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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嘉图李的猫     一剑长安txt下载     一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渡尽劫波兄弟在(二)

    渡尽劫波兄弟在(二)

    郝公公看到了三面大旗,狠狠的瞅了一眼韩士涛和葛舟意。UU小说

    韩士涛微微低头,而道士却是丝毫不在乎,仰头看天。

    郝公公明白事情轻重缓急,不再和二人计较,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捏着兰花指,朝着林扶风遥遥一指。

    这个动作若是换个女子来,肯定风情万种。可坏就坏在是个稍微有些臃肿的太监用出来,便只能让林扶风觉得恶心。

    “你看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了么?”

    看着他们身后的尘土,林扶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向了这奇怪的湖水,出了偶尔荡起的涟漪,这湖水没有丝毫的动静。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南公子一行人要不要出来了。

    随后,林扶风抬起了头,声音低沉道:“你要怎么谈?”

    郝公公轻抚了自己的脸,声音尖细而得意的说道:“怎么谈?就是你们全都让开,我保证不再此地动手。”

    林扶风冷哼了一声,听这郝公公的语气分别就是不想谈。

    让他们全都让开,这是谈的态度和内容么?看着郝连英的动作,林扶风便一阵阵的恶心。

    他的脸立马森寒了起来,似乎布满了寒冰,声音也变得冰冷无比。

    “那就是没得谈了?”

    郝公公整理了袖口说道:“就是没得谈,那怎么了?”

    他看都没看林扶风一眼,张开双臂说道:“我身后约莫三万人,个个武器精良,你们拿什么谈?”

    林扶风没有说话,不过脸色确实难看的很。

    他们这些人,若是在丛林中作战倒是不惧,可这里放眼过去,没有丝毫的遮挡物,除了象军外,其它人对上圣朝的军队,就是活脱脱的活靶子。

    郝公公注意到了林扶风的表情,伸出了手,挥了挥道:“给我踏平他们!”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三万大军碾压过的场景,似乎看到了自己拿到九龙符的样子,似乎还看到了圣皇大喜,封他为九千岁的样子。

    这一切的一切,只需要大军赶退这些人,然后他取得九龙符就好,他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了。

    到时候,想找几个女人便找几个,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丑事被人知道,更不用每日去那个狭小的巷子里。

    他想了很多,可过了半晌,别说厮杀声,就连身后士兵扬起的灰尘都沉淀了下来。

    郝公公猛地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的三万大军安安静静的立在身后,徐长安等人也是杵着长剑看着郝公公笑。

    郝公公脸色一变,随即走了过去,朝着姜明远远的笑道:“勇武侯辛苦了,可这圣皇吩咐的事,咱还得照办,你们说是不?”

    姜明摆了摆手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身为臣子,自当为圣皇排忧解难,谨遵圣谕。”

    听到姜明如是说,郝公公脸色一下冷了下来。

    这三人之前不动,他原本以为是要摆架子,可现在却给他来这一出,莫非是看不起他郝某人?

    郝公公声音微冷,脸色也有些发青。

    “既然如此,那你三人为何不听调动?”

    话音刚落,只见徐长安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道:“我们三人怎么敢违抗圣命啊!只不过……”

    徐长安顿了顿,郝公公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虽然说姜明的义父是晋王,可若违了圣皇命令,让他找到小辫子,只把他义父也保不住他。可徐长安不同,不说他父亲当年的功绩和声望,就是夫子庙那群读书人他都不敢惹,虽说自己是中境宗师,可若是去了夫子庙,只怕不够斜眼看的。

    而且打不过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就怕那些人随手抖出一篇文章来,弄不好自己要被千夫所指。

    更别说徐长安和江湖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而且这江湖不在圣皇的管辖范围内。

    圣皇遵守当年的诺言,绝不动江湖一下,不然就凭自称“圣主”那几个人,便可以大军直接踏平别人的山脉,治他一个不敬之罪。

    郝公公能到这个位置,自然是极其精明的人,他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该惹,该怎么去惹。

    他看到徐长安,立马换了嘴脸道:“哟,原来是世子啊,此番北门先破,世子可是首功啊!”

    徐长安挥手道:“郝公公不用客气,到了此地,便不需如在长安一般。”

    郝连英脸上稍微有些难看,知道这是徐长安告诉他:自己跟他不熟。

    “那……那还请徐元帅和姜元帅带兵御敌!”郝公公说话有些结巴。

    徐长安歪着头道:“其实我觉得可以谈谈的!”

    郝连英着急立功,自然不会顾及士兵,想直接以人数碾压过去;可徐长安和姜明却不这么想。

    他们才经历大战,很是疲乏,战斗力肯定有所下降;其次,这些士兵的生命也是生命,只有带过兵,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打心底心疼这些人,要是能够通过谈,或者宗师级战斗能解决的事,那就不需要把普通士兵的性命填进去了。

    毕竟宗师级战斗虽然打得热闹,可要真正的杀了一位宗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郝连英自然不愿意,他也明白林扶风所说的谈就只有宗师之战,单凭人数,对方肯定没有丝毫的胜算。对于自己而言,就是时间的问题和死的人多点与少点的差别。

    他知道徐长安有意和林扶风“谈谈”,便压低了声音对着两人说道:“你们可要记住,这是圣皇的命令!违背圣皇的命令,谁也脱不了干系!”

    徐长安没有理会郝公公的威胁,他伸出了手道:“你口口声声说着是圣皇的命令,那圣谕何在?”

    郝公公一愣道:“不是拿给你们了么?”

    徐长安点了点头。

    “的确,不过那只是命令我们三日之内攻下越州城,我们做到了,是不是要班师回朝了?”

    郝公公这才想起那圣旨上的内容,的确是没有提到过其它的。

    他气得肚子都鼓了起来,最终泄了一口气道:“可我还有圣皇御赐轩辕剑,见此剑如见圣皇,两位将军,日后好相见啊!”

    郝公公最后一句话,已经带着商量的语气了。

    徐长安笑了笑,把手搭在了郝连英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还有一句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且,你要知道,这两位上境宗师现目前都只听我的,若是我说一句,郝公公叛出圣朝,先不小心伤了您性命,随后胡编乱造,弄一些证据说您叛乱,你说圣皇会不会杀了我?”

    “你……”郝连英看着徐长安,这和当日在长安见到的那位唯唯诺诺的世子完全不同,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也知道,若徐长安真的这样做了,他自己要丢了性命,徐长安肯定没多大的问题,最多就是没了个世子的虚衔,享受不了荣华富贵。

    可徐长安本身对财富就没表现出过多大的兴趣。

    徐长安具有这个实力,能够让自己命丧于此。而且,他还拿捏不准徐长安会不会这么做。

    他只能咬咬牙,低头说道:“那徐元帅什么意思呢?”

    徐长安笑了笑,随后说道:“要不谈谈?”

    “那如何谈?”郝公公反问道。

    “宗师战,三局两胜,输者离开,若是输了还不走,我保证,在此处的南方五部落之人没一个能走!”

    郝连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能点了点头,随后走了开来。

    姜明看到已经走远的郝公公,小声的对着徐长安说道:“你可真让我吃惊啊,这种话也能说得出。”

    徐长安笑笑,没有回答他。

    以前因为自己的不言语和伪装,不知道多死了多少人,可现在,他徐长安可不答应身后的这些人为了个人的功绩惘送了性命。

    赵晋看着站在前方的徐长安,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看看身后的士兵,然后盯着少年的背影,少年的身上似乎渡上了一层光。

    经过郝公公和林扶风的磋商,两人最终决定以宗师之战来分个胜负。

    林扶风自然不会拒绝,反正他的任务是拖延时间,能拖一刻便是一刻。

    最终决定,双方各自派出宗师,不过圣朝这方只有一位上境宗师能够出战!

    若是两位都能出战,那还打什么,直接便赢了两场。

    郝公公深吸了一口气,只能答应。

    他走向了徐长安,看来这事还得求他,毕竟两位上境宗师都只听他的。

    “徐元帅,麻烦你先派出一位吧,拔得头筹。”

    ……

    在林扶风身后,很远的地方。

    柳承郎出现在了那里,他的身后还是站着柳承郎,可他的身旁却站着那位把自己从刑部大牢救出来的神秘人,胥公子。

    “你就那么有自信能够赢下两局?”

    柳承郎知道胥公子的打算,之前他就和林扶风说过这个法子,以宗师之战拖延,为南公子找九龙符争取时间。

    “你看着就是了。而且,对方的上境宗师也不一定能稳胜。

    柳承郎诧异的看了他一样,不知道他的自信从哪儿来。

    ……

    宗师之战的第一战由韩士涛出战。

    葛舟意以自己要分神囚禁韩士海为由拒绝了这此的打斗,反正他也是个懒得动的人。

    看着韩士涛站了出来,林扶风脸上出现如释重负的笑容。

    原来胥公子把一切都算准了,难怪这样吩咐自己。

    郝公公轻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宗师,最高不过中境宗师,看来此番赢定了!

    那些被郝公公目光扫过的宗师们纷纷低下了头。

    林扶风微微一笑,韩士涛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林扶风开口了。

    “韩前辈,这第一战还得仰望您了!”

    韩士涛看着站出来的清瘦的老人,心里一凉!

    这老人正是当初的韩家老祖,韩士涛和韩士海的父亲!

第一百七十二章 渡尽劫波兄弟在(三)

    渡尽劫波兄弟在(三)

    韩士涛愣在原地,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站了出来。www.uu234.ccwww.uu234.cc

    当越州城已破,他以为父亲他们隐居山林了,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当他知道他自己被利用的时候,便是和南方五部落决裂的时候。

    他实在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从林扶风身后站了出来。

    不仅他错愕,就连一直表现得风轻云淡,被葛舟意困住的韩士海都满脸的惊讶。

    徐长安和姜明脸色都阴沉了起来,而同行的几位宗师都抱起了双手,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落脚湖对岸的两人。

    当这个老人站出来的时候,郝公公脸色大变。

    他立马吼道:“我们换人!”他远远的朝着林扶风咆哮,随后转向了徐长安。

    林扶风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郝公公,之前可是说好的,你怎么能够反悔呢?”

    “堂堂大国,八方来拜,就喜欢出尔发尔?”

    “若是你们圣皇陛下知道,该作何想?若是你们的朝臣和附属的小国知道后该作何想?“

    郝公公听闻此言,双眼冒火,可也没什么能够反驳的话语,只能说道:“好,一个上境宗师还会怕你一个下境宗师。”

    说完,他径直走向了韩士涛,压低了声音。

    “只要你赢了这一仗,要女人给女人,要银子给银子,就算是你想重新让韩家重新屹立在越州,本公公也会尽力帮你从中斡旋!”

    韩士涛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湖对岸那个有些佝偻的老人,他的背微微有些佝偻,两鬓间的头发比往日更加的白了。

    郝连英看得韩士涛没有理他,声音尖锐,如同一把锥子一般刺入了韩士涛的耳膜。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之后,冷哼一声,甩甩袖便走向了姜明和徐长安。

    韩士涛看着父亲,眼中有失望,也有不解。

    “为什么?”他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只是这湖水和四周空旷的平地把声音扩大了几倍,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林扶风也抱起了双手,和两方剩余的宗师一样,一副看戏的模样。

    韩家老祖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笑了笑道:“为什么?你我分处两个阵营,你们还抓了我儿子,还需要其它什么理由么?”

    韩士涛呆在原地,艰难的往前移了两步,身上似有千斤重,他摇着头道:“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

    韩家老祖突然怒道:“你知道什么!我辛辛苦苦的基业就因为你毁了,你还想怎么?我的二儿子!”

    “我的二儿子”五个字似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他如同一头暴怒的老雄狮。

    “这些荣华富贵真的那么重要么?”韩士涛满心的失望,悠悠的问道。

    “逆子,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若是你还当我是你父亲,你就认输吧!”

    韩士涛眼睛微红,还有泪水在打转,他最终趴在了地上,掬起了两捧水,狠狠的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的眼睛连同脸都红得可怕,声音也显得低沉而嘶哑。

    “若你一意孤行,那莫怪儿子无礼了。”

    韩士涛喘着粗气说道。

    “我不配当你的爹,你十几年前不就和韩家恩断义绝了么!”

    韩家老祖发出了阵阵怪笑。

    韩士涛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莫怪儿子无礼了。”

    说着,他缓缓凌空而起,浮于湖上。

    郝公公看见这一幕,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可塑之才。”

    徐长安瞥了他一眼,走了开来,郝公公只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两人于湖面之上闪转腾挪,不时的激起了大片的水花,看似打得热闹,可在场的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来这韩士涛在故意相让。要不然,一个上境宗师对上下境宗师,那能有悬念么?

    郝公公才露出的笑容立马收了回去。

    韩士涛一味的闪躲,并不主动出击,韩家老祖连他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韩家老祖停了下来,他的武器也是长剑,长剑悬于身后,脚下巨大的涟漪还未恢复。

    “你这是何意?一味闪躲,看不起我韩某人么?”韩家老祖口吻眼里,眼中寒芒闪动。

    韩士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闭上了嘴,只能暗自叹息一声。

    他虽然早说过离开韩家,恩断义绝。可这父母生育之恩如何能割,这父母养育之恩如何能舍?他虽未回韩家,可韩家见他有难也处处相帮。若是父亲和哥哥心里没他,这当日在长安他如何能那么轻易的带出徐长安,在垂江和朔方,两军又如何能相安无事?

    这一切的一切,是因为那两个男人的心里,有个儿子和弟弟。

    韩士涛不明白父亲为何甘心任人利用,不过他知道,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定有他的苦衷。

    许多人略微有些失望,他们都等着看一场父子相残的大戏,却没想到,一方躲闪,另外一方却连对方衣角都碰不到。

    林扶风还是那副样子,风轻云淡,胸有成竹,拿着一把扇子微微摇动。

    取胜的法子他也告诉韩家老祖了,若是这位老人不想对他儿子下手,那便只能把他孙子拿出来用一用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双方还在是一闪一躲,可明显韩家老祖气力不济。

    林扶风想了想,才准备招手,只见场中形势急转直下。

    韩家老祖闭上了眼,似乎是年纪大的缘故,他喘着粗气,最终脚下不稳,直往湖心落去。

    圣朝的宗师都面带喜色,而南方五部落的宗师都苦着脸,甚至有些人还怨恨的看了一眼林扶风。

    似乎林扶风把他们这群中境宗师或者下境宗师派上去能打赢一样。

    林扶风没有理会他们的眼光,反而微微一笑,心中大喜。他知道,这是韩家老祖准备出手了。

    韩家老祖往湖心坠去,韩士涛没有丝毫的犹豫,俯身下去,立马拉起了自己的父亲。

    可让韩士涛没有想到的是,韩家老祖趁势拉住他的手,往下一扯,随后自己翻身而上,一章打在了自己二儿子的背部。

    如同一块巨石落入了湖水,只见落脚湖如同煮沸的热水一般,翻起了大片的浪花。

    韩士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被父亲利用了,自己败局无法挽回,想趁势潜下湖水,可才下潜了一段距离,只见湖水下方有一个大大的光罩,他伸出手的触摸了一下,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

    韩士涛只能从湖水中窜出。

    他虽然没受什么伤,可父亲这一击便已经伤到了他的心;自己始终放不下,这样打下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郝公公狠狠的跺了一下叫,看了一眼韩士涛。

    徐长安看见韩士涛走了过来,朗声道:“我们认输!”

    林扶风微微点头,欣赏的看着这位年轻人,他看起来比郝公公难对付的多。

    徐长安和姜明都知道这个宗师之战,只是对方拖延时间的借口而已。

    若是对方拜了,断然不会离去;当然,他们败了,也不会守什么约定。至于圣朝颜面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历史从来都是由胜者书写的。

    韩士涛走到了徐长安和姜明的身侧。

    “怎么样?”

    徐长安率先问道。

    “对不起,我……”韩士涛低下了头,他知道,若是出战的不是他的父亲,是对面的任何一个人,他都有把握在一刻钟之内解决战斗,可那人是他的父亲……

    “没事,你潜下去了么?”

    徐长安身影轻柔,眼中有着智慧的光芒,和姜明指挥战斗时眼中的光芒一般无二。

    韩士涛悄悄的看了一眼郝连英,随后瞟过葛舟意,这才说道:“下面被人用阵法封了起来,强破有些吃力,不过有葛先生在,不是什么问题。”

    他可是亲眼看着葛舟意轻轻松松把上境宗师韩士海给封住时的场景,下面的阵法对于葛舟意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徐长安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你在一旁看着吧。”

    此时,林扶风已经选出了第二战的人选。

    一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境宗师,他穿的红色羽毛编织成的衣服遮盖了大部分的身体,一看这种装束就能猜到他是来自于毕方部或丹鸟部。

    对面既然先亮牌了,郝公公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宗师们。

    当瞟到如同落汤鸡一般的韩士涛,他冷哼了一声。

    他眼神掠过了葛舟意,摇了摇头。这人虽然也是上境宗师,可他要封着韩士海。

    他看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心中有了人选。

    林扶风看着郝连英笑道:“不知道郝公公选好没?”

    郝连英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选好了。”

    此言一出,圣朝剩余的五位宗师都有些慌张,毕竟这第一阵输了,那压力就到了第二阵,第二阵只许赢,不许输!

    郝公公朗声说道:“那第二阵就由……”

    他的声音拖得很长,看着剩下的四位宗师,四人的脸上表情各异,原来跟着郭汾的两位宗师实力较低,心里也有些紧张,生怕把事情搞砸了。

    郝公公看着高瘦的梁道和何沅微微一笑,最终把目光定在了两道的身上。

    郝公公有些奇怪,他始终觉得看向梁道的时候觉得他有点儿……兴奋?

    最终,他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指着自己道:“我来!”

    此言一出,惊掉一地的下巴。

    郝公公率先踏步,位于湖面之上。

    可对方那位宗师却只是站在了湖边,没有丝毫的动作。

    郝公公正要发问,只见林扶风摇了摇头道:“这一阵,我们认输。”

    话音刚落,五部之中传来一阵骚乱,林扶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郝公公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般,被林扶风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过,人家也没违规,所以他只能冷哼一声,回到了阵营之中。

    “那第三阵,你们排谁上?”郝公公怒气冲冲的问道。

    林扶风脸上带着戏谑之色,朝着这边指了一下。

    郝连英冷哼一声道:“你什么意思?他是我们的俘虏,怎么就成了你们的人了?”

    林扶风指的正是被青色光圈围住的韩士海。

    “若他能自己脱困,那算俘虏么?”

    “当然不算!”郝公公立马答道,他可不信这韩士海能跑出来。

    林扶风拍了拍手,远远的朝着韩士海道:“韩兄,我送你一份大礼,还请你务必出来。还有,记得别忘记带着胥公子给你的青铜小灯。”

    韩士海听闻此语,自然知道这是林扶风在提醒他。提醒他配合青铜小灯可以破开这阵法。

    可他现在却有点不想出去了,他只想此事尽快的尘埃落定,他也知道父亲早就萌生了退意,只是不明白今日怎么非要出头。

    所以,转了个身,背对着林扶风。

    郝公公发出了一声轻笑。

    林扶风摇了摇头道:“看来韩先生不愿意,那我送韩先生一份礼物吧!”

    他拍了拍掌,只见身后一阵骚乱。

    一个少年郎被推了出来,不过他穿着白色内袍,被拴在了木架之上。

    木架被钉在了地上,少年如同一个稻草人一般伫立在湖边。

    韩士涛看见此人,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明知被利用,还心甘情愿的帮忙了!

    那个少年,是他韩家年轻一代唯一的血脉韩稚!

    韩士海转过身,看到了韩稚,咬牙切齿的问道:“林扶风,你什么意思?”

    林扶风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想给韩公子送一份礼物罢了!”

    话音刚落,只见两位穿着兽皮,头带羽毛的女子各自拿着一柄尖刀蹲了下去,在韩稚的胯部摩挲。

    韩稚急得哇哇大叫,他似乎能够感受到那刀的寒意传到了自己的胯部,额头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

    韩士海目眦欲裂,他自己就是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让儿子也和他一样!

    不过他始终没有发话,韩家老祖站在了人群中,虽然满脸担忧,可仍然一言不发。    “咔嚓”一声传来,这声音似乎极大,清清楚楚的传到了韩士海的耳朵里。

    韩士海的额头同样出现了汗珠,虽然他带着玄铁面具,别人看不到。可他一双眸子中的杀意,就能表现出他的愤怒。

    布帛撕裂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似乎看到了下一秒自己儿子胯下鲜血直流的场景。

    他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绝不能让儿子和他一样!

    韩士涛悄悄的走了上前,徐长安装作没有看见,只要对方再有动作,韩士涛会立马御剑而去,救出韩稚!

    “停!”

    韩士海大喝一声道:“我出来!”

    他死死的盯着林扶风,从怀中摸出了一盏青铜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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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渡尽劫波兄弟在(四)

    韩家之殇

    那古铜色的灯看上去平平无奇。www.uu234.ccwww.uu234.cc

    一盏小灯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此时静静的躺在他的手掌中。

    灯座看似平平无奇,一个圆形的小盘就是它的灯座,可若是凑近了看,便能看到圆盘之上刻着两条似蛇非蛇的怪物。

    蛇身九头的“怪物”在小小的圆盘上舒展身姿,活灵活现,一个十八个脑袋都朝向了灯柱,它们都张大了嘴,似乎能从灯柱上吸取能量一般。

    而细小的灯柱上则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猛地一眼,反让人觉得这些线条才是连接灯座和灯碗的。

    至于灯碗,则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也不知道这种灯能不能照明,那些花瓣就足以遮挡住了大片的亮光。

    徐长安远远的看见这盏小灯,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了。

    第一次看到这盏小灯是在欢喜楼的密室里,这盏小灯悬于血池之上,血池又和装满人的罐子相连。

    他知道这个时候拿出了这青铜灯,肯定是代表着它能够扭转局面。

    所有人都以为拿出这湛小灯会是个神物,一见面便宝光四溢,彰显不凡。

    可结果却令他们失望了,韩士海慎重的从怀里掏出的古铜灯,乍一看,没有任何的奇特之处,除了长得怪异了些。

    “噬魂灯!”他轻声呢喃道,目光有些复杂。

    正是因为这盏灯,曾经给他带来了希望,却也让他韩家一度陷入绝望。

    林扶风看到这盏青铜小灯,露出了笑意,这小灯的模样和传闻中倒是一模一样,只要韩士海催动这盏小灯,他可以肯定在场没人能够拦得住他。

    韩士海拿出小灯,看了看,随后做了一个让林扶风不解的动作。

    他看了看那盏青铜小灯,随后又塞在了怀里。

    林扶风看着他,咬咬牙,挥了挥手。

    那两位南方部落的女子见得林扶风的手势,举起了匕首,朝着韩稚的胯部刺去。

    只听得一声巨响,韩士海展开双臂,那困住他的青色牢笼立马四散而裂,最终消散于风中。

    韩士海浑身冒着黑气,双眼暗红,那黑色的形状猛地一看,似乎是一只巨大的蝙蝠。

    与此同时,葛舟意一声闷哼,瘫倒在地,嘴角溢血。

    他捂着胸口只说出了五个字:“半步大宗师!”

    上境宗师和半步大宗师听起来似乎差距不大,可实际上这差距和宗师与小宗师一般大。

    最为重要的是,韩士海没有借助那盏铜灯。

    在他破阵而出的一瞬间,手指遥遥一指,一股黑气立马出现在了那两个女人身前,她们还没挥舞匕首,便被那股黑气穿过额头。两把匕首“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韩稚的额头上全是汗珠,他的喉咙动了动,讲不出一句话。

    若是这黑气再慢上一丁点儿,他便和郝公公一样了。

    韩稚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林扶风顿时大惊,才想抓过韩稚当人质,他的手还未碰到韩稚,便见一道黑气朝着他打来,他侧身躲过,那黑气击穿了他身后的数十人,这才消散。

    在他侧身的一瞬间,韩士海便到了韩稚的身侧,把韩稚提了起来,丢给了韩家老祖,同时韩家老祖也一跃而起,提着韩稚,便直接掠过湖面到了徐长安的身边。

    韩士涛和葛舟意立马大惊,这才阻止,只见韩家老祖便直接单膝下跪,跪在了姜明和徐长安的身前。

    “请世子和勇武侯照顾罪民韩稚!”

    徐长安看着这个老人,和姜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道:“好!”

    一阵风吹来,老人的头发有些散乱,那些灰白色的头发打在了老人的脸上。

    老人听到这个字,终于露出了笑容和疲惫。

    韩士涛立马走到了自己父亲的身旁,扶着他坐了下来,老人靠在了他的肩膀之上,眼睛慢慢的闭了起来,如同睡着了一般。

    韩士涛低下了头,心下一颤,泪水突然在眼眶里打颤,把微微颤抖的手指放到了老人的鼻子之下。

    老人脸上带着微笑,终于完成了心愿,救出了自己的孙子,很安详。

    韩士涛心猛地一沉,老人没了鼻息。

    他呜咽了一声,紧紧的抱着老人,忽然感到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立马撕开了老人胸口的衣服。

    只见那胸口之上,有一道暗绿的光芒不断的在他胸口撕扯,不断的变换形状,最终定型成为九头一身的蛇形怪物,随后慢慢的消散。

    徐长安自然也看到了那九头一身的怪物,他跟着时叔行走多年,时叔是个知识极其丰富的人,经常给他讲很多奇闻。这个怪物和他在瘸子守的藏书阁中看到的还有时叔讲的相柳一模一样!

    “相柳!”

    徐长安低声道。

    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转过身,走到了被山阵团团围住的韩稚身旁。

    徐长安一把撕开了韩稚的衣服,只见他的胸膛之上也有一道暗绿色的光影,可很明显的,这光影只有一个脑袋一个身子。

    徐长安面色阴沉,看向了对岸,那里韩士海正在暴揍对面的宗师。

    没错,韩士海一人凌空,暴揍着对面的**位宗师。

    看到徐长安的表情,韩士涛便知道自己这个侄儿也中了招。

    他大喝一声,瞬间跃过了湖面。

    林扶风一身的袍子早已破破烂烂,浑身都是血迹,透过破破烂烂的衣服能够看得到他身上的鳞片,紫红色的鳞片。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抗住一个半步大宗师一直暴揍的原因。

    韩士海面无表情,他的指尖出现一抹黑芒,那黑芒不断的凝聚,由指尖大小变成了珠子大小,黑色也变得更加的深邃。

    只要他这一指下去,任凭林扶风再抗揍,也挨不住。

    林扶风满脸的血迹,反而大笑,笑得露出了白色的牙齿。

    他一改之前儒雅的模样,满嘴的血沫子。

    “杀了我啊!有本事杀了我啊!”他状若疯狂,歇斯底里。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韩士海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

    当指尖的黑光将要射向林扶风的额头时,一只手阻挡住了韩士海。

    若是韩士海不愿意,在场自然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轻声问道:“为什么?”

    韩士涛脸上挂着泪珠,冲着韩士海低声说了几句。

    韩士海猛地转头,看到了那位老人躺在了地上,身边有几名士兵围了起来,身上盖着白布。

    韩士海指尖的黑色光芒消失,他一把提起了林扶风。

    咬牙切齿道:“说,那东西要怎么才能解决!”

    林扶风脸上露出了笑容,如同血人一般的他看着韩士海道:“简单,有纯正相柳血脉的人可以解开或者……”

    他看着韩士海,牙齿很白,可脸上怎么看都觉得狰狞。

    “或者啊,你在三天之内成为大宗师,可以把它吸出来。”

    说完之后,他放声大笑:“你用那盏铜灯吧!不然没机会了!”

    韩士海冷哼一声,重重的把林扶风摔在了地上,地上立马出现了一个人形大坑。

    ……

    湖对岸,正打得热火朝天,而郝公公却把目光转向了徐长安。

    他自然看到了韩士海一人暴揍对方的模样,半步大宗师,明面上只有圣皇一个人能压制他,当然圣朝虽然建立时间短,可底蕴却是不弱。

    可若此时上报圣皇,再从那个地方调人,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对面的两兄弟,这两兄弟现在可以碾压全场。当然,想要控制场面,必须控制这韩氏两兄弟,要控制这韩氏两兄弟,他把目光盯向了徐长安。

    准确的说,是盯上了被徐长安用山阵保护住的韩稚。

    他知道,只要控制了韩稚,这两兄弟必然乖乖听话。

    郝公公满脸的微笑,声音尖细,他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舒服一些。

    “徐元帅,这韩公子事关重大,不如让我来保护如何?咱家好歹也是一个中境宗师呢!”

    徐长安脸上浮现一抹冷笑,葛舟意闻言,从静坐中站了起来,走到了徐长安的身旁。

    徐长安看了一眼郝公公,郝公公立马闭上了嘴。

    葛舟意是上境宗师,他站出来了,郝公公自然不能以徐长安实力弱提走韩稚了。

    正在此时,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突然发声了。

    “徐元帅,众所周知,用这韩稚能够牵制韩氏两兄弟,现在督军发话了,你却不管不顾,意欲何为啊?”

    说话的正是矮胖的何沅,他此话一出,郝公公立马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徐长安微微一笑道:“那我把这人交给谁?交给你么?”

    何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非也,不是交给我,是交给圣朝。”

    “我父乃圣朝开国王爷,我乃世子,且我在北蛮之乱、越州之战中都立下了大功。怎么,在外奋战打天下和守天下的将士不能代表圣朝,反而是一群躲在深山老林修炼,不管民生疾苦的人才能代表圣朝?”

    何沅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他实在无从反驳,不过他心底却有一丝高兴。

    他这一番话,几乎把在场的所有圣朝宗师都得罪了一个遍,就连站在他身旁的葛舟意眉头都皱了一下。

    徐长安没有理会,把目光看向了对岸。

    对岸几位宗师全都躺在了地上,那些士兵也往后撤了几百米。

    郝公公见状,立马拉过刚刚帮他说话的何沅。

    何沅听完之后,把接过郝公公给他的黑色旗子,他立马凌空而立,举起了棋子不停的挥舞。

    徐长安眼神一凝,以为对方还有援军,要来抢韩稚。

    可他估计错了,不一会儿,来个几个黑衣人。

    葛舟意看了他们一眼便朝着徐长安低声说道:“不用担心,这几个人最高不过小宗师,只是有些奇怪。”

    徐长安立马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这些人身上有一股子死人的味道。”

    姜明盯着那群人,口中突然蹦出了三个字:“摸金将!”

    那群摸金将诧异的看了一眼正在暴揍对方宗师的两兄弟,有些心惊胆战,随后看了看郝公公。

    见得郝公公点了点头,便扎下了水里。

    可这一行七八人,刚下水没多久,平静的湖中突然滔天大浪!

    那七八道黑色的身影被湖水带了出来,随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一?g黄土,掩尽往事(上)

    一?g黄土,掩尽往事(上)

    那几个黑衣人掉在了岸边,不停的扶着腰,扭动着身体,像极了被渔夫丢上岸挣扎的鱼。www.uu234.ccUU小说

    郝公公心中有疑惑,更多的是急切。

    他立马走了过去,顾不上自己的锦袍和白净的手,一把扶住了领头的黑衣老人。

    “吴先生,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手上有着点点黑斑的老人面上一红,低下头不言语。

    郝公公看到这副情形,气不打一处来,可他还要凭借别人立功,所以便只能深吸一口气道:“吴先生,下面有什么您倒是说啊,要是遇到什么难处,您要说出来,咱家才能帮您解决啊!”

    姓吴的老头看了一眼比自己还急的郝公公,有些疑惑,却还是扭扭捏捏不言语。

    站在不远处的徐长安和姜明看到这一幕,两人哑然失笑。两人年纪虽然不大,可怎么都算是见过大场面,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很快的,两人管理住了自己的表情。

    虽然郝公公为求立功这副丑相实在是看不了,可他身份毕竟在那。

    “第一次真正见到‘皇上不急太监急’。”姜明调笑道。

    这句话本是民间用来调笑一些人,事情的主要人物不急,作为次要或者不重要人物的他却表现得比主要人物还急。

    用在此处,没有任何的问题。

    徐长安脸色突然严肃起来,看着姜明。

    姜明看着突然认真的徐长安,低下了头,把头往他身边凑了凑。

    徐长安看到这幕,知道姜明以为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他讲,所以才会这番。

    他嘴角弯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在姜明耳边说道:“作为一个谋者,怎么说话这么不严谨!”

    姜明一愣,顿时想起来了。

    若是民间说这句话,自然没有问题,这只是打个比方。可姜明这句话是用在了郝公公和姓吴的老者身上,这便有了问题。

    因为他说的太监是真太监,这句话若是让前朝大兴文字狱的那几位听见,足以给姜明扣上一个谋反的大帽子。

    姜明心中也在自责自己实在不应该,不过当他抬起头看到嘴角含笑的徐长安时,便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看向了打得热火朝天的湖对面,再看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郝连英。

    这局面可以说是己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这优势源于韩家人对他们的信任,准确的说,是对徐长安的信任。

    刚开始他也疑惑韩家老祖为什么会突然相信徐长安,他刚刚琢磨了一下,这才想出了原委。

    因为徐长安是个纯粹的人,韩家老祖看出了这一点。

    徐长安他来到越地,只是为了替那些被韩家欺压已久的百姓。可其它人不同,他们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韩家老祖虽然被利用了一次,可他也看得出来圣朝的众人人心各异。

    郝公公自然是为了立功,他之前犯了几次错。皇宫之内无秘事,虽然他几次引得圣皇发怒都没其余人看到,可从乾龙殿出来,有着大大小小各异的门,各处的禁卫和小太监都总会被遇到一些。他们在宫里待得久了,察言观色也不差,看到郝公公的脸色就基本知道这位红人肯定受到了指责。

    至于大皇子,他更加不敢相信。

    虽然说二皇子轩辕烈因为韩、楚、何、秦四家的“叛乱”,完全失去了争夺皇储的可能,可倒下了一个二皇子,他那十弟在翰林院众位文人的支持下,慢慢的崭露头角。翰林院的文人大皇子倒是不在乎,可若是没有文人之首的夫子庙点头,那些文人怎么敢出来蹦?。

    所以,他也极其的需要这样一个机会立功,巩固自己的地位。

    郭汾?谨小慎微,不堪大用。

    至于姜明,虽然他也纯粹,可他背后是晋王。

    这么一盘算下来,韩家老祖在世之时便做好了打算,他只能相信徐长安。

    不仅仅因为他如今在圣朝之中,没什么利益和羽翼,即便身后有着夫子庙,可他们都知道,夫子庙会不余遗力的护他周全,可却不会帮他得到什么权力。

    更为重要的是,自己的二儿子韩士涛在他身边,相信他!

    结合这些下来,韩家老祖便没有了其它选择。

    如果他此时能够看到被山阵团团围住的韩稚,也会由衷的开心吧。

    吴姓的黑衣老头还在湖边,低垂着头。而郝公公则一副长辈的样子,苦口婆心的相劝。

    吴姓老头不是不想讲,可这官方的摸金将,居然连大穴的门都没看到,便被弹了出来,实在了丢脸。

    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在摸金界,成名已久的前辈来说。

    最终,在郝公公的软磨硬泡之下,他终于说了一句话:“下面有一座宗师级的阵法,进不去!”

    郝公公突然愣住了,这摸金将的本事多种多样,虽然说每一样都没达到较高的高度,可应对一些秘境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连你们也没有办法么?”作为官方的摸金将,他们的阵法造诣肯定比其余摸金将高上很多。

    “有办法!”

    郝公公脸上露出喜色,才欲催促。

    可他话未出口,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如果你愿意等十五天的话,我绝对能破!这阵法,是才布下不久,想来是前人进去之后防止被打扰,所以才有了此阵!”

    郝公公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满脸的愁容。

    “那吴先生,还有其它法子么?”这一刻的他,十分的恭敬,礼贤下士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吴姓老者沉吟了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没有其它法子了!”

    郝公公面如死灰,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场,以为天大的功劳能轻易到手,没想到被一座阵法给难住了。

    黑衣吴姓老者摇了摇头,脱下自己的外袍,甩了甩上面的水,带着自己的人,收起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准备带着人回去。

    本来这次听说是来寻奇宝,他那苍老的身躯之中燃起了年轻时的火。

    他不是贪图什么奇物,他只是想再次享受一次下大穴那种感觉。

    吴姓老头最终只能喟然长叹,本以为是生命最后的燃烧,没想到居然连门都进不去!

    郝公公知道进不去了之后,便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看向吴姓老头一行人的眼中也充满了冷漠和不屑。

    吴姓老头看到他这副模样,笑了笑,没有过多言语。

    这世上变脸快的人,他见过了不少。

    郝公公死死的盯着这湖,只希望这湖是唯一的通道,那么下去的那行人还得从这里上来,他还有机会。

    若是下面还有其它的出口,那他此番回去不好交代,他这大红人只怕也当到头了。

    吴姓老者心中有些遗憾,看着让开一条道的士兵,他知道这是对方再送客了。

    没想到大张旗鼓的来,却灰溜溜的走。

    他只能带着自己的伙伴和突然,带着自己的东西,最后看了一眼郝公公。

    可后者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甚至都懒得抬起眼看他一下。

    “若是小师叔尚在,凭他老人家宗师级的阵法造诣,我们摸金将一脉何至于如此!”    他虽然看透了郝公公,可以前谁不尊敬他们,当时战乱时期,缺少军饷的圣皇都对他们礼待有加,没想到今日被受尽一个阉人的冷眼。

    来的时候,大旗挥展;走的时候,连一句“走好”都没有。

    吴姓老者悠悠的感慨道,没有丝毫的掩饰自己声音的意味,他就是要说,说给这个变脸极快的阉人听!

    正对着落脚湖发呆的郝公公听闻此语,立马转过了脸。

    “你说什么?”

    他满脸激动的跑了过去,一把握住了吴姓老者的手。

    “吴先生别在意啊,咱家刚刚一直在担心圣皇陛下的任务完成不了。所以有些冷待老先生。”

    看着他一脸殷切的笑容,不止吴姓老者随行之人,所有人都对这个不要脸的老太监嗤之以鼻。

    吴姓老者没有搭理他。

    “您要知道啊,若是圣皇陛下的任务完成不了,咱可是第一等的罪人,咱虽说上没有老,可却有了小。不怕您笑,咱虽然没了男人那物什,可都有一颗爱美之心。咱也不怕丢脸,在长安的巷子里头,有咱的姘头。若是此番事情办不好,咱受点苦累没啥,可是咱姘头那孩子却是无辜的啊!他还小,没了爹,娘一个人拉扯大不容易,有了个干爹还是个阉人,受尽嘲笑……”

    徐长安和姜明看到这一幕,只能在心里骂一句:“这老不要脸的!”

    郝公公在皇上身边待得久了,演戏技巧那可是没得说。

    虽说吴姓老者一行人,干得是撬人祖坟的营生,也是丧尽天良的事。

    可他们这一行却有行规。

    “碰老得护小。”

    你若是碰了人家的祖坟,日后行走江湖,人家后代沾了点麻烦事,你若知道了,那必须得帮人解决了,你承了人家祖宗的情,得护着人家的后辈。

    虽说这条规定指明了是小辈的身份和来源。可吴姓老者年纪大了,加之自己小时候也是早早没了父亲,其中艰辛自己自然明白,听这郝公公这么一说,便同情了起来。

    由人及己,想到小时候种种苦难,吴姓老者的眼角有些湿润。

    他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道:“对,宗师级的阵法师最多一个时辰就能破开!”

    郝公公听到此言立马大喜,这宗师级的阵法师,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这葛舟意能以阵法困住表现出上境宗师实力的韩士海,他的阵法造诣可想而知。

    可想到才在葛舟意那里吃了瘪,只能把目光转向了徐长安。

    虽然之前和徐长安有一番唇枪舌剑,可两人毕竟属于同一阵营,他才入长安的时候,自己可从四大家族的手中弄了不少的产业给他,虽然说这后面有圣皇的影子,可毕竟这事是自己亲手操办的,希望这徐世子能给自己几分薄面。

    郝公公腆着脸走了过来,他搓着手,脸上带着笑容。

    “徐元帅,您看,能否借人一用?”

    徐长安摊开了双手道:“他去不去,我没权利,你问他。”

    之前的对话葛舟意自然能够听见,葛舟意对着个太监也是反感得紧。

    “不去!”

    还没等郝公公发话,葛舟意便立马甩出了这句话。

    任凭郝公公怎么说,葛舟意都不拿正眼看他。

    郝公公拿他也没办法,虽然他是供奉,可他在阁里就像一个吃白食的一般,无所谓资源,吃得饱就行,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郝公公想威逼利诱都不得其门。

    打也打不赢,把柄也没有,而且这人还和茅坑里的石头一般,任凭自己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一句“不去!”

    远处的吴姓老者看到了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

    他这辈子和探宝离不开了,说实话,自己对这次经历还是很期待的,谁都想在自己收山之前做一场漂漂亮亮的活计,这辈子也就无憾了,下去也可以拍着胸脯子和自己的师傅和师父吹嘘一番。

    自己啊,可是拿到过那传说中能给人长生的九龙符的人物!

    他走到了葛舟意面前,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这才说道:“老朽倚老卖老,还请道长帮忙!”

    说着一抱拳,竟双膝下跪跪在了葛舟意的面前。

    这个动作不止让葛舟意一愣,就连所有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

    他们还没从郝公公之前的变脸好戏中回过味来,实在是不明白这吴姓老者为何要做出这种牺牲像一个小辈下跪来帮助他。

    就连郝公公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可没想那么多,虽然不明白这吴姓老头为什么帮自己,不过对自己有利就行了。

    “为什么,他值得么?”葛舟意淡淡的开口问道,因为之前被韩士海强行破阵,他遭到反噬,仍然坐在地上疗伤。

    吴姓老者自然知道葛舟意口中的“他”是谁。

    他摇了摇头道,化跪为坐,正对着年轻道士的脸:“我当然不是为了郝连英,我是为了自己。”

    年轻道士眉毛一挑。

    “我们这种人啊,被很多人指着脊梁骨骂,可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吴姓老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大墓的吸引力比绝世美女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对我们的吸引力都强,我这一辈子呀,都投入了这件事中,说起来有些为人不齿,挖人祖坟,可这就是我的命,我的一生。”

    “我也不瞒你了,我之前望气看了一下,这湖下肯定有一个强者的墓穴。我年纪大了,也许这次之后再也不会有机会碰这些东西了。”说着伸出了少了一个手指头的右手,便低下了头。没了一个手指头,怎么在大墓或者秘境之中探宝?

    葛舟意本来就对老者之前的遭遇有所同情,加上如今这老头又打了感情牌。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他,终于点了点头。

    郝公公见状立即大喜,葛舟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听好了,等我回来之后,若是他和他有半点损伤,在场的宗师全都要留下来!”

    他手指一指,指向了徐长安和韩稚。

    徐长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现在除了韩士涛和葛舟意之外,其余的宗师都以郝公公马首是瞻。

    而且有了韩稚,便可以威胁韩士涛和韩士海,难保这些不会对自己人出手。

    葛舟意目光扫了其余几位宗师一眼,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他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想了想,青色长剑突然从身后飞出,他手执长剑,朝着郝公公在内的五位宗师级人物一扫,所有人口中溢出了一口鲜血。

    葛舟意点了点头道:“这样就放心多了。”

    郝公公脸上出现一抹厉色,随即立马隐藏了起来,换上了笑脸。

    “那请葛道长走吧!”

    葛舟意看了他一眼,便一头扎进了湖水之中,那吴姓老头一行人见状,也立马跟了进去。

    ……

    湖对岸的蹂躏仍在继续,林扶风几乎没了人形,可他仍然咬着牙关,不肯透露更多关于韩稚胸口的光印!

    郝公公看到葛舟意走了之后,眼睛眯了起来,看了一眼对岸的情况,两兄弟的战力让他有些胆战心惊。

    他想了想,笑了笑,招手把何沅和梁道叫了过去,在他们的耳边说了几句。

    徐长安和姜明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两人相视一眼,朝着赵晋点了点头。

    赵晋会意,立马转身进入山阵甲士阵营之中,布置了起来。

    郝公公布置完之后,满脸的笑容,朝着徐长安微微欠身道:“徐元帅,这里靠你了,咱家另有任务,待会再回来。”

    说完之后,便带着帮助郭汾的两位宗师离去。

    当郝公公前脚才离去,矮胖的何沅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徐元帅,你也看到了,这韩氏两兄弟实力骇人,怕待会控制不了局面,还请徐元帅把韩稚交给我兄弟二人‘保护’!”

    徐长安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冷眼看着何沅和梁道。

    “若我说不呢!”

    梁道干笑一声,舔了舔刚刚被葛舟意一击打了溢出嘴角的血。

    “那我兄弟二人便自取了!”

    说着,两位宗师一跃而起,朝着被山阵甲士所列阵型的中心抓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g黄土,掩尽往事(中)

    一?g黄土,掩尽往事(中)

    两位宗师扑向了山阵,赵晋听从徐长安吩咐,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站在阵后,挥舞着旗子。www.uu234.ccwww.uu234.cc

    旗子每次的挥动,这些举着红色盾牌,穿着重甲的甲士便根据指令奔跑起来。

    何沅和梁道分别从两个方向扑向甲士,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抓住被红色甲士团团围住的韩稚。

    何沅看到那道穿着白色内袍、上面还有斑斑血迹的孱弱身影,身入鬼魅,找到个空隙,一下子挤了进去。

    可他才动身,站在甲士后面一个简易高台之上的赵晋早就看到了何沅。他旗子一变,甲士纷纷动了起来。何沅奋力的挤了进去,才碰到韩稚的衣角,那些甲士一转,里面在他的面前竖起了一道盾牌墙。

    何沅冷哼一声,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棍,棍子之上光芒骤放,巨大的棍影横扫了出去。

    山阵再强,不过只是借助比寻常人高的身体素质和甲胄之厚实才能驰骋战场,不动如山。可若是遇到宗师级高手,那这山阵的威能便要大打折扣了。

    虽然这宗师级高手也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破开护甲,可何沅和梁道的目的不是杀死山阵甲士,只是想要突围进去,抓住韩稚而已。

    所以,这就简单的多了。

    何沅这一棍直接砸飞挡在身前的山阵甲士,这些甲士重重的砸在地上,立马灰尘四起。

    徐长安和姜明看到这一幕,表情都严肃了起来,没了之前的轻松。

    不过他们两抬起头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赵晋,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在山阵甲士倒下的一瞬间,赵晋大旗挥舞,甲士纷纷动了起来。等到烟尘散去,何沅眯起了眼,他猛地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突围进去,可这一瞬间,阵型一边,自己便又在山阵之外了。

    他的面前又是一堵红色的盾牌墙。

    何沅叹了一口气,这群家伙真是皮糙肉厚,难怪叫做山阵!

    不动如山,名不虚传!身为一个宗师,都隐隐有种无力的感觉。

    不过若只是这种程度,可拦不住他,何沅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长棍。

    而另外一边,梁道手持长剑,不停的找机会。

    每一次的突进,都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长剑只能在红色的盔甲和盾牌之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梁道走的是灵巧的路子,可这些看似笨重的甲士却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

    他不似何沅,矮胖的何沅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在这种情形之下,何沅可以棍扫一大片,可自己的长剑却无法做到这种地步。

    虽身为宗师,此时却有一种望洋兴叹的感觉。

    他抬起头,突然之间瞥到了高台之上的赵晋和他手中的那面大旗。

    梁道咧嘴一笑,凌空而起,朗声道:“何兄,我去斩旗,你破了他们!”

    说着,剑气横斩,朝着赵晋席卷而去。

    赵晋只是小宗师,他能感受到这剑气的恐怖,若是自己碰上,不死也得残。

    他只能急忙丢了大旗,跃下了高台。

    赵晋灰头土脸的摔在地上,才回头,便看到那道剑气直接毁了高台。

    而与此同时,何沅长棍再次横扫,穿着红色铠甲的甲士纷纷被挑上了天空,随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何沅如此之猛,这些甲士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了高台的方向。

    他们想看看大旗如何挥舞,他们该如何应对。

    可这一次,他们却没能得到任何的指示。让两位宗师吃瘪的高台此时已经变成了废墟,他们也没能得到任何的指示。

    何沅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手持长棍,一路的横扫过去。而梁道,却凌空而立,看向了山阵的最中央。

    只要那些甲士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他便可以俯冲而下,把韩稚抓住。

    随着何沅的步步逼近,和红色甲士没了指挥,便立马乱了起来。

    何沅一步步的踏进了山阵的最中央。

    那里仍然有十位山阵甲士围成了一个圈,盾牌向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球。

    梁道看着这个“半球”皱起了眉。

    “何兄,看你了!” 梁道吼道。

    矮胖的何沅笑了笑,抡起了长棍,一棒砸在了盾牌之上。

    可这山阵半球只是晃了晃,便立马严丝合缝起来,看不到一丝的空隙。

    “嘿,这个八王壳真硬!”

    何沅喘着粗气说道,然后抹了抹嘴角的鲜血,脸上却越发的兴奋。他嘴角的血并不是山阵甲士给他造成的伤势,而是葛舟意走之前的那一击!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顺带练练棍法!”

    何沅怪笑一声,上身的衣服爆裂,露出了赘肉。

    他每走一步,那胸前的两坨肉便不停的晃荡,若是一些女子看到他的胸前,指不定还会自愧不如。

    何沅高高跃起,一棒接一棒的打在了盾牌之上。

    “十棍!”

    “二十棍!”

    “五十棍!”

    站在高中的梁道数着,他也有些心惊,他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同伴不仅爆发力惊人,就连耐力也那么久。

    他估计了一下,他的身板,挨上这样的三棍便动弹不得。

    同时,他看向这山阵的目光也变了。

    这些山阵甲士的盾牌已经有了破损,甚至不少甲士的脚都已经陷在了地下,可他们仍然倔强的举起盾牌。

    “哐!”一声传来,何沅重重的把长棍杵在了地上。

    他抚着胸口说道:“这些乌龟壳真他娘的硬!”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泄气的模样,反而轻轻一笑,打了一个响指道:“裂!”

    话音刚落,只见山阵甲士手中的盾牌顿时裂开,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耳边不停的传来爆裂之音,徐长安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挡不住宗师啊!

    他在赤岩山看到过瘸子、裴长空和陈桂之三剑破了两百铁浮屠,今日他也没指望能用山阵挡住两位宗师。

    其实,山阵哪能和铁浮屠相比。

    百川再怎么富裕,也不可能比得上圣朝,一朝之力打造的精兵和一地之力打造的精兵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徐长安摇了摇头。

    梁道看到了山阵的盾牌阵已破,面露喜色,才冲了下去,顿时脸色骤变。

    那些山阵拼死维护的,不过只是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木头人。

    梁道面色阴沉的把木头人丢在了何沅的身旁,何沅一愣,顿时看向了徐长安,通红的双眼显得他此时异常的愤怒。

    他和梁道如同傻子一般被耍得团团转,拼死拼活却只得到一个木头人。

    何沅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徐长安和姜明身份放在那里,他们若是动了这两人,只怕秋后来算账的人他们抵挡不住。

    他正打算放弃,却看到梁道拿着长剑,走向了徐长安。声音传到自己的耳中:“何兄,你拦住姜元帅,我来逼问这小子。你放心,咱两有功一起立!郝公公答应的好处,照样平分!”

    姜明脸色骤变,他的实力要比徐长安高,紧紧的把他护在了身后。

    这郝连英好生无耻,自己不敢动两人,便以重利诱惑,让两人出面,还顺便带走了所有的宗师!

    何沅想了想,反正自己只是拦住姜明,若日后有人来算账,首当其冲的也是他梁道。

    何沅双脚一踏,手持长棍站在了姜明的身前。

    “姜元帅,请吧!”

    说着,便直接把姜明提了起来,然后跃到了一旁,一副看戏的模样。

    梁道一步步的逼近徐长安,徐长安紧紧的握着火红色的长剑,盯着梁道。

    “徐元帅,说吧,你把人藏在哪儿了?”

    他还朝着湖对岸看了一眼,不过被士兵完完全全的挡住了视野。

    韩士涛也会偶尔看一样对岸的情况,不过都只是看到士兵,没有多大的动静,便不再多想,即便发生了什么,葛舟意不也是上境宗师么!

    梁道嘴角出现一抹狞笑,舔了舔被葛舟意打了溢血的嘴角。

    “徐元帅,我劝你还是说吧!不然……”

    徐长安淡淡一笑道:“不然怎么?你敢杀了我么,为了郝公公卖命值得么?”

    梁道随意斩出一道剑气,徐长安用红色长剑挡住了。

    “不错不错,通窍巅峰,居然能够挡住下境小宗师的一击。”

    徐长安也有些不轻松,嘴角缓缓流出了鲜血。

    他根基再如何厚,功法再如何的多,境界摆在那里,这便是硬实力!

    徐长安心念急转,不怒反笑道:“很好,你这一剑,我那便宜师兄小夫子定会帮我还一剑!”

    这小夫子逼圣皇的事虽然外界所知不多,可他们一群宗师组成的圈子怎么会不知道?

    而且小夫子之前一直在徐长安的身边,加上当初那位和夫子庙的关系,就是徐长安说是老夫子亲自出手,他也会相信!

    梁道脸色一变,不过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深吸一口气说道:“别想吓唬我!他要报复也得以后了,而现在!确实没人来救你!”

    他嘴上虽然强硬,但想了想,还是收起了长剑。

    梁道长袖一拂,巨大的气浪传来,把本就受伤的徐长安扑在了地上。

    梁道立马欺身而上,把徐长安摁在了地上。

    “怎么?收起了长剑,不敢杀了我么?”

    徐长安不断的刺激梁道,吐出了一口血沫子。

    梁道冷哼一声,随即一拳砸在了徐长安的脸上,顿时鲜血如注,鼻口之中皆有鲜血冒出。

    “说!韩稚在哪?”

    满脸鲜血的徐长安看了轻蔑的看了一眼梁道,摇了摇头。

    “嘴硬是吧!”便站起身来,一脚踢在徐长安的身上。

    徐长安紧紧的咬着牙,把脸转向了一旁。

    梁道看到徐长安这副模样,却仍然倔强,便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柔和了起来。

    “徐元帅,你说吧,说了出来梁某亲自给你下跪道歉,我这还有上好的丹药。”梁道蹲了下来,还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瓷瓶打开,散发出了阵阵丹药清香。

    徐长安偏过头,没有说话。

    即便不是因为那个付出一切只为了孙子的老人,他也要帮韩士涛保住这个侄子,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梁道冷哼一声,这徐长安软硬不吃,他此时透过士兵之间的裂缝,只见林扶风已经奄奄一息了,顿时大急。

    他站了起来,踩在了徐长安的脸上。

    “世子!你再不说,只能得罪了!”虽然徐长安的效果没有韩稚好,可他的身份也足够了!

    说着,他又一掌打向了徐长安的身上,徐长安一口鲜血再度喷了出来。

    不过他的脸上仍然带着轻蔑的笑容,透过睫毛上的血珠,他看到了十分焦急的梁道。

    梁道瞥了一眼徐长安,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说了。”

    说着,伸出了手。

    “梁兄,够了!别……”

    梁道笑了笑,看向了被死死制住的姜明和何沅说道:“何兄,你我相交数十年,大家都知根知底,你放心,若是出了事,我梁某一力承担!”

    何沅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下来。

    他和梁道认识了十几年,两人也一同出生入死过,他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便也没了阻止他的理由。

    “别死了。”他只是淡淡的嘱咐了一句,便带着姜明转过了身。

    梁道看着何沅的背影笑了笑,低头说道:“你肯定不能死,不过毁你关窍,除你修为,断你手足应该没事吧?”说着,他举起了手。

    “住手!”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梁道转过了头,诧异的看着这个穿着山阵铠甲的甲士。

    这位甲士脱下了甲胄,露出了真容。

    梁道脸上出现了笑容,这人便是他的目的,韩稚!

    韩稚毫无惧色,看着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徐长安面色复杂的说道:“徐长安,你又何必呢?当初在长安,我还想杀你呢!”

    躺在地上的徐长安摇了摇头,好像叹了一口气。

    韩稚看着梁道,挺起了胸膛。

    “好了,我出来了,放了他!”

    梁道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对着韩稚说道:“他身份虽然比你尊贵,可现在,他却没你有用,你既然出来了,我自然不为难他。”

    他手呈爪形,轻轻一吸,韩稚便到了他的身前,他扼住了韩稚的喉咙。

    何沅见状,朝着梁道笑了笑,随后放开了姜明。

    姜明立马跑了过去,抱起了徐长安,那些士兵见梁道走了开来,也立马围了过来。

    梁道看着这一幕不在意的笑了笑,对着何沅说道:“何兄,多谢了!”

    韩稚死死的盯着被士兵围住的徐长安,心里百味陈杂。

    梁道看他没有跑的打算,便放开了他。

    何沅也松了一口气,走了过来,拍了拍梁道的肩膀道:“你我兄弟,何须言……”

    他“谢”字还未出口,便不可置信的看着梁道,随后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一把匕首穿过胸膛,扎在了何沅的心脏之上。

    “你……”何沅实在不敢相信,一直肝胆相照,出生入死的兄弟会出手杀了他。

    高瘦的梁道,矮胖的何沅从此成为了历史!

    梁道抓住了他,迅速的在他胸口补了一拳。

    他看着眼睛瞪得老大的何沅说道:“何兄,下辈子还希望和你做兄弟。”

    何沅嘴角出现一抹嘲讽的笑容,断断续续的说道:“为……为……?”他话未说完,头便垂了下去。

    梁道眼睛有些通红,他抱住了软绵绵的何沅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告诉你,我是湛南公子的人。”

    说完之后,他放开了何沅,这位矮胖的宗师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梁道一把抓住了韩稚,走到了湖边大声的说道:“放开林扶风,看看这是谁!”

    他的声音极其的大,韩士海和韩士涛停下了手,看着梁道手中的韩稚。

    这时候,急匆匆赶来的郝公公立马喝道:“梁道,你要干什么?”

    郝公公一直没走远,可直到何沅从梁道的怀中躺在了地上他才知道事情已经跳出了他的掌控。

    梁道冷声道:“蠢货,还看不出来么?”

    郝公公气得脸色发紫,全身微微颤抖。

    他自然不是惧怕梁道,他是看到了满身血污的徐长安和躺在地上的何沅。

    若是他没拿到九龙符,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姜明看着他的眼睛,咬着牙怒道:“郝公公,等此事解决,我要和你好好算一算!”

    若只是姜明,他自然不惧。

    可他明白一点,姜明口中的“他”,代表了晋王、夫子庙还有朝堂之上一批文官和武将!

    他做了蠢事,脸变成了紫红色,不敢抬头看姜明。只能转过头看着梁道:“若你此时回头还来得及,把韩稚给我,将功补过,我必拼尽全力在圣皇面前保你!”

    梁道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和你一般蠢么?你先想好怎么自保吧!”

    “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的小心思,我还没这机会!”

    这一句话,正中了郝连英的要害。

    梁道扼住韩稚的喉咙,大声的说道:“放下林扶风,杀了郝连英!否则,这韩稚……”

    他说着,指甲嵌入了韩稚的喉咙,看得见鲜血从韩稚的脖子处流了出来。

    韩士海放下了林扶风,和韩士涛对视一眼。

    两兄弟看了一眼被白布覆盖的父亲的尸体,同时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一股黑气和一柄小剑同时朝着郝连英袭来!

    这梁道是内应,前面有过伏笔,忘记的道友可以去看看贺蛟死的那里,有没有猜到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一?g黄土,掩尽往事(下)

    一?g黄土,掩尽往事(下)

    看到这两兄弟朝着自己冲了过来,郝公公急忙闪躲。www.uu234.ccwww.uu234.cc他才闪身躲过那股黑气,还未站稳只见那柄青色小剑已经呼啸而至,直扑他的面门。 他只能一个踉跄,往前扑去,躲开这两兄弟各自的一击。

    虽然躲了开来,却是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

    郝公公抬起头来,看到兄弟二人已经到了湖边,韩士海的手中拎着如同死狗一般的林扶风,他顺手把林扶风丢到了湖边,两兄弟看了一眼梁道和梁道手中的韩稚,随后一步步朝着郝公公逼近。

    明明是在湖边柔软的土地上行走,可郝公公还是觉得两人的脚步声很大,每走一步,他的心便跟着颤一下,离死亡也就更近了一步。

    他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锦袍之上的泥土,两股战战,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抖动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韩士海隐藏修为,现在两兄弟成了场上实力最强之人。

    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徐长安,不仅仅因为徐长安和韩士涛关系好,更重要的是他有山阵。

    只要那些如同铁桶一般的甲士答应能够护他一刻钟,甚至不要一刻钟,只需要半刻钟的时间,他便可以凭借中境宗师的实力逃出去。

    刚才他可是看到了这山阵的抗打击能力,他现在什么功都不想立了,只想活命!

    不过当他看到徐长安此时的模样,心便凉了半截。

    徐长安成了一个血人,静静的躺在了地上,姜明蹲在他的身旁给他喂了丹药,此时他也不敢动徐长安半分。

    除了他的胸口还微微有起伏之外,躺在地上的徐长安和死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郝公公咬咬牙,看看才从军阵后面挤上前,有些狼狈的赵晋,随后看向了姜明说道:“姜元帅,还不命令山阵御敌?”

    姜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双眼通红,冷笑一声,低下头,没有搭理他。

    郝连英看向了那郭汾带来的近万士兵,虽然没有山阵精锐,可也能挡一定的时间。不过当他把目光扫向那边时,就傻了眼,他一遍又一遍的找着郭汾的身影,最终绝望的叹了口气。

    他没有办法,只能看向了剩下的两位宗师。

    “两位,还请你们助我斩杀叛徒!”

    他知道让两位下境宗师去拦住一个半步大宗师,一个上境宗师是不可能的事,修炼到了宗师之境,他们也不傻。

    郝公公只能看向梁道,现在这个局面的唯一解便只有梁道。

    只要斩了梁道,便可以逆转局面,还能将功赎过!

    两位下境宗师看了一眼韩士涛和韩士海,见这两位没有表情,便知道是默许了。

    他们一步步的逼近梁道,连同郝公公,三位宗师慢慢的把梁道和韩稚给围了起来,韩士涛和韩士海也默契的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一幕。

    “想造反么!”梁道大吼一声。

    “把他们杀了!”

    不过韩士涛和韩士海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呆在原地看着他。

    郝公公发出了刺耳的奸笑。

    “我告诉你,你杀了韩稚吧,反正这韩稚不是我的人质,用他威胁不了我。”

    梁道也知道这个道理,看向了韩家两兄弟,只见两兄弟跪在了那白布覆盖的尸体前面。

    看着三人长剑上的寒芒,梁道沉声道:“要比狠么?就是我死了,也要让这韩家的小子陪葬。”

    他看着韩氏两兄弟,沾满何沅鲜血的脸上露出一抹厉色。他扼住韩稚的手突然用力,韩稚脸色变得铁青,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韩稚用手掰着梁道的手,让自己有点喘息的机会。

    梁道稍微的松了松。

    他原本以为韩稚会向他的父亲和二叔求救,让他没想到的是,韩稚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子本来就是要死的人,换你一个宗师,值了!”

    梁道没有理会他,韩稚却突然大声的吼道:“还等什么,杀了他啊!我身上被他们种了不知道什么鬼东西,也活不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在拜祭韩家老祖的两兄弟同时一顿,沉默了下来。

    郝公公闻言,三人同时出手。

    看着两柄长剑和一柄拂尘攻了过来,梁道不闪不避,把韩稚当成了挡箭牌,把他朝着剑峰迎了上去。

    韩稚纵然之前振振有词,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可看到剑锋的逼近,还是被吓得闭上了眼睛。

    “够了!”眼看剑锋马上刺到了韩稚的身上,跪在韩家老祖面前的韩士涛大喝一声,和自己哥哥同时站了起来。

    那位宗师的长剑立马往回收,他原本就打定了主意不能刺出这一剑,所以这一剑看似有去无回,可暗地里,他还是留了几分余力,能够随时撤回。

    他能够撤回长剑,可郝公公的拂尘却撤回不了,他恨不得这梁道早点死,怎么会留手。

    他看准了这个机会,脸上出现了一抹的狞笑 ,拂尘全力一下打在了梁道的背上,梁道被这从背后的一击,往前一扑。

    那位下境宗师见状,强行再把自己的剑势收了几分,身影不停的往后爆退!

    他强行收了剑势,遭到反噬,一个鲜血喷了出来,满脸怨恨的看着郝连英。

    若因为郝连英这一撞,自己刺死了韩稚,他郝公公的困境可以解开了,可到那时候,只怕自己在韩氏兄弟的手中也活不下来。

    郝公公脸上出现了一抹遗憾之色,他本想借刀杀人,解开这个局。可没想到,这位供奉如此之狠,强行撤回了长剑。

    韩士涛和韩士海走了过来,围住了梁道。

    “说条件!”韩士海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梁道知道这两兄弟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若是再戏耍他们,只怕会鱼死网破,这样就没价值了。

    梁道想了想,看了一眼比徐长安还惨的林扶风,韩士涛见状,没有多说,走了过去,提起了林扶风,把他扔了过去。

    对岸的宗师们看到林扶风被扔了过来,看着从高处掉下里的林扶风,同时出手,一道道气浪接住了林扶风。

    韩士涛拍了拍双掌,走了过来,死死的盯着梁道。

    梁道和他的眼神盯上,有些畏惧,缩了缩肩头,随后还是鼓起了勇气,接着说道:“杀了郝连英!”

    看着没有动静的韩士涛和韩士海,梁道奋力叫道:“杀了他!”扼住韩稚喉咙的手上加大了几分力度。

    郝公公畏惧的看了一眼两人,低下了头,满眼之中全是怨毒。

    “理由?”韩士涛终于开口。

    “我是对面的人,他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把他杀了,我们更方便。”

    韩士海一直紧紧的盯着梁道,找他的破绽。

    韩士涛摇了摇头道:“你也知道他的身份,杀了他,和挑衅圣朝没什么区别,这是不可能的事。”

    梁道的头躲在了韩稚的脑袋后面。

    “那你说怎么办?”

    韩士涛看了一眼满身血污的徐长安,随后淡淡的说道:“徐长安的仇我会找你们两人报,现在既然赶上了,那我让郝连英先给点利息?”

    梁道仍然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笑着说道:“那感情好,你先找他算账吧。不过……”他的声音拖得很长:“你得让我满意。”

    韩士涛回了他一个“放心”之后,便转过身,看着浑身发抖的郝连英。

    郝连英看了一眼徐长安,心里一凛,他只能一步步的往后退:“韩士涛,你要知道,你还属于圣朝的先锋,我是督军,你这是犯上!”

    韩士涛没有停下来,仍然一步步的逼近,淡淡的说道:“不是了,以后都不是了!”

    郝连英还想说话,就被韩士涛提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中境宗师和上境宗师之间的差距让他完全没了反抗的勇气。

    韩士涛欺身而上,坐在了郝连英的身上,一拳接着一圈的砸在了郝连英的脑袋上。

    顿时鲜血四溅,韩士涛布满皱纹的脸上都有了不少的血珠。

    韩士涛一眼不发,如同在溪边认真捣着衣服的妇人一般,默不成声,一拳接着一拳的揍了下去。

    很快,郝连英的脑袋都陷入了地下,整个头颅全是鲜血,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我没封你修为,还不用修为护体?”

    韩士涛沉声喝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梁道听到这句话也皱起了眉。

    难道这韩士涛在演戏,他差点就忍不住要探出脑袋来看了。

    “不然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把你锤死了!”

    韩士涛的后一句话,让所有人感受到了他的凶残和恨意。

    郝连英此时意识已经模糊了起来,不过听到这句话,还是强行运行法力。

    他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光罩,可下一瞬间,韩士涛的拳头上落到了光罩上,光罩瞬间破裂,最终消散,这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郝连英的脑袋之上。

    郝连英一声闷哼,便没了声息。

    韩士涛皱着眉,站了起来,踢了踢郝连英问道:“死了?”

    他看到郝连英的手指动了动,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我就说嘛,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看到韩士涛的样子,众人都有些心惊胆战,整个湖边瞬间安静了下来。

    徐长安此时缓过神来,之前梁道的暴揍并没有损伤他的修为和内脏,只不过他身上全是拳头的印子,还是被打了裂开的伤口。

    姜明喂了他自己义父给的丹药,他现在两只眼睛都眯着,睫毛之上还有凝结的血珠。

    姜明把徐长安扶了起来,亲眼看着韩士涛暴揍郝连英。

    徐长安嘴角扯出了一丝弧度,可表情立马就变得痛苦起来,身上再度渗出了不少的血迹。

    姜明立马把他扶了下来,冷冷的看了一眼郝连英和梁道。

    韩士涛把郝连英从坑里提了出来,将他甩在地上,想了想,便一脚踏在了他的右臂之上,顿时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郝连英痛苦的哀嚎一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抱住了自己的右臂,最终蜷缩成一团。

    就连梁道听到这声音都吸了一口凉气。

    “嘭”一声,郝连英重重的摔在了梁道的身旁。

    他看了郝连英一眼,心里有些后怕,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这下面还有一位上境宗师,你们把他赶走,然后让人带兵撤退!”

    话音刚落,这湖水便如同煮沸了一般,最终掀起了一片巨浪。

    巨大的水浪冲天而起,湖边如同下了一场雨。

    梁道被惊,立马严严实实的躲在了韩稚的身后。几道人影从天而降,再度摔在了地上,摸金将吴老头满脸遗憾的站了起来,盯着湖中。

    这时候,湖中窜出两道身影,两人皆是用剑,道士用的青色长剑,而另外一人用的则是一柄样子像鲨鱼的剑。

    另外一人是个虬髯老头,穿着黑色袍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凶戾之气。

    青色与暗红色的剑影相交,剑气顿时溢满了整个湖面,两人相交了百余招之后,分别遥遥立于湖的两侧。

    两人面色凝重,缓缓举起了长剑,随后两道剑气同时斩出,整个湖面炸开,就连隔得近一些的湖岸都泥土四起,最后落下,宛如下了一场泥土雨。

    等到湖面平静下来,只见两人手持长剑立于空中。

    “以上境宗师修为伤我,后生可畏啊!只是不知道你师傅又是哪个老怪物?”

    黑袍剑客缓缓说道。

    葛舟意没有说话,他似乎十分的痛苦,脸色一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后落到了湖中。

    吴姓老者见状,立马跳到湖里去寻葛舟意。

    那老头大笑一声,看了一眼周围,随即朗声道:“南公子,可以出来了。”

    接着,湖中又蹿出了几道身影。

    湛南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他身后的那些黑衣壮汉,倒是如同一座座小铁塔一般。

    他们一出现,所有的目光便被湛南脖子之上挂的玉符给吸引了过去。

    一枚发着光的玉符静静的挂在了他的胸前。

    湛南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九龙符,把它拿了起来,晃了晃说道:“这便是九龙符!”

    炫耀了一圈之后,他把九龙符塞回了衣服,贴身放好。

    他才想走,身前却多了两个人。

    韩士涛和韩士海。

    刚刚葛舟意和黑袍剑客引起动荡之时,韩士海终于看到了机会,一股黑气直接穿入了梁道的眉心。

    大宗师及更高的境界才能修出神魂,这梁道只是宗师而已,被黑气钻入眉心,立马毙命。

    此时韩稚在姜明的身侧,低着头,不敢看徐长安。

    湛南看着韩士海,抱着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这才说道:“我还小看你了,不借助那仿制的‘相柳灯’便能到半步大宗师,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韩士海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十多年前,就是这个人给了他那盏灯。

    湛南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间说道:“对了,你可记得以前有个人给你了一门功法,你修炼了之后,淫 性大发,之后你被你弟弟切了,又给你换了一门功法?”

    听到他提到此事,韩士海死死的盯着湛南,手微微颤抖,杀意锁定了他。

    湛南丝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没错,那个人也是我们的,是我哥哥。”

    韩士海再也忍不了。

    以前虽然资质没有弟弟好,可也还行,就是这群人,给了他一门奇怪的功法,才会淫 性大发,造成了惨剧。最终自己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弟弟远离韩家。

    这一切的根源,原来是这群人弄出来的!

    今日,他找到了罪魁祸首,怎还能忍得住?

    他浑身散发黑气,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般,朝着湛南扑去。

    可还没到湛南的身前,便被一把长剑挡住了。

    “两兄弟,来和我独孤痴玩玩吧?”

    韩士海才一接触巨鲨形长剑,便知道此人比自己修为更高。

    他应该是早就进入了半步大宗师,隐隐约约的触摸到了大宗师的门槛。

    韩士涛听了湛南的话,愣在原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哥哥是被人设计的,可他从来没和自己解释过啊!

    看着升入空中战斗的两人,韩士涛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最终终于喊道:“哥,我来帮你了!”

    正在战斗的韩士海一愣,顿时眼角有泪。

    十几年了,终于听到了这声“哥”!

    两人很小的时候,当哥哥为弟弟出头被人揍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小孩擦着眼泪,抹着鼻涕钻了出来,对着哥哥喊道:“哥,我来帮你了!”

    虽然两兄弟最终的结构是被人暴揍一顿,可两人却从来没有过抱怨!

    韩士海难得的高兴,应答道:“好!”

    那叫独孤痴的黑袍剑客,找到了机会,一剑逼退了韩士海。

    韩士海身形不稳,才往后仰,一只手托住了他。

    “别走神,一起上!”

    身后的韩士涛说道。

    韩士海点了点头,两兄弟同时出手。

    孤独痴一对二,还显得游刃有余。

    他剑法很辣,用的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两兄弟被他逼得手忙脚乱。

    三人约莫斗了数十招之后,孤独痴皱起了眉说道:“你们就这点实力?”

    随即立在空中,冷冽的长剑印出他凶狠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让你们看看天才和庸才的差别。”

    他长剑往前一刺,一头巨鲨虚影浮现在空中,巨鲨亮出了锋利反而牙齿,朝着两兄弟狠狠的一咬!

    两人抵挡不住,被这虚影穿胸而入!

    两兄弟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落到了地面之上。

    独孤痴随之也落到了地面之上,看着躺在地上的众人,随后看向了那两位下境宗师。    两位供奉此时怎么敢动,连半步大宗师和上境宗师都不是这人的对手,更别说他们了。

    独孤痴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们。朝着全场吼道:“不是针对各位,你们都是垃圾,没一个能打的!”

    剩下的都只是蝼蚁而已,已经不值得他出手了,稍微有些可惜。

    他走到了湛南身边,小声的问道:“南公子,你说这李义山的徒弟是谁?”

    湛南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徐长安。

    独孤痴的斜着眼道:“受伤了,根基不错,可境界怎么这么低?”

    湛南附在了他的耳边说道:“别小看他,他啊,大概只修炼了半年!”

    独孤痴顿时惊道:“这是天才啊,就是当年宗师级剑客武评上,我们三也比不上他啊!”湛南点了点头,看着独孤痴,回答道:“是!”

    独孤痴想了想,最终叹了一口气道:“哎,实力太低,虽然是个好苗子,可我老痴等不及了,只能杀了他,逼那李义山出来!”

    湛南看着他,眼神一凝道:“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找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李义山在哪?”

    独孤痴冷哼了一声道:“老头子我又不傻,这蜀山有护山大阵,又四大兽,他还有一群神神秘秘的师兄弟,弄不好还会跑出两个老不死来,我去了不是找死么!”

    他抓了抓脑袋道:“当年啊,我一直不服那武评上宗师级剑客排行,不过那老小子和剑山老人学了破剑诀,倒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独孤痴走上前去,仔细的端详着徐长安。

    徐长安自然听到了刚才这黑袍剑客说的话,此时已经有了些许力气,便虚弱的问道:“敢问前辈尊号?”

    独孤痴大笑一声,笑声中难以掩饰他的愤怒。

    “这李义山这么膨胀的么,我当他一生之敌,他在你面前都不提我?”

    他重重的把那巨鲨形的长剑插在了地上。

    “听好了,当年武评评出了功法,虽然不知道是谁弄得,不过也能服众。可后来,什么劳什子天机阁也弄了一个武评出来。”

    “这武评分为了剑评和刀评,而剑评中第一的便是这东海的老剑神,之后的便是各门派或者隐世的老不死。”

    他说道这里,便冷哼一声道:“后来有人弄了一个宗师级的武评出来!”

    徐长安听到这,突然问道:“剑山老人能排到第几?”因为他听剑九说过,而且自己修行的也是剑山老人的《破剑诀》。

    独孤痴讲到这方面的事,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

    “那老东西谁够资格评他,一剑破万法了!他那种接近仙的人物,怎么能上榜!”

    “小家伙,我要让你死得明白,咱接着讲!”

    “这宗师级的剑榜第一就是你那师父,李义山。老子我叫独孤痴,他硬生生把剑痴的名号抢了过去!可这也没办法,谁让老子当时打不过他。”

    徐长安之前一直在朝廷和郝连英的算计之中,着实有些累了,听到这独孤痴的话,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他直来直去,输了也直说,要杀自己也讲明缘由。

    “那第二第三是谁?”

    听到徐长安发问,他便直说:“第二就是老子了,得了一个剑魔的称号;第三青莲剑宗那个风骚的老东西,裴长空!”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立马打断了正要发问的徐长安。

    “小子!你听好了,老子苦修十几年,就是为了打败那个老东西,可他在蜀山,老子不敢去!若是你没受伤,老子可挟持你,逼他出来。可你受了伤,老子不愿带一个拖油瓶,只能杀了你,逼他出来。”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总算说明了缘由。

    湛南皱起了眉,催到:“独孤先生,快一些!”

    独孤痴举起了长剑说道:“马上!”

    “小子,老子用最强的一招,也不羞辱你,毕竟你小子修炼半年到这个地步,是个天才了!老子不能辱没了你!”

    说着,他举起那柄像巨鲨一般的长剑,一股剑气如同十几座大山一般压下了徐长安。

    徐长安悠悠叹了一口气,用全身力气推开了姜明,闭上了眼睛。

    一阵清风拂过,想象中被压死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一枚玉符浮现在空中,同时还有一道虚影。

    徐长安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玉符,那是剑九给他入谷的玉符!而那身影,自然就是剑九了!

    剑九一袭的青衫,长袖一挥,所有的剑气消失了。

    独孤痴见到这虚影便有如此的能力,顿时大喜道:“好,老子就喜欢打强者!”

    说着,举起了长剑刺向了虚影。

    那巨鲨形的长剑被两根手指头牢牢的夹住,随即轻轻一动,那柄巨鲨形的长剑便没了剑尖。

    同时,独孤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惨白。

    这只是一道虚影而已!

    湛南脸色一变,这等强者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扶起独孤痴说道:“走!”

    独孤痴扶着胸口道:“老子收回没一个能打的那句话,不过小子,你回去告诉你那长辈,多给你注入几道虚影,老子还来找你打!”

    徐长安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

    湛南临走之前,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韩士海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韩稚那印记,一个小时之后便会爆发,除非你成为大宗师,强行嫁接到自己身上来,不然无解!”说着,冷笑一声便越过湖面,带着五部人马散去。

    他们刚刚离去,只见韩稚突然间在地上打滚,痛苦异常。

    他胸口的那道光影慢慢的展露了形状,九头一蛇身!

    韩士海看着痛苦的韩稚,想了想,咬咬牙,拖着受重伤的身子,抱起了韩稚,朝着韩士涛说道,跟我来!

    ……

    一日后,韩士涛和韩稚站在两座坟前。

    韩稚乖巧的点上了香,给两座坟都磕了头。

    “您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以后做个好人。爷爷,父……”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喊那个人了,求助的看了一眼韩士涛。

    韩士涛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韩稚磕了头,回到了屋子里。

    韩士涛坐在坟前,灌了一口酒。

    韩士海抱起韩稚,便带着他一路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有个木屋,还有个酒窖,所有的东西他都熟悉无比。

    当年他和雀儿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韩士海放下韩稚,从怀中拿出了那盏小灯。

    这吸了不知多少血液和怨气的小灯终于发挥了他的作用。

    韩士海一口精血喷了上去,催动那小灯,相柳灯浮于空中,散发出一阵阵血芒。

    韩士海双手向前,那些血芒似乎找到了出口,疯狂的涌入了他的体内。

    他的法力不断的加强,全身都变得一片血红。

    气势也不断的上升,终于天上出现了一片乌云,盖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突破了,他成了真正的大宗师。

    若是修行正道功法,出现的便是祥云,修行的是邪道功法,出现的便是乌云。

    韩士海立马停了下来,一把抱过了韩稚,双手抚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那绿色的光影化成了一条小相柳,最终从韩稚的胸口游入了韩士海的体内。

    看着韩稚没了事,韩士海气息一降,立马颓了下来。

    他脸上挂着笑容,看看韩稚,随后看看韩士涛。

    “我快要不行了,身受重伤强行破境,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了。”他淡淡的说道。

    韩士涛把他扶进了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屋子里,让他坐下,然后把昏迷的韩稚放在屋里的床上。

    “别胡说。”

    韩士海摇了摇头道:“我自己的情况我还不知道么,真正的大宗师还有雷劫,可是啊,你看我现在的修为。”

    韩士涛一感知,自己哥哥现在的修为居然只有小宗师!

    韩士海伸手止住他的话道:“你听我说,当年哥哥被人所害,对不起你!”

    听到道歉,韩士涛眼角不断的有泪水涌出。

    他转过头,轻声说道:“都过去了。”

    “雀儿是个好姑娘啊!”

    韩士涛低着头,眼眶微红。

    “你别说了。”

    韩士海倔强的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我必须得说,我活不久了,必须把这事儿说出来!”

    “你知道为什么发生了那件事之后,雀儿还活了五个月之后才寻死么?”

    韩士涛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停的摇头。求饶般的道:“别说了,别说了!”

    “那是因为五个月之后,稚儿出生了。”

    韩士涛猛地抬起头,看着一脸微笑的韩士海一把抱住了他说道:“你说什么?是真的么!”

    韩士海点了点头。

    “你回来之后,稚儿不是已经在了么,我那时候尚未婚娶,你回来又把我……”他顿了顿说道:“不然稚儿哪来的。”

    “当稚儿出生之后,我才明白雀儿为什么要等到五个月之后才自寻短见。”

    “五个月……”韩士涛口中不停的呢喃道,随后一把抱住了韩士海:“你说稚儿是我的……”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韩士海点了点头。

    韩士涛突然给自己两巴掌,他一直觉得家人对不起自己,可知道真相之后,他恨不得现在立马下去陪着雀儿。

    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为了自己的骨肉……

    而且无论自己怎么责怪他们,他们也未曾抱怨过一句。

    他们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保护着自己和自己的一切!

    韩士海靠在墙上,气若游丝。

    “你代我告诉稚儿,大伯啊,对不起他。大伯不是记不得他的生日,不是不关心他,是大伯一见到他,就想起自己犯的过错,大伯无脸见他,无脸见他的父亲,更对不起他的母亲。”

    “大伯看到他的时候,也想抱抱他,亲亲他,可爱、听话又聪明的小孩谁不喜欢呢?可大伯心里有刀子,它们每时每刻都剜着大伯的心。”

    “ 大伯只能躲起来,拼命的修炼。”

    韩士海淡淡的说道,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啊,占了你十几年便宜,一直让你儿子叫我父亲。”

    韩士涛摇了摇头,泣不成声。

    “我如果有个孩子该多好啊!”

    “稚儿也是你的孩子!”韩士涛立马说道。

    韩士海抬起了虚弱的手,摇了摇头道:“那是你的。”此时夕阳刚好射进了屋子里,照在了他的脸上。

    他微微一笑,把手轻轻的放在了韩士涛的肩膀之上。

    “弟弟啊,哥对不起你;以后,哥也保护不了你了。哥终于可以轻松的走了,原来啊,有时候活着更加的煎熬。”

    “哥!”韩士涛大叫一声,韩士海的手缓缓的垂了下去,脸上带着释怀的笑容,迎着夕阳,闭上了眼睛。

    门口传来了哭泣声,韩士涛轻声说道:“你都听见了?”

    韩稚点了点头道:“嗯,二……”那句二叔还是没有喊出口。

    “随意喊吧,以后啊,我们相依为命吧!”

    韩士涛想到了一天前发生的这些,眼泪又往下掉。

    韩稚走了出来,递给他一块帕子道:“你哭了么?”

    韩士涛接过帕子,没有说话。

    “以后,找块田,我讨个媳妇然后生个孩子,我们伺候你吧,也别到处游荡了!”韩稚也拿了一壶酒,灌了下去。

    韩士涛看着他,眼中又有泪水出现。

    “哭什么,那么大的人了,哭什么呢。其实是我欠你们的,爷爷和他……都是为了我而死,你和母亲给了我生命,我怎么都报答不了你们。”韩稚还是有些不习惯二叔便父亲,父亲变成大伯。

    韩士涛看着他,使劲的抱了抱他。

    韩稚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不过我还想去找那个人,我不知道凭什么那个人会为我拼命,不过我始终是欠他一个人情,我怎么都要还了他的。”

    韩士涛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徐长安。

    韩士涛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们一起吧,我也欠他的。”

    月光下,两父子喝着闷酒。

第一百七十七章 劫难和归属

    劫难和归属

    落脚湖回归了平静。www.uu234.ccUU小说

    湖边土地翻卷,一些残甲安静的躺在地上。

    原本偶尔有鹤掠过的湖面,如今这里成了秃鹫的天堂。

    如今已经入夏,残留的尸体很快就发出了阵阵的恶臭,引来了觅食的这种巨鸟。

    湛蓝色的湖水如今变得有些浑浊,原本湖边绿莹莹的草地如今也变得一片荒芜。

    这些巨鸟原本以为这里会是天堂,有充足的尸体,还有水源。

    可它们明显错了,他们带着尖而长的喙从空中俯冲而下,啄着这所剩不多的肉。这具尸体很快变成了白骨,这些巨鸟在湖边饮了水便直接飞走了。

    落脚湖旁的战役已经结束了,何沅的尸体被人带走了,可着梁道的尸体却没人收。

    身为圣朝供奉,却还帮着南方部落的异族做事,打伤了徐长安、威逼韩家兄弟最为重要的是,他还亲手杀了和自己同生共死十几年的兄弟,这样的人,不把他碎尸万段就好了,怎么可能还帮他殓尸呢?

    梁道死都没想到,他一直为其卖命的南公子,走的时候,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任由他的尸体在那里。

    很快,他的尸体散发出臭味,引来了那些专食腐肉的怪鸟。

    徐长安、姜明和郭汾带着军队回到了越州城,同时,那两位供奉也灰溜溜的背起了被韩士涛揍得不成人形的郝公公跟在后面。

    他们只能跟在三位元帅身后,一同回长安述职。

    他们不敢先行回去,毕竟这围剿被郝连英和梁道搞成了内战,他们连这水下大墓都没见到,更别说帮忙取什么九龙符了。

    九龙符倒是看到了,不过却是在别人的手中。

    他们正发愁,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和圣皇交待,只能等着三位元帅。

    徐长安和葛舟意直接被姜明送回了垂江临时的府邸,而越州城便直接留给了赵晋守卫,至于郭汾也是特别的懂事,他也知道这越州城是徐长安率先破城,反正自己三人已经完成了征越,有了功劳,也不想去争抢些什么,便带着自己的士兵回到了栖梧,姜明的士兵也回到了南凤。

    他们两人的回去,可忙坏了沈浪。

    三位伤员都需要他照顾。

    一个是他差点成为他未来姐夫的徐长安,一个则是那位年轻的道士,另外一人,则是失了左眼的薛潘。

    他每天要亲自给三位送食物,端茶送水,还要吩咐下人去买所需的药物。

    特别是薛潘,因为之前的蛇祸,柳承郎便下令买回了大部分的药草。

    没了几味药草,薛潘的左眼之上已经开始出现了黄色的脓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还发着烧。

    正当沈浪忙得不可开交之时,李道一带着小白也回来了。

    三人之中,葛舟意看起来受伤最轻。他和徐长安两人如今都能够坐在了椅子上喝着粥,看看庭院中的风景。

    李道一皱着眉走了进来,沈浪看到李道一,亲热的迎了上去,随后把两人丢给了他,自己则忙着去照顾薛潘了。

    葛舟意看着李道一,死死的盯着他。

    李道一似乎没看见,小白看到徐长安,便立马跑到了他的身边乖巧的趴了下来。

    “你去了哪?”葛舟意淡淡的问道。

    李道一挨着小白坐下,坐在了徐长安的身边。

    他突然转过了头,认真的看着徐长安。

    他从未如此认真过,和徐长安四目相对。

    “你想说什么,说吧!”徐长安看到这副模样的李道一,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讲。

    李道一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三日之后要回长安?”

    徐长安点了点头,这是他和姜明约定好的,三日之后,回到长安。

    “能不能不去?”李道一突然问道。

    徐长安有些奇怪,此番虽然说没拿到九龙符,可他们三人攻下了越州城,这也是一桩大功劳,怎么在李道一看起来,长安会变成龙潭虎穴呢?

    “为什么?”他盯着李道一。

    李道一叹了一口气道:“我和它其实一直在你们身后,我们这一脉善于卜算,虽然说算你会遭到巨大的反噬,可我也可以通过你身边的人隐隐约约算到一些关于你的事。”

    葛舟意听他这么一说,也认真起来,竖起了耳朵。

    他知道他们隔壁这群道士的本事,卜算一事,他们认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你最近会有一个大劫,之前我以为会发生在落脚湖边,可回来的途中,我透过它算了算你。”李道一指了指身边的小白,小白打了个哈欠,这个小道士的话,它可不信,除了赌牌九的时候。

    李道一说着,便咳了一声,他立马拿出一块白色的锦帕捂住了嘴,随后把锦帕揉成了一团,丢在了脚下。

    看着徐长安的模样,李道一有些急切。

    “你不相信我?”

    徐长安摇了摇头。

    “那你别去。”

    徐长安再摇了摇头。

    “既然是劫,那便躲不了,只能度,纵使是天下的劫难,我徐长安也绝不退缩!”

    李道一看着他,摇了摇头,有些低沉,他站了起来,只能说道:“随你吧,若你能从长安出来,我便陪着你,这样你度过这次劫难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说完之后,他摸了摸小白,便走了。

    ……

    两旁都是树木,这是一条林荫道。

    湛南身边除了独孤痴和原本那些如同铁塔一般的汉子,就只剩下几位受了重伤的宗师了。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他们停了下来。

    独孤痴跃上了树,往前探去。

    过了一会儿,这位半步大宗师回来了。

    “前面有一群骑兵,重甲!”

    湛南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一声,我把你护送过去,我们也便两清了,此后互不相欠。”独孤痴大大咧咧的说道。

    湛南笑了笑。

    “独孤前辈说的哪里话,一直是晚辈欠你的,前辈从未欠过我什么。”

    独孤痴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这么说,我便会感恩戴德,我有我自己判断的标准,我把你送出去,老子便不欠你人情了。若以后,看见你们这群东西危害人类,老子可不会手软。”

    湛南听到“你们这群东西”六个字的时候,眼中闪出寒芒,不过很快的掩盖了过去。

    “先辈说的哪里话,我们只不过是为了寻求一片栖息的地方而已,怎么会胡乱伤人呢?”

    独孤痴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这样最好!”

    湛南转过头,对着身边如同铁塔一般的侍卫吩咐了几句,这些看起来笨重的人,便如同一道道黑影一般蹿了出去。

    很快,他们回来附在湛南耳边说了几句。

    湛南眼中出现一抹惊讶。

    “你确定是他么?”

    铁塔一般的男子点了点头。

    湛南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了危险的光芒,最终轻笑一声说道:“好啊,有意思,没想到随手一给,居然下了一步好棋。”

    湛南把胸前佩戴的刚刚得到的九龙符解了下来,递了过去吩咐道:“你去把九龙符送给那个人,让他放我们一条生路。”

    “少主,这……”穿着黑袍,如同铁塔一般的男子有些迟疑。

    “你放心吧,之前我不是给了他精血么?收了我的东西便是我的人了,待会你靠近他的时候,便用血脉探测一下,若是他用了我那一滴精血,那便把九龙符给他,若是他还没用,那便把当日你捡起来的玉佩给他。”

    铁塔一般的黑袍人低下了头。

    当日少主和那人见面的时候,少主给了那人一滴精血,那人还了一枚玉佩,可少主向来高傲,便任由那玉佩落在沙滩之上,他看到之后,便把玉佩捡了起来。

    “没事,这不派上用场了么?”湛南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袍人低着头,再度蹿了出去。

    “看来你有了打算。”独孤痴淡淡说道。

    湛南知道这是独孤痴的告别,他们的约定便是独孤痴帮他们取到九龙符,并安全的护送他们出去。

    如今看到自己有了法子,独孤痴约定的事情也做到了,他也准备走了。

    “恭送前辈。”湛南微微弯腰说道。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独孤痴已经不见了踪影。

    ……

    大皇子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和铁浮屠面前的这个人。

    他没去凑落脚湖的热闹,他早早的派了斥候,打算围堵这些人,他可不认为和那气量小的太监一起能做成什么大事。

    “小的铁莫,参加大皇子。”

    黑袍人突然下跪,恭敬的拜道。

    他催动体内的血脉,大皇子突然感到一阵阵心悸,脸色突然发绿,随后晃了两晃,差点栽下马来。

    黑袍人见到他这个模样,立马大喜,从怀中掏出了少主刚刚解下的九龙符,双手呈上。

    “封少主之命,特来送礼。”

    大皇子看到那九龙符,眼中出现惊喜。

    他想了想,便催动龙皇功,一把将九龙符吸了过来。

    那枚小小的玉符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让他浑身舒泰。

    这九龙符和龙皇功有着莫名的共鸣感,这件事很小的时候,父皇便告诉过他,当那枚九龙符还未送上蜀山清池峰的时候,他也曾感受过那种共鸣,和这次一模一样。

    “你家少主是谁?”他脸上出现一抹狂喜,立马问道。

    “我家少主当日曾在南海边和皇子有过一面之缘。”

    听到他这么说,大皇子回想起了那个孱弱而神秘的年轻人,他还给了自己一滴上古凶兽相柳的精血,帮自己几乎治好了龙皇功的反噬。

    “你家少主两次帮我,不知道有何所求?”

    铁莫恭敬的回道:“少主说了,相遇便是缘,当是结了一桩善缘。”

    大皇子想起了那个少年,任由自己玉佩丢在沙滩之上的少年。

    他眼睛眯了起来,知道这事绝不简单,可对面给出的利益他没法不接受。

    第一次是能治好他的身体,让他有着继续争夺皇储的可能;而这一次,则直接送上了九龙符,加大了他成为皇储的筹码。

    他叹了一口气,收起了九龙符道:“好,若再有缘,你家公子有所求,我轩辕炽绝不推脱!”

    说完之后,便勒住马头,带着铁浮屠转身离去。

    铁莫回去了之后,满脸的疑惑。

    湛南拍了拍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卫的肩头道:“是不是还想不清楚?”

    铁莫点了点头。

    湛南缓缓说道:“你既然把东西送了出去,那说明他用了我的精血。我湛南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么,他啊,最终会成为我们自己人。把东西放在自己人手里,而且那自己人以后还有可能成为圣朝的圣皇,这不是最安全的么?”

    湛南说罢,看着大皇子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

第一百七十八章故人归来,桃花自开

    故人归来,桃花自开

    蝉鸣叫醒了盛夏。www.uu234.cc

    数百人的队伍缓缓向前推进,姜明骑着白马走在了前头,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天上似乎出现了两个太阳,士兵们纷纷卸下了盔甲,就连他都只是穿着一袭白衣,手执长枪。

    如今战事已平,又在圣朝境内,故也不用随时穿甲备战。

    姜明看到前方有一片连绵不绝的树林,立马让队伍赶了过去,停下来躲避着火辣辣的太阳。

    等所有将士都停了下来,姜明下了马,往队伍后面赶去。

    队伍的中间有着两架大车,姜明掀开了第一辆,薛潘躺在车中,闭着眼睛,口中不停的喊着某个名字。

    而徐长安坐在了一旁,沈浪抱着小白坐在了徐长安的身侧。

    “好点了没?”姜明小声的问道,生怕惊扰了薛潘的美梦。

    徐长安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差不多,至于他,那左眼是没了,不过你送来的那几个医师还是有一点本事的,他性命已然无碍,那几位医师说等再服几次药,把这温度降下来,便没事了。”

    姜明看着还在熟睡,说着梦话的薛潘想了想说道:“这小子我原本以为只是跟着谢天南混的一个纨绔,没想到这次作战这么勇猛,算是没给他爹薛正武丢脸。”

    徐长安看着薛潘,心底感叹了一声,接着对姜明笑了笑,指指他然后指指自己说道:“谁都是纨绔,谁都又是英雄。”

    姜明想起了三人第一次在长安见面的场景,不知道破坏了多少民居,这难道不是纨绔行为?他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问道:“这小子喊的是哪家小姐?”

    沈浪听到这话,大眼睛瞪得溜圆,一副好奇的模样。

    “薛潘哥哥心心念念的女子当是温婉贤良的大家闺秀吧?就像……”他本来想说“就像我姐姐一样”,不过还好立马止住了。

    徐长安似乎想起了什么,勉强一笑道:“他口中叫的春望啊,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更和温婉贤良沾不上边。”

    这句话立马引起了两人的兴趣,急忙问道:“那她是个怎样的姑娘?”

    徐长安神秘一笑道:“等到了长安,你们便知道了。”

    他转头问向姜明:“还有几日到达长安?”

    “两日。”

    徐长安想起了郝公公,眼睛眯了起来,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那他怎么样了?”

    姜明和他颇有默契道:“应该会在到达长安之前醒过来吧?”

    徐长安想起了郝公公的作为,嘴角下弯,眼神凌厉了起来。

    “他这个人不能不防,又是圣皇身边的红人,若是他先行一步到了长安,只怕到时候我们三人还有些麻烦。”

    姜明立马懂了徐长安的意思。

    “放心吧,这次我们只带了数百人进长安,还是为了保护你们,郭汾那小子押后,你们后面还有一辆大车,葛道长和郝公公在里面。我在后面给葛道长准备了几块砖头,方便他。”

    徐长安摇摇头,笑了笑:“怎么用?”

    姜明指了指他,露出了一个“你懂的”表情,便下了大车。

    ……

    自从四大家族倒台之后,圣皇下令接济从越地悄悄跑出来的难民。

    不仅如此,还鼓励难民在城外开垦农田,发放农具和补助。

    同时,桂香楼新晋的花魁也名声大噪。

    她每月都拿出了大笔的银子,专门接济越地的难民,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百姓感恩戴德,甚至还未她立了庙。

    这位花魁多次劝解无用,只能随着百姓去了,只是自此之后,这些好善乐施的行为便不再亲自做了。

    人们都以为这位有着菩萨心肠,天仙容貌的花魁害怕引起骚乱故而闭门不出。

    只有她的丫鬟知道,自家小姐会出去,每次都穿着绿色的奴婢服,到城外的三里溪,看着两座新坟发呆,还会对着那两座坟喃喃自语。

    三里溪的桃花早就落了,树上接着微红的果实,如同大家闺秀看到心上人时害羞的脸颊。

    小姐对着那两座坟说了阵话,便会看着微红的桃子发呆,随后望着远方。

    不仅如此,小姐还经常会穿着奴婢服出去,专门找人打听越地战事的情况,还会在刑部尚书的府邸门口踌躇不前。

    小姐从未和她解释过什么,在她的印象中,小姐是个心地善良的怪人。

    这几日,越地之战的结果传到了长安,普天同庆。

    在她的想象之中,小姐应该很开心,可小姐却整天闷在了屋里,闭门不出。

    这天,一骑快马进入长安。

    很快,皇宫张贴了告示。

    百姓看到告示,便立马沸腾了起来。

    明德门大开,百姓夹道欢迎将军归来。

    那位花魁听到这个消息,猛地打开了门,穿上了一袭绿色长裙。

    一行车马缓缓进入长安,百姓不断欢呼,特别是越地出来的难民,十几年了,漂泊异乡,终于能够回去。

    姜明自然不喜欢出风头,他下了马,和葛舟意还有郝公公挤在了一起。

    百姓们挥舞着小旗,不断的呼喊着名字。

    有徐长安、有姜明还有郭汾。

    当然少不了战报传来左眼受伤的薛潘,这位刑部尚书的公子爷顿时把之前给百姓们留下的纨绔影响一扫而空,成为了一名英雄。

    看着欢呼的人群,徐长安张目结舌,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捂住了耳朵,老老实实的躲在了马车里。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较大的骚动。

    只见一位绿裙女子冲过了护路的士兵,闯了进来。

    士兵们想把她拉出去,她却躺在了地上,撒泼打滚。

    站在人群中花魁的小侍女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她的印象中,小姐比那些大家闺秀还秀气,从未想到过小姐也会撒泼打滚。

    车马停了下来,浑身泥土的女子被士兵提了出去,但她双腿却不停的倒腾,大声的呼喊着:“我要见世子,我要见薛潘!”

    徐长安听闻声音,拖着虚弱的身子走了出来。

    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消瘦了不少。

    他挥了挥手,士兵放开了女子。

    绿衣女子走到了徐长安的面前,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下跪。

    徐长安扶起了她,女子脸上带着泪花,缓缓的问道:“他呢?”

    徐长安脸色一变,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对不起,军中医师水平有限……”

    女子听到这话,顿时低着头,仿佛丢了魂魄一般,整个人颓了下来,差点摔倒,满脸的泪痕。

    她缓缓的转过身去,艰难的迈出步子。

    这时候,马车中传来了声响,一个独眼少年郎艰难的下了马车。

    “小婢女!”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绿裙女子转过了身,脸上全是泪痕,嘴角却勾出了笑容。

    她提起裙摆,朝着少年郎跑了过来,两人紧紧的拥在了一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女子轻声说道。

    薛潘抱着春望,嘴唇发白,脸上却乐开了花。

    “说什么对不起啊,纨绔子弟怎么能配得上你,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才有了现在的我。”

    春望突然轻轻的锤了一下薛潘的肩头,嗔娇道:“刚才为什么骗我?”

    “那是世子的主意……”

    “不管,就怪你。”

    薛潘抱着春望,轻声的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回来晚了,本来还想回来同你一起看三里溪的桃花的,顺便拜祭你家小姐和陆子昂先生的。”

    春望听着这话,紧紧的咬着嘴唇,这才止住了又要涌上来的哭意。

    “没关系,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

    “可这桃花?还有啊,我变成了独眼龙了。”薛潘有些迟疑。

    小婢女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说道:“今年看不到桃花了,可还有明年,以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随即她有补充道:“独眼龙么,那正好,你眼中只会有一个我了。哼,又说桃花,难道我还不如桃花么?”

    薛潘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立马惊喜的道:“你比桃花更美!”之后补充了一句:“真的还有好几个十年?”

    春望害羞的点了点头。

    薛潘抬起了她的下巴,找准了红唇,一下子吻了上去。

    徐长安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周围还有不少百姓呢!随即,他又有些羡慕,也有一个女孩等着她共赏蜀山的桃花。

    他叹了一口气,率先鼓掌。

    顿时,百姓也激动了起来,掌声雷动,还带着阵阵欢呼!

第一百七十九章 功过赏罚(本卷终)

    功过赏罚

    随着三位元帅的回归,这场南征之战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www.uu234.ccwww.uu234.cc

    这场圣朝和四大家族的战争以圣朝完胜而告终,何家、楚家不战而降,从此穹州和百川少了两个霸主,长安城外多了两个地主;越州城被破之后,秦亥被韩士涛抓住,随后韩士涛和秦亥同时向徐长安求情,最终徐长安悄悄的把他放了;他回到黎回之后,便立马向圣朝投降,长安城外便多一户秦姓富农。

    韩家两父子的败亡,宣告着四大家族的结束。

    这场战争,除了四大家族之外,最大的输家便是二皇子了。

    他的母亲原为何家的女儿,已逝世多年,如今四大家族已倒,他完全没了后援。若是论品行,他比不上十弟,朝中一干文臣支撑着年幼的弟弟;若是论功绩,他又拿什么和大哥比。

    而且他还听说了,在征越将领没有回到长安之前,大哥便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九龙符!

    就这一条功绩,他都只能望其项背,追赶不及,更别说他还守了那么多年的边境。

    二皇子只能颓然的坐在地上,每天好吃好喝,当个丰衣足食的傻子。

    ……

    长安城内一条巷子中。

    穿着锦服的人像做贼一般,左顾右盼,确认周边没人了,低着头,从袖口中拿出了一点胭脂,在自己青紫的脸上涂了涂,让这肿胀的青紫色不那么明显。

    他把手扣在了门上,有节奏的敲了起来。

    他把耳朵附在门上,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咯吱”一声,一个妇人打开了门。看到是他,便一把将他拽了进去,探出脑袋,左顾右盼,和各贼婆一样,这才关上了门。

    她这一套 动作下来,极为的迅速和熟稔。

    妇人穿的衣服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干净一些,只是她脸上那些胭脂水粉,若是让平康坊的姑娘们来闻上一闻,看上一看,便能知道她这些东西的价格能够买下一座宅子了,甚至有些还有价无市,那是宫里特供的。

    妇人看到来人,一头栽进了那人的怀里。

    头靠在了那人的胸膛之上,手不停的轻轻拍打着,嘴里娇嗔道:“死相,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天可想坏奴家了。”

    说着,便去扒那人的衣服。

    那人一把将妇人推开,脸上全是紧张之色,他看了看屋里,便问道:“孩子呢?”

    妇人微微一愣,这才答道:“他去私塾了啊!”这人从来不管孩子,他只是想要欢愉;而她,只想要这人的银子来供养母子两。

    “哦!”那人敷衍了一句,便立马说道:“我之前不是给了你很多银两,还有一个箱子么,箱子中有一些黄金和书信。”

    听到这人提到了这些,女人眼中出现了慌乱。

    “你留下你们一年的口粮,然后把所有东西给我!”

    女人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她果然听到了她最不想听的话。

    “出什么事了么?你可是圣皇身边的红人,最有权的公公,你说过,连宰相都不如你!”

    来人正是郝公公,他被送回长安之后,只是和徐长安等人一同被召见了一次,便让他回家休息了。

    他接到小道消息,不止言官,甚至一些武将都准备参他一本,至于小夫子和晋王,则想都不用想,依照晋王和夫子庙护犊子的性格,只怕他这次难了!

    最为重要的是,他已经不能自由的出入皇宫了!

    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圣皇准备朝他动手了。

    人在困境的时候,总会想着自救,通常这种情况之下,平日的情分已经没了用处,能救他的只有银子和把柄!

    在他风光的时候,他有着大把的银子,还掌握了不少官员的把柄,那些书信便是证据,只不过这些他从来没有上交给圣皇,只是把他们妥善的保管了起来。

    郝公公把这些东西放在了寡妇姘头这,宫里的人他是信不过,最相信的还是这个寡妇。

    看着寡妇疑惑的脸庞,他只能叹了一口气道:“我去了一次越地,出了一些状况,你赶紧把银票、黄金还有书信给我拿来,你留下你们娘俩一年的口粮,日子也稍微过得清贫一点,等我过了这个坎,便带你们娘两吃香的,喝辣的!”

    寡妇听到这话,眼睛转了转,便被郝公公一把推进了屋子里。

    过了半晌,寡妇拿着一沓书信走了出来。

    郝公公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再加上他那青紫的脸庞,还变得有点黑。

    “就书信?银票呢!”

    “要什么银票,你和那些个大人关系匪浅,你又是圣皇身边的大红人,和他们打交道还需要银票?”

    寡妇气势大盛,哪里还有刚刚娇滴滴、撒娇的模样。

    “你!”郝公公举起了手,寡妇也不惧,把脸迎了上去。

    “你打呀,你打呀,有本事一掌打死我,如果打不死我,我也不要脸了,我到处和人说我被一个太监养了!”

    郝公公气得青筋都暴了起来,以他中境宗师的实力,一掌打死这个寡妇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夜恩”他也下不去这个手,只是看着她突然由温婉可人变成了泼妇,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无比的失望。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拿过了那些书信,转头便走。

    等到了门口的时候,郝公公突然转过了身,吓得寡妇一个激灵。

    “你们好好过下去吧,那些银两,够你们母子俩过几辈子了。”

    随即,那门咯吱作响,这位大太监提了提袍子,迈步走了出去。

    ……

    世子府。

    世子府可是有些热闹,多了两个人。

    葛舟意和沈浪自然是住在了世子府,姜明也索性赖在了世子府,说自己的府邸没有徐长安的大,他也想住大宅子。

    还有薛潘,他现在改口叫徐长安为元帅,说什么生是元帅的将,死是元帅的鬼将,自己家的刑部尚书府不住,带着春望跑来了世子府。

    当然,姜明和徐长安回来了。这小夫子也从城外的竹林搬了回来,至于晋王,看着这么热闹的一群人,也想住在这里,可他一个亲王住在了世子府,影响实在是巨大,只能偶尔串串门子。

    葛舟意看到小夫子的第一反应便是立马低下头,恭恭敬敬的鞠躬。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骇然,他们这一脉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原本他在供奉阁待了两年,便觉得这长安,这世俗不过如此,没想到藏龙卧虎,一个经常能见到的,让人如沐春风的人都能让他心惊胆战。

    小夫子扶起了葛舟意,一双眼眯了起来。

    “我还说哪里来的英才,而立之年便已经是上境大宗师了,原来是那个老家伙教出来的,这也便想得通了。”

    葛舟意一愣,看来小夫子识得自家师父。

    小夫子想了想,突然转向了徐长安,抓过了他的手。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大惊失色,不知道小夫子发什么疯。

    紧接着小夫子手上青光闪烁,不一会儿,徐长安的手腕之上便出现了一道紫色的光芒,宛如一个手环一般带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你遇到那群算命骗子了?”徐长安一愣。

    小夫子没有看他,反而眯着眼笑看着葛舟意道:“你应该认得出那些家伙吧,毕竟你们是邻居。”

    葛舟意抬起眼看了一眼小夫子,便再度恭敬的说道:“他们是有一个晚辈来到了元帅身旁,不过并没有恶意。”

    小夫子笑了起来,看着徐长安道:“别人我不敢相信,可那群算命骗子却是不会骗你,他在你身上用的这个东西非同小可。”

    随即他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命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徐长安点了点头。

    七天之后,圣皇便要破天荒的开早朝。

    一般来说,圣皇虽然不开早朝,可他什么事都知道,这世间啊,也都日益繁荣;每当他开早朝的时候,便是要有事向所有人公布了。

    现在最大的事,莫过于征越大军得胜归来。

    甚至都不用猜,七天后的早朝是一个表彰和惩罚大会。

    ……

    早朝的前一天。

    小夫子从世子府到了晋王府。

    两人在书房,品着香茗,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桌子上放着一堆书信。

    “这是什么?”晋王抿了一口茶问道。

    “郝连英送来的书信,账本,上面全是一些官员贪污结党的证据。”

    晋王听闻,猛地站了起来,翻着那些书信,上面有不少熟悉的名字,几个将军,翰林府几位副手,六部的几个副手,甚至副宰相的名字都在上面。

    他叹了一口气,随后坐了下来道:“他怎么不去让这些人帮他讲话,反而来找你。”

    小夫子露出了笑容道:“听闻啊,他以前把银子藏在了一个寡妇那里,寡妇听说了他要倒台了,便直接和他断绝来往,没了银子,拿着这些书信找这些人?那是刀尖上行走!”

    晋王突然恍然大悟道:“所以他去找了你,和盘托出,求他们不如求咱两,他倒是活得精明!”

    小夫子笑笑不说话,抬起眼看着晋王的表情。

    晋王狡黠一笑:“你别看我,想必这位大太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求你了吧,心软了么?”

    小夫子淡淡说道:“其实太监嘛,不接触政事就好。”

    晋王立马说道:“那你觉得浣衣局掌印太监怎么样?”

    小夫子点了点头道:“这个行!”

    ……

    翌日,朝阳升起。

    朝阳下,乾龙殿门口的巨龙显得无比的庄严。

    大殿之上,一批又一批的人跪在了乾龙殿之上,双手接过隆恩。

    “姜明、郭汾、薛潘奋勇杀敌,今勇武侯姜明智勇双全,破敌军,右迁为智勇候;郭汾稳打稳扎,步步为营,故此升为扬威将军,择日入通州,听从许镇武老将军驱使!;薛潘原为刑部尚书之子,后随西路军出征,为右先锋,浴血奋战,扬我国威,特封为御林军校尉!”

    当小太监宣告完毕后,所有人都拱手道谢。

    姜明实在是升无可升了,毕竟这个年龄的候真的只有他一个;而郭汾,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虽然他马上又要出发,可明眼人都知道,圣皇这是在栽培他;而薛潘,所有人都向刑部尚书许镇武投去了羡慕的眼光,特别是陈天华的父亲户部尚书陈玉农,看看人家的儿子,再看看自己胖的和头猪一样的儿子,他也只能微微叹气。

    同时,这御林军校尉虽然不大,可这个位置却是重要得紧,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以后薛家父子会成为圣皇的心腹。

    小小的骚乱被咳嗽声打断了。

    “平山王世子徐长安,先勇闯南凤,后大破垂江,最终摔先破门,当为首功。今封徐长安为忠义候,其余不变!”

    虽然说徐长安由平山王世子变成了忠义候,看似低了一个等级,可他们都知道,这是圣皇的认可。只是,这徐长安的功绩即便有夫子庙插手,也不至于一场战役就封侯啊,那姜明可以杀敌无数,很小年纪便一直血拼拼出来的。

    其实圣皇也知道,徐长安的功绩不至于封侯。

    可在南凤,那个神秘人出现了,他的实力莫测,圣皇估量了一下,就是自己借助圣朝气运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而且,有了徐长安这么一闹,这楚家才会投降,之后的战役才会轻松一些,封个无实权的候,也算是给那位神秘强者一个面子吧。

    “大皇子轩辕炽,援驰越州,护我圣朝龙脉,立首功!”

    当小太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得睁大了眼睛,一对比徐长安的封赏在他们看来就没那么夸张了,甚至还有些委屈。

    不过神皇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儿子,眯着眼笑道:“封赏什么的就没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听到这话,所有人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这一个承诺,可比什么封赏都好!

    大皇子听了立马拜道:“谢谢父皇。”

    小太监干咳了两声,朝堂之上所有人静了下来,他们知道该惩罚的还是该惩罚。

    “何楚秦韩四家叛乱,为展圣恩,四家皆贬为平民。秦韩两家,三代之内不许从商,科考!”

    虽然说的是四家,可他们都知道,针对的只是何楚秦三家。

    韩家基本家破人亡了,现在这个惩罚对于他们而言,不重要了。

    “郝连英身为督军,扰乱军纪,误用叛逆,贬为浣衣局掌印太监,此生不得入内皇城半步!”

    郝连英缓缓的拜了下去,感激的看了一眼站在后方首位的晋王。

    晋王微微一笑,随后又严肃了起来。

    这个结果,大家似乎都能接受。

    接下来,圣皇便走了,留下一干大臣和小太监。

    说的便都是一些比较小的封赏,受赏者,百余人。

    ……

    七日后。

    盛夏除了燥热之外,便是吵闹。

    郭汾已经动身前往通州;葛舟意伤好了之后,去拜访了小夫子,便云游去了;陈天华还是天天往世子府……不,现在变成了忠义候府跑,和徐长安薛潘称兄道弟,还邀功似的把平康坊产业的账单拿出来给徐长安看;薛潘因为失了左眼,要养伤,圣皇恩准,三月后上任,这些日子便赖在了忠义候府,不仅如此,他还天天和春望秀恩爱,耍花枪,徐长安恨不得把他提了丢出去。

    姜明偶尔来徐长安处住一下,大多数时间都跑出去喝酒了。

    徐长安看到他经常羡慕的看着薛潘和春望,拿着一块锦帕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自己也挺羡慕薛潘那小子的,现在美人在怀,事业上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片坦途。可自己呢?难道一辈子当个忠义候,难道就这么在长安吗?

    他还想去蜀山看看瘸子,想去找找那个好喝酒的和尚,想去找找如同谪仙一般潇洒的裴长空和宁致远,还想那个黑姑娘;他甚至还想去通州看看那位爱喝霸王花酒的小先生和拿着大戟的小童,也不知道柴新桐和那位红衣似仙的女子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斗嘴。

    他啊,还想看看蜀山的景色,看看在蜀山中的那个她,那个紫衣姑娘。

    姜明来找他喝了一次酒,那是一个夜晚,就他们两人,在一颗桃树下,树上结着果子。

    月光皎洁得不用打灯笼就能看得清路。

    他只记得两人都醉了,他还记得好像姜明说他要去找一个姑娘,徐长安笑了说道:“你都不知道她在哪,怎么找?”

    没想到姜明灌了一口酒,醉醺醺的站了起来道:“不知道在哪就不能找了么?”他如同一个赌气的小孩,嘟囔道:“你徐长安就是舍不得这个忠义候,老子羡慕薛潘,也羡慕你,可老子看不起你,你知道你心上人在蜀山你都不去找,老子不知道她在哪,可老子就是要找她去!”

    徐长安满脸通红,笑着,撕着他气嘟嘟的嘴道:“你说啥,你怎么找,你要离开长安,得一直往上报!你走的了么,你义父许你走么!”

    姜明像个撒泼的小孩一般。

    “不管,我就要去!”说罢,酒意上头,便靠着桃树睡了过去。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徐长安只看到了满地的狼藉,没了姜明的踪影。

    很快,晋王和小夫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徐长安,你知不知道姜明去了哪?”徐长安摇了摇头。

    看到晋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徐长安这才小声的问道:“前辈,怎么了?”

    晋王看了徐长安一眼,叹了一口气道:“这小子,给了我一封信,说是要闯荡江湖,我急忙去了他的府邸,只见丫鬟都被他遣散了,房梁之上挂着梁冠(祭天时,公、侯、伯,一到九品官员必须头带梁冠,以梁线多寡来区分级别,为身份象征。 )和他的智勇候大印!这小子,简直胡闹!”

    随即晋王看着他道:“昨晚你和他喝酒,说吧,他去干啥了?”

    徐长安心里不停的抱怨姜明,可还是和他统一了口径:“他去闯荡江湖了吧!”

    没想到晋王“呸”了一声,口痰直接落在了徐长安的鞋子之上。

    “就他那副疲懒的德行,还闯荡江湖!”

    看着晋王一副不说不罢休的架势,徐长安只能说道:“应该是帮您找儿媳妇去了吧!”

    晋王一愣,脸上怒意荡然无存,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那就随他去吧。”

    随即背着手走远,细小的声音传到了徐长安的耳朵:“罢了罢了,老子帮他擦屁股,不过这小子怎么那么笨呢?找人发告示就行了啊,说起来,该给他谈门亲事了,若他回来没找到,把王公大臣的女儿全让他相一次!”

    徐长安听到晋王喃喃自语,险些笑出声来,他只能看着远方,祝福姜明早点找到那个女孩。

    他看了看远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自己要不要学学他,也去蜀山看看?

第一章故人喜相逢,浊酒一杯否?

    故人喜相逢,浊酒一杯否?

    平日空荡荡的乾龙殿,今日热闹了些。UU小说www.uu234.cc

    大皇子跪在下方,圣皇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圣皇身旁立着一个小太监,他原本只是立于大殿外,在这大殿外待了三四年,从未踏进这圣朝最高权力中心半步,就连探头看他都不敢,只能看着那些官服上绣着各种飞禽走兽的官员们出出进进,看着那位昔日红得发紫的大太监每日迈着小碎步,撩着长袍的摆角急匆匆跑进了大殿。之后大殿便关上了门,里面说些什么他听不清也不能听,可他知道,在圣皇身边是件很荣耀的事,可惜这份荣耀于他而言,被这一扇门给挡住了。

    这扇门把他的荣耀,风光全都挡在了外面,他也曾疑惑过,也曾不甘过,可他一个小小的候门小太监又能如何,大太监看不上他,各大官员也搭不上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鬼神之说。

    他找了个机会,换了一次班,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悄悄的出了一次宫。

    这个小太监出宫可不是和郝连英一般找寡妇去了,他立马找到长安最有名望的相士,跪着死皮赖脸的求那位相士看看自己何时能飞黄腾达。

    那位相士嫌他烦,可却又赶不走他,只能给了他八个字。

    “荷莲自败,忠贤当道。”

    他得到这八字谶言,便给那相士磕了个头,欢天喜地回到了宫里。

    之后他还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一下,从李贤改成了李忠贤。

    改名两个月之后,天大的喜事便落到了自己的头上,郝连英去浣衣局做了一个掌印太监,圣皇身边始终需要一个太监跑腿和传话,他李忠贤便被叫了进去。

    都说伴君如伴虎,虽然进入乾龙殿伺候圣皇是他一辈子的梦想,可真到这一天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慌张。圣皇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年轻的小太监只能咬住舌尖,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尽量别让自己的身体抖得太厉害,毕竟现在整个大殿里除了他之外,另外两位可能是现在和未来这圣朝的掌舵人。

    圣皇看了这小太监一眼,毕竟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有些慌张也是再说难免,自己身边有个用得称心的太监不容易,偏偏那个人又犯了错,自己只能再培养一个。

    “你去门外候着,有事再传唤你。”听到了圣皇的吩咐,小太监咬了咬牙低着头走了出去。

    走之前,他还把大殿的门关了起来。

    看到小太监出去了,圣皇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轩辕炽,你可真是可以啊,我才说给你个承诺,你就跑来要皇储的位子,你是有多急!”

    圣皇的眼睛眯了起来,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身上散发而出。

    轩辕炽立马低下了头,伏在地上说道:“父皇,孩子并无不敬之意。只是纵观其余兄弟,炽儿并不认为其余人有能继大统者!”

    此话一出,圣皇冷哼一声,轩辕炽的口中溢出了鲜血。

    不过他还是倔强的说道:“二弟无勇无谋,十弟虽然仁德,可他年纪尚小,仁德撑不起一个大国!至于其他人,更加没有资格!”

    圣皇看着他,突然笑了。

    “本皇正值壮年,年纪从来不是问题。”

    大皇子轩辕炽额头渐有汗珠落下,他忽略了一个问题,自己父皇的修为足以让他的年龄是寻常人的两到三倍,自己太过了孟浪,暴露出了野心。

    “现在,唯一的真龙只能是本皇!至于你,好好的在池子了待着,能不能成龙,要看本皇心情!”

    大皇子低下了头,咬了咬嘴唇说道:“那儿臣另有所求!”

    圣皇毕竟是一国之君,驳回了他成为皇储的请求,可那承诺他是当着众大臣说出来的,岂能随意收回,现在大皇子另有所求,圣皇自然不会耍赖。

    “说罢。”

    大皇子趴在了地上,说出了几句话。

    圣皇沉吟了起来,想了想,瞥了一眼大皇子说道:“此事本皇不会帮你做主,若是你能说服樊将军,他若同意,朕自然没有意见。”

    大皇子听罢大喜,立马说道:“谢父皇!”说完之后,看见圣皇挥了挥手,他便走出了大殿。

    “狠辣、自大!若是乱世自然是不二主,可现在是本皇的天下,盛世天下!”

    ……

    盛夏六月。

    这屋子从太阳出来便热得和蒸笼一样,要到了傍晚,才会有阵阵凉风吹来。

    看着夕阳微黄的余晖,吹着凉风,坐在楼上,喝着酒,这便是徐长安最近最为舒坦的时候。

    受到了姜明的影响,反正天下太平,他也想挂上了大印和梁冠跑回山上去,可因为姜明在他之前动手,弄得晋王和小夫子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就连出城徐长安都得和两人报备,还得有人跟随。

    不仅仅如此,小夫子怕徐长安在长安城里待着无聊,还抱着各种古籍让他研读,这更让徐长安苦恼,让他想起了以前自己不看书被时叔用戒尺打手心的时光。

    看到徐长安如此,最开心的莫过于沈浪,不管是在朔方还是在垂江,徐长安没事便给他布置功课,让他念书,偏偏这次轮到了徐长安头上,让他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徐长安自然不会让他轻松,所以便让沈浪陪着自己。

    沈浪的开心过不了两天,让他不禁感慨:“不行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另外,小夫子看沈浪聪颖且根骨不错,本想收他当一个记名弟子,可被沈浪给拒绝了,谁知道当了记名弟子会不会被逼着考状元去。

    徐长安只能另想办法,等过了夏季,蜀山开始收徒的时候,把他送上蜀山去试试。

    至于小白,徐长安和沈浪都没时间陪它,它可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堂。

    他继承了他父亲老黑的优良基因,引得长安城内无数的小母猫对它神魂颠倒。

    更为重要的是,它还找到了几个小孩组织的“赌窝”,它的牌九技术也日益娴熟。

    这样的日子平静而又痛苦,只有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徐长安才能找到机会坐下来喝点酒,吹吹风。

    薛潘还未正式入职,他和陈天华依旧在帮他管理着平康坊的几座楼。

    自己喝酒可不愿去平康坊,以前他喜欢热闹,现在他可是喜欢安安静静的喝喝酒,吹吹风。

    这是寻常的酒家,到了傍晚,人也比较少,毕竟平康坊的夜色比其它地方的夜色更加的美。

    徐长安正喝着酒,便听到噼里啪啦的一阵混响。

    他歪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摔在了地上,书生的手上和脸上都被从桌上落下的器皿碎片划破了肌肤,上面有了不少的细小伤痕,血液也慢慢的染红了书生的脸颊和双手。

    而他的另外一侧,则是一个大汉。

    大汉满脸的虬髯胡子,横眉怒目,龇起了牙,一双眼睛也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

    徐长安看到这一幕,有些恼怒。

    文弱书生被虬髯大汉欺负,这种事他可不能袖手旁观。

    他所遇到的书生,都给了他深刻的印象。

    柴新桐,有情有义且潇洒;陆子昂,一介书生,情深且身怀大意;更别说如今的小夫子了,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虽然最近逼着徐长安念书,他对小夫子如沐春风的印象有些下滑。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那书生的身旁。

    书生满脸畏惧的看着那大汉,双手撑着地,一步步的往后退,顾不上脸颊上的鲜血。

    此时那掌柜老板手足无措的站在了书生的身边,看见徐长安走了过来想扶起书生,他一把拉住了徐长安。

    “客官,别管了,这人可凶得很。”

    “你认识这人?”

    掌柜的点了点头道,打人的这位,是个屠夫,平时除了会吓吓人,其实不管是价格还是口碑都挺好,从不缺斤短两,可今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上了我这酒楼,便朝死的揍这书生。”

    徐长安穿着一袭的青衫,虽然不甚华丽,可也素净,在加上他腰杆挺直,经历了战争的洗礼,气质也佳,所以掌柜的怕他卷入事端,这才和他多说几句。

    “那这书生呢?”

    掌柜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面生得紧。”

    徐长安想了想,随即小声的和掌柜说道:“报官吧,让明日京兆尹处理。”

    那大汉耳尖,纵使徐长安压低了声音,也被这大汉听到了。

    “报什么官,这家伙嘴溜得很,到了公堂之上我可说不清!”

    徐长安站了出来,立马回道:“只要你是有理的?怎么说不清?”

    大汉狠狠的瞪了他一样,随后皱起了眉,半天才捣鼓出来一句:“反正就是说不清!”

    徐长安被这无赖大汉气得笑了。

    大汉说完之后没有理会徐长安,反而是盯着那书生吼道:“刚刚在公堂之上有本事污蔑我,害得爷爷我受了三十大板,现在怎么没胆子和爷爷比拳头了?”

    说着,便单手把书生提了起来,另一只手举起了拳头。

    徐长安自然不能让书生受到伤害,立马出手,轻轻一点,点在了大汉的手腕之上,徐长安的轻轻一点大汉哪里受得住,便松开了手,那书生落在了地上,看得大汉一直甩着那只手,似乎很痛,龇牙咧嘴的跺着脚,看得大汉没功夫理自己了,便钻到了桌子底下。

    徐长安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倒是没有管这书生,看向了大汉。

    “你这少年,有几分劲道,就是蛮不讲理。”

    徐长安气得吹了吹自己散落在额头上的刘海说道:“你伤人在前,拳脚相加,也不许人报官,我阻止你行凶,怎么反倒是我无理了。”

    大汉听到这话,皱起了眉,抓了抓脑袋,想起了那书生,把那书生从桌子里拖了出来说道:“你和他说,我是讲不清了!”

    书生被他吓得直抱住脑袋,哪能说得出话来,大汉叹了一口气,把书生扔在了地上。

    徐长安眉眼之中全是怒意,他虽然比大汉瘦小,和大汉毕竟是凡俗,徐长安把他抓了起来摔在了地上,不过徐长安却未伤人,控制了力度。

    大汉一翻身,爬了起来,从腰间摸出了一柄透骨尖刀,刀上还有着斑斑血迹。

    徐长安见得大汉欲行凶,顿时大怒,捏紧的拳头上泛着红芒,只要这一拳打实了,这大汉得躺上好几个月。

    可他拳头才出去,眼见得要打在了大汉的身上,只见一柄折扇飞了出来,顶上了他的拳头。徐长安见得这折扇很是眼熟的样子,正在思考间,只见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这位兄台慢些,待我来和你讲明前因后果。”

    徐长安听得这声音也颇为的熟悉,看向了楼道口,只见一白衣青年走了上来。

    两人见面,同时一愣,随后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柴新桐,你怎么来长安了?”

    大汉见得帮他说话的柴新桐和与他打架的徐长安抱在了一起,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柴新桐见状立马说道:“你别急,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你的事,我了解清楚了,我和他说了,他会帮你做主。”

    柴新桐说着一指徐长安。

    大汉眼睛都瞪得溜圆说道:“他能帮我做主?”

    随即嘟囔道:“他不揍我就算不错了!”

    柴新桐拍了拍大汉的肩膀说道:“你别急,自会有公道的。”

    柴新桐手一挥,只见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都就移到了跟前,他顾不得别人惊奇的眼神,把书生扶了起来,放在了椅子之上,指了指书生对面的空位,大汉会意,两人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大汉眼中无惧,可这书生的眼中却是有些闪躲和畏惧。

    “我且问你。”柴新桐看向了大汉。

    “你中午些时候,是不是在闹市之中杀了一条狗,还受了伤。”

    大汉点了点头,伸出了左手,挽起了袖子,上面裹着一层纱布,还有红色血渗了出来。

    柴新桐转向了书生问道:“午间的时候,你是不是在街上遇到了他?”

    书生点了点头。

    柴新桐便继续问道:“那狗是扑向你的,是也不是?”

    书生再度点了点头。

    柴新桐问道这里,看到还是一头雾水的徐长安说道:“我啊,之前进城来的时候,看着这一个汉子再抹着眼泪,便问了下情况,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但又不相信这个天下间的读书人会做出这种事,所以便去查探一番,让这大汉来寻这书生。”

    徐长安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说说看。”

    柴新桐原本和煦的脸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声音也有了几分威严,带着一丝浩然正气问道:“那狗是和你嬉闹,还是想伤人!”

    书生被柴新桐一喝,顿时愣住了,只能缓缓的说道:“那恶狗要咬我!”

    “这屠夫本是要救你,为何于公堂之上,你要反污蔑他一口!”

    那书生立马慌乱了起来,想钻到桌子底下,可之前被大汉一吓,再加上柴新桐浩然之气这么一喝,仿佛自己没有了脚一般。

    “那贾姓大户是长安城内少有的富公子,今日溜了一头足有小马驹大小的狗来闹市,结果恶犬突然发疯,奔向了你,这屠夫见状,便没有多想,抄起尖刀,一刀刺向恶犬喉咙,结果自己还受了伤,是不是!”

    书生听着柴新桐的话,仿佛柴新桐也在场一般,说得分毫不差,只能点了点头。

    “之后那姓贾的公子哥看到自己的爱犬死了,便把屠夫告上了公堂,随后贾公子找到了你,给了你大把的银子,你便在公堂之上污蔑这屠夫,说自己和恶犬嬉闹,这屠夫不由分说便杀了那巨犬,因为有了人证,所以便判了这屠夫赔偿贾公子!可这巨犬价格之昂贵,就是屠夫再卖十年的肉也偿还不清,我找到这屠夫的时候,他正坐在路边哭泣,怀中揣着尖刀,旁边的树上还拴着一根绳子。我去到他家的时候,他家里已经被打砸了一番,妻儿准备服毒自尽!”

    听到柴新桐的话,这书生低下了头。

    “我查过你,你是举人,来长安落第多次,后感无言面见江东父老,便留在了长安浑浑噩噩的度日!作为一个读书人,没面对失败的勇气,没坚持正义的骨气,没有重头再来的志气,你有何颜面称之为一个读书人!学文者,心中自有志气和傲气,你难道不知道陆子昂也曾落第,但后还为越地请命的事么!就你这样的人,纵使心中诗文千万篇,那也配不得读书人三个字!”

    柴新桐一番话说完,那书生身子不断的颤抖,低着头。

    随后他终于抬起了头,双眼通红的咬着牙看着柴新桐道:“那又如何,贾公子的父亲是工部尚书,他说了,只要我帮他,他就给我一个小官!”

    他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站了起来,指着屠夫和柴新桐说道:“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找的你们,可你们能和他斗么!等我当了官,我要把你们抓进去折磨!”

    随即看着柴新桐,柴新桐一袭白衣并不华丽,加上他在长安混迹多年,知道长安没这么一号人物,便说道:“看你样子,也不过一个穷读书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等我做了官,你还得写文章赞颂我!”

    徐长安和柴新桐同时叹了一口气,心中都无比的失望。

    “所谓的读书人的名头、傲气、志气、勇气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那书生恶狠狠的说道,他还跳了起来,指着屠夫说道:“你杀了贾公子的爱犬,他不仅要你家破人亡,还要你的命!我故意出来引你现身的,他现在应该马上到了!”

    徐长安脸微微发烫,想不到他差点犯了大错,他喝道:“冥顽不灵!”

    那书生瞟了徐长安一眼说道:“又是一个想彰显正义的蠢货!”

    正说着,便听到楼道间传来了脚步声,同时还伴着一道声音:“老子今晚平康坊都不去了,就要弄死那杀猪的,老子的宝贝那可是从西边重金买过来的!”

    掌柜的听到这话,吓得瑟瑟发抖,不过想到平日里屠夫经常会帮助别人,有几次他周转不开,还赊肉给他,便鼓起了勇气推了屠夫和柴新桐一把道:“快跑吧,我最多让他砸一下店就没事了,从阳台跳下去!”

    屠夫一脸歉意的看着柴新桐,然后看着掌柜的道:“多谢两位了,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大不了不要这条命了,也不能牵连了你们二位!”

    他说完之后,再度看了一眼柴新桐,却发现那个阻拦自己打人的少年和这拿折扇的读书人反道笑了起来。

    “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今日算是真正的见到了,真正的‘屠狗辈’!”徐长安淡淡的说道。

    随即他一把揽过了柴新桐的肩头道:“多谢了!”

    柴新桐疑惑道:“怎么说?”

    徐长安笑了笑道:“我若是助纣为虐,那怎么行,毕竟我可是有身份的人。而且,若是让我熟识的一个很厉害的读书人知道了这事我没做好,他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柴新桐此时心中满是感慨,自动忽略了徐长安所说的“家里那位很厉害的读书人”。

    那书生一脸不屑,看着他们。

    说话间,只见一微微有些胖,约莫弱冠(二十岁)的青年人走了上来。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杀死自己爱犬的屠夫,恨得牙痒痒,便一挥手朝着身后的家丁道:“给我把他打死!”

    那些家丁才冲上来,只见一道红色的气浪涌了过来,那些家丁全都被掀翻在地。

    这工部尚书的贾公子这才看清站在屠夫身旁的徐长安,立马头上冒出了冷汗。

    那书生看到贾公子来了,立马迎了上去说道:“贾爷,这两人多管闲事,把他们也弄了!”

    贾公子听到这话,反手就给了这书生一个耳光。

    这徐长安现在长安的纨绔谁人不识,几乎把他列为和姜明同一等级的人物,属于那种有权还有能力的人,这种人,别说他,就是他爹来看到现在的智勇候和忠义候,那都得恭恭敬敬的!

    他立马走到了徐长安的身前,恭敬的说道:“不知道忠义候在此地,惊扰了忠义候,小的错了!”

    徐长安抬眼看了看贾公子一眼说道:“你倒是很威风啊,这些事我也没资格多管,不是我的职责,明日我在京兆尹那等着你,谁是谁非说清楚,还有他!”说着指向了那书生。

    那书生听到“忠义候”三个字,早已吓得汗流浃背。

    看到贾公子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甘,徐长安笑道:“若你不去,若是什么时候圣皇让我和你父亲一起去觐见,那……”

    贾公子听到这话,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不停的鞠躬说道:“我去,我去。一定给忠义候一个满意的答复!”

    徐长安挥了挥手,便让贾公子带着人滚了。

    那掌柜的,知道了徐长安身份之后,似乎比刚才更加的害怕……

    看得他们散去,徐长安看了一眼柴新桐,柴新桐轻轻的锤了一下徐长安的肩膀说道:“可以啊,忠义候,有模有样!”

    徐长安一把揽过了他道:“赏脸去寒舍喝一杯?”

    柴新桐摇了摇头回道:“不行不行,我来长安有事要做,去了你的府邸,那些人会有想法。而且啊,我和一位师叔一起来的,现在他在客栈呢!”

    徐长安想了想,狡黠的笑道:“那去平康坊,你最喜欢的花酒哟!”

    柴新桐一把推开了他,脸色有些微红道:“你别胡说啊,我可不喜欢。”

    随即小声附到徐长安的耳边。

    “以后别乱说了,她现在可凶啦!”

    徐长安看着他的模样,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便哈哈大笑。

    “行,那就这儿吧!”

    随即掌柜的立马上了几坛就还有一些小菜,徐长安看着有些不自在的掌柜和屠夫,便大声笑道:“一起一起,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和我这兄弟一样,一起喝一个!”

    刚开始两人有些拘束,可到后来,屠夫也放开了,和徐长安柴新桐称兄道弟,还非要送两人几两肉。

    ……

    很多年后,屠夫有了孙子,他抱着孙子说道:“当年啊,爷爷也和大人物一起喝过酒!”

    那小孩一双大眼睛中闪着光,看着他爷爷问道:“多大的人物啊?”

    老屠夫没有回答他,指了指了天。

    屠夫和书生来源于“仗义每多屠狗辈”典故,加工了一下。

第二章 点拨

    点拨

    长夜漫漫,觥筹交错。www.uu234.cc

    待得那书生和贾公子走了之后,掌柜的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上了一桌酒菜。

    天上明月高悬,四人于楼台处畅饮,正好能看到那一轮弯月。

    酒醉人,月醉人,在月色下朋友的酒更醉人。

    待到天明,徐长安抬起了头,只见已日晒三竿,他趴在了桌子上,旁边放着十多个空酒坛,酒坛随意的滚落在地,身边早没了人,楼下传来了声音,想必是掌柜的早早起来做生意,又怕惊扰到徐长安,今日便直接不做二楼的生意了。

    徐长安笑了笑,掌柜这个行为比把他送到温软雨床上让他更加的舒服。

    若是把他送到了大床上,徐长安会觉得掌柜和屠夫是畏惧他,说得更通俗一点,是畏惧权利;如现今一般,任由他趴在酒桌上,只是不让人上来打扰,这便是把他徐长安当朋友了。

    听着下面小二的吆喝声,顾客们的催促声,想来今天上午他的生意不错。

    徐长安抖了抖满是酒气的袍子,想了想,便直接从屋后的窗户处跳了出去。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立马急匆匆的赶回了侯府。

    徐长安心里有些慌,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小夫子拿着戒尺在门口等着他的情形了。

    等他到门口的时候,悄悄的翻越了墙头,小心的看着周围,回自己的府邸却如同做贼一般。

    他才抬起头,便看到面无表情的小夫子拿着戒尺轻轻的拍打着手心,面无表情。

    徐长安被这如同鬼魅一般的小夫子吓了一跳,便只能耷拉着脑袋,走到了小夫子跟前。

    小夫子站在原地,没有动,沈浪从小夫子的身后跑过,还幸灾乐祸的朝着徐长安比了一个鬼脸。

    “喝酒了?”小夫子轻声问道。

    徐长安点了点头。

    他原本以为小夫子会呵斥他一番,没想到小夫子直接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徐长安脱口而出。

    “去哪?”

    小夫子微微一笑道:“这天下读书人的事,今年突然想去看看了。”说完之后,便大步离去,当他出门之后,转头看向了“忠义候府”四个大字,喃喃自语道:“谢了,未来小师弟,这天下读书人的门槛是该提一提了!”

    ……

    长安城外。

    有一座巨大的院子,这砖红瓦绿的宅子之中有一株巨大的槐树舒展着身姿。

    这院子四四方方,盘踞于河边,而河的对岸前不久也起了两座宅子。百姓们并不清楚这三座宅子主人是谁,不过那两座新宅子的主人,应当一人姓何,一人姓楚。

    约莫而立之年的锦服中年人摇着折扇,一直从皇城脚走到了安化门,一路上嘴角含笑,看着这些富足的百姓颇为自得的点头。

    穿过安化门,便出了皇城。

    这位锦服中年人一路朝前走去,脾气也十分的好。

    若是有人给他打招呼,他也会微笑回应,若是有卖货小贩不注意碰到他白净的鞋子,他也追究,自己俯下腰擦干净即可。

    他一路向前,到了那宅子之外。

    他看了看对面那两座宅子,这时候一位独臂老头远远的看到了他,只有觉得有些熟悉,心里面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不过随即摇了摇头,那人可是出了名的乖张暴戾,绝不可能是那人。

    老人也没多想,看了一眼对面那栋似乎没人住的宅子,听到了自家小孙女的呼喊,便和寻常老人一般,捡起了落入院子之外的小球,乐呵呵的跑回了宅子。

    这中年人走到了宅子处,用手抚摸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随后富有韵律的敲着。过着半晌,大门处开了一个小口,穿着黑袍的老人有些阴鸷,特别那双眸子和鹰钩鼻,一张惨白的脸就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一般。声音冰冷且嘶哑,仿佛故事中从地府传来的声音一般。

    “身份?”

    他简洁而明了。

    中年人从身上摸索了一块令牌递了过去,上面有“轩辕”二字。

    老人接过令牌,又关上了那个小口。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中年人挤了进去。

    只见里面花草树木,争相争艳,雕梁画壁也精美异常。

    “大皇子驾临,有失远迎。”

    一个稍微有些胖的老头正在用一把剪子给树木修着边,嘴上这般说着,身子却丝毫未动,还是背对着大皇子。

    “见过樊老将军。”纵使他是大皇子,面对着面前这人,他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    老人仍然背对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道:“不知道大皇子来这所谓何事啊?我这老头子,不知道多少你没人来看过咯!”

    大皇子微微一笑道:“这不,您老人家多了两个邻居了么?”

    老人把剪子提了起来,往边上挪了挪,看着眼见的小树,继续修剪了起来。

    “你看见这院子里的大槐树了么,你再看看我这院子四四方方的形状。”老人答非所问。

    “这是不是一个“困”字,圣皇他把我留在这,是为了困住我,也是为了让我帮他看住一些人。这姓何还有姓楚的老头估计不知道我在他们对面,不然估计寝食难安哦。”

    “行了,年纪大了,最讨厌说话兜兜转转的人,直接说吧,所来何事?”

    大皇子立马单膝下跪,老人微微一愣,仍是没有转身。

    “樊老将军,我对九仙姑娘仰慕已久,还望老将军成全。”

    “咔嚓”一声,树枝断落,老人淡淡的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左右不了她的想法。”

    “可……”大皇子才想说什么,老人立马截住了他的话:“可什么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是真对九丫头动心么?你是要拉着我护龙卫、拉着我樊家为你冲锋陷阵!”

    大皇子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老人看穿,只能咬咬牙说道:“可纵观各兄弟,我只觉得我才能配得上大位!”

    老人猛地转身,带出了一阵风,几乎把大皇子给掀翻在地。

    他看了大皇子一眼,随后淡淡的说道:“那是你们轩辕家的家事,和我樊家何干?”

    大皇子有些不甘心,才想说话,老人蹲了下来,他顿时有种心悸的感觉,似乎是在面对自己的父亲一般。

    “现在慢慢进入盛世了,这个时候不需要杀伐果断的君王,而是需要一个勤政爱民的仁德之君。”

    老人眼睛眯了起来,随后站起了身,也未扶大皇子。

    “要想在一个时代崭露头角,必须明白这个时代需要什么!”

    老人说完,任由大皇子单膝跪在原地,便走进了屋内。

    那位有些阴鸷的管家走到了大皇子身侧,下了逐客令。

    “大皇子,请吧!”

    大皇子愣在原地,突然眼睛一亮,高声道:“谢将军点拨!”

    说着,这才站起了身。

第三章 君子论道(上)(搞笑过渡章节)

    君子论道(一)

    大皇子满心欢喜的出了那座宅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在离开之前,转身看了一眼那扇门和那株大槐树。www.uu234.cc

    父皇给了他一个“困”字,是警告也是告诫。

    让这位护龙卫的实际掌舵人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他目光一转,看向了对岸的两座宅子,这三个人,不知道是谁看着谁,也当真有趣。

    他想到此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看了这宅子一眼。

    他本就没打算一次便成功,从今日来看,即便娶不到那位红衣似火的美丽女子,这护龙卫也会在一定的程度上帮助自己。

    大皇子想起了老人说的那句话,呢喃道:“需要仁德之君么?”

    他脸上浮现一抹狞笑:“恰好,我也擅长演戏。”

    ……

    小夫子一走,徐长安和沈浪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小夫子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好为人师。

    可过了两三天,两人居然又有些怀念小夫子在的日子。

    为了打消这种念头,徐长安和沈浪同时给了自己一巴掌,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这沈浪实在是弄闹腾,没了小夫子,徐长安也管不住他,他开始借着徐长安的名声去戏弄人,基本长安城内一些不大的纨绔子弟,都被他欺负了一遍,而且还没人敢欺负回来。

    徐长安只能苦笑,这小子比自己有成为纨绔的潜质。

    更让徐长安头疼的是,他到处宣扬自己是徐长安的小舅子,弄得无数人前来安慰徐长安,更有几个自命风流却屡屡落第士子把这故事略微的改变了一下,变得更加的凄美。

    一时间,忠义候徐长安那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几乎人尽皆知。

    同时,也让徐长安收获了很多的人气。

    每当他去平康坊看自己产业的时候,便总会有很多的目光盯向自己。

    甚至不少胆子大的女子把自己的锦帕丢向了徐长安。

    有情有义,没有架子的忠义候谁不喜欢呢。

    不过因为这件事,也让很多人把徐长安的近况挖了个遍,也把那“仗义每多屠狗辈”的事情找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京兆尹把那书生发配回乡,让工部尚书家的贾公子赔偿了一大笔银子给屠夫,还严令他不许寻仇。

    这请人被人挖出来之后,徐长安再度引得了三教九流的尊重,甚至在长安的街道上,还有不少的孩童,弄一块红布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央求自己的父亲把手中的木剑涂成了火红色,在巷子里挥舞。

    这么一弄,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徐长安,哪里像第一次进长安一般,他们都进来了,郝公公还带着几个太监在门口候着。

    徐长安看向了沈浪,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若没有他一天出去浪,哪里会出这档子事,现在他完全出不了门。

    只要出了忠义候府,别说走一条街,就是步子刚迈出这府门,便会有大量的人拥了上来。

    可若是出不了门,这日子比小夫子在的时候还难熬!

    徐长安看着这个小胖子,已经帮他想好了去处,等到这段热潮过了,怎么着都要把这小胖子扔去蜀山。

    他如今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于小胖子。

    沈浪想了想,只能说道:“把小白叫回来,找个和你身高差不多的人,带着斗笠,悄悄的从后门出去,让小白趴在他的肩头上,等这人把你的仰慕者带走,你乔装打扮一下,便可以出门啦!”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只是这笑怎么着都让他有些发毛。

    徐长安学着瘸子,找了一枚竹叶,吹了起来。

    正在不远处小巷子里和小孩赌糖果的小白听到这声音,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它看了看蹲在地上摇着骰子的几个少年,再看看地上的糖果和铜板,随即前爪一搭,那些糖果和铜板便被它吸住了。随即它后脚一蹬,轻轻松松的跃上了屋顶,朝着底下不断往房顶上扔石块的孩子们轻蔑一笑。那些孩子才想翻墙爬上房顶,因为之前扔了不少的石块,早就惊动了房屋的主人,只见一个妇人吵吵闹闹的拿着一根藤条走了出来。

    那些孩子再不甘,也只能看一眼小白,随后咬着牙离开。

    见得孩子走了,小白听得那声音越发的急切,不过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扒拉开了一片瓦,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它叼了一块布出来。

    想也没想,把那些东西扒拉进了布里,然后用嘴打了一个结,叼了起来,朝着忠义候府赶去。

    这些东西可是他的战利品,即便徐长安催的再急,“战利品”也要带走。

    很快,小白回来了,浑身脏兮兮的,嘴上还叼着一个像红布袋的东西。

    它跳到了徐长安的面前,放下了那个“布袋”,用小脑袋蹭了蹭徐长安的腿,要不是它经常在外面赌博,而且今日来得迟了些,不然怎么可能如此亲昵的蹭徐长安。

    看着徐长安黑着脸,它立马把“布袋”叼了过来,邀功似的看着徐长安,小尾巴还摇个不停。

    沈浪“啧”了一声,便伸手打开了那“红布袋”,只见里面有几枚铜钱,还有几块用红纸和绿纸包裹着的糖果。

    它朝着徐长安扒拉了一颗糖果,看了沈浪一样,把其它的糖果扒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就像母鸡护儿一般的把糖果好好的藏在身后。

    沈浪“嘁”了一声,表示不在意。

    可他毕竟是小孩子,还是会偷眼瞧着小白身后的糖果。

    看着徐长安还在黑着脸,小白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做出了吃的东西,竟然是在教徐长安吃糖果。

    沈浪羡慕的看着徐长安,不仅仅羡慕徐长安有糖果,更加羡慕的是,那是小白送给他的糖果。

    不过,他的眼睛随意的瞟向了那个“布袋”,心中满是“震撼”。

    徐长安看到小白这个样子,再也生不了气,俯身捡起了糖果,在小白满含期待的目光下,正要拨开,只见沈浪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根棍子,眼疾手快的把那“红布袋”挑了起来,“红布袋”上那些铜钱叮叮铃铃的掉了一地。

    小白立马炸毛,身子躬了起来,一副进攻的架势。

    沈浪在垂江时没少受李道一和小白欺负,立马摇了摇手道:“别挠,你看这个是什么?”

    只见那“红布袋”完全的展开,是一条红色的内裤。

    沈浪把红内裤放到了地上,捧着肚子大笑,只差没有就地打滚了。

    他笑得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说道:“你 ……你……居然还有这……这……种爱好。”

    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强!”

    徐长安看着那颗拨开正欲塞嘴里的糖果,此时放进嘴里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沈浪朝着小白挤眉弄眼道:“你告诉我,你是喜欢原味的呢,还是其他的?”

    徐长安看着还在有些懵的小白,蹲了下来,朝着他说道:“这个东西是人穿到最里面的,不能和你爹学这些坏习惯!”

    小白看着徐长安连说带比划,终于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

    随即叫了一声,似乎饱含着愤怒和害羞,一爪子撕碎了那“红布袋”,随后朝着沈浪扑去。

    急得沈浪大叫道:“你干什么啊,你自己的爱好不关我事啊!”

    徐长安还来不及阻止,沈浪的脸上便多了一道抓痕。

    最后,徐长安强行把小白丢进了澡盆,沈浪则是摸着脸满是幽怨的看着小白。

    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把小白洗干净了,和它说清楚,徐长安和沈浪便开始伪装了起来。

    毕竟一直闷在府里,也不是事。

    徐长安在进入南凤的时候,学过一点简单的化妆术。

    很快,一大一小两张完全陌生的脸便出现在了铜镜中。

    一切都很顺利,小白和那个家丁引开了人群,徐长安和沈浪便朝着欢喜楼走去。

    毕竟陈天华和薛潘都在帮忙打理欢喜楼,而春望,则是重新回到了欢喜楼,只不过这次不是以婢女的身份,而是以女掌柜的身份。

    当城外掌声雷动,桂香楼的人认出那女子时自家花魁,那男子是薛潘之后,便完全打消了要赎身的念头,一个薛潘就惹不起了,更别说身后还有一个徐长安。

    他们像送菩萨一般把春望送了出来。

    有了春望和薛潘与徐长安的人气,欢喜楼一跃成为了平康坊最热闹的妓院,也成了各种逸闻轶事最为广传的地方。

    由于两人划了妆,没人认出来,便坐在了大堂之中。

    大堂用帘子和木板隔成了小间,可以相互交流,每个门口都放着一缸寻常的酒和酒瓢。

    一般来说,士子更喜欢这大堂。

    有帘子遮脸,他们可以无所畏惧的畅谈,还可以吟诗作乐,若是输了的,打一瓢酒饮下,胜者可以透过帘子看到那酒缸之中酒瓢浮在酒上的高度来判定对方喝了多少酒。

    徐长安颇为喜欢这种,自己带着沈浪便也要了一个小隔间。

    才坐下,便听到隔壁声音传来:“诗也吟了,我们来说一说最近的十六州夫子庙新一代的“君子论道”,还可以开个盘口,来猜猜谁会是此番的魁首,哪些人今年便可以从一州的小先生变成大先生!”

    听到“夫子庙”和“君子论道”,徐长安竖起了耳朵,终于知道为什么柴新桐会来长安了!

第四章 君子论道(下)

    君子论道(下)

    徐长安听到这话,便凝神细听,毕竟这什么“君子论道”他也是第一次听说。www.uu234.ccwww.uu234.cc

    他也有些郁闷,这小夫子不和他说就罢了,可这柴新桐也遮遮掩掩的,这“君子论道”大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会,怎么他们两人防自己就像防贼一样。

    徐长安本就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大愚若智,平时虽然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不在乎。可这事儿他仔细琢磨了一下便知道了原委。

    小夫子住在了忠义候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柴新桐跟着徐长安进了侯府,之后的“君子论道”大会无论结果如何便都会引人非议,以柴新桐的性格,自然不愿和徐长安去侯府。

    柴新桐虽然也看似大大咧咧,在通州的时候,那一袭白衣胜雪的袍子也给他穿得松松垮垮,没了丝毫的美感。甚至喝花酒还会赊账,编起竹篓来还不休边幅。

    可这些都是表象,他是个心气极高的人。

    不然也不会宁愿被嗜血蝙蝠咬得浑身是伤,之后也不会主动和徐长安提上半句。

    他答应过的是,他一定会做到。

    想必这次的君子论道,他也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

    能让柴新桐这么谨慎和在乎的目标,那只有一个,便是夺魁!

    徐长安想到此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想不到当初那位爱编竹篓的小先生也会避嫌了。只不过,这场热闹,他是凑定了!

    只要不露出真容便行,徐长安想了想,继续侧耳听着。

    隔壁才起了个话头,在隔间里的客人们立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对啊,我可是听说了,这一届的君子论道,有不少的小先生才情、情操都惊艳才绝,甚至传闻有几人有圣人之姿。众所周知,这夫子庙夫子最大,接下来便是小夫子,然后到各州的大先生,之后便是小先生。这一般来说,几届的夫子都是由小先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听说,今年的魁首会直接被小夫子收为徒弟!”

    听到这个消息,满堂皆寂。

    所有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谁成为了小夫子的徒弟,等小夫子成为了夫子,那他的徒弟岂不是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小夫子么?

    一般来说,所有的小夫子都师从于夫子。

    短暂的寂静之后,立马又热闹了起来。

    “这么一说,是不是夫子庙要换代了!”

    这一届的夫子不知道年龄多大,但肯定是个糟老头子,而最近小夫子又频繁活跃于世间,这些动作不得不让人怀疑夫子是不是打算退了。

    听到这么说,顿时有人嘘声,也有人佯装没有听见,立马跳过了这个话题。

    可这个话题,徐长安却是最为关注的。

    小夫子天天嚷着自己是他的师弟,可他今天才知道夫子庙的构成。

    夫子庙以夫子为首,只不过一般处理事务的是小夫子。小夫子统领圣朝二十四州所有的夫子庙。

    地方上的夫子庙便是以大先生为首,他们也会寻访一些修炼、品行和学识都不错的读书人为小先生,协助自己管理一州的读书人。当然还有很多的大先生会直接收小先生为徒。

    不过他们读书人的收徒并不是和各大门派或者游侠一样,以师为父,一日为师便终身为父 。

    读书人以达者为师,师便是师,父便是父。

    所以,江湖之上改门易庭换个师父会成为江湖大忌,受千夫所指,可这夫子庙却是不同,只要为师者觉得自己教不了徒弟,便不会强求徒弟对自己执师之礼;若是遇到了德行学识更高的人,他们还巴不得自己的徒弟去向那人学习。

    想到如果柴新桐夺魁,小夫子收了他为徒,徐长安便忍不住想笑。

    他实在想不到,柴新桐喊自己为师叔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徐长安愣了会神的功夫,大堂中的隔间已经开始讨论起各州的种子选手了。

    这些人,都有可能是柴新桐的大敌,徐长安也想听听这夫子庙众人的奇闻轶事。

    一道声音从某个角落传了出来。

    “你们谁请我一瓢酒,我和你们说说这齐姜之地的小先生。”

    总体来说,陈天华在欢喜楼搞出的这个东西总体来说不贵,包间是免费的,大家互相看不到,又可以相互聊天,讲到尽兴处,还可以隔空饮一瓢酒。

    陈天华的精明之处便在于此,虽然说是包间免费,可这些酒水算下来要比客栈和酒楼贵上不少。

    纵然是如此,人们也更喜欢来这里喝酒聊天。

    听到有人先讲,徐长安正要应承,便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一瓢薄酒,略表心意,这齐姜之地,也曾出过天下文圣,口吐莲花,讲遍天下至礼,我等也想见识见识这后辈风采。”

    那人咂了咂嘴,打了一个酒嗝,舒服的哼唧了一声,这才说道:“这齐姜之地的小先生自然是姓姜,若是论学识、品行,齐姜之地没有小辈能出其右者。当然,这姜姓和我们的智勇候姜明那是没半点关系。”

    大家都侧耳聆听,却没想到等了半天就说了这句。

    纷纷抱怨道:“酒也喝了,你就和我讲这个?”

    那人听到抱怨四起,立马说道:“这就讲这就讲。”

    “这齐姜之地的小先生自然姓姜,名敬言。三岁懂谦让,让梨于父弟;六岁智谋过人,砸缸救友;十二岁写得一首忧民诗,得夫子盛赞。如今弱冠,一身浩然正气胜过齐姜之地的夫子,这九年来,护了一方读书人安危。甚至他还开立私塾,鼓励人以武护体,以文养身。自打他十一岁成为小先生起,这齐姜的读书人出了一状元两榜眼!”

    那人咂了咂嘴,似乎刚刚的那一瓢酒有些不过瘾。

    不过他还是接着说道:“更为恐怖的是,这一状元两榜眼年长他数十岁,却都称他为师,这读书人的师可和三教九流中的什么师门不一样。自古以来,文人就多相轻,能让状元和榜眼甘心唤作师的人,你们自己想了看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坐之中不乏读书人,要让他们心悦诚服的服气一个人都有莫大的难度,更别说让让状元和榜眼心悦诚服的称师。

    过了会儿,立马有人冷哼道:“这姜敬言确实不错,可我孔鲁之地也英才辈出,齐姜出圣人,我孔鲁就没出过么?”

    此人明显是孔鲁之地来的人,听到有人鼓吹姜敬言,自然不服。

    “孔德维舞象之年便著书立传,姜敬言不过是得到了夫子轻飘飘的一句鼓励,还孔德维却是得到了盛赞!”

    “再说,孔鲁之地,学术氛围浓厚,孔德维成为小先生后,孔鲁之地金榜题名者双手之数都数不过来,不过我们孔鲁之地的小先生可谦虚的很,一直觉得人家能考上是通过他们自己的努力,和自己无半点关系,更不敢像某人一样,往自己脸上贴金!”

    此人说话之后,还冷哼一声,明显是和吹捧齐姜之地的人杠上了。

    此言一出,瞬间引爆整套隔间,无数人立马吹嘘自己家乡来的小夫子,甚至有人直接开骂。

    要不是有这隔间,恐怕有些人会直接撸起了袖子干一架。

    陈天华着实有些精明,听到这个情况,立马做庄开了一个盘。

    所赌也简单得很,就是看谁能够在君子论道上得魁首。

    二十四州的小先生都榜上有名,任由这群吵得要炸锅的人去下注。

    别说所有读书人都是穷酸,此盘一开,不少人纷纷解囊支持自己家乡的小先生,甚至有人一掷千金,大把的银票就投了出来。

    此举不仅让大堂里的纷纷解囊,就连楼上那些要了专门包间美酒听曲聊天论诗的公子哥们也纷纷出言相帮自己中意的小先生。

    那架势比见花魁都凶,吵吵嚷嚷的,本就是盛夏,整座欢喜楼更加变得热火朝天。

    陈天华还制作了一个巨大的榜,直接挂在了大堂一进门就能看得到的位置,上面有着二十四位小先生的名字,后面则是银两数,给人一种贩卖人口的感觉。

    不过这些银两数却是下注的数目,同时陈天华为了刺激这些人下注,还以这下注的数目多寡给这些位小先生排了一个名。

    如此一来,争夺更加的惨烈。

    徐长安暗自摇头笑了笑,这陈天华真会玩,也不知道这一番下来,自己这欢喜楼能入账多少!

    不过他对钱一直没有个什么概念,够吃饭喝酒便好。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那个榜单。

    陈天华应该是早有准备,很快便给楼上包间和楼下隔间各自送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记载了二十四位小先生的生平,并且陈天华还扬言,一个时辰后正式开盘。

    这一个时辰中,吵闹声低了一些。

    他们都鼓足了劲,等着盘口一开出来,一定要让自家的小先生位于榜首。

    一个时辰后,果真巨大的榜单挂在了大堂,而且还手抄了一份,送给了各位。

    果不其然,首先第一的便是齐姜之地的姜敬言,接着便是孔鲁之地的孔德维。他们两人名字之下,所下的金额都差不多,所以两人赔率极低,且都相似。

    徐长安瞟了一眼,紧接着的三人都是临近长安几州的小先生。

    而柴新桐,则可怜巴巴的垫了底。

    一般来说,科举考试之后,榜上有名者的家乡便会被人深挖,这可是一种荣耀,同时他家乡的小先生也会被人所熟知。

    毕竟小先生的作用便是维护读书人的权益,更会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交流学习。

    通州那地方,毗邻北蛮,连年战争,别说来长安赶考的士子了,读书人都没几个。

    所以这柴新桐也没几个人认识,压他的人倒也有,不过那些人只是看着赔率太高,想投机取巧发一笔而已。

    徐长安笑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拉动隔间的绳子,不一会儿便有一女子穿着长裙款款而来。

    徐长安全都压了柴新桐,可他的排行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只不过从倒一变成了第二十,摆脱了后三的位置。

    一群人下完注之后,便又吵了起来,都在说一些小先生的风流趣事。

    徐长安听得入神,沈浪则是一直打着哈欠。

    终于,有人说了这君子论道所在地。

    知行楼,一座平日里无人问津,大门紧闭的楼。

    这君子论道就在知行楼展开,不过周围都有士兵严守,而且要得到邀请的人手执令牌才能进去一观这君子论道。

    能得到邀请的人,都是一些著书立传,德行被四方赞颂的人。

    徐长安皱起了眉,他想去看看这君子论道,可却进不去啊。

    他走出了隔间,看到了陈天华这个小胖子正在乐呵呵的算钱,他带着沈浪冲着他低声说了几句,陈天华便立马放下了账本和算盘,给徐长安安排了一个包间。

    陈天华、薛潘还有春望看着徐长安皱眉不展。

    徐长安要去看看这君子论道,要他们想办法。可他们能想什么办法,这君子论道,别说忠义候,就连晋王和圣皇没邀请都没有资格进去一观。

    三人盯着徐长安,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

    被邀请的,都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想要冒充都没有办法。

    最终陈天华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这君子论道所需费用都是直接往户部报,我想起来了,他们虽然管得严,可也需要人端茶倒水,前几天我父亲都还想寻几个家底干净的婢女送过去。”

    听到这话,薛潘、春望、沈浪还有徐长安都转头看向了陈天华。

    陈天华看着徐长安“嘿嘿”一笑,有几分猥琐。

    “咱忠义候生得白净,脸也精致,可以扮做女人啊,到时候我和我爹说一声,反正他也是小夫子的未来小师弟,小夫子知道后也不会责怪于他。”

    薛潘、春望和沈浪听到这话眼中都充满了渴望。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只能点了点头。

    陈天华拍了拍沈浪道:“只是这样的话,你可不能去了。”

    沈浪撇了撇嘴,满不在意的说道:“我才不愿意呢!那些人说话文绉绉的,无趣得很!”

    ……

    三天后,天才刚刚亮,知行楼外重兵把守,而里面一群人则活了起来。

    一群婢女生得好看,身材也高挑。她们正擦着桌子,不一会儿便会有大学士们在这儿谈经论道。

    高台之上放着五把桌椅,而下面则是由两排凳子,一排有十二之数。

    再往后,则是三十多把椅子和小桌子,上面都放着茶壶和茶杯。

    高台之上的自然是五位教习所坐,这五位教习一般是由名满天下的大学士所组成,来协助小夫子处理读书人的人,他们年纪都偏大且没有修为,大多年轻时候都在翰林院编纂过书籍。

    过了不久,便有人进来了,首先来的,自然是那些小先生。

    徐长安变成了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美女,穿着裹胸长裙,不时瞟向那些小先生。

    首先进来的,是那些被邀请来观礼的老人,他们坐下之后,小先生们这才走了进来。

    小先生们的座次并没有什么讲究,先到者便先选一个坐下便是。

    门口有侍卫验证了身份之后,便直接把他们放了进来,进来了他们也没争抢位置,便随意挑选了坐下。

    徐长安也看到了柴新桐,他坐在了第二排靠中的位置。

    等到坐下之后,那五位教习这才颤悠悠的走了进来。

    “此届君子论道开始,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里的考核没有什么标准,若是诸位的言论能让我等满意,便能直接及格,有机会提拔为大先生。至于其余的考核,什么修为之类的,我们几人也不懂,日后夫子庙会另行安排。”

    坐在中间头发苍白的老人缓缓说道。

    “不过,据说此次考试,成绩优秀者可被小夫子收为徒。我们这里的论道,占据了总成绩的四成,所以说,还请诸位全力以赴,谈一谈不一样的见解。”

    老人说完,便挥了挥手中的戒尺说道:“君子论道,开始!”

    下方的二十四人没人作声,过了会儿,终于有人站了起来,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戴着纶巾,朝五位教习一拱手道:“学生来自衮州,姓汪名知礼。学生自知学识有限,先来抛砖引玉。”

    看到五位教习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学生此番要说的便是这‘礼’一字。”

    “何谓礼,先贤有曰:‘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脱绅。君命召,不俟驾行矣。’此乃礼也。”

    只见这位汪知礼以先贤开篇,接着便大谈礼制,其实不乏出彩之处,引得五位教习不停的点头。

    最终谈罢,五位教习说了一个“过”字,便知道他已经过了及格线,但是不知道具体打了何等的分数。

    “可有人有不同见解的?”五位教习问道。

    徐长安撇了撇嘴,这人的见解他可不同意,其中还说道,肉应该怎么食,衣服应该怎么传,才为礼。若真是那样,人不得累死?

    人生在世,本就该逍遥自在,活成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他可是真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骂醒那块榆木疙瘩。

    柴新桐想了想,缓缓的站了起来。

    “学生柴新桐,有三问想请教学兄。”

    柴新桐先朝五位教习一拱手,随即看向了汪知礼。

    “请!”汪知礼也拱手回道。

    “此先贤也曾大谈过尊重生命为礼,可他却有这么一桩往事‘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一问此为何故,马与人皆为生命,为何只问人,不问马?”

    汪知礼脸色微变。

    “此先贤还曾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而?,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在学兄的论述之中,此也为礼,敢问贤兄,可曾经历兵刀之祸,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别说有腐烂的肉,有时候连泥土都得吃,难道在学兄的眼里,他们便是不知礼的人么?此乃二问。”

    汪知礼恨恨的瞪了一样柴新桐。

    “第三问,源自学生自己,学生愚以为,礼之一字在于心,显于行。心重于行,我辈中人,生于安乐,消洒自如。而学兄之认为,必须衣着整齐,肉食方正才为礼,可否流于表面。先贤之说,并不过错,他乃是治乱国,规划百姓,才有此言。如今圣朝,人人富足,百姓德行亦不差,又怎么需要怎么东西呢?在下认为,学兄此言略微空旷,此乃三问。”

    说罢,便微微一笑,拱手坐下。

    五位教习脸皮微动,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道:“汪知礼,你可还有补充?”

    汪知礼脸皮通红,只能咬着牙说道:“学生没了。”

    教习点了点头,他便坐了下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了一眼柴新桐。

    甚至名声在外的姜敬言和孔德维都暗自把柴新桐列入了需要注意的对手名单之中。

    注:两段引用,皆来自《论语》。

第五章 柴薪玲

    柴薪玲

    一个比大多数女人都魁梧和白皙的婢女在知行楼完全呆住了。www.uu234.ccwww.uu234.cc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早到晚,时不时会有人提出疑问,阐述论据,刚开始会引起坐在后方老学者们的鼓掌,赞扬。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阐述了自己所学所知,这些小先生身后的掌声也越发的小了。

    那些已经著书立传,成名已久的老儒士已经完全呆住了,甚至于完全忘记了鼓掌。

    他们从未想到一些经典还能如此解读,更加感慨后生可畏。

    那个有些魁梧的“女人”刚开始还听得懂些,毕竟在时叔的教导下,他也算饱读诗书。可他也只是粗略了解,并没有如同这些小先生一般逐字逐句的解读。

    一开始他还能跟着想一下,暗自在心中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等到了后面,他双眼之中只剩下震撼,那些小先生的身上仿佛度了一层光。

    从日出东方一直到日薄西山,二十四位小先生各抒己见,慷慨陈词,指点江山,仿佛给在场的所有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就连化身为高大魁梧婢女的徐长安都受益良多。

    至于身后那些老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完全没有丝毫的疲累,说到底,他们的笔也曾惊艳过一个时期,甚至其中不乏大学问者,可经过了今天的旁听,他们方觉世界之大,自己犹如蜉蝣。

    其中最让他们难以忘记的三个年轻人,穿月牙白袍,两鬓长发垂肩,犹如贵公子一般的姜敬言;穿着寻常青衫,发髻有些散乱的柴新桐;还有那位穿得和他们这些老家伙差不多,佝偻着腰的孔德维。

    当然,其中最让这些老人最为欣赏的还是孔德维,他的儒学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孔德维真的给了他们少年圣贤的感觉;至于姜敬言,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强大的自信,一身学问虽然比不上孔德维,可也超越了大多数人。相对于那个学术精湛但说话都有些结巴的孔德维,他的优势显而易见,强大的感染力和口才。至于最后一位,柴新桐,这些老头对他并没有那么偏爱,可偏偏反驳不了他。这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来到如此庄严的场合,发髻都还有些散乱,而且通过一场论述,可以知道这个少年所学并非是纯正的儒学之术,他的心中包罗万象。

    这便是他最不讨喜的地方,虽然说如今圣朝没规定什么是国学,可儒学的普及让这些从小听从儒家学说长大的老人们有些排斥其它的学说。

    等到太阳下山,五位教习和被邀请来的老头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虽是如此,这第一轮已经结束,二十四位中只有三位没有资格升为大先生。

    若是往些年,这君子论道到这儿便也结束了,可今年小夫子突然要收徒,所以这君子论道的前八名便有机会参加接下来的考核。

    论道结束,那些被邀请来观礼的老头缓缓离场,等到那些老前辈走了之后,五位教习相互看了一样,位于正中那位这才缓缓开口。

    “诸位,首先恭喜你们,你们之中二十一位已经有资格继承大先生之位。”他看了一眼众人,随后抚了抚长须接着说道:“剩下三位也不必灰心,三年之后还有机会。”

    “至于你们二十一位,切莫自傲,回到各州之后,全心全意治学,护佑一方读书人!当然,你们其中的八位,还需在长安等上一等,等小夫子通知,祝八位接下来都有一个好的发挥。”

    说完之后,五位教习便走了。

    二十四位小先生相互看了一眼,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各自离去。

    众位小先生远道而来,除了柴新桐外,都带了一个小书童。

    这些小书童自然不能进入知行楼,只能背着背篓苦兮兮的等着自家的小先生。

    姜敬言走了出去,他的小书童立马迎了上来,拿出了一块锦帕给他擦了擦汗,虽是盛夏,可夜晚始终还是有些凉,他又从背篓里拿了一件袍子给姜敬言披上。

    “先生,今日可顺利。”小书童问道。

    姜敬言没有回他,反而看向了身后。

    在他之后,孔德维和柴新桐并肩而出。

    跟随孔德维来的是个老头,他并没有带着任何的书籍,反而身上背着一柄剑,老头头发散乱,看见孔德维,龇起了一口黄牙。

    “先生,出来啦!”

    孔德维看见这老头,立马高兴起来。

    “洪爷爷,您老在外受苦了吧?”

    老头笑着摇头说道:“先生说的哪里话,老小儿看到先生便满心的欢喜,怎么会受苦。”

    孔德维脸突然红了一下说道:“洪爷爷说笑了。”

    紧接着,他才想起来一起下来的柴新桐。

    “柴兄见识广阔,融百家之长,若有机会,还请柴兄多多赐教。”

    柴新桐正想回话,客气一番,身后却传来了声音。

    “哥哥!”

    只见一位和柴新桐差不多高的女孩走了过来,皮肤白皙,眉眼也十分的秀气。

    柴新桐一愣,觉得那位姑娘有些眼熟,想了想,努力的憋住了笑。

    那“姑娘”俏生生的走到了孔德维的面前,行了一礼,脆生生的说道:“先生好。”

    孔德维脸一红,还有些发烫。

    平日里他都潜心治学,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除了家人和亲戚之外的女孩,这“姑娘”一开口他便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孔德维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低下了头。

    “你好,我叫柴薪玲,柴新桐的妹妹。”说着,便伸出了手。

    孔德维一阵慌乱,这才回过神来,和“姑娘”握了握手。

    肌肤才相触,孔德维就像触了电一般,急忙把手缩了回去,背在了身后,样子可爱极了。

    那被孔德维称作“洪爷爷”的老头眯起了眼,看着“柴薪玲”说道:“姑娘切莫见怪,我家先生潜心治学,很少出来行走江湖,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说着,眼睛一凝,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盯着“柴薪玲”还抖了抖身后的长剑。

    “柴薪玲”看了一眼,还在低着头害羞的孔德维,微微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是老头在警告他,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可若是没事找事,他可不会手软。

    “老爷爷您多虑!”说着,便看了在震惊之中的柴新桐一眼说道:“哥哥,我们走啦。”

    老人没有阻拦,只是盯着两人的背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孔德维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了柴薪玲的背影,再度看了看柴新桐,咬了咬嘴唇,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朝着两人的背影吼道:“柴兄,我们什么时候相互探讨一二?”他说完之后,盯着那两道背影,生怕会被拒绝。

    柴新桐和“柴薪玲”转过头来,柴新桐正欲说话,没想到“柴薪玲”率先开口:“好啊,那明日平康坊欢喜楼不见不散!”

    说完,便拉了自己哥哥一把,俏皮的走了。

    孔德维满心欢喜,脸又红了,嘴里一直嘟囔着那句:“不见不散。”

    还未走远的姜敬言看到了这一幕,冷哼一声。

    小书童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怎么了?”

    姜敬言看了柴薪桐兄妹两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孔德维和那个老头。

    “这孔德维治学不邀请我,邀请一个儒学学得乱七八糟的人,当真瞎了眼。”

    他再度瞅了一眼柴薪桐的背影,缓缓的说道:“等到小夫子亲自考核,无论是文考还是武考,我都要把这姓柴的小子按在地上摩擦!”

    ……

    两兄妹转过街角,柴新桐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妹妹”,无奈的说道:“我的小侯爷,你想做什么?”

    “柴薪玲”嘿嘿一笑,从抹胸里掏出了两个梨,自己咬了一口,另外一个丢给了柴薪桐。

    “没,我就是想找个身份,想看看小先生如何考核你们。”徐长安卸下了伪装。

    柴薪桐有些无奈,只能说道:“这文考不公开是怕有些言论会引起当政者的不满,之后的武考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小侯爷你可以大摇大摆的去看。”

    徐长安差点被这口梨给噎住,这才悠悠的说道:“这么说,我这一身白搭了?”

    柴新桐上下扫视了一眼徐长安,抱起了双手道:“身材还不错,如果能把腿毛刮干净那就更好了!”

    徐长安掀起了裙子,看了看自己的腿,突然有些恶心。

    “还有啊,小夫子的文考我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现在,也许明天。所以,我的小侯爷,你也别费心思了。”

    徐长安像吃了屎一般。

    柴新桐想了想,接着补充道:“对了,那孔德维好像是对你有好感,明天欢喜楼你自己解决!”

    说完之后,他便大步走去,留下穿着男扮女装的徐长安愣在原地。

    .............................................待会还有第二章

第六章 蛰伏和出山

    蛰伏和出山

    在“君子论道”结束一个时辰后,一个老农出了长安城,推着一辆破旧的木头车赶在最后的时刻出了城门。www.uu234.cc

    破车上放着一些时蔬,还有几块肉。

    落日余晖下,老农带着斗笠,脸上全是喜悦,布满老茧的手推着车似乎也更加的有力。

    他推着木头车,带着满满当当的菜顺着河流一直往前走。

    老农在路上偶尔看到急匆匆赶路、却又累得气喘吁吁想进城的路人笑笑,偶尔还会慷慨解囊从车上拿下几个果子扔给他们。

    当月光慢慢的爬上了山头,老农推着他的木头车也到了目的地。

    这个地方不久之前多了两座宅子,两座宅子的主人都是老头。其中一个老头有些胖,姓楚;另外一个老头姓何,有些瘦。两个老头看起来都是和善的人。

    他的目的地自然不是这两座宅子,而是他们对面那座长着一棵老槐树的宅子。

    老农推着车,看了一眼灯火通明,里面传来欢声笑语的宅子,敲了敲面前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的老宅。

    “哐哐哐”的敲门声传来,嘶哑的声音传到了老农的耳朵。

    “谁啊?”

    “送菜的!”老农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

    铁门之上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口,一双如同鹰隼的眸子从小口闪着寒光看向了老农。

    当老管家看到老农的模样之后,确认了身份,大门这才咯吱一声,打了开来。

    老农推着车走到了屋内,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送菜老农一般,不停的往里面搬着菜。

    等他把菜都搬完了,猛地转头,却发现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身后。

    声音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有些嘶哑,让人听得有些难受。

    “行了吧,真把自己当做送菜的,老爷等你。”

    老农听到这话,立马从车轴之下拿出了一卷书文,卷了起来,便跟着老管家走到了大厅之中。

    穿着白衣服的白发老人躺在了躺椅之上,而他的脑袋旁边有一盏制作精美的煤油灯,他捧着一卷书文,侧着身子极力的凑向了那盏灯。

    老管家和老农的进来惊扰到了他,他抬起头看了一样老农,淡淡的说了一句:“来了?”

    老农立马单膝下跪,双手捧上了那卷书文道:“请樊将军恕罪,末将来晚了!”

    白衣老人翻身赤脚站了起来,他拿过了那卷书文,展了开来,看了一眼这才说道:“这君子论道才结束,你们就能把内容一字不漏的送来,何罪之有?起来吧!”

    听到这话,老农这才站了起来。

    白衣老人看着他,接着说道:“最近你都别来了,即便他们排班排到你,也换个人来,而且不能是我们的人!”

    老农听到这话,突然一愣道:“樊将军,难道他?”

    白衣老人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道:“这轩辕家能把老夫怎么着?只是说最近看似太平,却各方异动,我们先以不变应万变。”

    老农低头抱拳道:“得令!”

    白衣老人挥了挥手道:“走吧!”

    老农看到老人挥手,这才跟着老管家走出了大门,推着大车,走出了门,临走之前,老管家还丢给了他一个钱袋说道:“这是你的菜钱!”

    老农得到菜钱,欢天喜地的推着木头车走了。

    等到老管家回去之后,发现自家的老爷正在认真的看着那卷才送来的书文,上面全是那些小先生的言论。

    白衣老人沏了一壶茶,坐到了桌子一旁,认真的翻阅着,时而皱眉、时而微微颔首、时而展颜露微笑。

    老管家见状,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在香炉里磨了一点沉香,很快一缕缕香味从香炉里散发出来。

    白衣老人闻到香味,这才发现老管家走了进来,还为他点上了香炉。

    “何潜,你跟了我几年了。”

    老管家看到老人放下了那卷书文,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到了六月十八小的跟老爷就足有二十年了。”

    老人淡淡一笑:“你倒是记得清楚。”

    “不过这二十年来,恐怕有十五六年我们是在这里度过的吧?”

    叫何潜的老管家默不作声。

    老人看着老管家,手指不停的点在了桌面上,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

    “放心吧,我们准备出去看看了。”

    老管家身子顿时一震!

    何潜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白衣老人身边问道:“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他把称呼由“老爷”变成了“将军”。

    白衣老人把那卷书文一丢说道:“我要这君子论道前八的所有人的资料,这事得你亲自去办,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看看有没有人能够被拉到我们这边,让他帮我们潜伏在夫子庙。”

    何潜有些不明白。

    “老爷,为什么那么在乎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子?”

    白衣老人笑道:“乱世夺天下,自然是比拳头;而盛世找机会,则需要靠他们了。圣朝向来重武轻文,要是拼战场上真刀真枪,那基本是没什么机会了。”

    听到老人如是说,何潜立马说道:“可我们还有……”

    “护龙卫,是么?”

    “可那护龙卫是我的么?姓徐的还未走时,就在护龙卫中安插了他的那么多旧部,等姓徐的走了,轩辕家的小子更加过分,直接把我困在了这里!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出去振臂一呼,这护龙卫还有多少是我的?”

    何潜眼中有些不甘,不过还是低下了头。

    他默默的翻着刚刚送来的那卷书文,默默的记下了那些名字。

    老人看到何潜的动作,欣慰的笑了笑。

    “其中两人非常重要,重点关注一下。一个就是孔家的小子,孔德维,孔家的嫡系子弟。这个人,不出五年,必定能在文坛和政坛声名远播,甚至在夫子庙有一席之地也说不定,只不过孔家的人都有一股迂腐劲。而且啊,孔家,也不是易于之辈!”

    老人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继续翻阅默默记录的老管家何潜说道:“还有一人,那便是柴薪桐,看他的言论,这个小子是个杂学家,法家、儒家、纵横家、墨家、甚至阴阳家都有所涉及,我怀疑他是那个老不死的嫡传弟子,不过身份隐藏的较好。”

    “若是他能为我所用,如果能帮忙把那老不死的请出山,那可是如虎添翼……”

    老人还在喃喃自语,何潜突然打断他的话道:“柴薪桐、柴薪桐……是不是在通州和小姐关系较好的那个小子!”

    老人听到这话,眼睛眯了起来。

    “通州的小先生,应该就是他了,老头子我蛰伏已久,静极思动,也该出去看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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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长安,一剑可长安! 何谓正。何谓邪,只道俯仰之间不愧于天地,便为吾道。 且看身封魔物的少年如何在正邪之间,逍遥天下!一剑长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长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长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