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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嘉图李的猫     一剑长安txt下载     一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论忠

    论忠

    武考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三天后的长安城内。www.uu234.ccUU小说

    同时,这一日,西方极高的一座雪山之上,一个人蓦然睁开了眼睛,湛蓝的眼睛如同山上的天池水一般,深邃而又神秘。

    白色的袍子甚至比这雪还耀眼几分,他的褐色皮肤和这雪呈现出了鲜明的对比,他抖了抖手,宛如一根腐朽的木棍一般,生怕下一瞬间就成了两截。

    他从雪里爬了出来,这才看到他银发如丝,枯瘦如柴。

    这位老人歪着头想了想,使劲的摇了摇头。似乎这样这才能恢复一些记忆。

    “对了,我让他帮我看看徐长安那个小子。”

    接着一拍脑袋,这才悠悠的说道:“夫子庙的考核也该开始了吧?”

    说着,把手藏在了宽大的袖袍之中,掐了掐指,白如雪眉头皱了起来。

    “短短的时间内九龙符出现了两枚,这群畜生还是按捺不住啊!”

    他才站起来,便又坐了下来,满脸的愁苦。

    这极西之地,终年积雪。虽然长安已是盛夏,可这里却还是白雪皑皑,雪深的地方甚至能把一个成年人的腰都给淹没了,傍晚的时候,夕阳与白雪连成一线,白雪在夕阳映着光,似乎快要被这微黄的夕阳给点燃。

    “算了,算了。这天下之大,老夫老了,一肩也挑不动。”

    说话之后,这才站了起来,抖了抖肩头上的积雪道:“天地且宽,容老夫抖一抖肩上积雪。”

    他伸出双手,面相夕阳,如同要拥抱夕阳一般。

    随即放下手,挠了挠脑袋说道:“算了算了,把所有的事都丢给那群嫩肩头,只怕他们还扛不起来,老夫的老肩头能扛还是扛扛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呼出。

    睡了三个月,终于醒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他看向了远方,喃喃自语道:“当初他答应过我,要让所有的读书人都挺得起腰杆,扛得住天下,我这才收了他当徒弟。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老人说道“天下间的读书人都挺得起腰杆,扛得住天下”的时候,湛蓝的眼珠也亮了一下。

    他看向了远方,再度抖了抖身上的积雪。

    “归去吧,逍遥一时,当是归期。”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想到了那个抱着剑的白衣年轻人如是说。

    “逍遥一时,当到归期了!”

    老人也叹了一句,看向了远方,随后有些愤然的啐了一句:“这轩辕家真能闹腾,不听话就罢了,还非要动九龙符!”

    这雪山之上,老人飘然若仙,一柄青色的竹剑飞到他的脚下,很快只留下了一个白点在天边。

    不过,那个方向却是看得出来,那是长安。

    ……

    与此同时,何、楚两位新的地主今日才看到他们邻居的真面目。

    当那位熟悉的老人走出那座沉重的大门的时候,何晦明正一脸羡慕的坐在树下看着楚家老祖逗着一个小女孩。

    每当这个时候,楚家老祖总会抱着小女孩走过去,摸了摸小女孩的琼鼻,把小女孩凑到何晦明的眼前说道:“怪孙孙,快叫祖爷爷。”

    小女孩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着光,看向了这个一半脸黑一半脸白的祖爷爷,她有些畏惧。可看了看抱住自己的老人,也稍微有了些胆子,脆生生的叫道:“祖爷爷。”

    这一声“祖爷爷”,乐得何晦明合不拢嘴。

    但很快,何家老祖恨恨地看了一眼楚家老祖道:“楚老头,你诚心的是不是,等着我也催催我家景淮,让他赶紧讨媳妇,给老子生十个八个小东西玩。”

    那小女孩极其的聪慧,歪着头想了想道:“祖爷爷是老东西么?”

    何晦明愣了愣,这才拍着胸脯指了指自己和楚家老祖大笑道:“对,对,我们都是老东西!”

    单臂的楚家老祖也满脸的微笑。

    用单臂换这样的老友和后代,划得来,划得来!

    何家老祖看向了楚家老祖的身后,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脸上表情凝固,眼角纹微微抖动了一下,眸子中立马出现了一抹激动之色,身子都跟着颤抖了。

    楚家老祖正在疑惑间,只见何晦明缓缓开口,声音也有些颤抖。

    “樊将军,是您么?”

    那位有些佝偻的白衣老人点了点头,笑着看着两位老人,仿佛看自己的弟弟一般。

    楚家老祖猛地转过头,眼中先是有一抹激动,但很快一抹担忧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拍了拍小女孩的背说道:“囡囡,回家去!”小女孩看了自家祖爷爷一眼,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出现的白衣老人,白衣老人对着她笑了笑。

    “白衣祖爷爷好!”

    小女孩甜甜的问了一句好,便哼着不知名的童谣,跑回了楚家大宅。

    楚家老祖和何晦明同时单膝下跪,朝着老人一拜道:“樊将军好!”

    白衣老人微微笑道:“我早已不是你们的将军了!”

    何晦明和楚家老祖低下了头。

    “一日是护龙卫,终生是护龙卫!”

    何晦明咬牙说道,楚家老祖看了这位老朋友一眼,知道了他的意思,也咬牙说道:“一日是护龙卫,终生是护龙卫!”

    白衣老人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而他身后的何潜则是一脸鄙视的看着两人。

    “算了吧,前朝的旧事便不要再提了,起身吧!”

    两位老人这才站了起来。

    “挺好的,这里有山有水,你们来了这么久,成为了邻居一直也没有见过。”

    看着两个老部下疑惑的神情,这位老人指了指对面的那座老宅。

    “将军您?”

    何楚两位老人一见,大惊失色。

    “您不是还掌管着护龙卫么?”

    老人点了点头道:“名义上是的,还和几大统领都成为了结拜兄弟。我那些兄弟可能干了,也不用我操心,所以能够在这里养养身子。”

    两位老部下立马知道将军如今的处境。

    看着两位有些尴尬的脸,白衣老人突然说道:“行了,也差不多了,改日喝一喝茶,好久没进长安了,今日我也进去看一看。”

    白衣老人看着低着头的两位,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这两位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老人,也不敢出言留一留当初的将军。

    看到白衣老人走了,两位相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楚家老祖咬咬牙,看向了何晦明道:“我舍不得现在的日子。”

    看着无动于衷的何晦明,他慢悠悠的转身。

    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也舍不得啊!”

    ……

    去往长安的道上,何潜走在老人的身后,幽幽的说道:“他们?”

    话还未说完,白衣老人接过了话头说道:“他们啊,都贪图现在的安稳了。”

    听得老人口中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何潜立马急道:“可将军您对他们的恩德……”

    老人淡淡一笑道:“若是挟恩以报,他们发不了多大的光。你放心吧,差我的,终究会还回来。”

    ……

    长安,欢喜楼。

    柴薪桐看着徐长安,一脸的嫌弃。

    孔德维是他约的,最终应付孔德维的还是自己。

    那个傻小子当真是被“柴薪玲”给迷住了,到了雅间便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和柴薪桐探讨学问就像丢了魂儿一般。

    当然,欢喜楼的幕后老板忠义候徐长安也出现在了包厢之中。

    不过,孔德维身旁的洪老看着自家小先生失神的样子,倒是狠狠的瞅了徐长安几眼。

    徐长安也有点心虚,只能乖巧的坐着,听两位夫子庙的同僚探讨。

    终于,等到傍晚,孔德维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不时的往两人身后看去,就像柴薪桐和徐长安把“柴薪玲”藏起来了一般。

    当两人看着孔德维离去的背影,同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这个傻小子突然转过了身,惊得两位一个激灵。

    孔德维脸颊微红,低着头,声音低不可闻,鼓起了勇气朝着柴薪桐问道:“不知今日令妹何在,莫非身体不舒服!”

    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柴薪桐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不错,舍妹的确有些不舒服。”

    他心中有千句话,想问问那个女孩子去找了大夫没,找的是何处的大夫,吃药没,熬的药烫不烫,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只能顾自哀叹一声。

    孔德维有些怅然若失,只能幽幽的说道:“望令妹早日康复,喜乐安康。”

    柴薪桐看到孔德维这副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只能说道:“多谢孔兄关心,我会向舍妹传达孔兄心意!”

    孔德维面前一笑,道了一句谢,这才走下了楼。

    柴薪桐咬着牙,看着徐长安说道:“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还有这孔德维心地纯朴,心念也至纯,注意好分寸!”

    徐长安立在原地,只能感叹一句“傻小子”,随后头便又疼了起来。

    正在此时,陈天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世子,有人找!”他还是习惯叫徐长安世子,徐长安也不在乎这些。

    徐长安皱起了眉,自己的密友自然知道自己在欢喜楼,可在长安的密友也只有薛潘和姜明等,若是其它人来找自己,一般都不会来这欢喜楼,他们会先往忠义候府送上拜帖,然后再约定时间。

    看着徐长安迷惑的表情,陈天华立马摆了摆手道:“我可没把你的行踪透露出去。”

    看着徐长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陈天华急得把手往后放,右手往上举,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臀部道:“我陈天华抠着屁 眼对天发誓,我若是泄露了世子行踪,我爹再生一个儿子没屁 眼!”

    在一旁喝茶的柴薪桐听到这话,险些没把一口茶喷了出来。

    “你这说的是人话么?”徐长安也哭笑不得,只能说道:“行了,我相信你。”

    “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柴薪桐收敛了表情,冷哼了一声道,似乎对徐长安假扮他“妹妹”的事还耿耿于怀。

    徐长安没有理会柴薪桐,对着陈天华说道:“告诉他们,我不在。”

    陈天华表情有些为难,只能说道:“那两人说了,等他们告诉你一个名字,你再决定在不在。”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陈天华的口中蹦出了三个字:“赵庆之。”

    赵庆之当初在通州可是帮了他不少,好像他还是自己父亲的旧部。

    “是赵叔么?赶紧请上来。”

    陈天华得到命令便蹬蹬的下了楼。

    徐长安和柴薪桐都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赶紧换了一壶好茶。

    可等他们看到来人的时候,都疑惑的看了一眼彼此。

    一个有些佝偻的白发老人,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有些阴鸷的管家。

    “请问您是?”

    徐长安还是尽了地主之谊,且对方年纪颇大,便恭敬的问道:“不知两位来自何处?和赵叔又有何关系?”

    白发老人坐了下来,和柴薪桐相对而坐。

    徐长安给他斟了一壶茶,白发老人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看着徐长安笑道:“你叫庆之叔叔,也没错,毕竟当初他也和你父亲兄弟相称过。”

    听到这话,徐长安便知道这老人定是父亲故识,而且人家态度也没问题,他的戒备也松懈了些。

    “敢问两位前辈是?”徐长安再度抱拳问道。

    老人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管家,管家面无表情的说道:“何潜。”

    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徐长安和柴薪桐有些陌生,除了经历过当年那件事的几位,恐怕就连朝中一些开朝元老对这个名字都有些陌生吧!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站了起来,恭敬的抱拳道:“见过前辈!”

    何潜盯着徐长安,冷冷的回了一句:“不敢当!”

    老人脸色一变,沉声喝道:“你确实当不起,滚出去!”

    何潜恨恨的看了一眼徐长安,似乎看到了那人的影子,可自家将军的命令也不能违抗,只能在楼外候着。

    徐长安干笑一声,化解了下尴尬,抱拳朝着白衣老人问道:“那前辈如何称呼?”

    白衣老人呵呵一笑,看着柴薪桐说道:“老朽姓樊,名於期。赵庆之是老朽的结拜兄弟,还有一个九丫……”

    此言一出,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传闻中护龙卫的掌舵人!

    柴薪桐也大惊,脸还有些发烫,有些红。

    “见过前辈。”他再度拜了拜。

    “九丫头在通州怎么样?”樊於期眯着眼问道。

    柴薪桐只能硬着头皮道:“樊九仙姑娘在通州一切安好,只是时刻惦记着您。”

    “真的么?”樊於期意味深长的一笑,突然间问道:“你还叫她樊九仙姑娘,看来你们之间生分得很呐!”

    柴薪桐的脸通红,只能低头笑道:“九仙。”

    徐长安愣在原地,他是看明白了,这是老丈人来看未来女婿了,他只能祈祷柴薪桐能过关了。

    樊於期看了徐长安一眼问道:“能否借贵宝地一用?”

    徐长安朝着柴薪桐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的说道:“随便用,随便用。有什么事儿,吩咐就成。”说着,便出了门,把房间留给了两人。

    房间之内,一人不停的喝茶,一人不停的斟茶,过了良久,柴薪桐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不知道前辈前来……”

    他话还未说完,樊於期便问道:“圣以四教:‘文、行、忠、信。’你怎么看?”

    柴薪桐一愣,莫非樊於期是来考校自己的?而且还是考校“文”这一方面,且如此的简单?

    不过,这些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便硬着头皮道:“四教之中,‘文’我觉得圣贤他老人家的意思不单是他自己创造的儒学之术,所教者,当是有用者百家之学。”

    听到这话,老人微微点头。

    他这一句话,和当年那个老不死的观点倒是一模一样。

    “儒学的‘礼’太过迂腐;法学的‘刑’又太过严苛;而墨学又太过于柔弱……每一个学说都有各自优缺点,不同的时期应该贯彻不同学识,应时而异。”

    柴新桐再度补充道。

    樊於期微微一笑道:“不错。”抿了一口茶道:“接着说。”

    “这‘行’倒是没问题,知行当合一。”

    他没有看樊於期,打算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见解。

    “这‘忠’一字,圣贤所言,是忠于君,可我觉得太过于狭隘。无论是江湖侠客,还是沙场将士,或者庙堂神算,都应该忠于百姓随后忠于真理。若是百姓愚昧,真理不清,那便忠于自己好了!”

    说罢,淡然一笑。

    樊於期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悠悠的说道:“你这话,若是让圣皇听到,只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柴新桐只回了两个字。

    “不惧!”

    老人跳过这个话题,接着问道:“那‘信’呢?”

    “若是不违背内心,不损害他人,所出之诺,当重于千斤!”

    老人鼓了鼓掌,心中暗自赞叹,随后两人聊了一些家长里短,都是家中何人,师承何处等等,倒还真像老丈人见女婿一般。

    两人聊了大概一个时辰,老人这才出了门。

    等送走了老人,徐长安兴奋的抓着柴薪桐问道:“怎么样,老丈人这关过了没?”

    柴薪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樊老将军很奇怪,他问了我文、行、忠、信,说道‘忠’的时候,他的反应过于大了些,眉毛微微挑动,捏杯子的劲道也加大了一些。”

    徐长安一愣,叹了一口气道:“别想那么多,先当他是你老丈人吧!”

    柴薪桐看了一眼门口喃喃道:“希望如此吧!”

    ……

    樊於期才出了门,何潜便跟了上来问道:“怎么样?”

    老人没有先回答他。

    “你纵使对姓徐的有天大的恨意,也不能表现出来!”

    何潜低下了头,默不作声,跟在樊於期身后。

    “这个小子不简单!”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也不是没希望把他拉过来!”老人说完,脸上露出微笑,有些开心。

    ……

    夜已深,乾龙殿。

    一个斥候呈上了一封情报。

    上面写着樊於期去了何地,见了何人。

    圣皇放心情报,喃喃自语道:“当年你真没说错,这老家伙真的不会安份下来。”

    随即手指轻轻的敲打在龙椅的扶手处,这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

    “柴薪桐,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圣皇的口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第八章 武考开始

    武考开始

    短短的三日内,发生了很多,其实又什么都没发生。

    姜敬言、樊於期、甚至圣皇都开始动用自己的势力,彻查柴新桐,这短短的三天之内,通州突然涌入了一群人,他们都在有意和无意的打听着这通州的小夫子,甚至连他四岁还有没有尿床的事都想知道。

    他们之中也相互撞上过,爆发了小波的战斗。可这种事情本就不能大张旗鼓,双方碰了一下便有默契的各自散开,各查各得。

    可对于柴薪桐本人来说,他完全不知道通州发生的事,甚至没有想过自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三天,除了和徐长安饮酒逛街之外,便没了其它的事。

    甚至当徐长安知道了武考赛制,替他收集对手资料时,柴薪桐都一脸的不在乎。反而奇怪的看向了徐长安,一副“老子都不急,你这个死太监急什么”的样子。

    武考总共八人,先捉对厮杀。以胜负关系分为两组,胜败两组各四人。

    随后胜败两组组内相互厮杀,胜者组败者两人落入败者组,败者组四人中淘汰两人由胜者组落败的两人补上。

    之后,败者组再度相互厮杀,继续淘汰两人。最终,剩下败者组两人和胜者组两人。

    败者组两人胜者进入决赛,胜者组两人胜者进入决赛。

    最终获胜者为武考第一,记分上甲;前四中剩余三位都为甲或者上乙,看表现由小夫子裁定分数;而后四位看表现记分;但武考结束之后,这八人仍然不能离开长安,因为他们要迎接无时不刻都会出现的文考。武考和文考两者综合成绩第一者,方能拜小夫子为师。

    所以说,武考只是第一阶段,武考的成绩虽然很重要,可却不等于全部。

    前面的比赛都在城外的兵部教武场,而最终的决赛则是在乾龙殿前面的广场之上!

    这三天,徐长安有心帮柴薪桐搜集对手资料,再对弱点进行分析,可柴薪桐丝毫不在意,甚至还觉得他有些烦。

    每当徐长安喋喋不休的告诉他谁擅长什么的时候,柴新桐便一溜烟的跑去找孔德维。

    徐长安想到那个傻小子一脸花痴的模样,只能恨恨的看着柴薪桐的背影,跺了跺脚,由得他去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天才一亮,徐长安和柴薪桐赶往了长安城外。

    城外早已经站着密密麻麻的甲士,把一个圆形的教武场围了起来,场地之中是一片被蹂躏过的草地。

    主位之上坐着三位面生的圣朝供奉,而小夫子却仍然没有现身。

    三位供奉长得也差不多,应该是三兄弟。

    柴薪桐和徐长安才进教武场,便看到其余七人都已经到了。

    姜敬言不屑的看了一眼柴薪桐,他得到的消息是这柴薪桐没有丝毫的出奇之处,甚至不久前还被血蝠所伤。

    就血蝠那种低阶的玄兽,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只要他把这柴薪桐打入到了败者组,甚至是让他在后四位之中,那么任凭这通州来的无名小子口吐莲花,总分也不可能追上自己。

    他唯一有些担心的,便是孔德维。

    虽然说这个小子看起来有几分呆,可实力确实不弱,而且若是论儒学之术,他也比之不及。

    他看了一眼正微笑着朝柴新桐打招呼的孔德维,冷哼一声,反正这武考的时间线也不短,等他看看再做打算!

    孔德维热情的和柴薪桐打着招呼,还不时的朝着柴薪桐的身后看去,看到跟着柴薪桐来的只有那位小侯爷,眼中出现了一抹失望。

    不过今日武考,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立马把失望掩饰了过去。

    徐长安停在了校场边上的观众席上,此番武考,政务处理完的官员皆可以开观摩。

    徐长安看了一圈,发现了薛潘和几个小辈,至于官员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位。

    他挥了挥手,薛潘看到徐长安,便跑了过来。

    “这儿怎么这么冷清?”

    徐长安问道。

    薛潘看了一眼周围,这才附在他耳边说道:“这是夫子庙的事,官员那么关心干嘛?若是表现得太过于关心,小心被督察御史给盯上!”

    徐长安撇了撇嘴,指着另外一方的几个官员道:“那几位是?”

    “那些啊,是兵部的人,这是人家的场地,圣皇亲自指定的武考场地,人家肯定要来看看的,而且啊,若是遇上接受不了失败的小先生,他们还可以拉拢一番。”

    徐长安一愣,这才问道:“接受不了失败的人,那还要了干嘛?”

    薛潘白了他一眼道:“真当‘废物’不是宝啊?”

    “这能进夫子庙的人,自然不是弱者,至少得有学问,另外还必须是修士。你想想看,这样的人在外面算不上人才?”

    “既然夫子庙不要他们,那让他们投身兵部或其余五部,从幕僚一步步往上提,即可保证其忠诚,又能才尽其用,何不美哉?”

    徐长安想了想道:“那夫子庙会不会派人混进六部啊!”

    薛潘看了看徐长安,摇了摇头道:“你和小夫子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这些事情,小夫子不屑做!”

    徐长安默然,小夫子的确如此。

    可他立马又有一些疑问:“这朝堂之上,不是也有不少人属于夫子庙的么?怎么你这么一说,就像夫子庙和朝廷是仇敌一样。”

    徐长安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之后,接着小声的解释道:“这属于夫子庙里那一批人,基本都是文官。他们大多在翰林院当官,或者是个言官。翰林院自然不用讲,做学问的地方,基本接触不了什么天下大事;至于言官则更是惨,你有权进谏,可听不听还得看圣皇的心情。”

    “这圣皇是靠武力夺取天下,可夺取了天下之后当初的平山王便要求他先重文,谋发展;而且还专门请了几个天下间最厉害的读书人前来,最终弄了一个夫子庙来庇佑天下文人士子。可这些文人说话喜欢拐弯抹角,而且尽捡着圣皇不喜欢听的来,所以啊,这圣皇便慢慢排斥夫子庙一脉的人。”

    “据说,这科考的前三甲,得查明身份和夫子庙关系不大,才会下发功名。”

    徐长安心里一紧,他一直以为圣皇和夫子庙其乐融融,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难怪当初为自己求一个挂名元帅小夫子会身受重伤了。

    徐长安想到这里,心里一酸,百般不是滋味。

    薛潘没有注意到徐长安的异常,他拐了拐徐长安道:“马上开始了!”

    只见那三位供奉正襟危坐,不威自怒,坐在中间那位声若洪钟,朝着八人道:“你们八人皆为精英,今日我等三人奉命前来主持这武考的第一轮。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吴道,我左边的是我哥哥吴德,右边的是我弟弟吴言。我等三人皆为朝廷下境宗师供奉,今日尔等比试,点到为止,不得取人性命。否则,立斩之!”

    吴道说话,看了一眼场内八人,接着说道:“你们别自持是夫子庙之人,这是小夫子亲自下的命令,若有人意图害人性命,立斩无赦!”说着,手中出现了一枚令牌,往上一抛,只见那令牌立在空中,黑色的令牌之上,有一个“文”字。

    看到八人表情都凝重了起来,吴道微微一笑,随后大袖一挥,八支签立在了空中。

    “这八支签分为四组,分别为甲乙丙丁,抽到甲两者决出胜者,进入胜者组,败者进入败者组,其余各组亦是如此!”

    “另外,不许争抢,叫到名字者可先选一签!”

    听到这个抽签方式,徐长安眉头皱了起来,这先抽签的人是不是选择要多一些?

    薛潘看到徐长安的表情和他第一次知道这规矩时的表情一样,便解释道:“今天只是分出胜败两组,并不进行淘汰,所以抽到谁都一眼,若是真有本事,也能从败者组打上来!”

    徐长安听到解释,点了点头。

    场中已经开始了抽签。

    “何晨”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一跃而起,随意选了一签,面无表情。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叫到,浮于空中的八支签很快被抽完。

    “甲组留下,其余各组观战!”

    柴薪桐看了看手中的签,往观众席上找了找,朝着徐长安走去。

    当柴薪桐刚刚到徐长安身边,孔德维也挤了过来,而远处的洪老头仍然抱着剑盯着徐长安,徐长安看到他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

    “柴兄,不知道你是哪一组,我们可别撞上啊!”听到孔德维这么一说,徐长安也好奇起来,不去看那洪老头。

    柴薪桐展开手中的签,只见上面写着一个“丙”字。

    孔德维有些高兴,也展开了手中的签,上面是一个“乙”字。

    “还好没有撞上,那我就在胜者组等着柴兄了!”

    看着热情的孔德维,柴新桐淡淡一笑道:“好!”

    孔德维说完之后,便走向了洪老头。

    众人也把目光移向了场中。

    令他们有些诧异的是,这姜敬言居然是第一个出场,而在他的对手,则是刚刚第一个被叫道的何晨。

    不得不说,这何晨着实有些背。

    在他们看来,只要能错过姜敬言和孔德维,至少还有机会争一争这胜者组的名额,可若是遇上这两人,那只能乖乖的去败者组呆着了。

    “看来你运气很不好。”

    姜敬言看着对手淡淡的说道。

    “的确不好。”何晨叹了一口气道。

    “我可以允许你认输,保持体力和实力从败者组杀上来。”姜敬言自傲道,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傲。

    在他的想象之中,这人权衡利弊应该会直接认输。

    可世事往往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何晨摇了摇头道:“若是连和你一战的勇气都没有,那凭什么去追求更高更好的名次。”

    姜敬言的眉头皱了起来,缓缓的问道:“你确定?”

    何晨点了点头道:“武将当有武将的骨气,文人也当有文人的风骨,若是不战而败,实在太丢人了!”

    姜敬言冷哼一声:“那就来吧!”

    只见两人气势暴涨,身边尘土飞扬,两人同时大喝道:“浩然正气!”

    听到这四个字,徐长安精神一震。

    他可是看到过苏青和柴薪桐的浩然正气,虽然都是浩然正气,可两人施展出来的感觉却不尽相同。

    柴薪桐的宽厚淳大,而苏青的却是带着丝丝凌厉。

    至于场中两人,何晨给人一种温和坚韧的感觉,而姜敬言的浩然正气,却有点凌厉,可和苏青的不一样,他还带着一丝丝的……阴毒。

    徐长安看着两人,皱眉道:“我怎么感觉这姜敬言令人生厌呐!”

    柴薪桐叹了一口气道:“他虽然诗文读得不错,可人却出了一点儿问题。都说字如其人,通过一个人的字便能够看出这个人大致的品性。这夫子庙的浩然正气也是如此,虽然都是浩然正气,可不同的人修炼出来也会有不同的效果。若是修炼时心性不稳,会影响着浩然正气的品质和威能。”

    徐长安想了想,接道:“那这么说来,姓姜的输定了?”

    柴薪桐一听,摇了摇头道:“没有,他赢了。”

    “可……”

    徐长安正想发问,柴薪桐率先回道:“这所有的小先生实力都必须在汇溪境,可这汇溪境也有高低之分,这姜敬言的实力明显比何晨高,而且他的浩然正气中多了一丝阴狠,会暂时的增强他的攻击性。”

    柴薪桐方说完,只见之前赤手空拳的两人都同时拿出了武器。

    姜敬言用的是一根骨鞭,传言当年他祖上圣人便是用一根骨鞭,硬生生的“教化”了这方世界。他手中的,自然不会是祖上圣人用过的骨鞭,应当是姜家做出来仿制品。

    而何晨则是拿出了一把戒尺。

    戒尺和骨鞭不停的相撞,只见姜敬言浮于空中,每次都微微后退。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略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姜家的天之骄子居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中吃了亏。

    同时,众人也对着何晨高看了几分。

    姜敬言的脸色有些阴沉,松了松手中的骨鞭,再度捏紧,缓缓的说道:“我还说怎么不投降,原来是有几分本事。”

    何晨一脸的淡然,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有本事,而是你心境出了问题,圣人后裔,不过如此!”

    姜敬言听罢大怒,高高举起骨鞭,一股宏大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眼看着这骨鞭将要打下来,何晨大声喊道:“投降!”

    他的声音响遍整个教武场,可这骨鞭攻势却未减半分,吴道见状,大喝一声:“停下!”

    可这明显赶不及,骨鞭已经朝着何晨的头顶而去。

    何晨匆忙之下,只能用戒尺挡在上方,那戒尺和骨鞭相交,发出了木头断裂的脆响。

    何晨犹如一颗被投掷出去的石头一般,斜斜的落在了地面上,激起了一片灰尘,姜敬言面前多了半截戒尺。

    吴道这才落入了场中,他厉声喝道:“他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要出手!”

    姜敬言立马收起了眼底的得意,眼中出现了一丝愧疚和不安。

    “我……我出招了,他才说,收不住。实在对不起,我这有姜家的疗伤圣药,还请前辈代为转交。”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青色小瓶。

    吴道看得他态度诚恳,而且这何晨确实是在姜敬言出招之后才说的,收不回招的情况也很正常。

    他接过了这个青色瓷瓶,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说完之后,便抱起了昏迷的何晨,给他服了药。

    与此同时,远处观望的兵部众人,拿出了一个小册子,在姜敬言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叉,何晨的名字之下则多了一个勾。

    等到吴道将何晨安置好,吴道才回到了主持台上,高声喝道:“下一组,且记,点到为止!”

    话音刚落,只见孔德维走下到了场中,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周围,看来他真的是在家中待得太久,有些不适应外面的生活。

    他的对手则是一个高瘦,带着冠帽,留着长髯的人。

    那人看到对手是孔德维,叹了一口气,想到了之前何晨的下场,不过还是咬着牙说道:“在下青州小先生司马彦青,请赐教。”

    孔德维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紧张说道:“在下孔德维,见过学兄。”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杆笔。

    文圣的武器一般无外乎笔墨纸砚或者私塾里的那些东西,这孔德维的笔便是仿制他先辈的武器所制。

    司马彦青看到孔德维手中的笔,眼睛顿时一缩。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修行的都是浩然正气,那我们比比这浩然正气,打打杀杀有失文雅。”

    孔德维点了点头,周身立马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

    在这浩然正气面前,司马彦青只有一种感受,那便是纯正和浩大,仿佛高僧的佛印一般,出了一腔正气,感受不到其余的情绪。

    他看到那支笔,本以为孔德维会如姜敬言一般,以器之利压人,所以才提出比浩然正气,比心境。可这孔德维一出手,他便知道自己比人家差得太多。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拜道:“先生心境令人佩服,在下便不献丑了!”

    文人向来以达者为师,故此他也直接称呼孔德维为先生。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留下了在呆滞之中的孔德维。

    这场索然无味的战斗结束之后,吴道空中才说了个“丙”字,两道身影便到了场中。    “在下晋地王思和,见过学兄!”

    柴新桐也朝他还了一礼道:“通州,柴薪桐,请赐教!”

第九章 横笛意境

    横笛意境

    柴薪桐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稚气,有些瘦弱的少年,略微有些吃惊。www.uu234.cc

    在而立之年以前都可以成为小先生,若是过了而立之年都不能晋升为大先生,那么便会被下放到各大书院当教习。所以,小先生大多在弱冠(二十)至而立之间,可这王思和,一眼看上去就才舞象(十四五岁)之年的样子。

    他想了想,便抱拳说道:“思和兄,要不我们文斗吧!”

    王思和倔强的咬了咬嘴唇道:“柴师兄,年纪并不是问题,我师父告诉我,此番即便输了也要见识一番,不可畏敌,也不可轻敌。知道有高山,远远的看,感受不到它的巍峨和雄壮,须得亲自爬一爬,纵使爬不上去,失败了一次,但好歹爬过了,有了机会,下次再去就是!”

    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年抬起头来看着柴薪桐一笑道:“此次失败了,下次再来就;可若是没了勇气,便什么都没了!”

    柴薪桐一愣,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有这种觉悟,他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柄折扇,沉声道:“是师兄考虑欠妥了,那我们都全力以赴吧!”

    王思和淡淡一笑,从身后摸出了一支横笛。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之中,一首柔和的曲子犹如小河流水一般,轻柔的从横笛之中流淌了出来。

    柴薪桐满眼的疑惑,对方没有出手,反而吹起了曲子,他也不便率先出手。

    横笛的声音越来越大,可并不让人觉得聒噪。明明是在干燥的教武场,头顶之上还有着大太阳,可这曲子一出,让人仿佛置身于一条小溪边一般。

    溪边有着高大的树木,流水潺潺,几缕绿色的水草在水中尽情的舒展着身姿,偶尔有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直射下来,在溪水中投下一片璀璨的光芒。

    甚至还能感受得到阵阵微风吹过,拂在了脸颊之上,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座位之上,除了三位供奉之外,其它人都似乎沉迷到了这支柔和清凉的曲子之中。

    三位供奉微微一惊,这种手段如今很难见到了,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他们并没有打算提醒别人,没这个想法也没这个义务。

    场中众人都陷入了曲子营造的舒服之中。

    他们三人率先看向了姜敬言和孔德维,毕竟这两人可是声明在外,甚至在他们供奉阁内都有几个老怪物对着两人赞不绝口。

    可他们目光看向姜敬言的时候,却微微一叹。

    姜敬言如同大多数人一般,完全沉入了曲子之中。他也和他们一般,开始袒胸露腹、一脸舒服的躺在了座位之上。

    而孔德维却好得多,他的脸上有着迟疑,慢慢的变成了痛苦,似乎在同什么挣扎着一般。

    三位供奉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们看向了徐长安。

    虽然说,徐长安没参加比赛,可他最近却是年轻一辈炙手可热的人物,加上他那留下无数传说的父亲,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他身旁的薛潘靠在了穿着华服的少年身上,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到缕缕哈喇子将要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之上。

    少年抱着一柄用麻布裹起来的长剑,眉头皱了起来。

    他推了推身旁的朋友,薛潘却是没有反应,一脸享受的靠着他。

    徐长安真想用焚敲破薛潘的脑袋,不过当他看到周围人的样子时,便暂时放下了想要敲醒薛潘这件事。

    周围人也都一脸的享受,闭上了双眼。

    他想了想,听到了那曲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看向了场中那个舞象之年的少年还有他的朋友。

    若是敌人之间的对抗,徐长安只怕会立马跳起来,一剑斩断那支横笛。

    可这是比赛,他只能看着柴薪桐,希望他能从这其中走出来。

    三位供奉看到这一幕,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徐长安看着柴新桐,只见柴薪桐双眼紧闭,和孔德维的表情如出一辙,有迟疑,有痛苦,也有挣扎。

    最终,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如同薛潘和姜敬言等人一般,流露出了舒服的神色。

    徐长安的心“咯噔”一声,三位供奉也摇了摇头,可相比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柴薪桐已经做得不错了。

    吴道正想宣布结果,拿出纸笔准备记录,却被身旁的吴德扯了扯衣袖。

    吴德小声的对着自己兄弟说道:“慢一点,你看!”

    只见柴薪桐似乎完全的沉沦到了这曲子布置的意境之中,他的脸上有着微笑,缓缓的展开了扇子,舒服的为自己扇起风来。

    “这不已经败了么?”吴道小声的说道。

    吴德摇了摇头,沉声道:“不一定,你看这柴薪桐和别人不一样,他仍然好端端的站着,若是换做其它人,只怕已经躺在地上了。”

    “而且,展开扇子和躺下,哪个动作要简单一些?”

    吴道恍然大悟,疑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和徐长安一样,完全没入意境?”

    吴德还是摇了摇头。

    “我怀疑他已经进去了,可却出来了!”

    “不可能!”吴道有些失声,不过还是尽量的压制住了声音。

    只不过自己哥哥没理由也不会去偏袒那个叫柴新桐的人,他放下了纸和笔,看向了场中。

    “啪嗒”一声,折扇合了起来,王思和脸色有些苍白,身子晃了两晃。

    柴薪桐睁开了眼睛,王思和也撤开了嘴边的长笛,脸色有些难看。

    “佩服佩服!”柴薪桐拱手道。

    王思和身形再度晃了晃道:“你是怎么出来的?”随即摇了摇头,立马换了一个说法:“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物,让你能够不受干扰。”

    柴薪桐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微风拂面,流水潺潺,光散树荫如漫天星辰。往里数百步,有一潭,水入潭皆静,潭中鱼可数百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听到这话,王思和猛地退后了两步,脸色苍白得可怕,甚至额头之上都有汗珠冒出。

    “不可能,不可能!”

    他突然失声道:“你已经看到了最深处,看到了小潭,为什么还能走出来!”

    柴薪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场上的孔德维也是满脸的疑惑,毕竟他也看到了小溪,他也走了出来,可他却没看到小潭。

    王思和蹲在地上,抱着头,任由那支笛子落在地上。

    柴薪桐走到他面前,王思和抬头一看,只见柴薪桐手中拿着一支笛子递了过去。

    “第一次没能征服大山,那可以第二次,第三次,若是你把登山的工具和鞋子都丢了,那就真的一辈子都征服不了他。”

    王思和抬起头一看,只见那个白衣青年朝着自己鼓励的一笑,再度把横笛往前递了递。

    少年站了起来,鼓起了勇气,从他的手中接过了刚刚丢在地上的横笛。

    “谢谢,以后我会去通州挑战你的!”

    柴薪桐像哥哥一般抚了抚他的头顶道:“随时恭候!”

    王思和眼中闪着光芒,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吴道也才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意志强的人的确可以抵抗住这横笛音乐营造的意境,可能进去又出来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恐怖!

    纵然他们是宗师级的人物,可也不得不对这个柴薪桐感到佩服!

    扪心自问,他们在这个年龄不一定如这些小先生一般都到达了汇溪境,更别说能从意境中进去又出来。

    “胜者!柴新桐!”吴道终于宣布了结果。

    虽然两者之间没有打斗,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恐怖。

    他们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或者擦了擦自己的口水,看了看头顶的烈阳,脑海之中还浮现出了那条小溪。

    他们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们在场上,只怕早已经袒胸露腹的躺在场中了。

    姜敬言看着众人看向柴薪桐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佩服,低下头整理了衣服,冷哼一声道:“花里胡哨的东西!等遇到我,我要把他打趴下!”

第十章 谋划

    谋划

    经过了第一场的暴戾比拼,第二场的心境比拼,第三场的意志比拼,第四场的比拼就显得有些索然无味,虽然第四场打得比前三场都激烈,甚至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可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www.uu234.ccwww.uu234.cc

    今日已经分出了胜者组和败者组,而明日便到了淘汰赛的阶段,败者组中将会有两人退出此次的武考。

    比试结束,已到了下午。

    众人陆续退场,姜敬言看到了在门口的孔德维,他似乎在等人。

    姜敬言想到了何晨所说的心境,恨恨的看了一眼孔德维,不过对方也是出身于文圣家族,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迎了上去。

    “孔兄在这不知道等何人啊?”

    孔德维看到有人找自己搭话,立马收回了目光,看着姜敬言说道:“我在等柴兄出来。”

    姜敬言心中稍微有些不悦,这孔德维和他一样,同出于文圣家族,可这孔德维不选择和自己抱团,甚至交流一二,反而对一个北方困苦之地出来的臭小子高看甚至有几分推崇,这让他有些不爽。

    不过对方的家族不比自己家族弱,他还是强行忍住了怒气,笑着说道:“孔兄是否有时间,我们小酌两杯?”

    孔德维想了想,认真的回道:“多谢姜兄抬爱,不过在下不会喝酒……”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脸有些红。

    毕竟这个年纪,不爱好酒烈马,不喜美人刀剑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甚至家里许多人都让这个有些拘谨严肃的孩子喝喝酒,可孔德维总是对这种有些苦涩的东西提不起兴趣来。

    可在这圣朝,就连皇城脚下的平康坊都是专门划分出饮美酒,赏美人的地方;其余地方,美酒和美色更是遍地都是。仗长剑,饮美酒,携美人同游更是无数年轻人的梦想,他怎么都不相信孔德维不会饮酒。

    姜敬言更加认为对方看不起自己,可碍于对方身份,只能把怒气给压了下来。

    可孔德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盯着场内,远远的看见三个人朝门口走来,立马正了正衣冠。

    待得徐长安、柴薪桐和薛潘三人走进,他便挥了挥手。

    姜敬言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便带着小书童走了。

    五人合在一处,经徐长安提议,孔德维带着洪老跟着他们回到了了欢喜楼。

    洪老爱美酒,而且这行人中他感受得到没人对孔德维有什么坏心思,当然除了那位喜欢男扮女装的小侯爷之外。

    反正有酒,安全还能得到保障,小先生能多认识几个朋友,他也便没了阻止的理由。

    到了欢喜楼,薛潘急忙让陈天华安排了一个雅间,五人便直接朝着楼上走去。

    不过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到楼道间的时候,一个贵公子和他的小书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了雅间。

    妒忌和被轻视犹如野草一般,不断的在他心中疯狂生长。

    姜敬言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孔德维,好得很!”

    ……

    而在靠近南方的某座山脉之中,两个俊美得有些妖异的年轻人凑在了一起。

    南方原来五部的所有人都有些兴奋,不知道往后将会有什么大动作,居然能让胥公子和南公子聚在一起。

    他们屏气凝神,看着那座石门。

    石门之内,胥公子穿着青色长袍,上面绣着一条条身子犹如撑天巨木一般的相柳,他们长牙五爪,似乎活过来一般,不停的扭动着身子。

    而南公子还是穿着白袍,微微露出了好看的眼影。

    胥公子靠着墙壁站着,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只是露出了那件有些华丽的青色衣服。

    “兄弟见面,你还喜欢躲在阴暗处,是不是这些年的变化让你不喜欢光了。”

    湛胥的声音毫无感情道:“习惯了,你知道的,当个幕后推手并不容易,若让人看到真容,有人来找我玉石俱焚。”

    湛南看向了黑暗中的人影,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湛胥没有说话,如同一块木头一般站在了黑暗中。

    “这我们族内的相柳袍挺好看的。”

    湛南看着自己兄弟身上露出的半件相柳袍,上面光芒流转。

    “在远古时代,这是尊贵的象征,可到了现在,只怕穿出去活不过三天。”

    湛南淡淡的说道。

    “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大大方方的穿着这件袍子走出去?”湛胥说了一句之后,缓缓的脱下那件袍子,然后认认真真的折叠好,换上了一件普通的黑色袍子。

    “你怎么不穿了?”

    湛南有些奇怪。

    “算了,在这洞里穿没什么意思,只是啊这袍子是当年父亲和母亲亲自给我们的,我都快忘记他们的模样了。”

    听到湛胥的话,湛南也低下了头,眼眶红红的。

    “当年柳老拼死护送我们突破了封印,蛰伏了这么多年,我们一定要把族人和父母迎接回来!”

    湛胥听到湛南提到柳老,这才问道:“柳老这些年去了哪里?”

    湛南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夫子庙的那个老头子一直追着他,前几个月差点被逮到,还好那老头子不知道发什么疯,便在极西之地的雪山之上睡了一觉。”

    “他们不允许这片天地出现太多超越大宗师的人物。”

    湛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他还是问道:“对了,柳承郎你安排在哪儿了?”

    湛南努力的回忆着这个名字,他脑袋里装的东西太多了,过了很久,他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说的是那个很聪明的,断了腿的人?”

    湛胥点了点头。

    “我把他送到一个小镇上,暂时潜伏起来了,他在那应该有吃有喝的。”

    湛南说着,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对了,我们撤退的时候,有一个人主动找上了我们,叫陆江桥。而且据林扶风所说,他还帮了我们不少。我把他和柳承郎放一起了。”

    湛南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这个人我有印象,不过你要记得,柳承郎你可以信任,可陆江桥你则要堤防一下,没抓到软肋的人,放不下心用呐!”

    紧接着,湛胥问道:“我这次来见你,是有点不解,你怎么把那枚九龙符拱手送人了?如果加上那枚,那我们便有三枚了。”

    “现在我们手里两枚,蜀山清池峰曾经圣皇送了一枚,还有一枚也应该还在,那蜀山也应当拥有两枚九龙符。至于圣朝,徐长安身上没有,那当年徐宁卿应该还给了圣皇一枚,现在你有拱手相送一枚,那也是两枚。九龙符还有三枚没有下落。”

    湛胥说着,可还是有些不解。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到手的东西送了出去。”

    湛南神秘一笑。

    “那个叫轩辕炽的大皇子练的是龙族的功法,而且快要压制不住了。”

    湛胥本就聪明,立马说道:“我猜想没错的话,你应该给了他一滴精血。”

    湛南点了点头。

    “那他基本算是我们自己人了。只是一个皇子,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湛南听到这话,看了湛胥一眼。

    “如果说他能成为圣皇,那我们要迎回族人还不易如反掌!”湛南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湛胥笑着说道:“没想到,最好的一步棋是你下出来的。”

    “可接下来还得看你。”

    湛胥想了想接着道:“现在二皇子没了,十皇子呼声最高,因为有一批文官拥护他。不过当年樊家颇为势大,若想办法让樊家和大皇子联姻,那还有一点希望!”

    “恰好我和樊於期有旧,他一直想重振当年的护龙卫,只要大皇子肯用铁浮屠相换,绝对能让樊家无条件支持他!”

    湛南听到这话,喜出望外,说不想让大皇子当圣皇是假的,可他一直没有办法,而且这极其的困难。没想到,在湛胥面前,似乎不是那么的难。

    “那靠你了!”湛南朝着黑暗中的人影说道。

    “我只能劝说樊於期,可大皇子我不认识。”

    湛南想了想道:“他那边我去说,不过他们现在都应该在长安!”

    湛胥没有废话,留下一句话,便消失了。

    “三日后,我们一起入长安!”

第十一章 小夫子的选择

    小夫子的选择

    翌日,败者组展开了角逐,只有两位能够继续走下去。www.uu234.cc

    本以为这是一场为了名额激烈的战斗,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却没有一场真正的战斗。

    败者组抽签,司马彦青和何晨抽到了一起,而王思和则和昨日“丁”组的败者撞到了一起。

    对着三位供奉一声令下,带着冠帽的司马彦青走到了场地中央。

    他皱起眉头扫视了周围一番,并没有发现何晨的身影。

    司马彦青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拱手朝着三位供奉道:“三位供奉大人,学生对手未出现,若是他身体抱恙,可约改日再战;可不出现,是非良策,一则不尊重夫子庙的武考,二则眼中没有诸位供奉和学生,实在是有些无礼。所以,学生恳请直接判学生为胜,让他长长记性!”

    吴道看看天空中的烈阳,看看周围观战的数十人,皱起了眉,心中还有一丝丝恼怒。

    他认为司马彦青所说并没有什么不妥,若是身体抱怨或者出了其余的情况,自然可以提出异议,他们再往上报,可直接不出现,这便是藐视武考,藐视他们了。

    甚至就连场上不多的观众都觉得司马彦青的建议合情合理,毕竟他们盯着烈阳多待了一刻钟,更别说像个傻子一样等着对手的司马彦青了。

    吴道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宣布,只见一个小厮飞奔而来,他手持一枚令牌,这是所有小先生进入场地的令牌,只有手持这令牌才能安然通过兵部在周围布置的防线。

    那小厮懵懵懂懂的闯了进来,先朝三位供奉鞠了一躬,随后朝着司马彦青说道:“司马先生,我家小先生身受重伤,可又不愿意放弃此次机会,所以派小人前来请诸位稍等一二,只是没想到小人刚出了长安城便遭遇到了袭击,这才来晚了,还望三位供奉大人和司马先生谅解。”

    司马彦青看着这个浑身都是伤痕的小厮,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袭击何兄的到底是何人?”

    小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你们在长安可和人有所仇怨?”

    小厮还是摇了摇头。

    司马彦青看了一眼正在观战席的姜敬言,表情有些复杂,便闭上了嘴。

    他转过身去,朝着三位供奉说道:“情况有变,那学生恳请供奉大人给他一个机会。”

    吴道脸色有些不好看,说要赢的是他,说要等的人也是他,人都让他当了,那他们这些供奉呢!

    可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咬牙切齿的说道:“准!”

    “准!”字刚落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少年出现在了门口。

    “我到了,诸位……久等了!”

    何晨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就留下了一条血路。

    观战席上的姜敬言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司马彦青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你都这样,何苦再来?”

    何晨脸上全是血,龇起了嘴笑了笑,洁白的牙齿让人看得有些心酸。

    “既然说好了有一战,那怎么着都不能食言,我师父和我说过。‘君子一诺,当重千金!’”

    司马彦青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看向了姜敬言。

    姜敬言也丝毫不畏惧的迎上了他的目光,朝着他挑衅一笑。

    司马彦青小声的朝着何晨说道:“何兄,你要小心姜敬言此人,他小肚鸡肠,瑕疵必报。”

    何晨脸上出现一抹笑容,才想说话,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昨夜姜敬言此人找过我,他给了我一个不错的价格,要你不能完整的走出这里。”

    何晨听到这话,没有任何奇怪和惊讶的表情。

    “他心境出了问题,不足为惧!”

    何晨淡淡的说道,两人仿佛老友一般交流了起来。

    “可以开始了么?”看着有些骚动的观众席,看着下面交谈的两人,沉声问道。

    司马彦青转过了身,朝着吴道朗声道:“据昨日看来,在下实非何兄的对手,而在下也非喜占人便宜者,所以,此轮,我弃权!”

    此言一出,何晨愣在了原地。而观战席的姜敬言猛地站了起来,他的拳头死死的捏在了一起,声音低沉:“司马彦青!我记住你了!”

    吴道愣了愣,实在是不知道这群小先生在做些什么,若是他自己的弟子这样,他早就一巴掌盖了过去。

    偏偏这是别人的弟子,他还惹不起。

    他只能冷哼了一声道:“司马彦青弃权,何晨胜利!”

    而第二场则更是简单,王思和的对手才亮出兵器,便陷入了横笛的意境之中。

    结果一目了然,王思和胜利。

    今日的战斗索然无味,在一阵抱怨声中,结束了第一阶段的淘汰赛。

    浑身衣衫褴褛的少年站在了出口处,看着那位穿着青衫带着冠帽的人。

    姜敬言率先出来,他走到了何晨的面前,声音只有他两能听见:“下一次见面,估计是在你的忌日!”

    他说完,冷冷一笑,便带着小书童走了。

    司马彦青远远的看到何晨,立马跑了过来。

    “何兄,怎么了?”

    何晨看着姜敬言的背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完之后,表情复杂的看着司马彦青道:“司马兄为什么会弃权,不仅仅是因为看不惯姜敬言吧?”

    司马彦青神秘一笑道:“第一,我确实看不惯姜敬言,他昨夜找到了我,给了我大把的银票;第二,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文考无处不在,这武考我争不过孔德维,争不过那柴薪桐,甚至王思和那横笛我也破不了,早点出局和晚点出局没什么差别,还不如给文考留下一个好印象。”

    何晨一愣,看着司马彦青。

    “何兄,我们终究是读书人,拳头再大也还是读书人,夫子庙要找的不是打手,而是德行俱佳的人,何兄不必过多的在意这武考的输赢。”

    何晨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徐长安、孔德维、柴薪桐还有薛潘四人走了出来。

    柴薪桐看着司马彦青的背影想了想,最后低下了头。

    孔德维叹了一声道:“这司马彦青确实有些奇怪,他仿佛完全没有胜负欲一般,遇见我投降,遇到受伤的何晨也投降。”

    “也许人家心境如此呢!”徐长安说了一句。

    柴薪桐和孔德维相视一看,两人没有确定也没有否定,笑了笑,便大步离开。

    ……

    晋王府。

    蟒袍的晋王坐在了主位,看着下方优哉游哉喝茶的青衣小先生有些无奈。

    他从忠义候府出来后,便又“讹”上了晋王。

    “你说你犯什么浑,好好的忠义候府不待,非要来折磨我?”

    小夫子抿了一口茶道:“怎么,不欢迎我?”

    晋王府摇了摇头道:“欢迎,怎么不欢迎,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成天监视的感觉,你一来,我一出门,都能感觉到御史台(监管机构)那群家伙在身后,很不舒服。”

    “那我走?”小夫子笑着说道。

    “算了吧,都这样了,你走了他们也还会盯着我。”随即他又长叹了一句道:“你们和姐夫神仙打架,我这个凡人遭殃啊,交个朋友有这么难么?”

    小夫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

    “对了,你还没说怎么跑出来了?这武考的事情,你只需要看结果就行了。”

    小夫子想了想,这才说道:“徐长安这混小子,尽结交一些小怪物,我不想看到他们。”

    晋王的眉头皱了起来,便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对了,你怎么就选中何晨了?”晋王问道。

    “这姜家的小子的确配不上当你的徒弟,可这孔家的孔德维和那个柴薪桐都不错啊!”

    不知道是听到了谁的名字,小夫子眉毛一挑。

    最终,他站了起来,摊开了双手道:“算了,全都告诉你。”

    “你刚刚那么问,应该知道这司马彦青是我的人吧?”

    晋王点了点头,他的确知道这司马彦青就是小夫子派去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文考的主考官。

    “这何晨,人心正,学问研究的也不错,而且他身上有一种精神,和我当初一样。”

    晋王想到了当初小夫子死皮烂脸求夫子的事,立马笑问道:“是指那种不要脸的品质么?”

    小夫子白了他一眼,他立马改口道:“好好,是坚持。”

    “可孔家小子和柴薪桐也应该不差啊,你怎么就直接放弃他们两了。”

    小夫子看着晋王那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只能咬咬牙说道:“你非得看我收两个大爷当弟子才开心是吧?”

    晋王一愣,满脸的疑惑。

    小夫子坐了下来,冷哼一声道:“这孔家的小子,应该早就被孔家的那个老怪物收了,你以为他们两我不想要啊?若是算起辈分来,那小子得叫我一句师兄。”

    晋王笑了笑,看出了小夫子的尴尬。

    “那柴薪桐呢,他可不是出身大世家。”

    小夫子听到这个名字,摆了摆手道:“别提他了,你知道么,徐长安这小子和他是朋友,徐长安想让我收柴薪桐为徒,攒着一股劲想让柴薪桐叫他师叔。这小子,我离开了忠义候府,他还找过我,找不到我,便在我原来的房间里留下书信,和我夸柴薪桐多么的好!”

    小夫子有些愤愤然。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好么,他的师父是个老了不能再老的老怪物,比夫子都大一辈,算下来,我都得叫他一句师叔!”

    “真不知道,这缺心眼的徐长安在想些什么!”

    “而且,他这次来,应该是因为通州的那位大先生想安享晚年,派他来考个大先生而已,可偏偏遇到了这事,我又不可能直接把他刷下去,我能怎么办啊?”

    晋王听到这,略微有些惊讶,也明白他为什么选择这何晨了。

    除去这两人,何晨的确算得上不错了。

    晋王想了想,突然笑出声来。

    “你是不是开不出口喊‘小师叔’,这才跑出来的?”

    小夫子皱起眉头看着他,晋王大笑一声,便踏步而出。

    “你要去哪?”

    晋王大笑一声道:“我啊,自打姜明这孩子跑出去之后,便特别稀罕小长安,我去忠义候府看看,你要不要去?”

    小夫子知道这是晋王在拿他开涮,只能咬咬牙,嘴缝中露出了一个“滚”字。

    向来在众人眼中神秘严肃的小夫子,也只有在晋王面前会如此了。

第十二章 长安客(一)

    长安客(一)

    进入长安城很简单,长安高大的城门旁站着不少的士兵,他们穿着重重的铠甲,佩戴着锋利的兵刃。www.uu234.cc每当城门开时,他们便替这巍峨的城市守着这道小小的城门,看着来往的商贩或者百姓进进出出。

    刀虽利,却未曾出鞘。

    甲虽厚,却从未挡刀。

    他们的作用很简单,只是展示长安的威严,刀剑和盔甲,只是样子罢了。

    作为看守城门的将领,他们只需要长得高大威猛那便行了,真正的厮杀轮不到他们。他们拿着一笔不菲的俸禄,管理着秩序。

    所谓的秩序,便是没有人在门口吵架便行。

    可作为一座大城,几乎是人类已知疆界上最大的经济和商业城市,自然有一套筛选人的方法。

    外商来长安,需要经过重重筛选,不仅需要他户籍所在的批文,还需要证明精铁制作的铁片,上面印刻着那人的姓名,还有一个身份编号。若是能有着精铁片的人,身份基本便坐实了,圣朝对盐和铁管制相当的严格,所以有了这官方的铁片便能代表身份。

    而且上面的身份编号每个人出生半年之类,其父母必须到当地的官府报备,给你身份编上一个号码,然后上报长安的户部。

    除此之外,在长安无论是住店还是打尖都需要这身份铁片,若是没了这铁片,刑部的不良人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把你抓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城门的守卫只需要生得威猛便行的原因。

    这一套身份系统下来,只要你想在长安进行任何商业活动,必须有一个身份,若没了身份的话,刑部和户部相互协调的工作能力会出乎你的意料,外地人你只要在住店的时候说你忘记了身份铁片,那么不出一个时辰,刑部的大牢将会为你而开。

    当然,铁片这东西算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一般的百姓,当地所发的身份证明要么是竹简,要么是纸张。上面都有着个人信息,家住哪,地几亩。每过几个月,当地便会回收身份证明,随后下发新材质所制的身份证明。

    一般百姓,若是你的身份证明丢失了,那需要带上邻居,邻居带上他的身份证明去官府,确定你的身份之后,才会给你补办。

    否则的话,发现证明不了身份的人,一律发配边疆,参与建设。

    而铁片,则是只有远行的商人或者赶考的士子才能申请的东西。

    若是百姓来找个亲戚,他也申请不到卡片,但是他在本地的任何经济活动都需要他亲戚带领才能完成。

    至于商人和赶考的士子,若是铁片丢失,那需要报备,商人需要等查清铁片和身份之后,缴纳一笔巨额的罚款,才会允许自由活动。若是没有查清,便直接发配边疆,毕竟这铁是制造武器必不可少的原料。而士子则要松缓一些,只要当地的夫子庙确认了身份之后,夫子庙出面,便没事了。

    而在武考第一轮淘汰之后的第二天,长安来了一个商队,商队穿着清一色的黑衣,为首的两人是一对兄弟,他们一人穿着白衣,一人穿着青衣。

    看到了这座大城巍峨的城头,他们勒住了马头,跳了下来。

    这时候,城门的守卫突然来了精神,他们这座城门平时很少有人来,这是行商人的专门通道。

    “来自何地,何生意,去往何市?”

    那两兄弟相视一眼,身后穿着黑衣如同铁塔一般的人立马递上了一南方某小城的行商证明,随后急忙摸出两块铁片递了过去,每一队行商,只需要领头人有铁片证明身份即可。

    那守卫看了看,念道:“柳胥、柳南。”说着看向了两位年轻人,年轻人微微颔首,守卫脸上有些不悦,黑衣壮汉见状,立马一把揽过了守卫,从袖口摸出了几片金叶子,低声对着那守卫说道:“官爷,我家两少爷,第一次行商,不懂人情世故,多担待担待。”

    守卫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两位少年,随后收起了金叶子,也朝着那壮汉说道:“人情世故都不懂,做什么生意!”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却挥了挥手,其余守卫都懂,便让了开来,一行人成功的进入了长安。

    这队商人进城之后,便仿佛他们真是商人一般,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湛南看着脸色有些铁青的湛胥,安慰道:“别这样,人类的世界都是如此,他们有这样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虽然我们身份尊贵,可想要进城,就必须做这些。你可以潜入长安,可始终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这样也要方便一些。”

    湛胥听到这话,哼了一声,他在幕后纵横捭阖这么多年,自然懂得这些道理,可平日里都如同影子一般,见过却没真正经历过这种事情。

    毕竟他自认为他尊贵的血脉不允许他低头。

    他点了点头说道:“没事,有一个身份也好,我明日去见樊於期,你去想办法和大皇子接触吧!”

    “若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人能成为未来的圣皇,那么我族人将能重现世间!”

    “到时候,这些,不过蝼蚁而已!”

    湛南眼神一凝,缓缓说道,捏了捏拳头!

    线应该连上了吧,樊於期,柴新桐,樊九仙,大皇子,最后徐长安。

    前面的铺垫都是为了之后很燃的一幕。

第十三章 长安客(下)

    长安客(下)

    南方已定,大皇子回来了,他带着两百铁浮屠留在了长安。www.uu234.ccwww.uu234.cc

    圣皇不许任何一个皇子干涉政务,他的十弟年纪还小,每日还得去翰林院和那群迂腐的文人学习。至于二弟,则和其它弟弟一样,每天沉迷酒色,连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其实那些人反而让圣皇省心些,反正只需要每日供着他吃喝玩乐便行了,他不会去给自己添乱,更不会给社稷添乱。

    圣皇有些头疼是大皇子轩辕炽和十皇子轩辕仁德。

    凭心而论,轩辕炽的确更像他,都是从马背之上一步一步踏上来的,可如今四方平定,百姓丰衣足食,户户有余粮,圣朝已然有了点盛世的样子。

    盛世之中,相比于马背上提着长枪染血的君王,更需要一个能以德服众,教化万民的仁主。

    这个天下,是他参与着,一手一脚打下来的,在和他最爱女人的孩子与能辉煌百年的国祚相比,他选择了后者。

    他可以有很多理由,例如既然当了圣皇,便要为天下负责;这天下不是他轩辕家的天下,而是黎民百姓的天下诸如此类等等。 可这些冠冕堂皇,张口闭口便是黎民众生的理由连他自己都骗不过,他怎么去和外人说?

    圣皇在乾龙殿中来回踱步,他不喜欢大皇子的杀伐果断,可偏偏他身后除了自己之外便没了其它的力量,他的势力只有铁浮屠,朝中也没个朋党;他喜欢和欣赏老十的恭敬和仁爱,若是他当政,百官万民必心悦诚服 ;可偏偏这孩子自小就和夫子庙那一群人混在一起。

    他尚武但不贬文,可夫子庙的日益壮大,让他不得不防着。

    后背有虎,焉能安然入睡?

    所以啊,这两位皇子让他陷入了两难。

    身后那个刚刚提拔上来的小太监李忠贤低着头,安静的仿佛大殿外那些扶手上雕刻的石狮子一般。

    圣皇在空旷的大殿里来回踱步,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了。

    他才来不久,也揣摩不透圣意,只能低着头,偶尔偷眼瞧着那位穿着明黄色袍子的大人物。

    “对了!”圣皇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他,似乎在回忆他的名字。

    “李忠贤。”小太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立马说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李忠贤是吧,本皇令你去掌握两位皇子的行踪,怎么样了?”圣皇慢慢的问道。

    李忠贤急忙下跪说道:“奴才找人去看着两位皇子,十皇子很乖,每日都是翰林院和他寝宫跑。至于大皇子……”

    他想了想,吞吞吐吐了起来。

    “说!”

    淡淡的一喝,让李忠贤身子一震,额头上有了汗珠。

    “大皇子这几日都在凤鸣阁饮酒作乐,连一步都未出来过。”

    “凤鸣阁?”圣皇有些疑惑。

    李忠贤低着头,用尖细的声音小声的回道:“回主子,这是平康坊里的一处产业,属于大皇子的。”

    圣皇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每个皇子,大小侯爷,甚至六部的官员都在平康坊或者东西市都有着自己的产业,这些事情,圣皇都知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他也懒得计较。

    再者,他不怕别人贪。就怕夫子庙那群水火不浸的家伙,不爱名剑美酒,不喜财宝佳人。张口闭口的天下大势,仿佛这天下是他们的一般。即便看上几幅先贤遗作,也会克制住自己的**。

    李忠贤如同受惊的猫儿一般,身子微微躬起,脚不自觉的往后踏半步。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圣皇展颜一笑,甩了甩袖子,离开了乾龙殿。

    ……

    大皇子虽然整日美酒为乐,佳人为伴,可他却从未沉迷。

    父皇留他在长安,却又不给他做什么事情,若是整日兢兢业业,在家研读经典,这不是他的性格;可若是找几个官员,整日厮混在一起,只怕更讨圣皇不喜。

    他知道,自己和父亲有几分想象。

    若是自己的属下立了大功,回来便和其它人结群成党,或者一副大圣人的样子,什么都不爱,什么都不喜,什么错都不犯,那反而会让自己担心。

    所以,大皇子索性成天的泡在了这凤鸣阁。

    这凤鸣阁也位于平康坊,可相对于什么欢喜楼、桂香楼来说,就没那么出名了。

    不过它的奢华却是胜过十栋的欢喜楼和桂香楼。

    毕竟什么欢喜楼之流的青楼,只要有钱便能去喝上两杯;可他这凤鸣阁,若没点身份地位,只怕大门都进不来。

    在这儿饮酒作乐,少了几分热闹,却多了几分心安。

    不少的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求得就是一个安心。

    整座凤鸣阁并不张扬,它单独的占了一角,可从外面看,却如同一座寻常院子一般,红砖绿瓦,瓦片上还有一些青草,只是牌匾上“凤鸣阁”三个大字稍稍有些张扬。

    可进了内部,雕梁画栋,美人如花,玉盘和碧玉琼浆相互照映。细腰盈盈一握的美女,如同一片柳叶在风中摇摆。纤细的双腿,如同能在掌上舞蹈一般。往里走,转过一个走廊,一阵阵琴音传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孩双指若纤葱,不停的抚着琴,几缕轻纱扬起,仿佛仙女抚琴一般。

    还有在院中,一女子穿着束身锦衣,一柄长剑闪着寒芒,手腕不停的翻转,院中的落叶簌簌而下,可怜那些绿叶,方躲过寒冬,于春天发芽,准备在这夏天成长,可却马上如同进入秋天一般,不停的往下落。

    最终那些绿色的树叶在地上铺成了一个巨大的圆,那舞剑的女子负剑而立,看见大皇子来,微微鞠了一躬。

    不说这凤鸣阁内部的装饰如何奢华,单这舞、琴、剑三位女子,便比得上整个平康坊一半的青楼。

    大皇子虽然有了这些,可他却不满足。

    他想要的更多,可现在啊,他只能对着这些平凡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喝着闷酒。

    突然,凤鸣阁有些破旧的大门响了起来,敲门声富有节奏。

    大皇子举起了手,琴音戛然而止,舞姿也顿在了空中,而那个持剑的女子也如同雕塑一般。

    确定了这声音,大皇子点了点头。

    在众人都不敢大声喘气的环境下,他咂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没事,开门吧!”     一个侍女小跑了过去,拉开了那扇有些破旧的门。

    大皇子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这是他在培养的死士,负责他的情报和安全。

    铁浮屠虽然足够强,可那是别人给他的东西;只要是别人给的,那就算不得自己的,也不知道也许什么时候,那些穿着铁甲的将士就会把长枪指向自己。

    这少年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一个瓷瓶。

    大皇子一见这瓷瓶,脸色一变。

    他急忙打开这瓷瓶,只见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大皇子疑惑的看向了这个少年。

    “我同往日一般,在平康坊的其它的青楼里打着杂工,可今日突然来了一个清瘦穿着白袍还有些妖异的年轻人,他把这个递给了我,他说我知道要把这东西送到哪儿去,还告诉我,若是送的慢了,只怕我的主子有危险,我看他说的煞有其事,便急忙过来了。”

    大皇子拿着那个瓷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他反手一巴掌,正正的打在了那个少年的脸上,少年腾空而起,往后飞了几米倒在了地上。

    少年吐出一口鲜血,在地上留下一抹猩红,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又走到了大皇子的面前,低着头,不言不语。

    “蠢货!知道你错在哪了么?”

    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皇子冷哼一声道:“一旁候着吧!”

    随即朗声道:“我还记得贤兄曾说过,南来北往即过客,相见要靠缘分,没想到缘分那么快就找来了。”

    大皇子话音刚落,那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白衣清瘦,露出大半胸膛,长发垂至两肩,眼中有一抹妖异和疲惫的少年。

    那少年看了一眼大皇子,缓缓的说道:“看来皇子殿下恢复的不错啊!”

    大皇子笑了笑,就在走廊下的石阶上一指,说了一个“请”字,便自己率先坐到了石阶之下,那少年也和大皇子并肩坐下,往前伸了伸腿,随后伸了一个懒腰。

    “这不错啊,你这地方!”

    湛南笑着说道。

    “还行吧!”他咂了咂嘴道:“看舞剑么?”

    没等湛南回答,大皇子拍了拍手,琴音骤起,明明是万物生命复苏的夏季,却莫名的有了一股秋的肃杀之意。

    剑势也突然凌厉了起来,树叶再度落下,院子之中的树几乎都要秃了。

    可落到地上的不是树叶,而是一些细小的颗粒。

    湛南眼色一凝,树叶完全的被刚刚的剑气给搅碎了。

    他看了一眼大皇子,只见后者没任何反应。

    湛南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曾经听说过一个典故,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这个不贴切,则还有一个,叫什么舞剑,意在…… ”湛南拍了拍脑袋道:“忘了!很久之前看到的了。”

    大皇子看向了他,此时琴音和剑舞都停了下来。

    “这不是巧合,老实说,为何而来!”

    湛南丝毫不惧,迎上了他的目光道:“为未来圣皇出谋划策而来!”

    大皇子的心猛地一震,看向了湛南,目光如同利刃一般!

    “你要千金或者美人我都可以给你,可有些话,不能乱说!”大皇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蕴含着阵阵怒气。

    湛南反而笑道:“论美人,琴声之美谁比得上盲女莫轻水,舞剑之英姿谁比得上公孙姑娘,这舞姿之柔美,谁比得上飞燕姑娘?可这三位,大皇子舍得么?”

    大皇子冷笑一声,没有应答他。

    “至于黄金千两,转眼也可成他人之物。”

    这湛南摆明了不要黄金美人,也在大皇子的意料之中,毕竟给了自己相柳精血,又给了自己九龙符的人怎么可能贪图美人和黄金呢?

    大皇子挥挥手,那白衣如仙的盲琴女收起了琴,英姿勃发的公孙姑娘也收起了剑,撤了下去。

    “那你要什么?”

    “天下财富,唯我柳家独尊!”

    此言一出,大皇子眼神一凝道:“好大的口气,不过我帮不了你。”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可若是送你一桩姻缘,让你成为圣皇呢!”

    大皇子这些日子,心里头一直念着的就是樊家,只要和樊家结为连理,便能在朝廷之上有一大批的拥趸。

    樊家虽然不如从前,可在如今没有割据势力的情况下,他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你什么意思?”大皇子猛地转过头。

    湛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虽然说这护龙卫樊家如今不能真正掌控了,可老将军多年的声威尚在,除了那位不知去向的徐大王爷和如今远在北蛮的许镇武,现在这军中,还有谁的声威比得上樊老爷子。”

    大皇子冷哼一声,没有反对。

    “你们啊,都是可怜人。”

    大皇子正等着他的下文,没想到湛南话音一转。

    “你的铁浮屠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他的护龙卫已经不是他的了。”

    “你说,你们是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大皇子死死的盯着他,嘴缝中终于蹦出了几个字。

    “你想说什么?”

    湛南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看向了门口。

    大皇子知道他的意思,想都没想便直接说道:“百川之地,原属于楚家,号称商人的天堂,我可以让你柳家入主,长安方面我打点,但是你柳家只能暗中控制,不能跳出明面上来。”

    湛南转过身,点了点头。

    其实一州之地,什么金银珠宝他才不在乎,只是他知道大皇子多疑,若是现在不捞任何好处前来帮助他,只怕他会起疑心。

    “你应该查过我的底细了,我叫柳南,我还有一个哥哥柳胥。恰好先辈和樊老爷子有旧,也知道他想要些什么。”

    大皇子看着湛南欲言又止的样子,立马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他请到了大堂。

    大厅金碧辉煌,里面还直接建了一个小小的池子,不断的有水柱从里面冒出来。

    “不知道柳先生是喜欢歌舞否?”

    大皇子对他的称呼也变了,湛南摆了摆手说道:“什么莺歌燕舞的就罢了,一曲清词酒一杯,听说莫轻水姑娘的琴音百年难得一闻呐!”

    大皇子微微颔首。

    “多谢柳公子谬赞。”一道清脆而又动听的声音响起,一袭白衣若仙的莫轻水抱着她的琴走了进来,摸索着坐了下去。

    手指轻轻拨动,宛如天籁之音,绕梁而转,不绝于耳。

    看着莫轻水微微闭上的眸子和好看的睫毛,就连湛南都忍不住为他叹息了一声。

    一曲听罢,湛南犹未尽兴般的摇了摇头。

    只见那个盲琴师摸索着,走到了湛南的面前,大大的琴显得她有些娇小。

    她颤巍巍的举起了一个酒杯,对着湛南说道:“既然是一曲清词酒一杯,那这杯轻水敬先生。”

    湛南双手抬起酒杯,轻轻一碰。

    喝完之后,莫轻水的脸颊微红,摸索着走了出去,她直接摸到了大门口,用手小心的护住了琴,孤零零的背着她的古琴走远了。

    湛南看着她的背影,目不转睛。

    “她不行,这个女孩倔得很,我只是偶尔帮助过她,所以她才来我这庸俗之地,其它女孩可以,但她得靠你自己。”

    大皇子缓缓说道。

    湛南微微一笑道:“这种女孩子,着实让人心疼,可却没有保护的**。”

    随即他看了看这大厅说道:“得亏她看不见,不然哪能保持一颗纯净的心来抚琴。”

    大皇子知道他在调节气氛,大笑两声。

    “人也走了,曲也听了,先生具体说说吧。”

    湛南看着他直接说道:“樊老爷子喜欢的是军队,而你需要借助樊老爷子的威望来保证自己的地位,你手头不是有一支平原无敌的重骑兵么?”

    大皇子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

    这铁浮屠可是现在他手中的王牌。

    湛南接着说道:“这铁浮屠现在是你的么?”

    大皇子摇了摇头,他知道,只要圣皇一句话,这铁浮屠就不归他了,甚至只要徐长安表现出能够统御铁浮屠的实力,只怕铁浮屠众人的心都不会在他这里。毕竟这铁浮屠是那个姓徐的男人一手带出来的。

    “用不是你的东西换取好处,你心疼什么?”

    大皇子听到这话,恍然大悟。

    “而且,等你成了圣皇,也可以收回来。现在,你只需要答应樊老爷子在铁浮屠中安插进入他的人,慢慢渗入便可。同时……”

    湛南神秘一笑道:“不需要我教你吧?”

    大皇子立马起身,再度恭敬的拜道:“多谢先生。”

    与此同时,一个青衣青年从那座老宅里出来,那位白衣老人亲自送至门口。

    樊於期皱着眉头道:“容我三思,毕竟这事关小女幸福!”

    湛胥心中暗笑,他才不会看什么幸福不幸福的,他只是在等待着更大的筹码!

    ……

    两方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可在这交换之中的樊九仙却还犹然不知自己的命运!

    这两个人的到来,直接改变了她和柴薪桐,还有徐长安的往后!

    莫轻水也是女主哦,谁说我对主角不好,我给他一个白衣胜雪的盲眼仙女。

第十四章 敬言(上)

    敬言(上)

    几天过去了,夫子庙的武考也继续进行着。www.uu234.ccwww.uu234.cc

    此时当初的八位小先生现在只剩下了四位,柴薪桐,孔德维和姜敬言自然在列,可最后一人却着实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何晨。

    身受重伤的何晨原本算是六人之中最弱的,甚至他进入六强的名额都是司马彦青所让,最终他却跌跌撞撞的闯入四强,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何晨与王思和属于败者组,两人之间必有一番较量。

    当两位小先生相对而立的时候,王思和拿出了那支横笛,放在唇边,围观的人早有了准备,听说当天有王思和的比赛,便自带了棉花,当横笛贴近唇边时,他们急忙用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堵了起来。

    柴薪桐倒是没什么准备,而徐长安抱着麻布裹起来的长剑,也没有任何的事情。

    孔德维身边的洪老头把棉花递到了他的面前,孔德维看了看徐长安和柴薪桐两人,咬了咬牙,没有接过那轻飘飘对于他来说又重若千斤的棉花。

    毕竟从小到大,他家人就一直告诉他,天赋可以不好,因为那是先天的东西;但意志力却不能不强,因为这是自己的选择。

    虽然他对柴薪桐和徐长安都未表现出什么,可少年人终究是少年人,他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

    他偏不信,别人能够抵抗的,他不能。这无关天赋,而是意志。

    姜敬言看了一眼拒绝棉花的孔德维,空中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蠢货!”

    可惜的是,这话孔德维听不到。

    笛音响起,何晨站在原地,紧紧的咬着牙,虽然是第二次感知了,可在观众席和在王思和面前的感觉,简直可以用天差地远来形容。

    何晨的心里对柴薪桐更加佩服了几分。

    可此时的他,显然没有更多的精力思考更多,他紧紧的咬着牙,低着头,死死的握着拳头,那些用棉花塞住耳朵的观众们看着何晨狰狞的仿佛承受了巨大痛苦的脸,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徐长安抱着剑,没有任何的感觉。

    而柴薪桐也是淡淡一笑,视这笛音如无物。

    他转头一看,只见孔德维也紧闭着双眼,紧紧咬着下嘴唇,甚至嘴唇上已有血迹渗出。

    真是个死脑筋的读书人!

    柴薪桐暗自咒骂了一句,看着有些无聊的徐长安,便说道:“你这剑不错啊,要不借他用用?”

    说着,朝孔德维努了努嘴。

    徐长安干笑一声道:“我就是把剑借给他,他也不会要,你们这些读书人,一个个都是倔牛。”

    看着面色通红的孔德维,柴薪桐挠了挠脑袋。

    “真是麻烦,只不过是来考个试,没想到还要当老师。”他嘟囔了一句之后,一道声音如同利刃一般划开笛音的水波传到了孔德维的耳朵里。

    “抱守心神是没用的,你历经过美人,怎么敢说放下美人;没经历红尘,哪能谈看破红尘?虽然这些老秃驴有时候的确挺扯淡的,可道理便是这么一个道理。”

    闭着眼的孔德维皱了皱眉,最终决定试试看,他的表情顿时松了下来,上牙齿也放开了他的下嘴唇,拳头也缓缓的松开,表情也由痛苦挣扎变成了享受。

    听不到笛音的观战实在是有些无聊。

    只见何晨闭着眼,捏着拳头,身子微微往前倾,满脸的坚毅。

    而王思和只是淡然的吹着横笛。

    约莫过了一刻钟。

    王思和轻轻叹息了一声,放下了嘴边的横笛,捂住了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赢了!”他淡淡的说道,听到王思和这句话,何晨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的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孔德维也睁开了眼睛,满脸的轻松。

    他感激的看了一眼柴薪桐,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先生,观众们拿下了耳塞,随后爆发了阵阵掌声。

    毕竟他们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是硬生生扛下来的。

    这和柴薪桐不同,他们看到何晨会感到激动,那种奋斗很久之后获得成功的激动和欢欣,这让他们觉得只要坚持,没什么不可能。

    可柴薪桐对战王思和的时候,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们只有震撼,和仰视仙人一般的敬畏。

    两相比较,他们自然更加认可何晨。

    其实,就连柴薪桐自己都有些佩服这个人,单凭意志力,他比自己强。

    虽然笨是笨了些,可这小夫子的眼光倒也不错。

    掌声过后,一个难题出现在了三位供奉的面前。

    按照规定,何晨应该挑战胜者组的四位之一,赢了便取而代之,输了便没机会。

    可如今何晨虽然赢了,却是躺在了地上。

    而圣皇此番不知道为何,一改之前只看决赛的习惯,两天后便要在乾龙殿前进行半决赛。

    三位供奉正头疼的时候,王思和想了想说道。

    “在下败于何晨之手,若是何先生不介意,我代你挑战丙组胜者胡先生,可否?”

    何晨想撑着爬起来,可才起身便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引得观众席阵阵惊呼。

    何晨知道自己没了机会,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朝着王思和点了点头。

    王思和见状,朝着三位供奉抱拳道:“在下败于何先生之手,可何先生之前受伤颇重,经他同意,我愿代替他争一争这名额,还望三位先生首肯!”

    吴道一愣,看了看自己的兄弟,最后点了点头。

    观众席顿时爆发出了欢呼,而兵部那些曾在何晨名字之下画个勾的人却皱起了眉。

    “在下挑战丙组胜者胡先生!”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儒袍的人留着长髯的人走了下来,脸色十分的难看。

    王思和看到他的表情,只能抱歉的说道:“对不住了,胡先生,甲乙丙三组胜者我完全看不到希望,只能挑先生了。”

    胡先生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说实话,你们两人任何一人分到丙组,我都没机会,运气让我走到了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

    随即他又坚定的说道:“不过,既然有那么一个机会,怎么都要争一争,我也想亲自面对面的感受一下王先生的曲子。”说着,他朝着王思和微微一鞠躬,毕竟他要把人当做磨炼石,心中还有微微有些愧疚。

    王思和回了一礼,胡先生便扎了一个马步,虽然有些难看,可却没人笑。他闭上了双眼,紧紧的握着拳头,似乎是在面对什么巨兽一般。

    王思和见状,笛音便再次出现。

    果不其然,只是十几息的时间,胡先生便瘫倒在地。

    他挣扎着看了一眼何晨,心中完全没了任何的不甘,毕竟别人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而自己不过十几息。

    “这个位置,他配得上!只是,前路漫漫呐!”说着,他瞟了一眼姜敬言和柴薪桐,毕竟何晨之前败于姜敬言之手,而柴薪桐轻轻松松的应对王思和的横笛意境,这两人,怎么看怎么都是不可逾越的大山。

    王思和看了一眼在远处疗伤的何晨,颇有深意的说道:“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至此,武考四强已经出现。

    柴薪桐、姜敬言、孔德维还有何晨!

    他们将在两天之后,在乾龙殿,圣皇的注视下,争夺前二!

    ……

    四强出来,平康坊各院的赔率又变了。

    在陈天华带头撮合下,各大青楼展开了新一轮的押注。

    徐长安、柴薪桐和孔德维坐在了楼上,他们看着自己的赔率,一边喝着茶。

    “对了,你们两帮我分析分析,我压谁赚的银两多一点?”

    下面的赔率上,何晨的最高,柴薪桐和孔德维则是差不多,而姜敬言则是次之。

    不过何晨虽然赔率最高,可却很少有人买他,反而更多人压向了柴薪桐和孔德维。

    孔德维和柴薪桐听到徐长安这个问题,两人相视一笑,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徐长安像一个暴发户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甩在了桌子上。

    “你们笑什么?赶紧说说,你们俩谁强,你们说谁强我就压谁!”

    柴薪桐正欲说话,只见下方赔率又变,姜敬言的赔率瞬间变得最低。

    这个赔率都是实时赔率,根据所押银两来计算,而赔付,则是根据本人压时的赔率来进行赔付。

    每当有人较大的改变赔率,压了大量的银子之后,老鸨们便会大声的喊出来,并且还会发放一些小小的礼品,这对于被叫的人来说,是一种荣耀!

    “这不知道那个纨绔子弟把大量银子甩在那个青狐眼身上?”徐长安淡淡的说道,这姜敬言生得一双狐狸一般的眸子,若是这眸子长在女子脸上,不知道要迷煞多少人!

    徐长安看着那个赔率,有些不喜,可身边的两位都没什么反应,他也不便干预这赔率。

    柴薪桐和孔德维都满不在意。

    “行了,冤大头来了。”

    这赔率一变,很多人都往姜敬言身上压。

    毕竟敢压大笔银子的,肯定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等到姜敬言的赔率被压到了压一赔一的时候,这些“赌鬼”们这才停了下来。

    压一两银子,姜敬言赢了也才赔一两银子,这有什么意思?

    超低的赔率终于让他们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陈天华才让老鸨齐齐的大声呼喊:“姜敬言公子压了二十万两,压姜敬言夺魁首!让我们为姜公子欢呼!今晚的酒钱全免!”

    本来这个时候,该是大家的狂欢, 可此时欢喜楼突然静了下来。

    就连在楼上透过窗户往下看的三人都一愣。

    那些刚刚压了姜敬言的,立马后悔了;而准备压的,却是暗自庆幸。

    他们原本以为是有人知道内幕消息,没想到是本人亲自压,那这参考价值便消失了。很多人就像吃了死苍蝇一般难受。

    这个时候,一双狐媚眼的姜敬言带着他的小书童走到了大厅。

    “诸位,不用担心,你们压我可以保本,而压其它人血本无归!”

    “今日,我和各位保证,我姓姜的将会捶翻柴薪桐,打败孔德维!”

    他拍着胸脯朗声道,振振有词!

    说完之后,便带着小书童趾高气扬的走了,留下呆滞的人群!

    很多原本有些犹豫不定的人,看到了姜敬言自信的模样,一咬牙,也丢了上去。

    赔率再低都不能低过一比一,若是低了,则亏损的银子便要又庄家,也就是陈天华纠集起来的几大妓院一起来赔!

    陈天华脸立马都丧了下来,思来想去,他只能急忙上了楼。

    他的步子有些沉重,虽然说赔了徐长安也不会说什么,可这毕竟是别人的钱。

    他轻轻的敲了敲门,低着头走到了徐长安的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柴薪桐见状,“哈哈”一笑道:“是不是怕赔啊?”

    陈天华不敢说话,怎么说都得罪人,说怕赔,这儿坐着两个四强,若说不怕,可那是真金白银啊!

    “没关系,赔不了,你放心,小长安有办法赚回来。”

    听到柴薪桐这么一说,陈天华眼睛一亮,知道三人肯定有内幕消息,顿时道了个万福,恭敬的退了出去。

    徐长安愁眉苦脸的看着柴薪桐。

    “你说,什么办法,你都说出来了,我要是赔了银子,我就找你!”徐长安一副“我讹上你了”的样子。

    孔德维也淡淡一笑,两人都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柴薪桐看了一眼下面的赔率,只见他和孔德维的赔率都已经到了一比五六的样子,而何晨更是夸张,一比五十!

    柴薪桐看了看之前徐长安一副暴发富模样甩在桌上的一沓银票,他拿起来,捻了捻,往徐长安身前一丢道:“你这银票大概有个四五千两,你去压一压,那姜敬言的二十万两应该就没了。”

    徐长安苦着脸,一副苦主的样子。

    他看了看赔率,立马吼道:“你们不拿四千两当银子啊?何晨打得你么?”

    柴新桐摇了摇头,随即徐长安看向了孔德维。

    “那他打得过你么?”

    孔德维也摇了摇头。

    “那你们是来坑我的?”徐长安狐疑道。

    柴薪桐看向了孔德维,孔德维叹了一口气道:“但是他会赢!你相信我……”他想了想,便改口道:“相信我们。”

    “那你不想当小夫子的徒弟么?”

    孔德维挠了挠脑袋道:“不会吧,按照辈分算下来,他得叫我师弟,恐怕当不了他的徒弟了。”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感情这孔大公子不是来抢小夫子徒弟的啊。

    他看向了柴薪桐,问道:“那你呢?你家没老怪物啊,只有个红衣女鬼!”

    柴薪桐淡淡一笑,装作没听到,看向了楼下。

    徐长安有些无奈,只能强行把柴薪桐的头掰回来,抓着他胸口的衣服恶狠狠的道:“姓柴的,你给我记好了,若是你让我赔了,我要你在我欢喜楼当兔儿相公还钱!”

    孔德维有些好奇,便怯生生的问道:“什么是兔儿相公?”

    柴薪桐才想换个文雅的说法,没想到徐长安脱口而出:“就是给男人睡的男人!”

    ……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很早的时候,便有一个小太监领着他们还有三位供奉进了宫,徐长安自然也死皮赖脸的跟着进去。

    乾龙殿前的广场上没有任何的布置,只有那两天石龙仍然矗立在原地,怒目圆睁,龙爪锋利,龙鳞也片片分明,一副欲扑苍穹的架势。

    广场正前方放着桌椅,旁边立着明黄色的华盖,两侧也都放上了桌子和椅子。

    而这些桌椅中央,便有一个淡蓝色的光圈,一看便知道这是阵法大师的手笔,为了避免战斗余威波及开来。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圣皇早就坐在了明黄色的华盖之下。

    而他左右手边,则是坐着小夫子还有晋王,而晋王的另一侧,则是坐着一个白衣老人,这人徐长安见到过,是柴新桐的“未来岳父”。

    圣皇看向了那个青衫带着布条的小先生,眼睛眯了起来。

    今日前来,柴薪桐带上了一块布条,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徐长安问了几次,都被柴薪桐给岔开了话题。

    圣皇转头对着小夫子道:“今日别抽签了,本皇来规定吧!”

    小夫子微微鞠躬道:“谨听圣谕!”

    圣皇冲着身边的李忠贤说了两句,这个小太监便扯长了脖子吼道:“今日,夫子庙武考半决赛。第一场,由柴薪桐对阵姜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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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敬言(下)

    敬言(下)

    姜敬言话不多说,眯起了眼,那根骨鞭被他紧紧的攒在了手里。www.uu234.cc

    “好,那我倒要讨教一番了。”

    话音刚落,姜敬言手执骨鞭,高高跃起,朝着柴薪桐打去。

    徐长安坐于末端,眼睛一凝,他的长剑用一个匣子装了起来,由小太监亲自抬了进来。毕竟这是皇宫,所有的武器出入都要经过仔仔细细的盘查。

    柴薪桐那布条里也不知道是什么,那些太监单独拿去检查了一下,立马便送了回来,反而是徐长安的焚,到了现在才悄悄的送到他身旁。

    反正他也是坐到了较后的位置,倒也没有惊动到别人。

    他看了看身旁的布条还有剑匣,柴薪桐倒也没有特别嘱咐他让徐长安帮忙保管,他知道,只要是他的东西,徐长安一定会帮忙看好。

    骨鞭高高扬起,姜敬言居高临下,骨鞭朝着柴薪桐当头打去,说起来慢,可这骨鞭刹那之间便到了他头顶,众人见到柴薪桐急忙伸出了右臂去挡,心都悬了起来。

    毕竟手臂怎么能够和这圣人武器的仿制品抗争,有几个支持柴薪桐的人都蒙起了眼睛,似乎是不忍心看到下一幕血肉绽开,骨头断裂的情景。

    “叮当”一声,清脆的声音传遍全场,所有人都盯着柴薪桐的右臂,刚刚就是他仓促之下直接伸出了右臂挡住了这重重砸下的骨鞭。

    姜敬言眉头一皱,只见柴薪桐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柄折扇,扇骨用精钢制作的骨扇。

    柴薪桐把折扇打开,只见扇面之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自打折扇出来,小夫子的眼睛便没有离开过,当柴薪桐展开折扇的时候,他略微有些失望。

    不知道他的失望是对那空荡荡的扇子还是对柴新桐。

    姜敬言手持骨鞭,浮于空中。

    他轻笑一声道:“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一柄扇子。今天,我就用我的骨鞭,打破你的扇子。”

    柴薪桐面无表情,拿着折扇的右臂有些微微颤抖,他足尖轻点,往后与姜敬言拉开了距离。

    他轻摇折扇,微风拂面,显得他精神了一些。

    柴薪桐突然轻声喝道:“浩然正气!”

    这四个字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就连圣皇也不例外。

    这浩然正气实在有些奇特,寻常人根本修行不了,要寻找着浩然正气的法门,满大街都是,可要修行,非得读书人不可。

    而且,这浩然正气也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心境变化。

    姜敬言冷笑一声道:“好,何晨说我心境不行,心境怎么样,要比过浩然正气才知道!”

    他凝神聚气,一股股浩然正气附着在了骨鞭之上,只见骨鞭如同燃烧起来了一般。

    小夫子见状,眉头皱了起来,微微的摇了摇头。

    而柴薪桐用折扇朝着姜敬言一扇,只见阵阵青色的罡风朝着姜敬言刮去,小夫子沉吟了会儿,点了点头。

    姜敬言的骨鞭上如同燃烧了起来,而他的脸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他高高跃起,口中喝道:“当年我祖上圣人就是这么举着骨鞭,一鞭鞭的教化了妖魔,今日我也来教教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柴薪桐目色凝重,手上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阵阵青色的罡风从折扇处朝着姜敬言席卷而出。

    “如沐春风!”柴薪桐轻声喝道。

    这名字虽然叫做如沐春风,可却是霸道无比,若是寻常的囚犯站在这青色罡风的面前,恐怕一缕便会在这正气之下知无不言。

    随着风越来越大,围观的人只能看到蓝色的光圈被青色给填满了,其中偶尔还能看到一条红色的火柱如同狂风中的蜡烛一般,随时有熄灭的可能。

    徐长安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即便他经历了云梦山洗髓,可目力也只比一般人好一些,他现在只能看到青色的光芒偶尔被一抹红芒给划破。

    他探出了身子,看向了小夫子等人。

    只见坐在前面的几人,眼中色彩各异的眸光闪烁。

    这是他们将自身修习的法力运行到了双眸之上,以此来透过层层的浩然正气看到两人的真实情况。

    徐长安只能羡慕的看着那些人,反正自己是什么都看不到,别说是眸光,就连简单的御剑飞行他都做不到,只有到了汇溪境,才能修行御物飞行。

    而他现在只是通窍巅峰而已,徐长安只能叹了一口气。

    很快,众人眼神一变,收回了眸光。

    徐长安立马转头看向那蓝色的光圈,只见里面青色的罡风慢慢变淡,青衣小先生半跪着,手撑在了地面之上。

    他轻咳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徐长安猛地站了起来,就连孔德维都满脸的焦急。

    而在青衣小先生的前面,白衣狐眼的姜敬言也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手中骨鞭指着柴薪桐。

    “不得不承认,你才到中境汇溪,便能逼得半步小宗师的我到这般田地,也足以自傲了!”

    随即他又轻笑道:“我说过,我要锤爆你,便要实现诺言!”

    “到此为止了!”他说着,手中骨鞭红色暴涨,只见其中一截骨鞭之上,一个“破”字时隐时现!

    “难道他已经练出了字?”

    小夫子有些惊讶。

    很久之前,文圣出世,他们法随言出,口中轻喝一“字”便能破尽万法。

    这便是文道一脉传下来的“炼字”法门。

    一字便可镇压天地!

    而到了现在,“炼字”也越发的难了起来,不仅对修为有着严格的要求,每一个人的心境也能决定这个人能不能炼出字!

    柴薪桐也有些惊讶,他轻轻说道:“难怪刚刚你能破了我的‘如沐春风’,原来是炼出了字。这一个‘破’字也真够霸道的!”

    那骨鞭之上的“破”字又闪烁了一下,如同沙滩之上写的字一般,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散。

    “不对!”

    小夫子眼神一凝,突然间说道:“这字不是他自己的!”

    在光圈之中的姜敬言皱起了眉,咬咬牙,一口精血喷在了骨鞭之上,那“破”字光芒突然大涨,比之前更加耀眼。

    “哎,这毕竟是先祖圣人修炼出来的东西,好不容易剥出一丝来,都运用不好!”

    他满是遗憾,自傲的摇了摇头。

    “你能败在这圣人炼出的字下,也足以骄傲了!”

    姜敬言说着,举起长鞭朝着柴薪桐打去。

    小夫子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姜家会从祖器之上剥落一丝“字”给了自家后代。

    看来这姜家对姜敬言也十分看重,不然也不会宁愿让祖器受损,也要成全这个后背。

    所有人都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啊,这武考魁首没悬念了。

    正在此时,徐长安身边的布条不停的颤抖,最红化作青芒,刺入了蓝色的光圈,飞到了柴薪桐的手中。

    柴薪桐接过布条,顺势一滚,躲开了这骨鞭的攻击。

    “你这是什么,居然能够破开这阵法的防御?”

    姜敬言微微向后退了两步,毕竟这阵法能够抵挡住宗师级别的战斗,这说明布条裹着的东西不简单。

    姜敬言的心“咯噔”一声,才欲发话,只见圣皇身边的李忠贤立马说道:“这阵法阻挡不了没有攻击力的东西。”

    听到这个解释,姜敬言笑了笑。

    “我还当你也有什么宝贝,吓我一跳!”

    说着,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柴薪桐。

    柴薪桐颤巍巍的站在原地,双腿有些颤抖。

    “没机会了!”

    姜敬言说着举起了骨鞭,那破字在他的眼中不停的放大!

    手腕一抖,布条散落,柴薪桐的手中多了一把青翠的竹剑。

    向前一划,一道青色的光芒骤然放大,和那红色的“破”字相撞,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那青红两道光芒如同瓷器一般,碎成了无数的小碎片,最终风一吹,无影无踪!

    “这……”姜敬言有些惊讶,还有些恐惧。

    “腾”的一下,小夫子也站了起来,看着柴薪桐手中的竹剑,露出了微笑。

    他现在才肯定了柴薪桐的身份,这才像那个人的徒弟嘛!

    圣皇看了一眼小夫子,小夫子朝着圣皇一笑,也坐了下来。

    圣皇也死死的盯着柴薪桐,还有晋王身边的樊於期,眼中全是兴奋之色,越看柴薪桐越顺眼。

    只见柴薪桐手中的青色竹剑上,一个小小的“诺”字出现在了剑身之上。

    文人重诺,一诺胜过千金!

    那个“诺”字没有“破”字大,可却让姜敬言有些畏惧。

    自己这个“破”字,偶尔还驱使不了,可对方的“诺”字,他能感受得到,这是柴薪桐自己炼出来,与他完美契合!

    “既然你也有‘字’,那咱们一击分胜负吧!”

    说着,竹剑之上的“诺”字迎风见涨!

    “诺!”柴薪桐一声轻喝,可偏偏能振聋发聩,所有人随之一震。

    姜敬言微微一愣,立马恢复了过来。

    咬了咬牙,骨鞭往前一打,口中大喝道:“破!”

    红色的光芒和青色的光芒撞在了一起,光圈晃了两晃,同时这光圈之内,烟尘漫天,还能看到不少的地砖碎片在空中飞舞。

    这阵法能挡住余波扩散,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击能直接让这工匠精心铺设的地砖碎裂翻转,激起了层层的灰尘!

    这一击,恐怕普通的上境小宗师都不一定能接下来!

    徐长安脸上满是担忧,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可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众人也都伸长了脖子期待,烟尘慢慢的沉寂了下来,也能看到这阵法之内的情况了。

    青色小夫子,手持青色的竹剑,周身一股青光流转,挡住了灰尘,青衣丝毫不染灰尘,剑身之上,那个隐隐发光的“诺”字显得异常的耀眼。

    而他的面前,全是灰扑扑,手持骨鞭的小先生半跪在地上,用骨鞭撑着身子。

    他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个动作,像极了之前半跪在他面前的柴薪桐。

    徐长安见状,使劲的拍着手。

    这时候,孔德维和何晨也跟着拍起了手,周围的官员看了一眼圣皇,只见圣皇看向柴薪桐的目光之中全是欣赏之色,这才掌声雷动,响彻全场!

    樊於期越来越对这位“小先生”满意了,眉眼之中全是笑意。

    等到掌声停下,柴薪桐走到了姜敬言的面前,伸出了手。

    姜敬言红着眼看着他,咬着牙说道:“我败了,可也不需要你可怜!”

    柴薪桐笑笑,收回了手掌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为敬言么?”

    姜敬言转过了头,没有搭理他。

    “古圣贤有言:‘谨言慎行’,说的便是做事说话之前要三思,他们怕别人不理解,还曾说过‘三思而后行’。”柴薪桐也不恼,声音也很是温柔,一副劝学的架势。

    听到这话,姜敬言抬起了头,看着柴薪桐。

    “当年,你姜家前辈去拜访我的一位长辈,他曾说过,姜家圣贤当初太过招摇,以‘破’、‘杀’、‘镇’、‘伏’、‘教’五字几乎教化了整个天下,手持骨鞭,不管是大到嗜血妖魔,还是小到这小贼,见骨鞭而不敢行,洗心革面。”

    柴薪桐看了姜敬言一眼,接着说道:“可现在不同当初了,现在需要的是以身作则,以德服人。而你姜家的人,因为受到了前贤的影响,渐渐的丢失了初心,他们教书育人,都喜欢体罚,劝人行善,都喜欢棍棒。所以,你姜家的前辈想改变这种门风,到山上拜见我的一个长辈。”

    柴薪桐蹲了下来问道:“你知道当时我长辈怎么说的么?”

    姜敬言低着头,没有看他。

    “我长辈说了,姜家暴戾之气越发的严重,不破不立,你们需要放下祖先的荣耀,放下先贤在那个时代传下的‘棍棒救世’的理念,别整天守着祖器,便以为能够如同先贤一眼,教化世人。”

    柴薪桐说到这,看了一眼圣皇,随后淡淡开口:“现在天下安定,文人不需要刀枪棍棒了,只需要手中的笔和满腔的正气。这个时代不同于当初,再怎么糟糕,它总不会逼得文人拿起骨鞭和天下讲讲道理吧。”

    圣皇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现在我们讲道理只需要用笔和这个……”柴薪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下面一颗心脏正在跳动。

    姜敬言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不言不语。

    小夫子听到这话,微微一笑,看向了圣皇,这个用刀枪和马背夺得天下,厌文好武的天下共主。

    圣皇面无表情。

    柴薪桐看了一眼姜敬言,轻叹一声,絮絮叨叨的说道:“所以姜家的几位老人决定找一个孩子,他是姜家的希望,他能够带领姜家破除这种暴戾的家风,他们会剥落圣贤武器上面的字,等这些字没了,姜家没了依仗,才会思变。”

    “这个孩子取名叫‘敬言’,因为他们希望这个孩子敬言慎行,敬畏自己和他人的言行,也是尊重自己。人只有尊重别人,尊重世间的一切,三思后言后行,才能更加的认识这个世间,同时这个世间才会尊重你。”

    “他们受够了族人一副高高在上,整天吼着要教化众人,却忘记以身作则的模样,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丑陋,所以希望那个孩子要懂得尊重,首先便要尊重自己的言行。”柴薪桐低声说道,此番他没有看姜敬言,他转过身,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折扇,走了出去。

    姜敬言呆在原地,咬咬牙,双眼红得可怕。

    ……

    这一场比试完毕,下一场对决要到下午,是由孔德维对阵何晨。

    圣皇、小夫子和晋王等位高权重之人看完之后便离了场,而其余人则由太监领着到了一个偏殿,在那用膳和休息。

    徐长安搀扶着柴薪桐,眼睛却盯着那柄青色的竹剑。

    他可是看到了这竹剑的威能,而且这柴薪桐藏得可真好,现在他才知道柴薪桐也是一名剑修。

    自己的焚也算是名剑,他突然想用焚和竹剑对碰一下。

    柴薪桐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的说道:“剑虽然比不上,可好像剑主人的实力要高一些,应该能捶爆对手吧!”

    徐长安一听,立刻压下了他的小心思,急忙正色道:“要‘敬言慎行’,不能乱说什么锤爆不锤爆的。”

    柴薪桐一愣,这才想起了姜敬言之前在几大妓院都放狂言,说是要锤爆自己。他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徐长安,不过心中却是有些舒服。

    休息之后,下午的比赛开始了,不少的官员听说了上午的对决,都急忙上书,请求观战。

    圣皇大笔一挥,三省六部都批了几个名额。

    ……

    下午的阳光比早上要烈一些。

    很多人都被晒得嘴唇泛白起皮,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都是狂热。

    柴薪桐勉勉强强炼出了一个字,他们都在期盼孔德维。

    毕竟这可是孔家,传到如今,代代有大儒。

    就连徐长安都有些好奇,这柴薪桐炼了一个“诺”字,不知道孔德维炼了一个什么字,会不会是害羞的羞字?

    徐长安正想着,只见两人走进了蓝色的光圈,短短吃饭的时间,已经有工匠前来进行了一番修补。

    孔德维率先走进了光圈,甩了甩袖子,朝着何晨鞠躬拱手行礼道:“何兄,请指教!”

第十六章 两袖清风,士子风流

    两袖清风,士子风流

    阳光正烈。www.uu234.cc

    何晨盯着看似如玉盘大小的太阳,嘴唇有些发干,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先被姜敬言的骨鞭狠狠打了一顿,随后又强行抗住了王思和的横笛,旧伤未愈便又添了新痕。

    面前的这位小先生,虽然有些羞涩,可声明在外,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何晨嘴里有些发苦,心里也有些苦。

    别说他伤未愈,就是完好的状态下都不一定是这孔德维的对手。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最近孔德维和柴薪桐走的极其的近,除了两人论道的精彩表现外,实力也肯定能得到彼此的认可。

    乞丐和富豪很难成为朋友的,也许有特殊的例子,但他相信这两人肯定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柴薪桐都能击败拥有字的姜敬言了,同样,孔德维自小仁德远播,学究天人,实力不可能差很多,他不敢确定这孔德维有没有炼出了字,可他确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何晨看了一眼孔德维,低垂着头。

    对于一件几乎没有可能做成的事有没有必要进行下去,结果重要还是过程重要?他又陷入了在启蒙时代私塾先生们常提的问题。

    小时候,他永远是举手回答问题最积极的小学童,想到当初他的答案,他开始有些否定曾经的自己了。

    这个问题和他之后遇到爬山的问题有几分相似。

    登一座高山,是趁兴而去,尽兴而归;还是要征服它,要站到最高处,一览众山小?

    小时候,他对于过程或者结果的思考已经变了。

    他记得,还是学童启蒙时的那位先生问他的这个问题,那位先生也由小时候的私塾先生变成了他们幽州的小先生,同时成为了他的先生。

    先生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想了想说道:“爬山一事,因人而异。心怀天下者必要登顶;一日三餐,家长里短就能满足的人也可趁兴而去,若看到心满意足的风光,那也足够了。

    小先生眼睛眯了起来,那道目光和夕阳一起照在了他的脸上。

    他第一次觉得夕阳有些烫,照得他脸都有些发烫。

    “你呢,若是你,心怀天下还是小康之家便能满足?”

    那个夕阳下,他第一次见到了小先生失望的眼神。

    小先生一句话没说,摇了摇头,一个人走出了学堂。

    他是他的小先生,独一无二的小先生,但也是别人的先生,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自那之后,他自由的时间更多了,他和那些学兄一般,渐渐的归于平凡。

    若不是当初的那件事,想来他如今不能站在这里,而是在家头悬梁,锥刺股仔细研读《圣贤经略》,渴盼着在春试或者秋试中能够榜上有名。

    他来之前,他的大先生已经病危,幽州大先生的责任很久之前他便担着了。

    幽州毗邻西边的蛮夷之族,他们夫子庙的日子也难熬得很。

    一座破茅屋,大风一吹何晨便要一路小跑去把那些在风中飞舞的草抱回来,然后爬上四面漏风的房子,用几块大石头压好茅草屋的顶。

    临行之前,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咬着牙去山上砍了几截木头,手上磨起了泡都丝毫不在乎,急忙跑去借了一些工具来,把那茅草屋改成了木屋,只不过他第一次做木工,着实有些丑。

    不过,再丑都能遮风挡雨;再穷都改不了大先生和他的初愿,虽有漏风茅屋,可其庇佑天下寒士的决心从未改变过。

    大先生睡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可还是倔强的说道。

    “你一定……要去……长安看看,长安啊,那里的文人能够得到尊重,你诗文写得好,还可以在最好的酒楼里免费喝酒哩。”

    大先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

    “我呀,是没那个机会了,此去长安,你要努力的成为小夫子的徒弟,以后呀,你要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我们的约定。”

    大先生笑笑,把手握成了拳,朝着他的胸口敲了敲,随后把那拳头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何晨满眼含泪的点了点头,大先生缓缓的说道:“记住啊,我们别无退路,只能往前,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去争一争,看一看。要登临绝顶,必无惧生死。”

    何晨突然想起了当初先生问他的两个问题,若有所思。

    他转过头的时候,先生已经闭上了眼,嘴角含笑。

    刚刚还在流泪的何晨呜咽了两声,却哭不出来了,他抹了抹眼泪,开始走街串巷。

    小时候,他有很多同年的学兄,先生也有一些收入,带着只有一个名字的他,日子也算不得难熬。

    后来啊,学兄们学了一些数术,几两肉或者白菜多少银子算得出来,便也退了学。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够会简单的算一下,便足够回去帮忙卖卖菜或者肉了。

    还有一些学兄,不知道从哪学到了一句话。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他们似乎在书中找到了他们的颜如玉,便斗志昂扬的去守边关了,生死未知。说起来也又有些可悲,读书的人从书中读到了不读书的理。

    只有何晨,一直跟着学习,连饱腹都难。

    他连葬那位大先生的钱都没有,更别说上长安了。

    他走街串巷,找到了做买卖的同窗们,可却难以开口。

    那些人的市侩,他学不来,更不会,他们弯着腰,赔着笑的找着别人同伴。

    何晨想了想,挺直了腰杆,从他们面前经过。

    转过街角,他只能咬着牙回到了茅草屋。

    烈阳下,泪如雨下。

    他用着不熟练的铁楸,挖着坑,然后立了一块木牌。

    木牌很不整齐,如同孩子玩耍时锯出来的一般,不过上面的字却是好看得很,说是幽州最好看的字也不为过。

    正在他吊唁自己先生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穿着白衣老人出现了,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他拒不接受,老人买了他的一幅字。

    何晨算了算,若是坐马车去长安,也五十两银子也够了,他还能穿华衣,把自己好好打扮一番,天天吃肉。

    不过他想了想,去市集上买了一套青衫,买了两双布鞋和一套寻常的文房四宝,放在了包裹里便上了路。

    剩下的银子他送到了整个幽州仅有的几位读书人家里,他们都穷得几乎吃不起饭了,可仍然坚持读书,最终的结果却是越来越穷。

    毕竟一个好好的劳力,天天拿着一本书不干活,还吃饭,除了大户人家,谁顶得住啊?

    何晨把银子分给了他们,他不求他们能够坚持下去,谁都不容易,只希望这些银两能用在刀刃上。

    他背着包裹,带上了信物,别着那把戒尺,一路朝着长安进发。

    用画画卖字换一口吃的,虽然一路上经常饿肚子,可他却从不后悔,还越发的有了干劲。

    每走一步,便离长安近了一分,便可以看看传说中文人的“天堂”。

    到了长安城外,他这才换上了布鞋,穿上了青衫,去河边洗了洗脸,昂首挺胸的进入了长安。

    他一路艰辛,走到了这里,没理由因为对手强大而放弃。

    何晨此时看着面前的对手,也明白了先生当初为什么问他那两个问题了,他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也有了答案。

    既然登山,那便要最高;既然学文,那便要写出锦绣文章;既然能提笔,那便要和天下间说一说这故事。人生海海,若是经历风浪便退缩,那他的书岂不是读到了狗肚子里了。

    就算面前是蛟龙,我也要试试拔下龙须!

    何晨此时以虚弱的身子,面对强大的敌人,终于想通了!

    ……

    看到他脸上一笑,回过神来,众人这才长吁一口气。

    这一刻钟,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如同木头人一般。

    何晨率先动了,众人刚刚的失望一扫而空,他们知道,这战斗马上就要开始!

    没想到,孔德维微微一笑道:“想通了?”

    何晨点了点头道:“想通了。”

    “那你决定?”

    虚弱的何晨笑得很灿烂,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他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看着手中拿着一支笔的孔德维,握着戒尺一拱手道:“请!”

    孔德维站在原地,满脸认真的说道:“你赢了。”

    “什么?”何晨觉得是不是太阳太大,出现了幻觉。

    圣皇皱起了眉,樊於期满脸的疑惑,后立马面露喜色,小夫子则满脸的微笑。

    “我说你、赢、了!”孔德维面色有些通红,脸上还有些紧张,但这句话他还是鼓起了勇气说了出来,不过中气似乎有些不足,但声音足够大。

    这次,所有人都听清了,还确定了这不是幻觉。

    何晨愣在了原地,有些失神,还有些激动。

    “为什么?”

    孔德维的心砰砰直跳,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

    “你刚刚在犹豫,我也在犹豫。”孔德维轻声说道。

    “你应该在犹豫要不要认输,毕竟你受了重伤,没了胜利的可能,认输也在情理之中,而我打败你也在情理之中。”

    孔德维一脸真诚,少了几分紧张。

    “可我又想了想,把我换在你的位置上。受伤的我对阵毫发无损的你!我在想,有没有奇迹出现,我敢肯定,不会有奇迹出现。所以,我这么想的时候,居然出现了恐惧的情绪,如果是我,不一定有勇气迎战。”

    孔德维低下了头,咽了咽口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还有圣皇在其中,这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你虽然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做出了抉择。从这里来说,我输了。”

    何晨面色复杂,不甘心的呢喃道:“可还没打呢,你比我……”

    孔德维突然吼道:“你还认为真正的强大是武力么?是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变大,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是内心,内心的坚定和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何晨闭上了嘴,看着炸了毛如同一只愤怒的小狮子一般的孔德维,只能以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场上再次陷入了寂静。

    最终,吴道鼓起了勇气,朝着圣皇问道:“陛下,这……?”

    圣皇点了点头,看了看场中的两人,随后看向了小夫子。

    “宣布吧!”

    吴道看了一眼李忠贤,李忠贤的眼中满是感激回望他一眼。

    小太监李忠贤尖细的声音响彻全场。

    “何晨胜!”

    一场莫名其妙的比赛,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圣皇突然嘴角含笑,看着这何晨,突然说道:“明日决赛!”

    他要让何晨喘不过气来,他倒要看看这柴薪桐会如何面对受了重伤的何晨。

    说话之后,便拂袖而去,同时场中那蓝色的光圈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

    三人又在欢喜楼小聚,洪老怀里抱着剑,手上拿着酒壶,倚靠在柱子之上喝酒。

    没人管这个穿得破破烂烂,龇嘴便露出一口大黄牙的老人,虽然他们从他的身旁经过总是捂着鼻子。

    徐长安一脸坏笑的看着浅笑的两人,主动站起身来帮柴薪桐斟茶。

    “你怎么了!你别这样,你小子一这样便是有了坏主意。”柴薪桐突然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半步,桌子上放着一个布条,里面包着一柄青色的小剑。

    “难怪让我压何晨,是不是你们两要护送他夺魁。”

    徐长安看了一眼楼下,无数人在捶胸顿足,甚至还有人大骂孔德维。

    今日他们可是输了不少的银两。

    徐长安看着楼下何晨的超高赔率,摸着下巴突然说道:“要不我再去压一点儿?”

    孔德维和柴薪桐都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徐长安看到两人表情,立马赔笑道:“算了,算了,我心才不厚呢!”

    正说着,陈天华又闯了起来,小声的在徐长安耳边说了几句。

    徐长安听罢,一把揽过了孔德维说道:“孔家小哥哥,我们两避一下吧,这老柴的未来岳父寻他来了。”

    孔德维听罢,站了起来,三人走了出去。

    一位白发白衣的老人进入了房间,满面春风;过了一会儿,门“砰”的一声被撞了开来,这位老人黑着脸走了出去。

    在隔壁房间的徐长安等人被吓了一跳,立马跑了出来。

    只见那扇门在来回的晃悠,楼里已经没了老人的踪影,房间里的柴薪桐正在淡定自如的喝茶。

    “怎么回事?”徐长安急忙问道,孔德维也是满脸的疑惑。

    柴薪桐脸色有些发苦,示意他们坐下,给他们甄了一杯茶道:“没什么,理念不同。”

    “那你的樊家大姑娘那边?”

    柴薪桐一愣,茶杯举在了空中,手微微一抖,洒出来了几滴。

    “没事的。”

    他喝了一口茶,又幽幽的说道:“应该没问题吧?”

    ……

    管家何潜如同鬼魂一般的跟在了老人的身后,他看得出来,老人的心情不好。

    “将军,难道不妥?”

    樊於期袖子一甩道:“这小子,和我讲了一番大道理,说什么每个人都该在自己的位置上,估计明天他不愿意取胜了。”

    “这……”何潜实在想不通,放在眼前的胜利,居然会有人拱手相让。

    “这小子还不愿意为我做事,大道理还一通一通的,他那意思,就是城外的破庄园挺好的,养老不错!”

    樊於期有些气不过,眼睛眯了起来,立马说道:“看来我们可以和大皇子谈谈……”

    ……

    翌日,下午。

    同样的烈阳,同样的蓝色光圈,气质和昨日那位小先生相仿的对手。

    似乎这一切都相同 ,不过唯一不一样的是,柴薪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捆竹条。

    何晨满脸的疑惑,不知道这位小先生为何不拿出竹剑,反而拿出了一捆竹条。

    柴薪桐挠了挠脑袋道:“孔德维不愿占你便宜,难道我就要占你便宜么!”

    围观的人一阵无语,难道又要出现一场无聊的考核了么?

    柴薪桐放下了背上的竹条道:“那我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我最喜欢编竹篓啊,背篓啊之类的,要不我们来编竹篓?挎在腰上的那种。”

    徐长安一阵无语,就柴薪桐那编竹篓的本事,他可是见到过。

    “可我也不会。”没想到何晨的下一句话险些让徐长安摔倒。

    柴薪桐立马怒道:“不会也得会,不然我打得你会!我不管,我不和你打架已经算是饶了你了,比其它的,我可是不依。”柴薪桐如同一个泼皮无赖,晋王看了一眼小夫子,后者好像要憋不住笑意了。

    何晨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昨日又被孔德维明示了一下,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了,只能咬咬牙说道:“好!”

    柴薪桐展颜一下,分了一半的竹条丢了过去,便不管不顾的坐着编了起来。

    何晨深吸了一口气,也坐了下来,他不愿看柴薪桐,低着头回想着在幽州见过的那些篾匠的手法,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又一场无聊的比试,看得人直发困。

    柴薪桐终究还是学习过,所以要快上一些,手中很快出现了一个背篓,还未背篓拴上了背带。

    他得意的一笑,把背篓拿了起来,走到了何晨的身前。

    “别忙活了,编好了。”

    何晨一愣,颓然的放下手中的竹条,站了起来。

    柴薪桐朝他喝了一句道:“转过身来!”

    何晨如同魔怔了一般,真的转了身。

    柴薪桐帮他把背篓背上,在他身后用只有何晨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说道:“你知道么,你背的是什么?”

    何晨面色复杂,似懂非懂,不过柴薪桐看不到。

    “以后你的背上是所有文人的气运,有些东西虽然重,可仍要背起来。”何晨听到这话,咬了咬嘴唇,身子微微一抖,面色复杂。

    柴薪桐放开了他,大声的道:“我输了!”

    “可你在他先编好啊!”晋王得到了圣皇的许可,立马问道。

    柴薪桐哈哈一笑道:“刚才呐,我说得是编竹篓,我还特别的说了,是腰上挎的那种,可我编错了,手上没了材料,假如他学个几天,我不是输了么?”

    这个理由一出,满堂皆寂。

    他们从买见过如此放水的比赛,可偏偏却挑不出毛病。

    连圣皇都只能叹一口气。

    最终,尖细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

    “何晨夺魁!”

第十七章 夫子庙前风雨浓

    夫子庙前风雨浓

    这道声音一出,便尘埃落定,这武考第一的是何晨,虽然这过程有些一言难尽。www.uu234.cc

    何晨有些茫然的站在场中,他一个人显得有些孤单,他看了看小夫子,只见小夫子微微一笑,他似有所悟,突然觉得柴薪桐不止是给了他一个背篓那么简单,那个空旷的背篓有些沉重。

    圣皇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夫子,便走了。

    这时候,那蓝色光圈才消失,场中突然爆发出了掌声。

    不管这过程如何,始终是这何晨夺了魁。

    只是兵部的几个人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原本看中了何晨,准备他失败之后和他接触接触,没想到这败者组的何晨能够一步步的夺魁。

    他们之后合上那个本子,想了想,率先走向了场中。

    “恭喜何先生,若是先生不嫌弃,多来兵部坐坐。”虽然不能收入盔下,但也不想和其交恶。

    说完之后,他们便拂袖而去。

    其余部自然也有看中何晨的,可兵部在六部之中地位超然,他们可比不上人家,只能想想罢了,也不敢上去与何晨套近乎。

    待到人散得七七八八了,小夫子这才走了上去,拍了拍何晨的肩膀说道:“不错。”

    随后,他冲着在场几位应考的小先生还有那群太监说道:“武考就此作罢,一个月后宣布文考成绩,文考随时都会发生,请认真对待。”

    说完之后,也拂袖而去,晋王跑了上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何晨。

    最终也没看出哪儿特殊来,他甚至觉得就是以后让徐长安来掌管夫子庙也挺好,他实在是没发现这个内定接班人的过人之处。

    小夫子的背影越来越远,他只能匆匆的追了上去,口中大喊道:“等等我啊!”

    柴薪桐看了一眼场上仅剩的几个人,这些人只能由小太监带着出了宫。

    柴薪桐拍了拍何晨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何晨有些受宠若惊,背上的背篓也不敢放下来,就像犯了错的孩子被父母罚了背苞米一般,怂怂的,安静的跟在了徐长安和柴薪桐的身后。

    他也没个书童,之前都是住在了城外有些破旧的小客栈,每天要走十几里的路才能赶进长安城。

    现在既然他成了第一,那徐长安和柴薪桐接济他或者“巴结”他一下也是想得通的。

    欢喜楼几乎成了孔德维、柴薪桐还有徐长安的别苑。

    这孔德维没有权力进皇宫看决赛,但他提前就知道了结果,所以很早的便带着洪老来了。

    陈天华自然识得两人,安排孔德维去了他们常去的雅间,洪老也不客气,都是自己报了一坛酒,倚靠着柱子,怀中抱着剑,手上提着酒坛,醉眼迷蒙的看着来往的各色人。

    当何晨看到孔德维时也吃了一惊,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终于放下了背篓,忐忑不安的做了下来,偷眼看着这装潢对于他来说精美异常的房间。

    孔德维看着他的不安还有眼中的羡艳,皱眉问道:“幽州的读书人处境很差么?”

    何晨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柴薪桐点了点头道:“这疆域边的几个州读书人处境都挺差的,我们通州也是一样,那破竹楼都是大先生自个儿盖的。”

    孔德维上下扫视了一眼柴薪桐的衣裳,满脸的不相信。

    徐长安嘿嘿一笑道:“他说的是真的,不过他不一样,长得俊,有人愿意养着他。”

    孔德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和徐长安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

    他们三人随意的聊着天,无非都是各自的一些生活。

    孔德维的生活单调至极,每天便是念书,修身,修炼,其余的事儿完全不用他操心。

    自打苏青完好的回到北蛮、朔风部遭遇重创之后,通州的局势也不那么紧张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徐长安,他们听着徐长安的经历,时而叹息,时而鼓掌,眼中异彩连连。

    书生的胸中也有万丈的好奇,柴薪桐略微有些遗憾。

    在通州,他没机会和徐长安并肩作战;到了收复南方四州,他也没亲眼看看那些场面。

    他想看看那个弑父为义的女孩,也想看看那位如同谪仙一般的剑九,更想看看那位出身底层却舍生忘死的何老五;甚至他还想看看那韩家三父子。

    同时他也想结交一下传说中的智勇侯,可惜的是,那位小侯爷去寻找属于他的姑娘去了。

    何晨也听得津津有味,忸怩和不安也慢慢的减少了。

    等到外面声音越来越小,他这才反应过来,再不出城,他可就出不去了,他身上也没足够的银子。若是出不去城,那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他站起身,才想告别,柴薪桐却淡淡的说道:“你也别惦记着你那点家当了,去忠义侯府上住上一个月。”

    随即他看向了徐长安,笑着问道:“忠义侯家大业大,不差这一个房间吧?”

    徐长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他的房钱,让你让兔儿相公来还。”

    何晨虽然穷,可却不似孔德维一般终日大门不出,他也知道兔儿相公的意思,立马急切的站了起来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还是去城外吧!”

    柴薪桐笑了笑,一把揽过了他,手上拿着扇子搭在了他的肩头上,何晨的心微微一触。

    在幽州,可没人愿意这么做。

    毕竟偌大的一个幽州,仅剩的几个读书人家里都穷得叮当响,很多人都把他们当做了穷鬼,似乎被这些碰一下,就会带来厄运。

    “没事,这小子和我开玩笑呐!我也要死皮赖脸的赖在他哪儿,等文考结束。”

    徐长安听闻,脸上一副嫌弃的模样,心里却是十分的高兴。

    四人说说笑笑的下了楼,洪老见得自家小少爷下来,便把酒坛朝着陈天华一扔,陈天华左摇右摆的接了下来,苦着脸的把空酒坛子放好。

    到了门口,孔德维同三人告别。

    徐长安他们转身离去,孔德维正要走,却发现洪老站在了原地,看着三人的背影。

    “喂,那个小子,听说你府上有些大,还有好酒?”洪老醉醺醺的朝着徐长安的背影喊道。

    徐长安立马转身,看到了洪老,他略微有些心虚,毕竟孔德维那个傻小子还在念着“柴薪玲”呢!

    他只能点了点头,洪老见状,露出了大黄牙,龇着牙笑道:“那好,不差这两个房间吧?”

    徐长安立马赔笑道:“多着呢,而且好酒也多。”他怕这“柴薪玲”长时间不出现,会让孔德维这个傻小子有了心结,所以得先巴结好洪老,到时候才好解决这事儿。

    在孔德维惊讶的目光下,洪老朝着三人走了过去,走在了最前方,一副领路人的样子。

    孔德维无奈,只能走向了徐长安,略微有些尴尬的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

    晋王府,小夫子弄了一根竹竿,坐在了荷花池旁。

    晋王走了过来,坐在他的身旁。

    月光之下,风微微略过,吹皱了池水。

    晋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鱼儿要咬别人的饵,心有些痛。

    鱼儿正要上钩,晋王突然咳了两声,那尾浑身通红的鲤鱼一个潇洒的甩尾,游到了荷花池的深处。

    小夫子收起了自制的简陋鱼竿,看了他一眼。

    “小气鬼,我又不吃。钓上我就放了!”晋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突然想起来这是别人要玩他的东西,怎么反而自己没道理一般。

    “徐长安那里的好钓啊,他还不敢说你。”

    小夫子笑了笑,收着身边的鱼饵说道:“你别激我,你知道的,他那忠义侯府现在可热闹了。”

    说完之后,把那些剩下的蚯蚓全都洒到了片花丛中,径直的回到了房间里。

    晋王跟在了他的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都是你安排的?”晋王追问道。

    小夫子转过头,看着他说道:“不是我安排的,是我想要的。”

    他坐了下来,斟了两杯茶。

    “夫子他决定要退下来,夫子庙面临着极大的震荡,我可不希望被选中的人出什么差错,你也知道,这圣朝文人的地位,长安周边的几个州还好,可那些极远的地方,书本和道理似乎成为了洪水猛兽,对于他们来说,吃得饱活下来才是最大的真理。”

    晋王叹了一口气道:“这似乎也没错。”

    小夫子摇了摇头道:“错了,若是乱世,自然是没问题,再大的道理抵不过生存。”

    他咂了一口茶道:“可现在我们有圣朝,南方已定,现在还有三大将军镇守边疆。淤血杀敌的事,保一方安宁,应该是他们来做。”

    “至于百姓,则是凭其所爱,想习武的习武,想学文的学文。”

    “可现在呢?”小夫子反问道。

    “不时文,无人传递一些好的东西,百姓只会越来越愚昧,越来越难以发展。”

    他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打天下是需要马背和刀剑,可守天下和要一个盛世,却是少不了笔墨纸砚。”

    晋王看到小夫子认真的神情,只能说道:“圣皇他也不是那么排斥文人吧!”

    小夫子冷笑一声:“他自然不排斥‘文’,他排斥的只是不属于他的‘文’,他需要的是几杆听话的笔,而不是自由生长的思想。”

    这些弯弯绕晋王是听不大明白,不过他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夫子庙绝对不会危害这个天下!

    ……

    皇城脚下有一个小院。

    大厅中灯火摇曳,三个人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

    这三人很是面熟,都在武考之上出现过,只是其中一人第一轮便被淘汰,而剩下的两人,一位是当日败于王思和手下的胡先生,而另一位则是姜敬言了。

    突然,一阵风刮过,那烛光摇曳了一下,便又顽强的站了起来。

    三人看到这道身影,立马单膝下跪道:“见过大人!”

    那人没有转身,声音有些嘶哑。

    “你们让圣皇失望了。”他淡淡的说道,三人都低下了头。

    “你们三人之中,也只有姜敬言表现尚可,其余两人……”他没说出来,只是冷哼了一声。

    那两人知道自己表现不好,只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只要你们武考能取得一个较好的成绩,圣皇都会想办法让你们成为小夫子,甚至夫子,可惜啊!”

    他瞥了三人一眼,继续说道:“圣皇陛下也没放在心上,失败了就算了,毕竟对手也不是等闲之辈。”

    听到这话,三个人松了一口气。

    “只是,最近樊老头活跃了起来,他们不会放弃将要动荡的夫子庙,你们想办法混进去。”

    三人听到,同时拜道:“必不辱命!”

    这位大人冷哼一声,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三人才要离开,走向大门,这位大人突然发声:“姜敬言等一等,其余两人你们先去吧!”

    那位大人听得那两人走了,缓缓说道:“圣皇让我选一个人,给他一个提示。”

    姜敬言听到这话,怎么不懂?立马下跪谢道:“谢大人栽培。”

    “圣皇说了,想知道樊老头准备做什么,可以从大皇子入手。”其余的不需我多说了吧。

    姜敬言再度道谢。

    “还有,好好表现,圣皇也有几件圣贤遗物!”

    说完之后,那位大人似乎化作了一阵风,须臾不见。

    ……

    凤鸣阁。

    今日没有往日热闹,整个大厅就是那个盲眼白衣女子在抚琴,大皇子则安静的坐下下方,用手撑着脸,认真的听着曲子。

    最后一个音落下,盲女轻轻的抚摸着这琴,随后淡淡的说道:“皇子殿下,你心不静。”

    大皇子微微一笑道:“轻水,你这技艺可是越来越高了,只怕整个圣朝论抚琴,无能出你其右者吧!”

    莫轻水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淡淡的回应道:“天外有天,谁知道呢?”

    大皇子歪着头,看着她道:“轻水,要不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可好。”

    莫轻水知道这大皇子的意思,仍是淡淡的说道:“皇子殿下,轻水只是一介草民而已,皇子您身份高贵。”

    “你也不要用这个理由搪塞我了,我知道。”大皇子叹了一声说道。

    莫轻水把手放在琴弦之上,淡淡的说道:“皇子殿下既然知道,那就别问了,皇子殿下今日不止是要听琴吧?”

    大皇子有些尴尬。

    “殿下您有事就说,我能做到的必然会做到。”

    大皇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我想结交一番这何晨,可惜他一直住在徐长安的府邸,我若直接去,只怕徐长安为难我。大凡文人雅士,没有不爱琴的,轻水……”

    莫轻水截过了他的话,淡淡说道:“我知道了,我帮你制造一个机会结识他就行。”

    大皇子看了一眼盲女,点了点头。

    白衣柔弱的盲琴女熟练的收起了琴,背在了背上,那琴比她还高,显得她有些笨拙。

    莫轻水走到了门边,大皇子突然站了起来。

    “我送送你吧?”

    莫轻水虽然看不见,可她还是转过了头,大皇子看到那张清秀的脸,心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

    “不必了,皇子殿下的恩情,轻水会记在心里,当轻水完成最后三件事后,我们恩仇两清。”冷清的声音传到了大皇子的耳中,心突然痛了一下,她似乎在倒数着离别的日子,还有些期待。

    对于其余的女子,大皇子可以用银两,可以用强。

    可偏偏这个女孩子,他把她放在了心里,摆得很高,所以他愿意尊重她,尊重她的选择。

    莫轻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大皇子只能看着那扇空荡荡的门,最终一声长叹转回了屋里。

    ……

    城外的那个院子里,老人面色不太好。

    他气的不是柴薪桐拒绝成为未来的小夫子甚至夫子,对于柴薪桐来说,他和他背后的那位师傅才不稀罕什么夫子、小夫子的名头。

    他气的是,这柴薪桐完完全全的拒绝了自己,不给自己一丝的机会,他看得出来,也是因为樊九仙的缘故,不然只怕这柴薪桐会直接骂他了。

    樊於期的手重重的放在了桌面上,激起了茶杯里的茶水,洒到了桌面之上。

    “不识好歹!”

    何潜看着自家生气的将军,上前宽慰道:“其实也是一个好消息,我们插不进夫子庙。同样,何晨被孔德维和柴薪桐护送成了武考第一,说明圣皇也未成功,他在将军您身上施展的手段,在夫子庙这里吃了瘪。”

    樊於期冷哼一声,要是别人说这话,他早就一巴掌过去了,这是在揭他的伤疤。但说这话的是何潜,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

    他就是被圣皇和那个姓徐的算计,一步一步的失去了护龙卫的指挥权。

    “我们的目的,不是夫子庙,既然借用不了夫子庙,那我们可以走另外一条路啊!”

    樊於期眼神一凝,突然道:“你说的是胥先生?”

    何潜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们和大皇子合作,能暂时掌控铁浮屠,就有了初步的话语权,之后再徐徐图之。”

    “只是……”何潜话说道一半。

    “只是什么?”樊於期立马问道。

    “只是小姐那边,毕竟对方是以联姻作为条件的!”

    樊於期冷哼一声道:“都是我的儿女!难道我还不能做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为正统,她还能翻天了不成!”

    “可只怕其它的少爷……”

    樊於期一摆手道:“别提那几个忤逆子,我自有计较!”

第十八章 人对人总不该失望的

    人对人总不该失望的

    武考结束,长安城风平浪静,一片祥和、欣欣向荣的模样。

    不过往往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背后一定有汹涌的波涛在酝酿。

    对于长安的百姓来说,这没有丝毫影响,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双眼一闭一睁,太阳又从东边出来。

    只是平康坊的姑娘们稍微有些遗憾。

    她们并不会傻到羡艳什么才子佳人口口相传的故事,才子和她们这种佳人,最终大部分的结果要么是劳燕分飞,要么是饿死。

    她们只希望那些才子或者前来长安的小先生们,听自己谈一曲,虽然写上几首辞藻华丽的好词,这样以后她们的日子也要好过些,毕竟一首好词可遇不可求,有时候运气好一些,能够直接让她们一夜成名;若是运气再好一些,为她们写词的人飞黄腾达,那她们便会直接跻身头牌之列。

    这些读书人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投资。

    回报大,成功概率低,但同样,付出的也极少。

    或许一杯清酒,就能换来一首好词;亦或许是几行清泪,一段出身,便能让那些所谓的才子提笔挥毫。

    没有成本的投资换一个遥遥无期的未来。

    那些姑娘们也知道,除非自己便文采斐然,犹如当年贾润青一般,可世上又有几个贾润青,又有多少女子有幸能够从小识字的?

    不过,一杯清酒的事,聊胜于无,有希望总是好的。

    武考的结束,让大部分名震一方的小先生们都回去了。当然,除了前八名,毕竟武考之后据说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文考。

    文考向来没有时间,也没有地点,反正你别离开长安,在这城中呆一个月就成。

    等到了日子,自然会发布成绩。

    有这么一件事,据说当年一位小先生,武考夺魁,便留在长安等待着文考的到来;却没想到的是,他就这么在房间里呆了一个月,没有任何事情的发生。

    等到离成绩发放只有三天的时候,宫里的一些官员和几个太监出来了,告诉他这文考基本不用担心,他本来还有些疑虑,可那些太监能言会道,拍马屁的功夫可是一绝;加上那些官员点头哈腰,不停的给他递金银珠宝。

    很快的,他在那些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和那如同浪潮一般的恭维声中迷失了自己。

    最后的三天,他完全放飞自我,收金银珠宝,出口便是大谈天下道理,除了夫子庙和自己之外,所有的读书人在他的口中一文不值。

    甚至到了青楼,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但凡被他看上,便收入到自己的帷帐之中。即便那些个老鸨有心维护,可整个长安城中都流传着他即将成为小夫子徒弟,以后能掌管整个夫子庙的消息,她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劝解姑娘们想开点。

    若是真让他来管理夫子庙,只怕这天下间的读书人还不如鸡鸣狗盗之徒。

    三天一晃而过,他没有文考成绩。

    失魂落魄的他走出了长安,转头看向那两个红色的大字,咬了咬牙,想到前几日的狂放和纸醉金迷,想到今日的形单影只,越发的难受。

    最终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站在了长安城明德门的门口。

    明德门可谓是长安的正门,恢宏雄大,城门也要比其它门大一些,可以算是整个长安的第一道牌面。

    这位小先生咬着嘴唇,跪在了明德门的门口,放声大哭,非要一个说法,更要看看所谓文考的评判规矩。

    他不服气,不服气这么莫名其妙的输了。

    来往的人都能看到这位小先生,他倔强的跪在长安城门之下,受尽委屈的样子。

    很多百姓都可怜他,劝他,甚至还给他水和食物。

    夫子庙的解释迟迟未到,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这位小先生的事,都为其鸣不平。

    甚至有些不明所以的士子和百姓都对夫子庙失去了信心。

    只有那些被他强行糟蹋了的姑娘和心疼她们的姑娘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在群情激奋的情况下,也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这位小先生是修行者,他靠着百姓们的帮助和投喂,生生的跪了三十天。

    当第三十天的时候,当时的小夫子,如今的夫子终于出现了。

    太阳才升起来,当时的小夫子便立在了城头,朝阳给他渡上了一层光。

    一人立在城头,一人跪在脚下。

    这位小先生咬了咬嘴唇,盯着城头上的小夫子,小夫子也盯着他看。

    长安的百姓和这座城都有脾气,这也是长安的特色之一。

    百姓见到有人肯出来回应,便聚集在了明德门前,男人们挽起了袖子,不给出合理解释不罢休的样子;女人们挎着篮子,只要解释得不合理,篮子中的鸡蛋便会朝着城头扔去。

    小夫子看着愤怒的百姓,微微一笑,豪不在意。

    身为天下读书人之首,若没这点心境,那可真的是不称职。

    看着下面的百姓,他有些欣慰,虽然他们是被欺骗,可他们敢站出来,这不是勇气和风骨的体现么?|

    他大袖轻拂,城下的百姓顿时鸦雀无声。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年轻人,有些怕生,还有些羞怯。

    当时的小夫子朗声道:“你们要答复,我夫子庙自然给。”

    他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道:“他,就是这次文考,也是以后的小夫子,甚至是夫子。他会告诉你们,为什么他能得第一,而你们认为冤屈的人成绩都没有。”

    那位年轻人有些委屈,当时的小夫子轻轻一笑道:“别怕,你把你这一个月做了什么,告诉他们。”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抱起了一大卷白色的布,错过了“长安”两个大字,往边上一展,只见白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百姓之中也不乏识字之人,他们凑上前去看了看,最终确定了,这是一份作息表。

    同时,小夫子手中也拿着一卷白布,往下一展。

    “这便是你们心疼的这个人的答卷或者成绩,你们仔细看看。”

    百姓们怀着疑虑看那两份“答卷”。

    前几天,两人都一样,无非是看书,练字。

    上面甚至把他们看了多久的书,练了多久的字,什么时辰上了个厕所都写得明明白白。

    武考第一的小先生看到那卷白布,心里一紧,想站起来逃跑,可被人群围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前二十七天,武考第一都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反而是那位武考第八的小先生,等到第十天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望,便跑出了长安。

    结果才走了几百里,由于江湖经验不足,便被人迷昏了过去,抢了身上的东西,丢到了寨子里。

    到了寨子,他被关押起来。

    他的实力原本可以轻而易举的逃出来,可好多被抢来关押的女人还在,那些强盗也要一个读书人写写信,威胁别人之类的等等。

    他想了想,便留了下来。

    这位堂堂一州之地的小先生,居然开始教那些强盗识字,明礼。

    虽然强盗不听,偶尔还会拳脚相向,可他却不放弃,也不还手。

    他自己知道,这些只是普通人而已,若是自己真的朝他们动手,只怕这些人经不起他的折腾。

    纵使鼻青脸肿,他都没有动这些人一根手指头。

    几天过后,这些强盗开始尊重他,他们看到过被自己抢来的这位读书人一掌劈断树木,可却没动他们一根手指头,仍然和他们讲道理。

    没有人天生就是强盗,大多的强盗只是心里有了死结或者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善良百姓而已。

    他们慢慢的听了这位读书人的劝解,甚至有人偷偷的把人质放下山,一些被他们糟蹋的姑娘他们也开始好好相待,甚至有几对还结为了夫妇。

    毕竟强盗之中,还有所谓的“义气”存在,给了兄弟的姑娘,自己绝不会染指。

    那些姑娘们见到当初糟蹋他们的人变了模样,一心从善,便委身下嫁。

    至于武考第一,则是最后三天发生了变化。

    他见了哪位大官,哪位太监,拿了多少银两,怎么强迫姑娘的都写在了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这位武考第一不敢抬头看那白布,更不敢看百姓,也不知道他是觉得阳光刺眼还是觉得目光渗人!

    当时的小夫子突然问道站在一旁,展示着“答卷”的小先生道:“你当时怎么想的,你这做法像极那些和尚。可我们夫子庙可不是寺庙,我们要立风骨,明德理,而是滥用心里的善良。”

    当时的那位小夫子淡淡的说道,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若是你回答不好,我会撤了你的成绩,若我心情不算差的话,还会把你送进寺庙。”

    那位小先生低着头,抿着嘴,最终站在了城头之上,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师父的小夫子道:“世上不存在人性本恶,大家都是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一张嘴。若是能够安安稳稳的生存,谁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或许对世间失望,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这个世界,不是同一类。可同样是人的我们,怎么能对他们失望呢?”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就能对他们失望?”

    百姓听到这话,都低下了头,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城墙上那位小先生替他们对夫子庙说的。

    “可他们是恶人。”当时的小夫子未变声色。

    “我了解过他们,他们只是求财,没有伤人,被糟蹋的姑娘都原谅了他们,他们也改过了自信。倘若他们伤了一人,我便伤他们一人;倘若他们杀了十人,我也会杀他们十人。”

    听到这话,当时的小夫子微微一愣。

    “小夫子说的没错,读书人不是求一个‘善’字,而是明一个‘理’字。善恶有报那是和尚干的事,读书人不求来世,不看过往,行事但求无愧于心。”

    “我们讲道理,可也需要拳头,不然私塾先生为什么要配戒尺呢?我自个儿觉得,明理,知理,不屈服,对世界充满期待,不失望的时候我们拿好书本,言传身教就行。可若世界让我们失望了,那我们就应该拿起戒尺,对不讲理的世界,不讲理的世人讲一讲书上的道理。”

    武考第八的身形突然在百姓的眼中魁梧了起来,他的身上也仿佛渡上了一层光。

    随即他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可我啊,始终相信人间有光,清风微暖。”

    “人对人始终应该充满希望,不应该绝望的。你说是吧?小夫子。”

    他抬起头,看向了一脸微笑的小夫子。

    小夫子转头看向城楼之下,淡淡的说道:“你放纵了三天,我便让你跪三十天。他说的对,人对人不应该绝望的,你以后该走哪条路,该如何正自身,得看你;被你伤害过的人,该怎么弥补,也看你。从今往后,你不许打着夫子庙的名头行走世间,至于能不能回来,也得看你。”

    当年的小夫子话刚说话,便带着他新收的徒弟离开了。

    那些百姓搂起了袖子,举起了拳头;女人则是把手放进了篮子里,准备拿出鸡蛋。    可在这一刻,他们放不下拳头,也拿不出鸡蛋。

    这一个月,他们如何谩骂夫子庙,他们自己清楚;可夫子庙放下了“拳头和鸡蛋”,那他们便也放下了拳头和鸡蛋。

    都是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人对人本不该绝望的。

    百姓们走了,也散了,恢复了往昔的日子,只是从此以后,他们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

    至于那位武考第一,不知道去了哪里。

    ……

    忠义侯府里热闹了起来,徐长安免费得到了几位先生,很是高兴。

    相反,沈浪就很不高兴。

    几位小先生轮流教他,这等待遇别人羡慕还来不及,但他只觉得恐怖。

    一丝不苟的孔先生,讲起学问总是板着脸;衣衫不整的柴先生,一言不合就只会告状,让徐长安来罚他;那位何先生虽然有些拘谨,可待他最好,他偶尔犯错,也不会罚他,而是耐心的教导他,只是沈浪觉得有些烦。

    差一点成为未来姐夫的徐长安也会和三位先生凑在一起。

    他们大多是讨论文考的事情,刚刚柴薪桐就和其余三人讲了当年小夫子文考的情况。

    听柴薪桐说完这个故事之后,何晨突然涨红了脸,喏喏的问道:“你们把我留在忠义候府,是怕我重蹈当年那位武考第一的覆辙么?”

    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何晨会这么说,最终相视大笑。

    “你想多了,你要是贪财贪色,早能得到了。现在和当年不同了,现在只要你是个文人,能写出一首好词,你去平康坊任何一家青楼,都会受到追捧的。”

    紧接着柴薪桐狡黠的笑道:“要不,你去平康坊待两天?”

    这些日子,四人在一起久了,何晨也不那么拘谨了。虽然徐长安出身好,孔德维更是出身圣人世家,而神秘的柴薪桐背景应该不比两人弱,可这三人对布衣出身的他却一视同仁。

    何晨知道柴薪桐在开玩笑,也笑道:“那我去就说我是柴薪桐。”

    徐长安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个好,等以后几首词流传于世,柴先生为某某所写,也不知道那位像火凤凰一样的姑娘会不会把咱这位柴先生耳朵给拧断。”

    柴薪桐听得徐长安又在打趣他,立马回道:“哪都不能去,好好待在忠义候府。”

    几人调笑了一会,何晨正色道:“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会留我在这里?”

    柴薪桐和孔德维相互看了一眼,这才说道:“其实呢,你的品行早就经过了考核,可规矩既然下来了,就得按照规矩办事。”

    “你以为夫子庙还和以前一样么?当年徐大元帅在,一人震慑整个天下,没人会起什么小心思。可大将军走了那么久,一个夫子庙在管理天下文士这件事上能超越朝廷,你是掌权者,你睡得着么?”

    何晨摇了摇头。

    柴薪桐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啊,我和孔先生这次前来就是护送你成为未来小夫子的,夫子庙放在你手上,大家都放心。”

    何晨看了一眼墙角柴薪桐编的那个背篓,郑重的点了点头。

    最后他疑惑的问道:“可你们都比我优秀,为什么?”

    柴薪桐笑了笑道:“没有谁比谁优秀,只是大家的职责不同而已。”

    随即他挠了挠脑袋道:“而且辈分也不合适!”

    徐长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可是小夫子未来的小师弟,搂着柴薪桐道:“你是不是不想喊我为师叔,所以宁愿不当小夫子徒弟啊?”

    柴薪桐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最终憋红了脸,还是一言不发。

    孔德维也面色古怪,看了看柴薪桐看了看徐长安,也没说话。

    “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孔德维只能老实的说道:“若是你成了小夫子的师弟,我们便能以师兄弟相称了。”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立马说道:“还好,不是喊你师叔。”

    柴薪桐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徐长安莫名其妙的看着柴薪桐,还是把话题转了回来。

    “那这和他不让他出去有什么关系呢?”

    柴薪桐立马回道:“你真是笨,夫子准备退下,夫子庙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若是你被人陷害,那夫子庙得落入那些人的手里了。”

    何晨听完,看着三人,站起身来,郑重的一拜。

    ……

    同时,一封信从长安去了通州。

    同一天,一个叫莫轻水的盲女琴师穿着一身如同白雪一般的白衣裙,背着她大大的古琴,走进了欢喜楼。

第十九章 人生无常,相逢有时

    这个时节,绿意当盈满眼眶,几只知了不停的在树上鸣叫。

    可在这通州,虽然绿意盎然,可站在高处往更高的地方看去,那满雪山的山头上还倔强的留着几抹白。

    一袭红衣裙,宛如仙人一般的女孩儿看着那山头上倔强的白,一改往日的凌厉和冷漠,生气的跺了跺脚,撅起了嘴道:“那个负心汉是不是不想回来了,他告诉我等满雪山头的雪融化,他便回来,这盛夏都过了,那破山上的雪还在。这个混蛋,他是不是在长安找到好看的小姐姐了?”

    樊九仙贝齿咬着嘴唇,恨恨的说道。

    她身后两鬓微白的中年人背着手走了上来道:“少主,不知道那位小先生在的时候是谁天天骂人家,巴不得人家走,这才过了多久,不知道又是谁开始想人家了?”

    樊九仙闻言,面色一红,低下了头。

    赵庆之走到了樊九仙身侧,递给她一个信封,樊九仙打开,只见上面是长安夫子庙的消息。

    樊九仙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赵庆之。

    赵庆之微微一笑道:“反正有些人都会自己打探,我还不如直接给她。”

    樊九仙俏脸再度一红,低着头不敢看赵庆之,仔细的看起那消息。

    上面仔仔细细的说了武考的过程,还有他的父亲樊於期去见柴薪桐以及柴薪桐住在了忠义侯府的消息。

    樊九仙皱起了眉,凭她的聪明才智自然能猜测到赵庆之把这两个消息拿给她肯定另有深意。

    她脸色变得冷峻起来,看了看面前的这位北方护龙卫大营的掌舵人一眼。

    赵庆之微微叹了一声,再从身后拿出了一封信。

    樊九仙低头一看,是封家书。

    家书上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不过是些家长里短,不过樊於期末尾却提到了自己年事已高,最近偶感身体不适,最希望啊,就是能看看自己儿女。

    樊九仙冷哼一声,把信丢在了地上,声音微冷。

    “分析一下长安的局势吧?”

    赵庆之见樊九仙认真了起来,一拱手道:“长安中,因为夫子庙的夫子有意退下,所有让小夫子寻找自己的衣钵传人。好多方都想把自己的人送进去,最好是能成为小夫子的徒弟,那么以后便能够掌控夫子庙。”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趁着这个机会,樊老将军也不甘寂寞。所以……”

    樊九仙有些不满。

    “身体不好,还去看柴薪桐,他倒是挂念我得很呐!”

    赵庆之默不作声。

    “我不知道我樊家以前是怎样的,究竟有多辉煌,可现在四海平定,百姓安康,我就不明白他还要求些什么,至于他被困在长安城外,也是他咎由自取,没有真龙的命,却老是想着那个位子。”

    樊九仙淡淡的说道,虽身穿长裙,可眉眼之中却全是一股英气。

    “我的几位哥哥姐姐都为了他的梦没了,现在和我说这些,想儿女满堂。”樊九仙摇了摇头。

    最终她一甩长袖说道:“好,既然他都说了,那我就去看看,他想搞什么幺蛾子。”

    赵庆之一愣,才想开口说话,樊九仙看了他一眼。

    “你们既然想拥护我为少主,自然是相信我,我确实也不想搞什么事情,安安稳稳的当个女掌柜不是挺好?”

    赵庆之低下了头,这个年纪可以当他女儿的女子凌厉而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不要些什么,做事也果断而自信。

    他只能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一如当年跟在大将军的身后。

    三日后,一辆马车驶出了通州。

    同日,几只黑色的鹰隼也从通州出发,飞向了长安。

    ……

    欢喜楼。

    那位盲眼女琴师只是讨了个流水牌,每天背着她那大大的古琴小心翼翼的走进欢喜楼演奏两个小时。

    这所谓的流水牌便是一些姑娘自认技艺超群,便可以到楼里讨要的牌子,只要她们能够通过考核,便会给她们一个流水牌,然后安排某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给她们。

    让她们在大厅里弹琴或者唱曲儿,若是有客人打赏,那就全归这些姑娘所有。若是这些姑娘确实技艺超群,能吸引来大批的顾客,就连顾客们消费的酒水钱也能分给她们一两成。

    这位盲眼女琴师是陈天华亲自考核的。

    他本来就是个小纨绔,听什么都觉得好听,最近欢喜楼赚了不少,这领流水牌的姑娘要不要都一样,只是规矩有了,怎么着都要做做样子。

    当琴音才起,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立马又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就连不懂音律的他,都沉迷其中。

    可凭欢喜楼前几日开盘的盛况,这流水牌可给可不给,那他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分一杯羹呢?这里是青楼,又不是发放善心的寺庙。

    一曲毕,陈天华略略回了神,这才想起之前的说辞。

    无非就是姑娘这曲艺确实不错,可仍要多加练习,若姑娘有着急之处,可以借几两银子给姑娘之类的等等。

    反正就是委婉的把人给劝走了,大不了贴几两银子,就当结了一个善缘。

    他们这个行当,就是靠姑娘们活着,弄不好其它楼的收留了,一夜成名,不把事情做绝,以后也不那么难堪。

    陈天华的脸上全是遗憾之色,那位女子只是静静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陈天华忘记了,任凭他脸上表情如何逼真,盲女琴师都看不到,她是个瞎子。

    可她对自己抚琴的技艺有着足够的自信,当面前这位欢喜楼负责人才张嘴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人不懂音律。

    虽然有些可惜,自己的琴音遇上了音痴。可这也没办法,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便要做到。

    想要把何晨引出来,她唯一的依仗便是这琴。

    不管这风雅之人还是附庸风雅之人,这琴棋书画都是最基本的。

    她听着陈天华的絮絮叨叨和遗憾,心里叹了一声,真是对牛弹琴,看来只有再想办法了。

    陈天华终于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这盲女琴师,看到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这白衣琴师没有任何的表情,收着自己的琴,熟练的把琴包好,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把琴负在了背上,才到门口,只见一个青衫女子破门而入。

    那女子看了白衣盲女琴师一眼,微微一愣,估计是看到了她黯淡无光,略微有些泛白的双眼。

    青衫女子正是春望,她毕竟在青楼混迹了多年,所以也协助着薛潘还有陈天华管理一下。

    春望朝着白衣盲女琴师鞠了一躬之后,也不管她能不能看到,能不能感受到。急忙把陈天华拉到了一旁,有些急切的压低了声音说道:“以后你不懂别胡搞,要不是我恰好经过,就错过了!”

    陈天华一愣,挠了挠脑袋道:“我错过了什么?”言语神情之中全是疑惑和不解。

    春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你知道么,就论她的技艺,整个长安,甚至宫里的那些人,估计无人能出其右!”

    虽然他们压低了声音,可盲眼女琴师还是听到了,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看来她能留在欢喜楼了。

    “你拉倒吧,她能比得过你家小姐?”

    陈天华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但很快的恢复如常。

    他当然不能承认,承认岂不是说明自己狗屁不通,还说明……他突然想到了那个词,叫对牛弹琴。

    所以他立马抬出了曾经那位风靡平康坊的女子来。

    春望听得他提到了自家小姐,神色一暗,悠悠的说道:“我家小姐,琴棋书画皆通,文采斐然,若总得来说,是怕没人能比得上,她的言语中有一丝傲然。”

    随即立马补充道:“可若是单论琴这一技艺上,恐怕两个小姐都难敌她。”

    陈天华听到前半句暗自得意,听到后半句脸色一变,想了想立马捂起了肚子道:“我怎么突然肚子疼了,这里你处理一下。”说罢,捂着肚子落荒而逃。

    春望看着陈天华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位小姐,您好,请问你要什么时辰?”

    春望言语之中全然是尊敬,还给她自由选择时辰的权利。

    白衣盲女琴师微微抬起了下巴,一束阳光正好打在了她的脸上,她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那就申时和酉时吧!(申时:下午3点5点;酉时:下午5点7点)”

    春望点了点头,搀扶着她到了台前,给了她一块小牌子。

    白衣盲女琴师接过牌子,点了点头,随后背着大大的琴走出了门。

    春望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她名字,立马跑了出去,大声的问道:“敢问小姐姓名?”

    白衣盲女琴师站在了原地,没有转身,淡淡的说道:“人生无常,我就叫莫无常吧!”

    说完之后,便消失在了转角。

    往后的几天,这位叫莫无常的姑娘背着大大的琴按时来,当时辰到了,便就走了。

    当她弹奏的时候,她总躲在了轻纱之后,没人能够看得到,即便有人想重金私下看这位传闻中的“无常”一眼,也给她拒绝了。

    因为这个女子总是神神秘秘,且技艺超群,很快在整个平康坊都赫赫有名。

    就连整日呆在府里的徐长安和柴薪桐等人都知道了这位叫做“莫无常”的女子。

    柴薪桐每日小心翼翼,连府里进来个人他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生怕有人混了进来接触到何晨。

    这种日子,对于柴薪桐、孔德维和何晨倒是还好,洪老也十分的享受,毕竟这忠义侯府的酒可比外面的要好一些。

    可对于徐长安和沈浪来说却有些乏味。

    偏偏他们要出去,柴薪桐还不许。

    偶尔薛潘会带着春望还有陈天华来看看他,告诉他最近各产业的收益。

    反正这些钱都是当初郝连英抢了韩家的产业送给他的,现在有得吃,有得喝,也不愁,对银两完全没了概念。

    听他们说着什么收益比,比让他听那三位小先生谈经论道更加的痛苦。

    他最喜欢听的,还是这薛潘和他说说坊间的事。

    薛潘说起了这位奇怪的盲眼白衣女琴师,徐长安眼睛一亮,他知道三人都喜欢听琴,立马去约三人。

    可这三人不为所动,柴薪桐甚至还骂了他一顿。

    这让徐长安有些委屈,明明是他的忠义候府,怎么自己出去还要柴薪桐做主了?

    他想了想,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找薛潘打听好了那姑娘弹奏的时辰,准备自己溜出去。

    第二天,刚过了酉时,他想了想,把沈浪骗到了井边,他知道此时三位小先生都在附近,而且沈浪这小子略懂一些水性。

    他骗沈浪说带他出去玩,沈浪自然知道徐长安想去见见那位传说中的“莫无常”,撇了撇嘴,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薛潘讲起这个女子的时候,徐长安眼睛都直了。

    不过他最近也闷得慌,也想出去,便点了点头。

    徐长安把他带到了井边,他也没有怀疑,刚到井边,徐长安趁他不注意,立马抱起了沈浪,把他丢在了井里,然后捏着嗓子大声的吼叫:“来人啊,有人掉井里啦!”

    沈浪被丢到井里,虽然他会水,可这井壁光滑,他也出不去啊,情急之下,只能大声的哭喊起来,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哭着。

    徐长安听到动静,知道是有人来了。

    很快,井边聚集了人,三位小先生也急忙赶了过来。

    当他们把沈浪救起来之后,便是一通的数落,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孩子不到井边游玩。三人你一眼我一句的数落着沈浪,周边也聚集了不少的奴婢。

    徐长安躲在了不远处的树后,见到沈浪平安,三位小先生都在场,心也放了下来,几个起落,便逃出了自己的忠义侯府。

    沈浪被一阵数落,委屈的快要哭了。

    三位小先生见状,便遣散了围观了奴婢。

    这时候,三人才想起来,平日里徐长安经常和沈浪在一起,那只猫偶尔回来也只是偷几个铜板,让下人洗洗身子,然后继续出去。

    今日沈浪落在了井里,怎么不见徐长安。

    等他们想起这茬的时候,沈浪咬着嘴唇,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委屈的让人心疼。

    “就是他把我扔下来的,这个混蛋,骗我说要带我出去玩,到了井边就把我丢下来,我姐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

    沈浪说着,抹了抹眼泪,有些让人心酸。

    柴薪桐、孔德维和何晨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估计是这位小侯爷闷得慌了,这才让沈浪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自己溜了出去。

    柴薪桐有些无语,这徐长安最近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一会儿女装骗孔德维,一会儿坑自己的小舅子跑出去玩,这个行为怎么像极了熊孩子,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能安慰沈浪道:“没关系,等他回来,罚他抄书好不好。”

    沈浪最讨厌的便是抄书,听到这话立马问道:“真的么?”

    柴薪桐一发狠道:“放心吧,他打不赢我的!”沈浪听到这话,才破涕为笑。

    ……

    徐长安逃出了自己的忠义侯府,伸了伸懒腰,大口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享受着自由的阳光。

    他轻车熟路的朝着欢喜楼走去。

    薛潘和陈天华见到徐长安,突然一愣,两人可是知道那位姓柴的小先生管得可严了。

    徐长安朝他们比了个手势,两人知道不能暴露徐长安的身份,便换了副表情问道:“公子所来为何啊?”

    徐长安正声答道:“听说这来了个琴师,来看看。”

    薛潘闻言,知道小侯爷是来听莫无常的琴音的,和陈天华一左一右的陪同着他,给他找了个雅间。

    正在弹奏的莫轻水微微一顿,随后琴音便绕梁而吟,不绝于耳。

    上天拿去了她的视觉,同样给了她异于常人的嗅觉、听觉和感知。

    她来的这些天,不知不觉中给春望、薛潘和陈天华身上撒了常人很难闻出来的香料,三种香料皆不同。

    她没办法进忠义候府,只能在这等。

    等那个身上三种香味混合的人,这个人和三人定是关系匪浅,一定能够带她进入忠义侯府,然后再想办法把何晨弄出来。

    他本以为至少要等上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等到了。

    觥筹交错中,很快便过了酉时,她的时间也到了,莫轻水便收起了长琴,背在了背上,摸索着走出了大门。

    这位白衣清秀的女孩子,自带一种让人心疼的感觉。

    徐长安虽然也不精通音律,可音乐和文字都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只要你用心去听去看去感受,总能给你共鸣或者收获。

    他看着这个女孩子,叹了一口气,远远的跟着她。

    莫轻水闻到了那股混合的香味,皱了皱眉。

    她并不想这么早的接触这个人,而这个人跟踪自己,难道发现了什么?

    一个盲眼女孩,背着巨大的琴,穿街入巷,如同寻常时候一样的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徐长安看着这个女孩,这个女孩给了他一种特别的感受。

    她亲眼看着这个女孩冷眼傲然的拒绝了无数富家子弟送的银两,可她背上大大的古琴那一刻,却又让人有些心疼。

    徐长安跟着她一路向前,巷子中突然跑出了三五个袒胸露腹的大老爷们。

    一个虬髯汉子说道:“这就是那位最近在平康坊里声名鹊起的琴师吧!”

    此时夕阳挂在天边,三五大汉拿出了明晃晃的利刃指着莫轻水道:“人生无常是吧,把钱拿出了,不然我让你去见见真正的无常!”

    莫轻水闻言,袖口中出现两枚闪着光的绣花针。

    徐长安转过街角便看到这一幕,可并未注意到这位女琴师的袖口之中。他只是看到三五大汉拿着利刃朝着这女琴师扑去。

    他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站了出来,莫轻水立马把手中的绣花针收了起来。

    徐长安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那几个大汉,莫轻水同他道了谢,询问了他姓名,说来日必有厚报。

    听到这女孩问自己姓名,她那双惨白眼珠似乎能够洞彻人心一般,徐长安目光竟然不自觉的闪躲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句“人生无常,相逢有时”,微微一愣这才说道:“我叫徐有时。”

    莫轻水轻轻一笑,微微躬身一拜道:“我叫莫无常,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身无长物,明日为公子弹一曲,公子消费若是不嫌弃的话,小女子代付,感谢公子所救。”

    徐长安没注意到的是,一些粉末散在他的身上,消弭无踪。

    徐长安有些尴尬,在想要不要告诉这位姑娘,整个平康坊都是他的?

    他不能暴露身份,便笑道:“一言为定!”

    莫无常说完之后,便摸索着走了,徐长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赶回侯府。

    ……

    夜半。

    莫轻水出现在了凤鸣阁。

    一双惨白的眼珠盯着大皇子,神情有些冷。

    “那些人是派的?为什么!”

    大皇子声音软了下来道:“轻水,那些人的确是我的,不过我也是知道有人在你身后,才这样安排的。”

    “那人是谁?”莫轻水冷冷的问道。

    “徐长安,他一出侯府我就知道了,看见他跟着你就安排了。”

    莫轻水背着长琴走向了门口,冷冷的说道:“我会帮你把事做好,但不需要你插手,再有下次,你派一人来,我便杀一人;你派十人来,我杀十人。你知道,我有这本事!”

第二十章 寻常巷陌人家(上)

    寻常巷陌人家(上)

    徐长安的脑海中老是出现那道身影。

    瘦弱且清秀的女子背着比她还高出一头的琴走在巷子里,每一步都异常的小心,生怕碰到或者磕到背上的琴。再加上她是个盲人,每一步都走的异常的小心,经常一趟下来,那白色的裙摆便变得灰扑扑的。

    这道白色的身影老是在他的脑海里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了看天色,急忙朝着侯府赶去。

    走到街上,徐长安想了想,途经欢喜楼,和春望讨要了几文钱,找到了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卖了一串冰糖葫芦拿在了手里。

    当拿着那串冰糖葫芦的时候,他突然有些恍惚,自己居然不知道沈浪喜欢什么。

    这冰糖葫芦是小童的最爱,虽然沈浪年岁较大一些,但都是小孩子,差距应该不会太大吧?

    他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拿着那串冰糖葫芦走向了侯府。

    徐长安敲了敲门,开门的老奴役自然是识得自家的忠义侯,他急忙让徐长安进来,徐长安拿着冰糖葫芦,心存侥幸,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必须经过大厅门口。

    徐长安远远的瞧了瞧,只见大厅里还灯火通明,他只能低着头,把自己当做巡夜的奴役从门前经过。

    “徐长安!”

    他刚要经过大堂前,就听到一道有些愤怒的声音喝道。

    徐长安只能站住,转过身便看到柴薪桐那张布满寒霜的脸,他只能低着头,跟着柴薪桐进了大堂。

    大堂中只有柴薪桐、何晨和孔德维三个人。

    徐长安微微低头,只能喏喏的说道:“对不起……”

    柴薪桐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也是我大题小做了,我们没必要整日闭门不出的,只需要认真筛选来访人员,防止有人刺杀就行,我相信何兄,不会受到别人的蛊惑。”

    何晨闻言,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啊,大家照常生活就行。”他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徐长安,看向了刚刚徐长安情急之下塞进衣服的冰糖葫芦。

    柴薪桐笑了笑道:“大家早些歇息吧!”他自己却站着不动,他不动,徐长安自然也没动。

    其余两人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走出大厅,回到各自的房间。

    柴薪桐走到徐长安的面前,慢慢的说道:“你要出去,和我们说一声便行,要做出这种事。”

    “你看看沈浪去吧,那孩子被你扔进水井被救出来之后,一直哭,他身子骨也不太好,也不是修行中人,之后便一直发烧,我们找了医师前来,才煎了一副药喝下去……”

    说罢,柴薪桐盯着徐长安的怀里看了看,那里有露出个尖儿的一串糖葫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小童,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去吧,以后我们白天教一下沈浪,晚上你带他出去转转吧!”

    徐长安立马说道:“可……”

    柴薪桐摆了摆手道:“我们三需要笔墨纸砚也得你出去买是不是?”说着淡淡一笑。

    “对了,沈浪和小童不一样,他整天看着乐呵呵的,但这孩子很敏感,他把你当亲人了,唯一信任的人。”

    徐长安点了点头,目送着柴薪桐离去。

    他拿出了那串有些黏在衣服中的冰糖葫芦,才想丢了,却又有些舍不得。

    徐长安悄悄的摸进了沈浪的房间,几个婢女侍奉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沈浪小脸发白,额头上敷着一块沾湿了的巾帕。

    徐长安挥手让侍女回去休息,自己把那冰糖葫芦担在了床头柜之上,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了沈浪的床边。

    徐长安看着沈浪,脑海里总浮现出那个女孩子决然的用刀刺向自己父亲时的模样,也想起了在巷子口中那个脏兮兮的,宁愿什么都不要,也不想有人去破坏自己姐姐房间的沈浪;他突然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像个混蛋,这两姐弟说到底,都是心底柔软的人,他们懂大义,虽然平日里看不出来,可都会为了心里面那一点点的东西而付出所有。

    沈浪突然间动了动,一张小脸上全是紧张的神色,徐长安盯着他,霍地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姐姐,我会好好躲着的,姐姐,你要平安回来呀!”沈浪不断的呢喃着这两句话,手紧紧的抓着被褥,徐长安突然间有些心疼,轻轻的安抚着他。

    沈浪突然松开了被褥,紧咬着嘴唇,一把抓住了徐长安的手,徐长安的心骤然疼了起来。

    他坐在了他的床边,仔细的看着沈浪。

    这个孩子出身极好,若不是身在越州城,他和韩家都应该会很显耀的吧,他爷爷是名士,他爹也不会变了,姐姐也许会遇到某个公子哥,在下雨天打着伞的时候一头栽进人家的怀里,之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可惜的是,一切都不能重来。

    沈家就剩下了沈浪,他姐姐还看上了他这个混小子。

    徐长安想到这,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额头道:“这辈子,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力给你拿来!”

    等徐长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进了屋里。

    他一抬头,就和男孩那双眸子对视。

    沈浪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徐长安转过头去,看到床头柜上那串糖葫芦少了两个。

    沈浪脸上有些挂不住,急忙转移话题:“我昨晚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回满足我的要求,是不是啊!”

    徐长安笑着点头。

    沈浪撑着坐了起来,拍了拍手道:“那好!我不想学什么圣贤之言,我爷爷是大儒士,那么多知识救不了国,我父亲也学了不少的东西,可最后呢?一个人怎么样,不是在于你学了多少,而是在于这里。”

    沈浪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内心。”

    “我也不是说圣贤之言不好,可我没有那种和天下人讲讲道理的雄心壮志,我的肩膀也挑不起什么天下苍生来。”

    沈浪本就很聪慧,这些道理,这些话他在脑海中早就预演过无数遍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说出来。

    他低下了头,从发干且泛白的嘴唇中说出了一句话:“我只想当个小人物,如果有可能的话,保护姐姐,保护自己。”

    “这是我很小之前就有的愿望。”他补充道。

    徐长安听到沈浪说道“保护姐姐”四个字的时候,眼眶中隐有泪珠。

    这个看似有些调皮的孩子,心里却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

    徐长安抱了抱他,坚定的说道:“等文考结束,我就把你送上蜀山,你有资质就好好学;即便没资质,我也会寻遍大江南北,找到洗髓伐筋的灵药,让你有资质!”

    沈浪点了点头道:“嗯!”

    ……

    当太阳过了最辣的时候,沈浪的身子好了一些,人也有了点精神,脸也没之前苍白。

    沈浪这就被三位先生“折磨”得够呛,现在和徐长安明说了不想学文,整个人轻松起来,想出去逛逛。

    徐长安闻言,便和柴薪桐打了个招呼,大摇大摆的带着沈浪出了门。

    柴薪桐虽然允许他们出门,可也嘱咐过徐长安万事小心,若有人去拜访他或者搭讪,亦或是遇到什么奇特的事情要及时的和他汇报。

    夫子庙正处在换届的重要关节,好多人都盯着,稍稍不注意便会让人有机可乘。

    徐长安点了点头,沈浪听说能出去玩,也高兴拉着柴薪桐的衣角撒起娇来:“柴先生,您放心,他及时多看哪位小姐姐一眼,我都会记下来!”

    柴薪桐朝他微微一笑,沈浪和徐长安说的那些话他也知晓了,他和蔼的摸着沈浪的头顶说道:“好的,你好好监视他,以后我有机会也给你找厉害的功法!”

    沈浪听到这话,却突然听到了徐长安的催促,他边朝着徐长安跑去,边和柴薪桐说道:“柴先生,记住哦,一言为定!”

    孔德维和何晨面色古怪,努力的憋着笑。

    “你们笑什么?”

    何晨看着柴薪桐疑惑的样子,悠悠的说道:“孔小先生说你们刚刚像一家三口,小侯爷和沈浪是丈夫和孩子!”

    柴薪桐古怪的看了一眼孔德维,搂着他说道:“你一天不好好研究学问,这些东西哪儿学来的?”

    孔德维抓了抓脑袋。

    “当初小侯爷说什么兔儿相公的时候,我回来翻阅,偶尔看到这方面。”

    柴薪桐顿时无语,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而在一旁喝酒的洪老,龇起了他的一口大黄牙。

    ……

    徐长安和沈浪两人走了出来,有徐长安在,沈浪自然不敢调皮。

    可他终究是小孩子,看到糖葫芦便嚷着要。

    徐长安对沈浪始终是心怀愧疚,便急忙去追赶卖糖葫芦的小贩。

    等到徐长安拿着糖葫芦回来的时候,沈浪盯着一道背影,徐长安顺着他的背影看去,只能看到白色的衣裙和遮住脑袋被包裹起来像古琴一般的东西。

    徐长安一愣,想到了那位叫莫无常的盲女琴师。

    “看什么呢?”徐长安摸了摸沈浪的头,把冰糖葫芦递了过去问道。

    沈浪接过冰糖葫芦,吃了一口道:“那位姐姐真笨!”

    徐长安立马回问:“怎么这么说?”

    沈浪指了指街边一个坐在地上的老妇人,老妇人蓬头垢面,衣服也破破烂烂,看到徐长安的眼神掠过,立马有些慌乱,站起来便跑了。

    “这奶奶是个骗子,她揪住了那位白衣裙像仙女一样的姐姐,向那位姐姐讨要银两,那位姐姐摸出几枚铜板给她,姐姐给了她我又亲眼看着这位奶奶把姐姐的钱袋给顺走,可那位姐姐却没有反应,你说是不是笨?”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看着那老妇人逃去的方向,可现在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他想了想,根据沈浪的描述买了一个相似的白色丝绸的钱袋,想了想,塞了几张银票进去。

    沈浪看着这一幕,歪着脑袋问道:“你认识那位姐姐么?”

    徐长安想到了那个瘦小的白衣盲女琴师背着大大琴,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许吧!”

    两人直奔欢喜楼,只不过这一次,徐长安是要了一个雅间,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正对着窗子在帷幔之后的莫轻水。

    指如纤葱,神情淡然,音如天籁。

    当第一个音律想起的时候,整个欢喜楼便静了下来。

    一曲弹毕,就连沈浪这不懂音律的小孩都沉浸在了其中。这时候,欢喜楼才恢复了热闹。

    徐长安看着那个莫轻水,拍了拍沈浪问道:“这个姐姐是不是刚刚被老妇人偷了钱袋的那位?”

    此时,微风吹过,练起了轻纱帷幔,立马引来了阵阵惊呼。

    虽然只是一瞬,但足够他们看清了那位琴师的容颜。

    沈浪立马点了点头,朝着徐长安说道:“对,对,对,就是她,笨得要死。”

    徐长安笑笑,没有说话。

    一曲弹毕,便有很长的休息时间。

    因为莫轻水技艺高超,琴音引人入胜,所以两个时辰便只需要弹奏三首曲子便可。

    徐长安没什么好去处,所以便带着沈浪待在了欢喜楼。

    沈浪虽然有些无聊,但在这里怎么都比在侯府好。

    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过了,那位瘦弱的盲女琴师收好了琴,背在了背上,然后找了一根木棍,在地上敲敲打打的走了出去。

    徐长安见状,生怕出现昨天的情形,有些放心不下,便带着沈浪远远的跟在了“莫无常”的身后。

    莫轻水背着琴,用棍子敲打着地面,等到了熟悉的地方,便把棍子放在了放在了身后,她轻声熟路的走到了一个面摊前。

    面摊大婶认得这盲眼的女孩,只是不知道她背的是什么。

    这个女孩,以前偶尔会来吃吃面,可最近,酉时过后便天天都来。

    “来啦,姑娘,老样子么?”

    大婶热情的打着招呼,看到莫轻水点了点头,便开始忙活起来。

    此时的街道,出了平康坊外,其余地方都有些冷清了。

    大婶的客人也不多,莫轻水吃完了面,往腰间一摸,却只能无奈一笑,摇了摇头,才想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无常姑娘,你的钱袋掉了。”说着,便把早先时间和沈浪一起去买的钱袋递了过去。

    莫轻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微微一笑道:“多谢有时公子了。”沈浪听着,也没拆穿徐长安,只是莫轻水摸到那钱袋的时候,却轻轻一笑,露出了好看的牙齿。

    她把那钱袋往徐长安手里一推,摇摇头道:“多谢有时公子,材质应该同我的钱袋一样,可却不是我的钱袋,公子费心了。”

    徐长安听到自己被拆穿,有些害羞,耳朵根都有些红,只是莫轻水看不到。

    两人都沉默不语,似乎这方天地都有些尴尬。

    最终,一阵风撩起了莫轻水额前的长发,她轻笑一声说道:“既然有时公子有心,那帮无常给了这碗面钱吧!”

    徐长安闻言,掏了几两碎银子放在了桌上,面摊大婶见状,立马喜笑颜开。

    莫轻水没有招呼徐长安和沈浪,一个人背起大大琴走在了前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紧随其后。

    穿街过巷,到了昨日的那个巷口,莫轻水突然转过身来说道:“多谢有时公子了,我就住在前方,安全了。”

    徐长安知道虽然明为感谢,却是在告诉他们两人,自己到家了,恕不远送。

    沈浪撇了撇嘴,徐长安拉了他一把,便笑着回道:“那无常姑娘万事小心。”说着,便拉着沈浪离开。

    莫轻水细细感知,等感应不到徐长安身上的香味时,这才转过了巷口。

    她摸到了墙上的一些凸起,想了想,便退出巷口,朝着平康坊走去。

    莫轻水一路走到平康坊,避开人群,随后走到凤鸣阁。

    推开了门,莫轻水声音微冷。

    “你又要干什么,留下记号让我前来所为何事?”

    大皇子一笑,急忙走了上来,想拉住莫轻水的手,却被她给躲开了。

    “有事说事!我只是报恩,纵使你是大皇子,若再这样,别怪我无情!”

    大皇子叹了一声道:“你午间的时候有些大意,让那老妇人偷了钱袋,我帮你寻回来了。 ”说着,拿出了一个白色的钱袋。

    莫轻水脸色一变道:“你监视我?”

    大皇子急忙矢口否认:“没有,没有,只是我的眼线都认识你,所以他们和我禀告,你也太不小心了。”

    莫轻水冷哼一声,朝着大皇子方向双指隔空一点。

    大皇子手中的钱袋立马破碎,地上散落了一些碎银子还有几个铜板。

    “我最讨厌我的东西被人碰到过。”

    说完之后,莫轻水便走了。

    她背着大大的琴,走回了巷子。

    隔壁屋子有夫妻两在吵架,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少近邻纷纷跑出来相劝;而另外一侧,丈夫是做声音的,每天天还没亮便要跑去东西市,到了这个时候才会回来。妻子都要等他回来之后,才开始生火做饭,一股股香味从隔壁传了进来。

    莫轻水此时如同一个邻家女孩一般,享受着这份常人认为的吵闹。

    这才是一天最有生活气,最寻常,最心安的时刻。

    等到香味渐渐没了,夫妻之间冰释前嫌,和邻居们道着歉,她微微一笑,关起了门。

    她不用点灯,因为她本身就在黑暗之中。

    莫轻水走到了大堂前,上面挂着一幅画,晚上会散发出绿色的光芒,若让其它人看到,肯定会被吓一跳。

    画上是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正在柳树下抚琴。

    莫轻水走上前,朝着那副画恭敬的拜了两拜说道:“师父啊,虽然我知道你痛恨姓轩辕的和姓徐的,可你也教过我,要恩仇两清,轩辕炽帮过我,等我还了恩情,徒弟一定手刃他们,帮您报仇!”

第二十一章 寻常巷陌人家(下)

    寻常巷陌人家(下)

    长安城外,月明星稀。

    一只鹰隼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扎眼,月光把整片大地照得亮堂堂的,那只黑色的鹰隼穿过树林,偏偏前面是片稻田。

    稻秧才插下去没多久,这些稻秧根本起不了隐蔽它身形的作用。

    它一双颇有灵性的眼睛珠子滴溜溜的转,最终还是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好在这时四下无人,不远处有两座庄园,里面的人应当早就歇息了。

    庄园的前边,就是一条小河,小河的另一侧,便是它此行的目的地。

    这只鹰隼没有迟疑,展平了翅膀,掠过地面,掠过小河,到了那庄园门口,便猛地挥动翅膀,急切的把头往上扬,冲着那棵极大的槐树而去。

    由于这鹰隼飞行速度极快,若是一般的鸟类一不小心,便会撞在墙上。

    可这毕竟是护龙卫训练出来的鹰隼,怎么可以和那些鸟儿相比?

    一转眼,它便立在了槐树之上。

    它朝着屋内看了看,没有一点儿的亮光,随后展开了翅膀,朝着下方飞去,最终落在了一道窗户旁边。

    用它那在月光下闪着寒芒的喙不停的敲击着窗户,何潜自是极其的灵敏,睡得也不是那么死。这位老管家立马一个翻身,小心的看着窗外,等他和那双充满灵性的眸子对视了一眼之后,便露出了笑容。

    他来不及穿上袍子,便只是披着素净的内服鞋子都来不及拉起来便朝着樊於期的房间走去。

    “老爷,老爷,通州来消息了。”他小声的喊着,本来夜深了,不该打扰自家老爷的,可这是老爷的吩咐,只要通州有消息前来,就一定要第一时间叫醒他。

    樊於期听闻,披着袍子就走了出来。

    何潜立马去吧门打开,那鹰隼便立在了他的左臂之上。

    他熟练解下了消息,递给了樊於期之后,便带着鹰隼走向了厨房。

    此举有两个好处。

    第一,便是他是管家,说白了是奴役,服侍老爷的,老爷要他知道的消息他才能知道,老爷不要他知道的消息,他不能知道。

    第二则是这鹰隼远来劳累,送过信之后,便要给他肉食,不然以后不好管理。

    肉食是他才备下不久的,等他从厨房回来,手臂上的鹰隼也不见了踪影,樊於期红光满面,很是开心。

    还未等他发问,樊於期便开口道:“何潜,九丫头她来了!”

    何潜也很是高兴,只要樊九仙到来,那么他们便可以和大皇子结盟,作为条件,大皇子要把铁浮屠的指挥权暗中交给他。

    这护龙卫说白了就是很厉害的斥候加上步兵,可这铁浮屠,则是在平原无敌的重骑兵。

    怎么看,他们都即将重返往昔荣光。

    何潜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小心翼翼的问道:“可那九姑娘来了,怎么逼她就范呢?毕竟她那性子……”

    樊於期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胸有成竹的道:“不用慌,我自有计较。”

    ……

    这几日,徐长安每天都去欢喜楼。

    沈浪跟着徐长安几天也觉得无聊,便强行把小白唤了回来,勒令小白在侯府陪着沈浪。

    毕竟沈浪还是小孩子,让他一个人出来晃悠,别说特殊时期,就是寻常的日子也不放心呐!

    小白被叫回来自然有些不高兴,可是它也不敢违背徐长安的意思,便每日陪着沈浪,一人一猫,摇着骰子,推着牌九,谁输了便弹谁的脑门。

    结果显而易见,沈浪头上的两个大包就没消散过。

    小白毕竟出去天天和那群小孩对赌,技艺上升了不少;还有就是,它虽然会输,可若是沈浪敢下重手,它便一爪子挠过去。可这小白输了的时候,却从不留手。

    沈浪开始怀念和三位先生念书的日子了。

    化名为莫无常的莫轻水如同往日一般,酉时刚过,便背着大大的琴,去吃一碗面,随后朝着巷子里走去。

    而每一天,都会有一个人,默默的跟着她,但到了巷子,便会消失不见。

    莫轻水自然知道,也未曾说什么,前几天有些不习惯,可慢慢的,她居然有些享受被人暗中保护的感觉了。

    每到夜晚,她将琴放好之后,便会搬出一个大摇椅,然后躺在门口。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受得到。

    隔壁有小孩经常一起玩闹,他们路过莫轻水面前的时候,便总会停下脚步,用玩得脏兮兮的小手在莫轻水的眼前晃一晃。

    当他们做这个动作被大人看见时,便少不了一顿挨骂,随后那些邻居们便会前来和善的对她道歉。

    “莫姑娘,对不起啊!”

    说着,便会用咯吱窝架起孩子,腾出一只手来打在熊孩子的屁股之上。

    “快,跟莫姐姐道歉。”

    莫轻水从不在意,总是会朝前摸索一下,轻轻的抚着这些孩子的头,然后从袖口中拿出一些儿小玩意,递给这些孩子。

    “婶,不碍事的。”

    所谓的小玩意,要么是竹叶编织的蚱蜢,要么是一些杂草编织手环之类。

    反正她也不知道好不好看,只有把这些东西送给小孩子,通过他们的嘴才知道自己编得怎么样。

    看到人家都不追究,大人们也放下了孩子佯怒道:“记住,以后不许这样和姐姐玩闹。”

    小孩子们通常低着头,但总是会偷眼瞧着她。

    她能感觉出来,偶尔比较调皮的那几个小孩子,还会冲着她做鬼脸。

    “还不谢谢姐姐!”

    听到自家父母这么说,那些小孩便会乖巧的说道:“谢谢漂亮姐姐。”

    不止孩子可爱,这里的大人们也十分的可爱。

    哪家做了点好吃的,若是数量足够,总会想起这个盲眼女孩,给她端过来,等着她吃完,也不要她刷碗,便自己把碗拿了过去。

    每当她想感谢的时候,这些邻居们总会说:“莫姑娘,你一个人又不方便,而且我们哪家有点困难的时候,你总会借给我们银子,这是咱们该做的。”

    虽然邻居们的热情刚开始让她有点不适应,甚至有点害怕,可慢慢的,她习惯了,也不害怕。这些热情的邻居们,也不会像对其它女孩子一般的对她,总是拉着她们的手,和他们说哪个后生长得俊,哪个后生有钱之类的等等。

    等到小女孩们帮着自己的母亲做完家务,便会围着莫轻水,央求她教她们编织好看的蚱蜢、小兔子或者是花。

    莫轻水也会教她们,因为这代表她编织出来的东西不错,而且这也说明了她的进步。

    她已经能够用指尖感应不同花草,竹叶的细小差别,甚至什么手感的草颜色是深是浅她都能够感应出来,所以才能把那些小玩意儿编织得很匀称,很好看。

    这个小巷子里的人都很朴实,很可爱。

    ……

    夏季的太阳终于有些累了,洒了点小雨下来。

    小雨落在了地面之上,浸湿了青石板街,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芬芳。

    这个白衣盲女琴师背着大大的琴,在这潮湿的街道上显得有些不方便,甚至街上的小贩想急匆匆的赶回家,不注意路上的积水,一脚踏了下去,那白裙上便多了一抹污渍。

    女孩只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扶着身后的琴。

    她举伞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小雨把她的琴打湿。

    如同往日一般,身后还有人跟着,她微微一笑,也没管,便背着琴朝着小巷走去。

    等到她转过巷口,把琴放下,想了想便又回到了巷子口。

    徐长安看着这小巷和雨,想起了渭城,想起了小时候的日子,便发了会儿的愣,于是就看到白衣盲女琴师走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一把伞。

    那个女孩站在了巷子口,双目虽然不能视物,可徐长安知道,她在朝着自己笑,露出了好看的梨涡。

    “待会雨肯定会大,有时公子既然来了,那赏脸进来坐一下?等雨过了再走。”

    徐长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好像要放晴的天空。

    这时候,有两个人骂骂咧咧的从他们身旁经过。

    “真是倒霉,快要到家就要放晴了。”

    少女闻言,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恰好,这时候天空突然出现两声雷鸣,徐长安只能走上前,硬着头皮说道:“他们俩不懂天时。”

    女孩微微一笑,把伞递给了徐长安,徐长安举着伞,虽然天空没有下雨,可还是打在了两人的头顶。从背后看去,两人那么的相称。

    莫无常带着徐长安走到了自己的住处,她搬出了那把摇椅,随后想了想,又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小板凳,和摇椅并排放在了屋檐下。

    她坐在了摇椅中,徐长安收好伞便把伞立在了门口,听到女孩说一个“坐”字,他才坐在了女孩的身侧。

    只是这凳子比椅子矮上不少,他现在就像女孩的一只猫一般蜷缩在女孩的身侧。

    他抬头看了看,屋檐上不断的有雨滴落下,最终落在了沟渠之中。

    屋子的对面是一堵土墙,墙上爬满了碧绿的植物。房子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两侧加起来应该有数十户人家,这时候,有些人家户才有炊烟伴随着阵阵香气冒出。

    徐长安用手杵着下巴,无聊的数着屋檐下落下的雨滴,整个世界,都极其的安静。

    这时候,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跑了过来,拉着莫轻水的裙摆。

    “姐姐,姐姐,今晚能教我编小花环么?”

    莫轻水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天要下雨了,我们没有草啊!”

    小女孩闻言,有些失望。

    徐长安见状,想了想道:“那你现在先回去,待会哥哥教你吹曲好不好?”小女孩闻言,高兴的点了点头。

    “那哥哥可不许跑哦。”

    莫轻水转过头来,慵懒的问道:“你会什么乐器?”

    徐长安挠了挠脑袋道:“竹叶!”

    莫轻水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世界仿佛又安静了起来。

    徐长安偶尔会歪着头看着莫轻水的睫毛,长长的睫毛很是好看,可惜的是,下面没有一双灵动的眼睛。

    “你看什么?”徐长安有些慌张,立马说道:“没有。”

    两人瞬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在这时,香味传了过来,徐长安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你饿了么?”徐长安听到这句话,有些慌张,立马摇了摇头道:“不饿不饿!”

    莫轻水点了点头道:“刚才下雨,我也来不及吃东西,你既然不饿,那我只要一人份的食物便行。”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散发出香味的地方走去。

    徐长安看着莫轻水的背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莫轻水很快回来了,手里果然只抬着一个碗,随着她的走近,香味也越来越浓。

    徐长安有些垂头丧气。

    少女躺在了摇椅之中,拿着筷子,小口而又斯文的吃着。

    徐长安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正在此时,大婶抬着一个碗走了过来,碗中的香味和莫轻水那碗的香味一模一样。

    “哦,这小哥还正俊,你可要好好对莫姑娘啊,她可是个好女孩!”

    徐长安一愣,立马听到了莫轻水冰冷的声音。

    “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

    那大婶露出了一副我懂的样子,便把碗递给了徐长安。

    只见碗中有几片青椒,青椒下面盖着腊肉,腊肉的下面便是饭。

    香味便是腊肉的香味。

    “吃吧,刚才大婶家腊肉不够,便又炒了一点。”

    徐长安闻言,微微一愣,刚刚还差点以为……

    他大口的吃了起来,屋檐上那一滴雨水不断的充盈,慢慢的变得很大,终于“滴答”一声,落了下来。

    晚饭过后,几个小孩跑了过来,大婶收了碗,孩子们便央求徐长安吹竹叶,而莫轻水则整个人蜷缩在了摇椅之中,一言不发。

    徐长安吹竹叶的技巧算不上很高,可也足够逗得小孩子们开心了。

    那些大婶们站在自家门口,看了一眼陪着小孩子玩耍的徐长安,又看看莫轻水,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声:“真好!”

    等到孩子们散去,莫轻水这才慵懒的从摇椅中站了起来。

    她拢了拢额前的秀发,缓缓的说道:“屋子小。”

    她说得很直接,徐长安也明白她的意思。

    此时一轮明月照在了地面之上,地面的积水照映出两人的影子。

    “那我回去了。”

    “嗯。”

    徐长安闻言,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怎么,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才走了两步,莫轻水突然开口道:“若是想送,也不必躲在身后,可以大方一些!”

    说完便把竹椅抬了进去,那扇门轻轻的碰在了一起,关了起来。

    徐长安伸出了手掌,似乎不相信,打了自己脸颊一下,感觉到痛,双手握拳,兴奋的往上举了举,这才大步的朝着侯府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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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长安介绍:
一剑长安,一剑可长安! 何谓正。何谓邪,只道俯仰之间不愧于天地,便为吾道。 且看身封魔物的少年如何在正邪之间,逍遥天下!一剑长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长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长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