声音拖得很长,就像车辕被卡住了,可马儿仍在青石路上跑,轮子和石板摩擦出来的声音一般,令大皇子打了一个寒颤。
圣皇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没有言语。
他在等,他想看看这个儿子想和他说些什么。
大皇子“啪”一声,跪了下来,低垂着头,声音中充满着忏悔。
“多谢父亲!”
听到“父亲”两个字,圣皇神情有些恍惚,这句“父亲”前一次听到,还是在十几年前。
大皇子不敢抬头。
“起来吧!”圣皇的声音中充满这无奈。
“问你几个问题。”圣皇走下了龙椅,坐在了台阶之上,如同一个寻常老人。
“那两兄弟……”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圣皇摇了摇头。
大皇子满脸的疑惑,圣皇苦笑了一声,脸上全是慈爱,转头指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说道:“既然下了龙椅,我自然是以父亲的身份和你说话。你刚想说的,留着去和刑部还有大理寺说罢。”
说着,朝着自己的儿子挥了挥手。
“来,坐下。”
大皇子有些迟疑,但还是迈着步子走到了那通往龙椅的台阶之上,坐了下来。
“我啊,就像问问你,你是否真的喜欢樊九仙?”
大皇子摇了摇头。
“你年纪也到了,本来啊,舞象之年就应该帮你说一门亲事放着,然后呢等到你弱冠便成家,男人嘛,成了家考虑问题能更成熟一些,看问题也能看的透彻一些。可那些年我憋着一口气,要修炼,所以忽略你。”
轩辕炽低下了头。
“樊九仙你不喜欢,那心中可否有了喜欢的人?”
大皇子听到这话,心头立马浮现了两道身影,皆是白衣,一人冷清,如天边远月;一人热烈,如清晨阳光,温暖且温柔。
看着发愣的儿子,圣皇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你母亲那边的亲人走得早,你也没什么表妹的;而且这朝堂之上,也没人能够逼得你爹非要和他结姻亲。若是谈门当户对,除了你徐叔叔还在时候,他徐家能够一比,如今这天下,哪姓敢和我们轩辕家相提并论!”
圣皇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像小时候一般摸了摸他的头顶。
他目光下移,看到了大皇子鬓间墨绿色的发丝,这才说道:“小时候,我劝你别修炼龙皇功,可你执拗得很;这功法啊,本身就有极大的缺陷。还有,神兽之血好,那是对于神兽,对于人来说,你虽然镇住了龙皇功的反噬,可还是不能解决问题。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大皇子低下了头,抿了抿嘴唇,他也知道了其中的坏处,相比于修为更进一步,他更不想受制于人。
“可徐长安……他有些疑惑,徐长安也吸收了真龙精血,为了几次都觉得他受的影响并没有自己大。”
圣皇沉默了,想了想说道:“徐长安死了。”
大皇子一愣,心里有些空空的。
徐长安对于他来说,他心里想和这人做朋友,可偏偏却是敌人,这人像极了瘟神,走到哪儿,哪儿便烽烟四起。
小时候他见过徐长安,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
若是那位没有出事,恐怕他和徐长安会是很好的朋友甚至兄弟吧。
他低垂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若是喜欢哪家姑娘,你直接与我说就是。”
大皇子点了点头。
“还有你弟弟……”
大皇子想起这个弟弟,脸上不自觉的浮出笑容,他不后悔,若是真的当时杀了这个弟弟,恐怕才会后悔终生吧。
“我知道,我会好好辅佐他,仁皇治世,可也需要武将镇压。”
圣皇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听到这话,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走了上去,坐到了龙椅之上。
轩辕炽见状,退回了大殿,恭恭敬敬的站着。
“明早刑部会来带人,把你带去大理寺。另外,樊於期证据确凿,勾结贼人,意图谋反。”
大皇子拜倒在地。
“谢主隆恩,罪臣知道。”
圣皇叹了一口气,柴薪桐一案,要不是樊於期手伸不了那么长啊,他真想把这个罪名也送给这位老对手。
“今夜就去陪陪你弟弟吧!”
大皇子脸上带有喜色,恭敬的说道:“儿臣领旨。”
……
同时,小夫子到了忠义候府,看着眼前的旧景,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有些后悔了,把徐长安牵扯进来。
柴薪桐从城外回来,自然只能到忠义候府,何晨还有孔德维也还在此处。
看到小夫子进来,柴薪桐猛地站了起来。
孔德维和何晨也紧紧的盯着小夫子,他们听柴薪桐说了当日的大战,柴薪桐也听到了瘸子的话,可毕竟最后是小夫子带走了徐长安,他们希望有奇迹出现,都满含希望的看着小夫子,虽然他们自己也知道这希望不大。
小夫子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不忍。
可想了想,为了徐长安的安全,只能那样告诉他们了。
圣皇会择日向全天下宣告忠义候为国尽忠,而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分析,他们都没有理由拆台,更不可能拆台。
虽然夫子杀了一人,可若他那特殊体质的事情传了出去,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索性让他“死亡”。
小夫子看着三人,低下了头,眼中全是哀伤和自责。
他是不会说慌,可他也没和这三人说什么啊,哀伤和自责自然也不是装的,徐长安虽然吊住了一口气,可能不能醒,怎么醒过来都还是个大问题,他怎能不自责,不哀伤?
柴薪桐双目通红,强忍泪水。
“我这次来,是想让你们暂住晋王府。圣皇不久后将会宣布这个消息,这里啊,也没了主人。”
“孔小先生留一下,夫子应该要见你。何晨,你可愿为我徒?”说着看向了何晨。
“学生愿意。”何晨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
小夫子盯着他,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为何犹豫,也知道你想的什么。但是我告诉你,有了实力和权利,也要以天下读书人,以天下百姓为重!”
何晨的小心思被看穿,低头沉声回道:“学生知道了。”
小夫子接着转头看向了柴薪桐。
“夫子说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便不强求。”
柴薪桐之前一直看着门外的景物发呆,那树是他和徐长安喝过酒的地方,这里一草一木,都沾染了他们这群知己故友的曾经。
柴薪桐听到小夫子的话,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我要求官!”
向来夫子庙的人都没有官职,这是规矩,也没有夫子庙的人投身官场的先例,柴薪桐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佛家有云:‘如世莲华,在泥不染’(出自《华严经探玄记》),而我们的先贤也说过类似的话‘出淤泥而不染’。此番我被诬陷,徐长安罹难,都少不了这朝堂的影子,我便要去这朝堂看一看,水有多深,泥有多厚!”
小夫子看着他,满脸的震惊,半晌这才说道:“可进夫子庙之前,我们都立过誓,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为己任,以守护百姓为天职,不进官场,洁身自爱!”
柴薪桐看着小夫子,眼中无比的坚定。
只见这位被称做最有成圣资质的小先生,拿出了一柄绿色竹剑,上面光芒流转,一个“诺”字在剑身之上若隐若现。
他盯着小夫子,一字一顿的说道:“佛、道和我们天下文人与一般修行者不同,不仅修 为,而且还修心修性,所以佛家至高称祖,道家称尊,而我们则有圣。可若成祖、尊、圣需要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的走了,被迫害了,还不能还击,那么我要这称祖为尊成圣又有何用!”
说着,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
这位声名才显达的小先生拿出了那柄竹剑,竹剑之上的“诺”字变得无比璀璨。
小夫子才想阻止,那剑身之上的“诺”字炸开,竹剑的小半剑尖掉在了地上。
这位被誉为最有成圣资质的小先生毅然的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毁掉了别人珍惜万分的“儒家真字”。才称天才,这位小先生便又坠凡泥。
“我要去看一看,这朝堂多黑暗,我倒要找一找,那些为了一己私利不顾一切的人,去快意恩仇!他们有背景,有后台,我姓柴的什么都没有!”
他走到了院子中,微微抬头,看着天说道!
“可我有贱命一条,和为兄弟报仇还有还天下朗朗乾坤的真心!”
“若成圣做祖,只能作壁上观,那我要成这圣贤有何卵用!”
说罢,推开了门,大步离开,地上只有半截竹剑静静的躺着。
小夫子本想阻止,想起了夫子的话,只能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或许这也是他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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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毁剑求官(下)
毁剑求官(下)
柴薪桐大步的走出了门,他带着断剑,几件薄衣。
他没有忙着去找樊九仙,因为他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他也听说了,大皇子将被由刑部移交给大理寺,再由刑部尚书或者侍郎、大理寺寺卿罗绍华和督查院都御史的潘金海联合审讯调查,这便是圣朝除了圣皇亲自审问之外最高规格的审讯三司会审。
大皇子在宫里做的事他也知道一些,而城外有那么多的宗师和两位开天境坐镇,他不相信对方还能腾出手来去对付樊九仙。
并且,樊九仙是个聪明的姑娘。那种情况下,她只要躲好,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
他相信,等审问大皇子的时候,樊九仙一定会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成为重要的证人!
柴薪桐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求官,只有当了官,才能够接近真相;只有掌了权,才能为徐长安和自己找一个公道回来。
圣皇对夫子庙的种种示弱,他没猜错的话,对大皇子的三司会审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在樊於期的身上。等过了些日子,把他再调到边关守几年,回来之后,便又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皇子。
可他柴薪桐呢?他所受的冤屈呢?
他自己也就罢了,可他的兄弟徐长安怎么办?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长眠了么?他以前一直在压抑自己,认为啊,只要和善的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总会被感化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可笑。
你不对这世间亮亮兵刃,它永远不会正眼看看你。
所以,他放弃了以前的狗屁道理,谦逊、仁爱。要是爱能感化世间,那要战士做什么?他们之前都有些看不起齐姜一脉的圣贤,认为他杀伐太重,如今柴薪桐却是逐渐的理解了。
在圣朝做官,两条路。
其一就是考科举,可离秋试还有好几个月,并且拥有修为的人并不能参加科考,这条路便是断了;第二就是举荐,由当朝官员举荐合适的人去合适的位置上。
当科举没出现的时候,举荐一直是为朝堂添加新鲜血液的主要方法。当有了科举,举荐便慢慢的淡出了,虽然说每年新晋的官员不如科举人数,可也还是有那么几个。
对于柴薪桐来说,他只能走举荐这一条路。
朝堂之上的人情,他已经看得很淡了,只认识一个袁天。袁天一定会帮他,可一个钦天监的监正对朝堂之上官员的任用能有多大的话语权?
他不是没想过那位刑部尚书,可薛正武要参与三司会审,而且若他当了官,肯定会从中阻挠,这样一来,岂不是让这位薛大人下不来台?
薛大人一直帮助他和徐长安,这他是知道的。他柴薪桐不能恩将仇报。
他想了想,想起了一个人,打定了主意,便先朝着平康坊走去。
徐长安虽然“死”了,可产业却还在,这不是公家的产业,即便大如圣皇,也没有资格插手。
欢喜楼等产业依旧还在,由陈天华和薛潘操持。
薛潘征越归来,受到嘉奖,即将去御林军报道,那可是圣皇的亲卫,在加上他的父亲是刑部尚书,这个背景,即便徐长安不在,要护好这些产业也是绰绰有余。
欢喜楼欢喜依旧,可身为掌柜的,却不再欢喜。
柴薪桐踏进了欢喜楼,春望自然认得出来柴薪桐,眼中全然是悲伤,把柴薪桐迎了进去。
“薛潘呢?”柴薪桐淡淡的问道。
春望叹了一口气,再过几日便要去御林军了,可薛潘却成了这副模样。
她引着柴薪桐一路向上,走到了当时他们经常和徐长安喝酒的那个包间。
柴薪桐看了一眼春望,春望摇了摇头,无奈的走下楼去。
他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薛潘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软得如同一滩烂泥,双眼通红,举起了酒杯,朝着空荡荡的桌子一侧说道:“世子,你可记得当日我们怎么相识的?”
“陈天华那个杂碎,要我去抓你,你可厉害了,你和韩老头把我派出去的不良人都给打回来了。”
“说实话,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土包子,我和陈天华虽然被强制成为你的跟班,可我们都不服!”
他说着,手左右摇晃,还打了两个酒嗝,衣袖早就被洒出的酒给打湿了。
“一个连纨绔子弟都当不了的人,凭什么让堂堂户部尚书之子和刑部尚书之子给他当马仔?”
薛潘笑了,趴在桌子上,嘴中不断发出笑声。
“可后来啊,陆子昂来了,你义无反顾的去帮他,把韩家的龌龊事都给翻了出来,那时候我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纨绔。”
“纨绔不是只会欺负青楼老鸨,不是只能欺负那些百姓,那不叫纨绔,只能叫做混混。”
“我们这种纨绔啊,有正义感,谁凶朝谁去,即便是四大家族又如何!”
“纨绔啊,从来都不是只会欺善怕恶。”
薛潘说着,通红的脸上泛出了淡淡的笑。
“我们一起征越,一起上过战场,我把你当做我的兄弟,我一辈子的元帅!”
“说好的,我和你一起去法场,你个王八蛋,把我打晕一个人去了……”薛潘说着说着,便埋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这位左眼在战场上被刺穿都没哭的汉子,此时伏在桌子上哭得如同一个小孩。
良久,他抬起头上,勉强一笑。
“世子啊,我们再来干一杯,我们在一起可没少喝酒,说好了的,永远不喝最后一顿酒。”
似乎旁边真有人坐着一般。
柴薪桐偏头看去,换了一个方向,只见薛潘朝向的那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杯满上的酒。
“等等!”
柴薪桐推门而入。
薛潘看到柴薪桐,突然站了起来,放下酒杯,一把抱住了柴薪桐,放声大哭起来。
“柴小先生,世子没……没了!”
柴薪桐站着,一动不动,强忍着泪水,他怕自己和薛潘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我父亲告诉我的,圣皇都准备拟旨把这个消息公布天下了!”
说完之后,便伏在柴薪桐的肩头上的呜咽起来,如同一个小孩。
柴薪桐叹了一口气,把他扶在了座位之上坐好,拿了一个酒杯,给自己斟满,再帮薛潘和那个面前没有人的酒杯再度滴了几滴酒进去,拍了拍薛潘的肩膀说道:“来,我们一起敬徐长安!”
薛潘乖巧的拿起了酒杯,两人碰了碰那个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再把那杯酒拿了起来,洒在了地上。
“我想去求官,只有掌了权,才能还徐长安一个公道。”柴薪桐没有看向薛潘,但是语气很诚恳。
“你应该知道,这事儿完全是大皇子闹出来的,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皇要保他。世间哪有这种道理,害了人象征性的处罚一下,便能毫发无损的出来……”柴薪桐才想继续说,便听到阵阵鼾声,转头一看,薛潘已经沉沉睡去。
他叹了一口气,找了一件袍子,帮他盖了上去,深深的看了一眼薛潘,走出了门。
刚踏出欢喜楼,背后传来了声音。
“柴小先生,等等。”
柴薪桐转头一看,只见春望挺着大肚子走了出来,递给他一个匣子。
柴薪桐打开匣子一愣,只见里面全是银票。
“我在门口听到了,小先生要踏入那个深水潭,为世子讨个公道。不管是求官还是进了官场之后,都需要银两,我是个妇道人家,帮不上什么忙。”
说着便低下了头,带着愧意。
“我快要生了,薛潘也快要成为父亲了,我……”
话不必说满,柴薪桐便已经懂了,他伸出了手止住了春望接下来的话,点了点头。
“我理解,多谢你们的帮助。”他没有矫情,收起了匣子,便离开。
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想把薛潘牵扯进来,只是想借一些银两,可听到春望这么说,心还是微凉。
……
这是他第一次穿锦袍,他原本以为自己第一次穿锦袍会是在和樊九仙的婚礼上,没想到会是在此时。
他整理了衣冠,朝着当初城西一隅的贫民窟走去。
他想求官,便只能来这里,找下已经致使(退休)的老太师。
如今的城西,哪里还有当初脏乱的场景,房子修建得七七八八,甚至还规划出了一条不长的街道,已经有些小贩挑着担子来卖一些日用品了。
柴薪桐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当初躲避的地方,沿途遇到当初那几个和他斗嘴的老头,那些老头本想和他说上几句,但被柴薪桐一瞪,便不敢再上前。
低矮的房屋比以前大了不少,也不怕雨天会漏水了,房屋里的地面也被铺上了地砖,本来工部还直接想把这房子修建成宅子的,可老太师表了态,要修也无妨,可所有的百姓都得一样,工部无奈,只能把这房子修得和周围百姓的一样,只不过地面铺了地砖。
柴薪桐敲了敲门,听到声音,便走了进去。
傅子凌上下打量着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还像点样子。”
“我想为官。”柴薪桐开门见山。
傅子凌看着他,他自然也收到了徐长安“死”的消息。
“不服气?”
柴薪桐点了点头。
“和轩辕家掰手腕?”
傅子凌斜眼问道。
柴薪桐点了点头,傅子凌脸色一变,略微有些生气的一甩袖袍说道:“以卵击石!”
“现在不行,那我就等,等那一个机会!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你可是有成圣之姿的人,值得么?”傅子凌语气稍微缓了缓。
柴薪桐默不作声,从身后的包袱中拿出了一柄断剑,放在傅子凌的桌子之上。
傅子凌看着那柄断了的竹剑,眼神一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儿戏,你可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么?”
“你自毁前程!”傅子凌指着柴薪桐怒道,指头都差点戳到了他的额头上。
“若是成圣的代价是要看着世间越来越不公;若是成圣的代价是要兄弟死了都不能去讨个公道,那我要成这圣贤有什么用?”
傅子凌盯着他,他也看着傅子凌。
最后傅子凌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自己的路。我可以帮你,不过只能帮你在圣皇面前提一提,我举荐你成为翰林学士,毕竟你的才学在那放着。”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翰林院是最能接触到皇室的地方。”
柴薪桐听到这话,朝着傅子凌恭敬的鞠了一躬:“谢老太师。”
傅子凌闭上了眼,缓缓的摇了摇手,柴薪桐便知趣的离开了。
……
晋王府。
小夫子看着晋王,晋王却佯装不知道,在一旁钓着自己池子里的鱼。
当鱼儿快要上钩,小夫子总能摸出一颗小石子,丢入池子里,把鱼儿惊走。
晋王生气的把鱼竿一放,看着小夫子,恶狠狠的说道:“当初你钓我池子里的鱼,我都没打扰你!你过分了啊!”
小夫子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抛着手中的一颗小石子。
晋王拿起鱼竿,挂上饵,把钩子甩了出去。
小夫子吹起了口哨,手中还是抛着那颗小石子。
晋王闭上了眼睛,装作没听见,可那口哨声就在耳边绕,他只能睁开了眼。
“吹吹吹!吹什么吹!”他实在忍受不了,便把鱼竿一放,站了起来,指着小夫子说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因为炽儿的事有些不高兴么?我也心疼徐长安!”
说着,看了看四周,他俯下身小声的说道:“可那徐小子不是没死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行么?”
小夫子眼睛一瞪。
晋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闭上了嘴,一把抢过小夫子抛在空中的石子。
“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也考虑一下我。那是我侄子,徐长安也算我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我怎么办?去找我姐夫大闹一次,让他斩了他的儿子,我的侄子?”
“这不扯淡么!”晋王压低了声音,可怒意不减。
小夫子看了他一眼道:“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想怎么样?”晋王有些急了,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作些什么妖?
小夫子拿出了半截竹剑,递了过去。
“举荐柴薪桐,帮他弄个官。”
晋王一愣,看了看那半截竹剑,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这师叔,为了进入朝堂,断了自己的路?”
小夫子点了点头。
晋王想了想,收起了半截竹剑。
小夫子看到晋王这个动作,一言不发,便走了。
晋王看着他的背影,把钩子甩到了池子中,突然间笑了起来:“王八蛋,屁大一点事,和我摆什么脸色!”
……
柴薪桐接着去了崇仁坊,到了袁天那里。
袁天对圣皇的影响虽然不大,可刚刚傅太师给他提了一个醒。
让他去翰林院,翰林院是教皇室的皇家书院,还负责编纂书籍,既然如此,那么他可以请袁天去和翰林院的几位先生打打招呼,让他们也和小皇子吹吹耳旁风,让小皇子去和圣皇讨要自己。
为此,他还带上了从欢喜楼“借”来的银两。
袁星辰看着自己未来的师父,有些心疼,嘴角动了动,可还是没说什么。
袁天自然不会要柴薪桐的银两,他和翰林院的几位也算得上有些交情,加上柴薪桐在君子论道中的言论传了出来,令他们敬佩,而且翰林院的人也是从秀才,在夫子庙的庇护下一步步爬上来的,对柴薪桐崇拜还来不及,要他们帮忙对自己的学生说两句话而已,很简单的事。
柴薪桐从袁府出来之后,便直接朝着布政坊的晋王府去了。
袁星辰看着自己的爷爷,眼中充满了疑问。
“我看不到荧惑了,可我总感觉,那位徐小侯爷没死。”
袁星辰看着对观星有着超然天赋的孙子,摸了摸他的头顶说道:“没有落,不过不好说,你看不到,只是被高人遮蔽了天象。”
“那为什么……”
袁天知道自己孙子要说什么,朝着他嘘声道:“顺其自然,那是你师父自己选择的路,懂么?”
袁星辰似懂非懂,虽然有些不能理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
柴薪桐去晋王府,只是想打听徐长安被埋在了哪里,想去祭拜一下。
当柴薪桐得到“竹谷”两个字时,便直接走了。同时,晋王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便也朝着皇宫走去。
他和自己的姐夫坐在御书房喝茶,他极少和他姐夫单独相处,特别是自从他姐姐沉睡之后。
“说吧,有什么事?”
晋王看着自己的姐夫,拿出了那半截绿色竹剑。
圣皇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拿起了那半截竹剑看了看,最后放在了桌子上。
“这柴薪桐不服气啊,你是怎么想的?”圣皇看着晋王。
晋王双手一摊。
“他不知道徐长安没死,磨尖了脑袋的想挤进朝堂,也实属正常。可这有什么用?说实话,一边是我亲侄子,一边也算我侄子,你要我帮谁。我知道你也为难,可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晋王说着,便站了起来。
“傅子凌也来和我举荐他,说让他去教仁德。”
“这样也不错。”晋王回道。
“可我想让他成为钦差,去监管这次的三司会审。”
晋王一愣,若是能掌控好,受害人监管判出来的结果,的确没人敢有异议。
他叹了一口气,背对着圣皇说道:“你掌控就行。”
说完之后,便推开了御书房的门,抬头看向隔壁的院子,一座九重高塔矗立。
“以后有时间多来吧,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看看你姐姐。”
晋王顿住了脚步,自打姐姐出事,姐夫什么事便都一个人扛,和他也不如之前亲密。
“可以……么?”他有些不敢相信,还有些激动。
“当然可以。”
……
竹谷,一座石碑前,柴薪桐看着石碑上“徐长安之墓”五个简单的字,心却无比的沉重。
他坐在了石碑旁,拿出酒囊,喝了一口,咂了咂嘴,揽着那石碑,像揽着他最好的兄弟一般。
他喝一口,便倒在地上一口。
良久,他站了起来,拿着空空如也的酒囊。
“你啊,以前总问我,什么酒最有滋味,你说你要拿去孝敬蜀山的瘸子师父。”
他看着墓碑,眼眶通红,最后啐了一口。
“现在的酒,越来越没滋味了。”
说着转身离去。
“和你一起喝的酒,那便是世间最有滋味的酒!”
……
柴薪桐走后,竹林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同时,穿着破烂道袍的小道士贼头贼脑的站在了竹谷口,眼睛滴溜溜的转,不停的往竹谷里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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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会尽量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