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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嘉图李的猫     一剑长安txt下载     一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五六章 道爷和猫爷

    猫爷和道爷

    姜明虎口脱险。UU小说www.uu234.cc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概说的便是他。

    此番他不仅灭了蛇群,还恰好遇到圣朝前来的支援的供奉,更直接击杀了贺蛟,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不过他心里隐隐有所不安,虽然取得了胜利,可却有些担心起韩燕儿来。

    消息是韩燕儿给他的,不知道那个丫头会不会出问题。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手里不是没有斥候,不过比起暗影卫之类的来说,实在是差劲得很,他更不敢派去打听这些事。

    取得了胜利固然是好,可若那丫头出了点事……

    心里有一个人,坐也难安,立也难安。

    他在屋子里踱着步,就连窗前的几盆植物都感到了他的烦躁。

    门外传来了声响,一个士兵才想通报,声音便立马被盖了过去。

    “姜元帅,不知道伤势如何?我等二人前来探望。”说完之后,还“哈哈”一笑,带着一丝爽朗和开怀。

    姜明立马打开了门,只见两人立在门外。

    一矮胖,一高瘦。

    矮胖的是梁道,高瘦的是何沅。

    姜明见到两位供奉,立马将两人迎了进去,给两人斟上了茶。

    梁道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看向了姜明,突然间问道:“今日大胜,可谓是大块人心,姜元帅高瞻远瞩,直接粉碎了这贼人计谋,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姜明听完这话一愣,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也同样拱手道:“侥幸而已。”

    梁道看了看自己同伴何沅,缓缓说道:“战场之事哪有侥幸的说法,赢了便是赢了。”

    随即他把身体往前凑了凑,鼻子不停的嗡动,如同一只寻找猎物的猎犬一般,几乎整个人都凑在了姜明的身上。

    姜明眉头紧紧的凑在了一起,有些不喜。

    梁道立马说道:“元帅稍安,老小儿就是有些好奇,这梦溪谷几乎没人经过,就连越州本地的人都几乎忘记了这条小道,却没想到姜元帅能在此地取得大胜,故此对姜元帅手下的斥候有些好奇。”

    “不知道姜元帅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呢?”

    姜明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虽然对方是宗师级人物,可此番做法,却是不妥,便立马喝道:“梁供奉!注意你的措辞和立场,本元帅作何战略安排乃军事机密,除了陛下,无需给任何人交待!”

    梁道的脸色骤变。

    何沅见状,立马拉了拉梁道,对着姜明说道:“姜元帅,切莫生气。”

    “按理说,你这部署我们实在是不该问,可此番说是预先料到,别说我们,就是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姜明听得何沅出来打圆场,语气稍微松了些。

    “即便如此,也无需和两位供奉交待吧?”

    何沅脸上出现一丝尴尬的笑容,立马摆了摆手道:“哪儿敢啊!”

    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这才说道:“是这么一回事,元帅此番大捷,消息之准确,我们兄弟怀疑那里的斥候出动了。”

    姜明心中一阵冷笑,可脸上却有些惊讶,立马问道:“哪里的斥候?”

    何沅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梁道,口中缓缓吐出了三个字:“护龙卫!”

    “元帅有所不知,这越地附近的护龙卫统领同我兄弟二人有点过节,所以才会着急问是不是护龙卫出来了?”

    姜明听着这个解释,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此事乃军事机密,得和圣皇请示我方能告诉二位,还望海涵!”说罢轻轻抱了抱拳。

    “两位所来职责,是大军攻城之时掠阵,何时进攻,我自会通知二位。”姜明顿了顿,思衬了会儿,继续说道:“至于两位的事,实在是爱莫能助,若是没有了其它的事,在下就不远送了。”

    两人一愣,听得出姜明口中送客之意,只能寒暄了两句,便起身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姜明的眼神凌厉起来。

    “不知道这两人是冲着什么来的?那个笨女人么?可这似乎和他们无关啊!”他想了想,思量不出结果,随后摇了摇头。

    远处,两人争执了起来。

    “说了,别那么急切!”一道声音响起。

    “可……”

    “我们先做好圣皇陛下吩咐的事,好好的协助他们把越州城攻下来,其余的事慢慢说。”那道声音轻轻叹道。

    ……

    听到南凤又取得大胜,徐长安打心底高兴。

    听说来了五位供奉,自己这里来一位,再加上老军医韩士涛,每路大军便都有了两位宗师坐镇。

    而且还听说了,今日那位宗师便能赶到垂江。

    这些日子,李道一死皮赖脸的留在了垂江,按照他的说法,他算了一卦,他可不能离开徐长安,否则会有不详发生。

    徐长安也懒得理会这家伙,反正不过就是多副碗筷的事情,就让他赖在了身边。

    沈浪听说这个蔫坏的小道士要留在垂江,本来死活不同意,甚至威胁徐长安,有李道一就没他沈浪。可之后,小白成天跟着李道一,让他免受了皮肉之苦,也就不再提起此事了。

    徐长安仍然每日去和赵晋学习,早出晚归。

    沈浪每日都在学习,不过如今可是轻松得多,偶尔还能溜达出去转转。

    至于小道士和小白,则几天不见踪影。

    垂江北门。

    门外便是大江,江上十多艘小舟飘荡着,他们不停的送往来客。

    一个有些年轻的道人背着长剑,跳下小船,从怀里掏了掏,最终丢给了船家几个通板,提了提身后的包袱,看了一样城门上“垂江”两个大字,便走进了城。

    从他进城的那一刻起,一人一猫便盯住了他。

    “小白兄,咱们不抢那普通人的,可这道士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要不我们从他身上掏点本钱?”

    小白身上灰扑扑的,李道一一身干净的道袍也变得有些脏乱。

    白色的小猫有些犹豫,李道一立马提起了它的后脖颈说道:“普通百姓咱不去祸害,可这是道士,算起来是贫道的师兄弟,最多算师兄弟之间的互助。”

    小白还有些犹豫。

    李道一放下了它,搓了搓手道:“我们出来这么多天了,就差没把裤腰带给输出去了,难道你就不想找王二癞子报仇,用我们的双手,赢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李道一的小脸气鼓鼓的,随后动情的说道:“我们去赌,不是想证明我们多了不起,只是想告诉别人一件事!我们失去的东西,我们一定要自己拿回来!”

    说着,他伸出了手。

    小白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伸出了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了李道一的手心内。

    李道一也顾不得变得灰扑扑的小白,抱起它就亲了一口,随后说道:“好兄弟,我们按计划行事!”

    道士背着包袱走进了城,他看了看方向,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个巷子里。

    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看来自己又迷路了。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御剑凌空看路的想法。

    城中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若是让人看到,引起恐慌可不好。

    可他已经在这巷子里转了好久了,对于路痴来说,相同的巷子足以让人绝望。

    都是青石板街,都是转角处有一些碎瓦,偶尔还有几栋废墟。

    道士正愁眉不展,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时候,一声猫叫惊醒了他。

    只见一只灰扑扑的小猫满身疲惫的从一动废墟中钻了出来,眼中无神,似乎是很久没吃东西了。

    道士脸上浮现一抹笑容,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小猫,小猫站在原地,戒备的看着他。

    离小猫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他进一步,小猫便退一步。

    他微微一笑,也不觉得奇怪,猫本来胆子就有些小,他在山上的时候,那些野猫初见他的时候也是如此。

    道士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馒头,撕了一点儿下来,丢了过去。

    他满脸的笑容,扶了扶遮挡眼帘的刘海。

    “小猫咪,告诉我该怎么出去,我又迷路了!”

    那只灰扑扑的小猫吃着馒头,随后叫了一声,便领着他走去。

    道士微微一笑。

    “这小猫居然还有点儿灵性,不错,不错。”

    他感叹了一句,便跟着小猫走。

    房屋高低错落,但很多都空了出来,因为战乱,能跑的早跑了。每个巷子都生得一般模样,低矮的瓦房,屋檐上还有着水渍,鼻腔中充满了潮湿腐朽的气味。

    道士跟着小猫一路前行,看着这些房屋,他微微感叹了一声。

    这人世当真的乱了,通过房屋便看得出来这些人的贫困。

    他想起了师父的话,世间将乱了,下去走上一遭。

    师父还说自己曾欠了一个人情,便让他去某个地方呆上两年,本来他以为这两年会和在山上的日子一般,平平淡淡的度过。没想到,在两年之期的尾巴上,他便被派了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也能出来长长见识。

    正想着,突然脑后生风,他猛地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小道士拿着一块木头,从房顶一跃而下,口中大呼:“道爷坐莲!”

    道士听着这“道爷坐莲”有些疑惑,他看到过师父看得小人书上有“观音坐莲”,师父告诉他这是一门极其高深的法门,却没听说过“道爷坐莲”。

    而且据他所知,这坐莲的该是佛家,道家没有坐莲的说法啊!

    他反应极快,立马转身,手指微曲,轻轻一划,小道士手中的木头便一分为二。

    李道一见状,急忙大声吼道,声音急促得有些颤抖:“点子太硬,小白,变大扑他!”

    话音刚落,那只小白猫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只白虎的虚影,道士本就对小白猫没有防备,一下子便被扑到了。

    李道一见状,立马手里掐了一个法决,手指之上被紫色的光芒覆盖,立马大声喝道:“安魂咒!”

    一道紫色的光芒钻进了道士的眉心,道士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困意一瞬间就涌了上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道士昏睡了过去,李道一松了一口气,搓着双手走近了道士,蹲了下来。

    “小白,瓜分战利品了!”

    说着,一人一猫便在道士身上摸索了起来。

    “喂,小白,裤腰带咱不要。”

    “哎哎哎,这内裤你怎么掏出来的?这不是大美女啊,原味内裤没人要啊!不值钱的,王二癞子不会和你赌的。”

    “哎哎,小白,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他是我道家师兄,你怎么能把他扒光呢!”

    李道一一边数落着小白,一边在包袱里摸索了起来。

    最终,一人一猫找到了一些银两,便用一些草垫在他的身下,用几块木头帮他搭了一个小小的棚子,把他藏了进去。

    等到这一切都做好之后,李道一对着简陋的小棚子说道:“这位师兄啊,江湖救急,莫怪莫怪,我们给你找了一个好地方,保准没人看到,等你醒来,千万别来找我们啊!江湖路远,无需再见了啊!”

    一人一猫得手之后,便迅速跑到了一个破茅草屋里去。

    里面围着数十人,点着煤油灯。

    小白听到推牌九的声音,眼中精芒闪动,活脱脱的一个赌徒。

    坐庄一个年轻人,脸上长着不少的麻子,身上破破烂烂的,脸上脏兮兮的,穿着一双破草鞋,翘起了腿坐在几个石头堆砌的高台之上,抠着脚。那年轻人看到这一人一猫,赶紧放弃了抠脚,跳下了座位。

    “哟,道爷、猫爷,你们又来了啊,请请请!”

    说着,便让众人让开一个位置。

    “你听好了,王二癞子,今日道爷和猫爷来报仇了,定要杀得你内裤不留!”

    王二癞子一听,赔笑道:“那来啊,道爷,开始么?”

    李道一点了点头,众人立马又围了上去,推牌九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

    夜晚,一阵冷风吹来。

    道士醒了过来,他立马摸了摸身上。

    还好,自己衣物都在,他抬起手,脸色有些古怪,自己手中拿着自己的内裤。

    他立马翻起自己的包袱,长剑、令牌和各种符隶都在,只是丢了银两。

    还好、还好。他拍了拍胸脯,不过立马怒了起来,不久一点儿银两,有必要把自己打晕么?

    天色已晚,他想了想,只能满脸通红的穿上内裤,随后悄悄的凌空而起,俯视整座垂江城。

    他感知了下,发现一处宅子里有强者气息,便朝着宅子飘了下去。

    听说这垂江本就有一个宗师级高手坐镇,他不识那什么徐元帅,直接找高手便是。

    徐长安正在看着赵晋给他的兵书,只见韩士涛如临大敌,面色凝重的闯了进来。

    “有高手!”

    只见,月光之下,一位道人背着长剑飘然而至,落入院中。

    “在下葛舟意,受朝廷之托,前来援驰!敢问徐长安元帅可在此处?”

    说着,掏出了一块令牌。

第一五五章 小手抖一抖,裤头就没有

    小手抖一抖,裤头就没有

    看到这令牌,韩士涛护住徐长安的手撤了开来。

    有了这块令牌,和根据早先约定的时间来看,这葛舟意的身份没问题,可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有些奇怪。

    道家的发髻稍微有些凌乱,这可以理解。

    头发上有不少的灰尘,衣服也松松垮垮的,甚至头发上和袖口边都还插着两根枯草。

    脸上也有不少的泥垢,至于那个包袱,更像是捡来的。包袱破破烂烂的,还有不少的东西露出了一角。

    看到徐长安望向他的包袱,葛舟意脸上一红,立马用手捂住了。

    徐长安再度扫视了葛舟意一眼,虽然这人是个宗师,不过显然没有太多的阅历,站在徐长安和韩士涛面前有些紧张。

    “葛先生远道而来,想来十分疲惫,要不先修整一番,再把酒言欢?”徐长安笑笑,便立马吩咐人给这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道士安排了一个房间,并且还在大厅中设了一桌酒宴。

    葛舟意看着这个浅笑的年轻人,听着他的吩咐,心中对他多了几分好感,难怪人家年纪轻轻便是元帅。

    他跟着下人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早已备好了浴桶,还有一套崭新的道袍。

    也真不知道,这徐长安一时半会去哪儿弄的道袍。

    他仔仔细细的洗着澡,看着挂在桶边的内裤。一阵阵恼怒涌上心头,他咬牙切齿,一挥手,一道青光闪过,那条内裤便化成了齑粉,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葛舟意死死的记住了那个小道士,当然还有那只猫。

    他洗漱了一番,随意的披上了道袍便走了出去。

    他本就不在意外形,不然也不会穿个道袍混在人群中来到这垂江。

    在山上的时候,他师父也曾说过,大道无形,唯随心而。

    长发散在肩上,他缓缓的推开了门,步履轻移,反而有一种出尘之感。

    大厅之中,灯火摇曳,满桌子的菜在烛火之下显得更加诱人。

    六把椅子,葛舟意和韩士涛一左一右位于徐长安两侧,靠着葛舟意的便是徐长安特意请过来的赵晋。而靠着韩士涛的,便是沈浪。至于和徐长安相对的位置,则是空着的。

    等到五人坐下,徐长安便招呼众人。

    “徐元帅,这空着的一个位置是给谁的?”

    葛舟意有些惊讶,他虽然不太注重自己的外形,却还是懂礼数。

    “这啊,是一个朋友,说起来也是道家之人,不过贪玩了些,最近几天都没了踪影。”

    徐长安笑了笑,解释道。

    葛舟意也微微点头,看着满桌子的素菜,自己饿了一天,便也不客气,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众人有些惊骇,没想到这位宗师级的人物居然丝毫不顾及形象,大口的吃着,甚至喝汤的时候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师父教过他:食不言,寝不语。

    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别人的看法,直接把徐长安等人晾在了一旁。

    等到他吃好,用新道袍的袖口擦了擦嘴,放下了筷子,这才开始接徐长安他们的话。

    徐长安看着这位宗师,心里面有些怀疑。

    问师从何人,他摇头不答;问从何而来,便说阁中;问听谁指令,他也只说是朝廷派来的。

    要不是考虑到他的实力和那块无法作假的令牌。

    老军医韩士涛真想提溜着他,把他丢出去。

    其实这也怨不得葛舟意。

    他听从师父的话,下了山,拿着信,寻到了朝廷便成了一名供奉。

    所有的供奉都要对阁里负责,阁中提供了生活和修炼所需,当然也不禁止人身自由,只是需要远行的时候,得报备一下。

    对于葛舟意来说,他师父让他待两年,他便待两年。

    反正朝廷管吃管住,他也懒得到处去走动。

    每日除了修炼便是睡觉,若不是此番阁中的负责人想到这个成天懒懒散散的道士快要离开了,要用上一用,否则还不一定派他来。

    徐长安听着葛舟意的经历,不由得苦笑。

    韩士涛也叹了一口气,便小声的问道:“道友今日为何会成这番模样?”

    葛舟意的脸立马挎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脸色也变成了猪肝色。

    他总不能说,才到这垂江,迷了路被人给打劫了吧?

    他可是堂堂的宗师级人物!

    看着葛舟意面上有为难之色,徐长安暗自叹了一声,看来得请人确认下这位宗师的身份了。

    随即他立马打了圆场,说道:“大道艰难,葛道长无拘无束,修行之人,岂能在乎太多!”

    说话之后,葛舟意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笑容,点了点头。

    晚风微凉,宾主尽欢。

    夏天将近,这天也亮的早,这早鸣的公鸡刚叫了第三声。

    葛舟意一宿基本没怎么睡,他脑海中始终浮现出那个小道士的身影。

    每当他要睡着,便会看到一个小道士从身后跃出,高高的举起木棒,满脸坏笑的朝自己头上打来。

    随后他还看见自己躺在地上,那个小道士和那只灰扑扑的小猫便掏出自己的内裤,高高的挂了起来,仿佛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一般。

    一夜都是如此,他怎能睡得着。

    攻击才叫了第三声,他便自个儿寻到了井,打了一桶水倒在自己身上,随后就在井边席地而坐,让自己冷静冷静。

    经过了一夜的鏖战,李道一哼着歌,灰扑扑的小白趴在了他的头顶上。

    一人一猫双目通红,可兴致却是好得很。

    他们一人一猫终于把王二癞子杀得片甲不留,还真的把对方的内裤给赢了,随后他们还把那条又脏又腥的内裤挂在了茅草屋上。

    “大仇得报”的他们又怎么会感到疲惫呢?

    要不是王二癞子哭着说自己没了赌本,只怕这赌道和赌猫还舍不得回来。

    “小手一抖,裤头没有。”小道士还在琢磨着最后一局,要不是前几天被王二癞子欺负的惨了,他才不会用手段呢!

    当最后一局的时候,王二癞子的手抖了一下,他眼疾手快,直接换了王二癞子的牌。要不然,单凭运气,弄不好这小子还真能翻身。

    他一想到王二癞子光着屁股,捂着裆的样子,心里就极为的舒畅。

    “哎,真是小手一抖,裤头就没有啊!”

    他要回房间,便要经过井。

    井边坐着一个人,他也没在意。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溜了,只留下眯着眼抬着头嘴角还挂着一丝荡笑的李道一。

    “秒啊,小手一抖,裤头没有!”

    小道士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越发的觉得自己有才。

    葛舟意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小道士,嘴角勾出了一抹狞笑。

    小道士经过葛舟意的身边,感到一股寒意袭背,本来越过葛舟意的他又往回退了两步,撇了撇嘴说道:“神经病啊,大早上的冲凉水!”

    说完之后,他猛地看了一眼坐在井边之人,心里大骇。

    李道一低着头,吐了吐舌头,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他的心怦怦直跳,只希望这个人没有看到自己。

    “你刚才说什么,道友!”

    一道毫无情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神……神……”小道士有些结巴,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自己寸步难移。

    “不是,前一句。小手……”

    小道士战战兢兢的说道:“小手抖……一抖啊,裤……头就没有啊!”

    葛舟意眼中怒意勃发,立马喝道:“看着我!”

    小道士没有转身,反而是捂起了眼睛。

    “不看,不看!”

    他只觉得一阵风拂过,便没了动静。

    小道士放开了双手,看了看四周无人,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还好是幻觉,我就说嘛,这可是元帅府,他怎么能进来!”

    话音刚落,只见前面突然出现一人。

    “是么?”

    “真是你,孙贼,你可真会玩呐!以前只有本道爷坑人的,还没人坑过本道爷!”

第一五八章 对影成三人

    对影成三人

    葛舟意把李道一提溜了起来。www.uu234.cc

    他年纪本就尚小,身材也不高大。被葛舟意提着衣领,一双腿便腾空而起,不停的倒腾,颇像第一次学游泳的狗在水里乱刨一般。

    李道一本想出其不意,直接朝着葛舟意的身上攻击,却没想到葛舟意嘴角向上微弯,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声轻笑,提溜着李道一的手臂伸直,李道一的手指上紫色的光芒闪烁,可偏偏离葛舟意的身体还有一寸的距离。

    他挣扎了下,便知道这个披头散发的路痴道士有了防备,遂放弃了偷袭的想法。

    自己的双臂便无力的垂下,头也低了下来。远远看去,仿佛一个自寻短见的人。

    葛舟意嘴角含笑,抖了两抖,李道一只觉得身上一阵酥麻,立马抬起了头,怒视葛舟意。

    “小道士,别装死。”

    葛舟意笑着说道,可这笑,让李道一后背发凉。

    “小道士,你拿了我八两碎银子,我就把你关在这井里八个时辰,你服还是不服?”

    李道一瞥了瞥嘴,要说服怎么可能服,他又不傻。

    他现在只是有些后悔,后悔回来的时候没帮小白算上一算,这家伙倒是见势头不对溜了,可怜自己被逮个正着。

    虽说不能给自己算,若刚才他给小白算上一卦,也能大致看得出自己的运势来。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道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想了想立马说道:“道爷,莫不是一个时辰一两银子?”

    葛舟意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若是还未寻到徐长安,可能会为了几两银钱的盘缠发愁,可找到了徐长安,他还在乎区区几两银子?

    其实他也不是贪财之人,只要有得吃喝便能自在的活着那便行了,他气的是这个家伙把他的底 裤都掏了出来。

    除了他自己,这个小道士是唯一一个把他底 裤掏出来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把他底 裤掏出来的人。

    看见葛舟意斜着眼睛没有答话,李道一立马说道:“道爷,道爷,江湖救急嘛,你我江湖儿女,都不拘小节。你看,这不,我找到银两便给您送过来了嘛!”

    说着,他便自己抖动起身体来,犹如筛糠一般,紧接着,身上哗啦啦的掉下不少的东西。

    葛舟意低头看去,只见地上散落着不少的碎银子,这些碎银子就像夜晚天上的星星一般,而且地上还有着不少的同伴,甚至几个同伴油乎乎的,上面有着一层黑色粘稠的物质,更别说看清铜板上原有的文字了。

    葛舟意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地上零零散散的银子和铜板,疑惑的看向了李道一。

    “这……这些不了八两了吧,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李道一的小手不停的在空中挥舞,小脸红彤彤的,脖子被衣服勒出了痕。

    葛舟意看着李道一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想了想,把他往下放了放,脚尖恰好能够到地面。

    李道一喘着粗气,挥舞着小手。

    “说吧,是去救什么急了?”葛舟意没有管地面散落的银两,反而朝着李道一问道。

    小道士想了想,他招摇撞骗本就靠的是察言观色,自然能够把握住葛舟意的心理。于是,他很快的在自己的脑海里编了一个故事。

    “这城北有个大娘得了病,你也知道,这垂江刚刚经历过战乱,儿女走的走散了,死的死于战乱了。大娘没人照顾,而且这药店也是私人的,人家也要活下去,没钱死活不给抓药,我本想回来拿点银两。这不,恰好遇到你了么?”李道一说得情真意切,还带着丝丝委屈。

    听到小道士这么一说,葛舟意立马心软了下来。

    这小道士手段诡异,把他弄晕之后,除了底 裤之外,也只是拿了他的几两散银子,这说明他不是真的为财而来。

    葛舟意冷哼一声,才想把小道士松开,却看见一个衣冠不整的孩子提着桶过来打水。

    葛舟意认得此人,昨晚这个小孩也在场,而且他也打听过了这个小孩和徐长安之间的渊源,对那个女孩子也是打心底佩服。

    沈浪看到葛舟意,便立马迎了上来,微微鞠躬,打了声招呼:“葛先生早!”

    天才刚亮,他还睡眼惺忪,看着葛舟意手中似乎提着一个什么东西,便立马问道:“葛先生,这么大早,您提个什么东西啊?”

    “你才是东西!”葛舟意手上的“东西”立马回击。

    李道一想了想,立马改了口:“不对,你不是东西!”

    沈浪听得这贱贱的声音有些熟悉,便走了上去,仔细的看了看,这才说道:“嘿,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沈浪放下了桶,捏了捏他的鼻子,然后又在小道士身上摸索了一阵。

    葛舟意也不阻止沈浪,就任由沈浪在小道士身上摸索。

    摸索了一阵之后,便嘟囔道:“不对啊,小白那个小家伙一大早闯了进来,非要让我给它洗澡,它还联手带脚的和我比划,说你们昨晚去赌钱了,大杀四方,成为最大赢家……怎么身上没银两呢?”沈浪并没有注意到抖落在地上的东西。

    沈浪正说着的时候,李道一的脸色便开始变了,呼吸也急促起来,还时不时偷眼瞧着葛舟意。

    葛舟意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李道一立马不安分起来,身子扭了两下,可怎么都挣不开葛舟意的手。

    “沈浪,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告诉你,你再胡扯,我让小长安罚你抄书。”

    情急之下,明明年纪比徐长安小的李道一居然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小长安”。

    李道一本来还想说什么,只感觉耳旁生风,下一瞬间,自己浑身一凉,紧接着眼前一黑,这才传出了水流声。

    他抬起头看着井口,只见一张笑脸正趴在井边上,对着他笑。

    “落水狗,哈哈哈!”沈浪幸灾乐祸。

    随即他抓了抓脑袋,立马说道:“我把桶扔下来,帮我打一桶水来。”

    “你做……”李道一“梦”字还未出口,便见一只桶落了下来,葛舟意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井口。

    “我来,我来。”李道一一脸谄笑,摁下了桶,随后一满桶水被提了起来。

    葛舟意蹲下身,拾起了地上的铜钱,随后把铜钱散在井上。

    可奇特的是,这些铜钱并未落下,仿佛被什么托住一般。

    葛舟意看了沈浪一眼,沈浪不敢言语,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般,提着水逃也似的跑了。

    李道一抬起头看,只见所有铜钱之间似乎有一条条线连接,偶尔闪过阵阵青光。

    随后丢下的铜钱变成阵法,李道一腾空而起,试了试,发现自己破不开,只能落入水中。

    他越发的觉得这个阵法显得很是熟悉,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咬牙切齿的说道:“我道是哪儿的,居然连我都破不开,原来是隔壁山的!”

    他认出葛舟意的手段之后,便没了逃跑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泡在了井里。

    ……

    从早到晚,李道一虽然没有被泡八个时辰,可也足有六个时辰(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

    此时已是傍晚,徐长安紧绷着脸,看着小道士如同落汤鸡一般从井里出来。

    他浑身被泡得发白,手上都起了白色的皮。

    “你怎么才来?我都泡得和浮尸一样了!”李道一抱怨道。

    徐长安板着脸,干咳了一声,立马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泡够?”

    小道士偷看了一眼葛舟意,有些畏惧,往后缩了缩,立马说道:“够了够了!”

    葛舟意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徐长安看着道士的背影,立马大声喊道:“葛先生,待会喝酒啊!”

    等到看不到葛舟意的背影,徐长安这才扒着小道士的肩头放声大笑:“你可真损啊!把人家底 裤都掏出来了,算是便宜你了!”

    小道士低头看着井边摆放整齐的铜钱还有地上的碎银子,用脚踢了踢,半晌才抬起头说了一句:“就为这?至于么,我们还是邻居呢!”

    “走吧,葛先生只是小惩大诫,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这家伙,看着有些高冷,昨晚也是扭扭捏捏的,其实……还不错!”

    徐长安淡淡的说道。

    “什么还不错!”李道一抱怨道。

    徐长安眯起了眼,端详着小道士,随后抱起双手托着下巴。

    “嗯,我看你还没泡够!”

    小道士立马双手作揖,求饶道:“够了够了!”

    这时候,一颗小脑袋从徐长安肩上探了出来,眼睛滴溜溜的转,看向了李道一。

    “你这混蛋猫,坑我!”李道一才想追小白,便看到了徐长安的目光,停下了动作。

    “待会一起吃饭喝酒,记得好好和葛先生道歉!”

    说完之后,徐长安便带着小白走远。

    ……

    树下闲云,耳畔微风。

    天朗气清,虽是夜晚,也看得出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六人一张小桌子,几个下酒菜,还有几壶酒。

    刚开始的葛舟意并不愿意喝酒,可慢慢的看着众人饮酒,也开始受不住诱惑,喝起酒来。

    在山上的时候,他经常看他师父喝酒,喝醉了之后便满脸通红的拿出那本上面 画着小人的书看了起来,最后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他不喜欢喝酒,觉得这东西很伤人,更伤身。而且又苦又涩,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喝。

    在众人的诱导下,葛舟意也开始小口小口的尝了起来。

    才入口,便觉得又苦又辣,引得他一阵咳嗽,众人看得他这副模样,便放声笑了出来。

    葛舟意看着小道士得意的样子,特别是捧腹大笑的样子,便咬着牙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起来。

    慢慢的,他感觉这东西不是那么苦辣了,反而喉咙回甘,只是脑袋有些晕沉。

    李道一拿着酒杯走了过来,附耳在葛舟意耳边小声的说道:“我知道你是隔壁山来的,咱是邻居,我是你们附近阁楼里的。”

    葛舟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别这么看着我,你们山上的人虚伪得很,天天说什么大道无为,清净无根,喝酒都不行。可在背地里,不仅会来偷我的酒,还顺手偷了我的小人书!“

    “放你娘的狗臭屁!”葛舟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还是因为小道士胡说的缘故,脸红得吓人。“我那些几个师兄弟,各个都一心向道,他们才不会做出那种事!”

    李道一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着他说道:“我骗你作甚,一个穿着发黄羊皮袄的老头,经常潜进来偷酒,还偷我的宝贝书!”

    酒的后劲有些大,让才学喝酒的葛舟意低着头。

    “那书上招式可多了,什么观音坐莲,老汉推车……”小道士絮絮叨叨的说着。

    听到这几个词语,葛舟意猛然想起,睁大了眼睛,接了下去:“老树盘根?”

    “对对对!”小道士立马跳了起来,指着葛舟意的鼻子说道:“你还说不知道,你看你都看到我的宝贝书了,那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

    葛舟意低着头,这不是师傅经常抱着的那本小人书么。

    师傅寸步离不得,睡觉都要抱着看一阵才能入睡。

    葛舟意猛然抬起头,对着还在絮絮叨叨的小道士说道:“别废话,喝酒!”提起了酒壶,朝着小道士示意了一下便直往自己嘴里灌!

    小道士睁大了眼睛,他可不能服输,立马也拿起了一壶酒,朝自己嘴里灌!

    远处的徐长安和韩士涛相视一笑,摇了摇头道:“还以为他们会有嫌隙,没想到成了这个样子。”

    韩士涛微微一笑,拿起酒杯朝着徐长安晃了晃,也一饮而尽。

    “你……”徐长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赵将军刚刚走之前不是说了么,今晚元帅你可以随便醉,过了今晚,便要认真起来,一同应对越州城了。”

    徐长安闻言,便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葛舟意和小道士之间的“恩怨”越说越多,两人的“战火”也蔓延了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都躺在了地上。

    “你说,我掏你底 裤的事大不?”小道士醉醺醺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葛舟意摇了摇头,躺在地上,嘴里嘟囔道:“不大!”

    小道士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提着一壶酒道:“这才是兄弟嘛,兄弟之间的事,没什么不是一顿酒能解决的!”

    “来,喝酒!” 他才抬起酒壶往嘴里凑,脚下一软,便瘫在了地上,紧接着呼噜声传了出来。

    韩士涛听到那句话心里一震。

    “兄弟之间的事,没什么不是一顿酒能解决的!”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转,随后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看向了徐长安。

    徐长安此时也靠在一株桃花树下,大多数时间徐长安便都是一个人喝闷酒,出了蜀山之后,他也渐渐的喜欢上了喝酒。

    或许是想起了钱老三、何老五;或许是想起了那个女孩;或许是想起了蜀山开得正旺的……桃花。

    几片花瓣落了下来,洒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地上也铺起了一层白里透红的桃花。

    一只白色的小兽不知道也从哪儿弄了一壶酒抱着,四脚朝天的睡在徐长安身旁,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韩士涛笑了笑看着散乱的众人和酒坛子,摇了摇头。

    此时月儿正明,他想了想,拿起了一壶酒,走了出去。

    ……

    越州城外,正是战事紧张的时候,却有一个老头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大石板上喝酒。

    那个两鬓有些斑白之人的到来,引起了士兵们一阵骚乱,急忙去报告。

    不一会儿,只见韩家家主亲自来到了城头,随后也提了两坛酒,一跃而下。

    韩士海走到了大石板前,看着自己的弟弟,举了举手中的酒坛。

    “喝两口?”

    韩士涛没有理会他。

    韩士海看了看,找了另外一块大石板,恰好和韩士涛相对。

    一轮明月高悬,照得两块大石板发亮。

    两人喝着闷酒,都仰头看着天。

    “当年,父亲在外打拼,母亲为了生计要没日没夜的帮人缝补衣服来补贴家用,我们经常被人欺负,还不敢和母亲说,怕她老人家费心。”

    韩士涛淡淡的开口。

    另一块石板上也传来了声音:“我也记得,被人欺负了不敢说,便和现在一样,只敢跑到村子后山那块大石板上,等不疼了,不哭了,才敢回家。”

    “是啊,母亲问脸怎么青了,都只敢说是自己摔了一跤。”

    韩士海看着天空,灌了一口酒道:“那时候鸡蛋可是珍贵的东西啊,母亲帮人缝洗,要三天的功夫,才能有一枚鸡蛋。可我们脸上一有淤青,母亲就会拿出鸡蛋煮熟帮我们揉一揉。”

    “可惜啊……”韩士涛也灌了一口酒。

    两人顿时沉默了起来。

    韩士涛看着天空,想起了这些年的经历,随即又开了口:“我记得母亲走后,我们成了孤儿,当时我们没有生活来源,由于之前在村子里也不招人待见,便只能做点小偷小摸的事。”

    韩士海闻言,斜了他一眼。

    “别说我们,是我!”

    韩士涛灌了一大口酒。

    “对,每次你都是去偷馒头,可每次都笨得被人逮到,怕卖馒头的大叔把馒头抢回去,你总是把馒头放地下滚一层泥。回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你爱吃馒头皮,你给我的馒头总没有皮,只有白白净净的芯。”

    韩士海眼中泛起泪花,摇了摇头道:“后面那个大叔心疼我们,知道我们不肯要他的馒头,他便故意抹一点泥,然后放在一旁,每次我去拿了馒头,都看见他脸上带着笑意。”

    “唉!”

    也不知道是谁的叹息,或者是两兄弟同时叹了一口气。

    “对了,后来我出家门,回去过一次。那个大叔已经不在了,不过他有一个儿子,他儿子继承了他的手艺,娶了当地最贤惠的女人,生了一儿一女。”

    “好啊!”韩士海应道。

    “对了,当时欺负我们的狗头强,记得不,就是仗着比我们大几岁,经常带着人打我们那个。他呀,我后来遇到了他,孤家寡人一个,成了流浪汉。”

    韩士海接着说道。

    “恶有恶报。”韩士涛轻笑道,随即隔空拿起酒壶朝着韩士海晃了晃。

    韩士海也难得的高兴,也是抱起酒坛喝了一大口。

    “对了,还有当初的村花老了,又老又皱,难看的很!”韩士涛笑着说,眼角不知不觉却有些湿润。

    “我记得她,当时我们哥俩只是想远远的看她一眼,没想到她在洗澡,还诬陷我们,害我们被狗头强追了好几天。”

    两人说完,同时摇了摇头,轻声笑道。

    两人越说越起劲,笑声也越来越大,讲得都是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可说起来却是津津有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城头出现了一个老人的身影。

    他看着两兄弟躺在石板上喝着酒,聊着天,眼眶不自觉的有些湿润。他用袖子抹了抹眼角,随后叹了一口气。

    要是一直像这样就好了!

    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短暂的和睦只是同过去的道别。

    他有预感,两兄弟说到最后便会砸了酒坛,之后再遇见,便无半点情分。

    这个年迈的老人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就像当初一样,他同样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

    他只希望,这一刻能久一些,再久一些,甚至能成为永恒。

    他现在甚至有种冲动,如果可以的话,他不要什么霸业,不要什么基业,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两兄弟也能如此刻一般,那便够了!

    说来也有几分可笑,他追求了大半辈子的基业,在这一刻,居然觉得它一文不值。

    甚至他开始羡慕起何晦明那个老头了,他能够安安稳稳的当个小地主,家里几分薄田,带着孙子安度余生。

    他更加羡慕楚老头,拖家带口的,享受平凡老人的快乐,他求之不得的天伦之乐,而且还听说,楚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孙子。

    可事已至此,他却是没了回头的路。

    他最后看一眼两兄弟,他们都很高兴,声音也越来越大。

    韩家老祖深深的看最后一眼,似乎是要记住这一幕,随后狠下心来,不再看自己的两个儿子,转头走回了冰冷的韩府。

    当早鸣的鸡叫了第二声的时候,兄弟两沉默了下来。

    韩士涛率先站了起来,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毕竟那个一直爱护自己的哥哥变成不男不女全是因为自己。

    韩士海眼角有泪,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不接受。

    “可我不后悔!”韩士涛接着说道。

    韩士海脸上有一丝笑容。

    他的嘴微动,似乎是像说什么,可张开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韩士涛伸出了手,让他别讲话。

    “对不对得起都别说了,恩是恩,仇是仇。有人说过,男人之间的事,没什么不是喝一顿酒能够解决的!可我刚刚试了,我忘不了!也不能忘!”

    韩士涛轻声说道:“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喝顿酒能解决的。”

    韩士海低下了头,他没法说什么,也没有理由指责或者反驳这个弟弟。

    韩士涛抬起了头,看着自己的哥哥说道:“过段时间若你我战场上再度相遇,我绝不留手,希望你也是!”

    韩士海眼中有些犹豫,看着眼睛亮汪汪的弟弟。

    “别让我失望!”

    韩士涛说道。

    这位韩家的家主只能沉重而缓慢的点了点头。

    韩士涛看到自己哥哥点了点头,便咬着牙说道:“以后,不管是你还是你背后的人,我都会用你们的鲜血告慰雀儿在天之灵!”

    说罢,他狠狠的把酒坛砸在石板上,石板上布满了不少的酒滴还有碎片,月光似乎是被揉碎了一般。

    韩士涛忍住,不再看自己哥哥,拖着孤独的背影便摇摇晃晃的走回了垂江。

    那位哥哥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才想举起手中的酒坛,最终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放了下去。

第一五九章 怂怂的徐长安

    当日晒三竿的时候,李道一才睁开了眼睛。www.uu234.cc

    他只觉得身下一片柔软,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这才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便是望向自己身下,可一低头,便四目相对。

    只见葛舟意袒胸露腹的躺在地上,而自己却在他的身上,而且是趴在了他的胸脯上。

    李道一愣住了,昨天彼此都还是仇人的两个人,喝了一顿酒之后,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葛舟意脸颊微红,可仅仅只是一瞬间,便立马恢复如常。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正在发愣李道一说道:“孙贼,你还不起来,想压死道爷啊!”

    李道一这才赶紧起身,看了一眼袒胸露腹的葛舟意便立马移开了目光。

    他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没了桌子椅子,昨夜的酒坛酒壶全都收拾好了,只剩下几株长满桃花的桃树在风中摇曳,散落满地浮华。

    昨夜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一般,要不是他们能感受到自己鼻腔中和口中的酒意,肯定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梦。

    别说昨夜饮酒的桌子椅子,就连碎片都没在地上留下一块。

    葛舟意站了起来,立马穿好了衣服,干咳一声,这才皱着眉说道:“不应该啊,这徐元帅要收拾,应该连我们两也一起收拾了啊,怎么就把我们俩给扔在这里了?”

    李道一斜了他一眼,看着那株微微摇摆的桃树恨恨的说道:“小长安自然不会,可那个臭小子会?”

    葛舟意一愣,立马问道:“谁?”他自己都没注意,他居然附和起李道一来了。

    李道一没有说话,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停了下来转身对着葛舟意勾了勾手指道:“跟我来就知道了。”

    沈浪此时正愁眉苦脸的抄写着一些学童该读的典籍,其实他人很聪明,就是静不下心来。被徐长安随便逼一下,就仿佛要了他的命。

    他正襟危坐,双目直视UU小说,看起来似乎一丝不苟,极其的认真。

    而窗子边,一只小白猫正懒洋洋的趴在了窗台上,尾巴也随意的垂下,悠哉悠哉的摇晃着,一双小眼睛似闭非闭,整个身子恰好挡住了沈浪看外面春色的景象。

    每当沈浪走神,或者打个盹,立马便有东西砸向他的头。

    大多数情况是小石子或者树叶,极少情况下,一只死老鼠便会直接砸向了他的头。

    对于此,他可是敢怒不敢言。

    还好,临时的管家走了进来。

    “小少爷,按照您的吩咐我们都收拾妥当了,可那两位爷都还躺在地上,怕受凉,要不要把他们抬进屋子里。”

    小白看到管家走了进来,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便把头转向了窗外。

    “其余的都收拾好了?”沈浪问道。

    老管家低着头,身子微微躬着,恭敬的说道:“其余的已经收拾好了。”

    沈浪想了想,露出了一脸的坏笑:“那两个人还有没有抱在一起?”

    老管家不知道沈浪是何意,虽然他不知道沈浪的真实身份,可也看得出来,他和徐长安关系匪浅,所以便老实的回答道:“两位爷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动过半分。”

    沈浪似乎想到了什么,发出了阵阵坏笑,放下了笔,搓着双手,像极了那些看见赌桌的赌鬼,他双眼放光,立马问道:“有没有画师?”

    没等到老管家答话,便迫不及待的说道:“赶紧找个画师,把他们画下来。对了,桃花一定要用绯红上色,动作一定要柔和,知道么?”

    说完之后,便“嘿嘿”的笑了起来。

    老管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照办。

    正在他发愣的当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出来,李道一大声嚷道:“好你个小胖子,我就知道是你!你想画什么啊!”李道一虽然是笑着的,可每走近一步,便捏响一个手指关节。

    沈浪看到李道一这副模样,便往后退了两步,立马看向了小白。

    “猫爷,救命啊!”

    这个时候,小白才把头转了过来,朝着李道一叫了一声。

    李道一朝着小白一阵挤眉弄眼之后,小白便转过了头,再度看向了窗外。

    李道一捏了一个法决,只见他手指上紫光大作。

    沈浪惊恐的叫着,他慢慢的凌空而起,似乎被人提着脚倒过来一般,他的头朝下,露出了白皙的肚皮。

    “臭小子,倒倒你肚子里的坏水!”

    沈浪不停的嚎叫,他叫得越大声,李道一笑得越得意。

    远处传来了号角声,紧接着战鼓擂响。

    李道一一愣,手指之上紫光散去,沈浪便落到了地上。

    他没有管正在咒骂的沈浪,立马拉起了门口的葛舟意说道:“走吧,这是行军的号角声,看来他们准备再次攻城了!”

    葛舟意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跃而起,消失在天空之中。

    ……

    越州城,北门之外。

    大营之中,姜明、郭汾和徐长安围在了一张大大的地图之上。

    远处的山坡之上,两个道士俯视着营帐。

    他们似乎能够看穿营帐一般。

    “你说,这徐长安怎么话也不讲,一直盯着那张地图发呆?”

    葛舟意眼中青芒再现,就盯着营帐看着,没有说话。

    大大的地图铺满了桌边,姜明和郭汾两人正在热烈的交谈,还不时的用笔在地图上圈着什么。而徐长安则坐在了桌子的最低端,低着头,抠着手指头。

    李道一看到这一幕乐呵呵的笑道:“这像不像当初识字念私塾的时候,这先生让我们自由探讨,这姜明和郭汾便是好学徒,至于徐长安……”

    李道一笑了笑,没有说完。

    作为一军之主,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窝在了角落。

    葛舟意也低着头,他看着那个年轻人有些忸怩不安,几次想靠近两人,可张开嘴却没有勇气说话。

    对于行军打仗,徐长安没有经验,更没有学习过。

    甚至这个元帅,都是小夫子强行要来的,本以为有韩士涛在,会很轻松的混个军功,没想到事情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不单单是越地的事,甚至整个南方都搅了进来。

    他不敢发言,也没有资格发言。

    只能等着两人讨论完,随后指挥着他,同时指挥着他的西路大军。

    “真衰啊!”

    李道一感叹了一声,不知道这种奇怪的词汇是从哪儿学来的。

    “对了,你师傅也那么看好他么?我不信你真是朝廷随机派来的。”

    葛舟意看了他一眼,仍然没有说话。

    “你也不用否认。你别忘了,我们是邻居,自然都知道那时候的事情。”

    “不过立场同不同,就不知道了。”

    葛舟意眼中的青芒消失,坐了下来。

    “若是打开了封印,凭你的资质,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接近而立之年了,才宗师级别。不甘心吧?你也别否认,我们看人可准了,别看你师傅一天乐呵呵的,其实他也不甘心。”

    葛舟意的脸微微动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们呢?”

    李道一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现在挺好的,虽然活不了那么长,可日子却很舒坦。”

    葛舟意解下背上的长剑,看着那柄古朴的长剑。虽然李道一没有明说,可他也知道了答案。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可就这样每天晒晒太阳,有什么意思。活,便活得有滋有味。”

    听到葛舟意的话,李道一笑了笑:“那你看的徐长安这副模样,你满意了么?”

    小道士双手纠缠在了一起,用宽大的袖袍挡住,身子也躬了起来,像一个小老头。    “若是徐长安如同姜明等人,或者表现出极高的天分,你们会杀了他么?”小道士眼中散发出紫色的光芒,同时还有着一丝丝杀意。

    葛舟意仿佛没有注意到小道士一般。

    “‘如果’二字往往代表着怯懦和后悔,在我的眼里,没有‘如果’。”

    葛舟意说完之后便大步离去,显然不想和小道士过多的纠结于这个问题。

    小道士一个坐在山坡上,看着下方那个功课做得比较“差”的学童。

    他从不认为被选中的人会碌碌无为,也不相信那些人会走眼。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师父就带着他去过那座小城。

    他看到过徐长安不同的样子,也知道他心中藏着的能量。

    李道一还记得年幼的徐长安为了去帮姓时的那位先生找药被人欺负的样子,小长安背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背篓,跟着采药的村民上了山。

    要上山便要经过河,**岁的小长安挽起了粗布衣袖,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小心翼翼的伸下脚,想淌过去。

    可他的身高足足比那些大人们矮了许多,才刚刚到大人们大腿处的水已然能够淹至小长安的胸口。

    他和师父就看着小长安一步步的淌过河,随后到了河岸深深的看了一眼看不到背影的采药人群,深吸了一口气,快步的朝着山上去。

    每次徐长安都是最先出发的,最晚回来的。同样,他的药草也是最差,最不值钱的。

    他买了几文钱,远远不够给姓时的先生抓药,便苦苦哀求药房。

    药房是渭城唯一的药房,掌柜的也是渭城最会坐地起价的杨掌柜。

    药房的杨掌柜自然不会同意,还踹了徐长安两脚。

    徐长安只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路过包子铺的时候,买了几个馒头,回去之后烧开了一大壶水,把馒头放进水里,搅成面糊,喂给那位受伤很严重的时先生。

    自己只是喝喝水,便坐在墙角发呆。

    若只是如此,只能说明徐长安能吃苦,能坚持。

    这世上能吃苦和坚持的人多了去了,真正让小道士改观的还是晚上的徐长安。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徐长安拿出半个肉包子,他用买药材不多的钱买了几个馒头还有一个肉包子。

    他带了半个肉包子出来,剩下的半个被他放在了家里。

    他知道,药房养着一条大狗,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偷药。

    小小的身影靠近药房,把馒头丢了出去,那只和当时徐长安一般高的大狗闻见了肉包子的气味,便走了过去。

    看到大狗被包子吸引,小小的身影靠着墙,拿着一块石头走近了药房。

    他识字,也看过很多杂乱的书,只要让他敲开药房的门,他便能自己抓药。

    可他还是低估了大狗的警觉性,当他举起石头刚好砸开锁的时候,那只大狗反应了过来,一下子把小长安扑倒在地。

    大狗才想狂吠,徐长安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把手放进了大狗的嘴里,不让大狗出声。

    锋利的犬齿刺破他的肌肤,血一滴一滴的落下,小长安咬着牙,用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了大狗的头上,那只大狗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

    ……

    徐长安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药,他还给那位只会哄抬药价的杨掌柜一个教训。

    把他的所有药材洒在了地上,随后扬长而去。

    就是这个时候,小道士才对徐长安另眼相看。

    这个小破孩平时怂怂的,可发起狠来,比谁都狠。

    能吃苦和能坚持的人很多,可能吃苦、能坚持,且对自己和对别人都狠的人才能成事。

    当时,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傅摸着他的头顶说:“道一啊,你看,这才是以后能成事的人,会隐忍,也能发狠!”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对那个平日里怂怂的小男孩另眼相看。

    他也知道了一个道理,越怂的人,发起狠来越狠。

第一六零章 死守(一)

    死守(一)

    李道一坐着,手撑着下巴。www.uu234.cc

    别人的想法他不知道,可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希望现在的一切,喜欢微风暖阳,喜欢那些平凡的人们,喜欢躺在树上偷懒的日子。

    现在的一切都很好,不需要改变。

    所以他才会来找徐长安,所以他才会给圣皇一些告诫。

    甚至他明明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却仍然巴巴的跑到徐长安的身边。

    他相信徐长安,相信他能够和他的父亲一样,好好的守护着现在的世界。

    所以,当徐长安在北蛮誓死护着苏青的时候,他感到了安慰;当徐长安独带五千人对峙柳承郎的时候,他感到了高兴。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人身上一些特质。

    大概有东西需要守护的人都比较低调。

    明明有着天大的能耐,却往往甘愿做个乐呵的小人物。

    他摇了摇头,徐长安未来的路真的难走,甚至连他都已经很看不清了。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远方,若是有人敢动徐长安分毫,他李道一就是拼着这条命,也要让他知道动徐长安的代价!

    那个方向,刚刚恰好有一个道士背着长剑离开。

    ……

    三军齐发,似乎和前次没什么不同。

    同样是三军齐出,只是各自所承担的任务都变了一下。

    郭汾面对象军,不许要战胜,只需要缠住他们。

    而徐长安的任务也差不多,只需要死死的用楚氏山阵缠住秦韩两家的山阵,那便行了。

    真正的主攻任务落在了姜明的身上。

    北门没有蛇群,若是单凭越州城原有的守军,根本不是姜明的对手。

    可事无绝对,所以他们此次的进攻只是一次佯攻而已。

    目的也很简单,想看看这越州城还有什么底牌。

    三军齐发,声势更甚之前。

    并且此番姜明还补充了一万五士兵,郭汾一万五,徐长安损失最小,姜明把愿楚家的旧部全部还给了他,所以便没了新的援军。

    此举对于徐长安来说,比把三万大军给了他更加有用。

    如此一来,他手上便完整的拥有了当初赵晋带来的山阵。

    赵晋也有些开心,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甚至是圣朝都已经开始信任他了,舞台也搭建好了,就差他上台表演。

    徐长安一身红色的盔甲,位于中军。

    战鼓擂响,士兵们嗷嗷的往前冲锋,城门之上不断的投下了石块。

    可这些并不能足以抵抗圣朝的精锐。

    城楼之上的秦亥看着这些士兵,咧开了嘴朗声道:“世子,别送炮灰上来了,我知道你手里有楚氏山阵,咱就山阵对山阵吧!”

    说完之后,便见城门大开,越有两万之数穿着暗红色铠甲的甲士冲了出来。

    徐长安见状,立马鸣金收兵,随后看向了身旁的赵晋。

    “赵将军, 拜托你了!”

    赵晋微微鞠躬道:“末将必不负元帅之托!”

    说完之后,身骑白马率先冲了出去,身后跟着约莫一万的山阵甲士。

    同样是山阵,不过楚氏山阵的铠甲红得更加明亮一些。

    两军相交,一时僵持不下。

    虽然楚氏山阵精锐,可秦亥手下集齐了韩、秦两家的山阵,胜在数目多。

    同时,东门的郭汾也且战且退,利用轻骑兵灵活快捷的特点,一直和象军进行游斗,也未分胜负。

    至于姜明坐镇的北门,则是出现了一面倒的局势。

    没了蛇群的加持,越州城的老弱残兵怎么会是姜明的对手。

    甚至不少的士兵搭上了云梯,已经登上了城墙。

    ……

    韩府。

    韩家老祖坐在首位,下方是韩士海还有他唯一的孙子韩稚。

    柳承郎坐着轮椅坐在了大厅中央,任凭韩家老祖的脸如何的黑,他还是面带微笑,临危不乱。

    林扶风没有亲自指挥象军,对于他来说,应付一个郭汾还是比较的轻松。

    韩家老祖脸色很黑,柳承郎设计让贺蛟全军覆没的事他也知晓,当时因为贺蛟无礼傲慢,所以他也支持。

    可没想到,这贺蛟刚刚被灭,姜明便卷土重来。

    不仅如此,而且攻势更甚从前,整个北门摇摇欲坠。

    他有种自断一臂的感觉。

    韩家老祖不停的踱步,看着柳承郎,却又不敢开口指责什么。

    城外喊杀声越来越大,这时候,北门传来了战报。

    看着满身伤痕的士兵,韩家老祖挥了挥手,不用报,他都猜得到北门的情况。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了口。

    “柳先生,你看这北门该如何守?”

    柳承郎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的看向了门外。

    看见柳承郎不搭理自己,韩家老祖也无可奈何,便只能愤怒的甩了甩袖子。

    林扶风终于忍不住了,只能开口说道:“韩兄别急,我看着东门的郭汾也没有攻城的**,要不我分兵前来帮忙。”

    韩家老祖脸上才浮现喜色,脸色便立马冷了下来。

    “多谢林先生好意,可这北门还能坚持一会儿!”

    韩家老祖死死的盯着柳承郎,说话的便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卿相。

    “柳先生这是何意?”

    柳承郎微微一笑,这才说道:“自打贺蛟前辈罹难之后,我便料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和陆先生研究了良久,终于有了个结果?”

    “此话怎讲?”韩家老祖连忙问道。

    “这一次的进攻无非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你若这样守,说不定真给姜明破了城。”

    韩家老祖看到柳承郎胸有成竹的模样,平复了心情便立马问道:“那先生说该如何是好?”

    纤薄红润的嘴唇中只吐出了三个字:“开城门!”

    话音刚落,韩稚便再也忍不住了。

    “柳先生,你这是何意,你这法子在南方已经用过一次了,难道这才姜明还会上当?”

    “那姜明可不是傻子!”

    柳承郎看着韩稚,微微一笑说道:“少主莫急,这姜明一定不敢入城,如若不信,你我可打一个赌!”

    “什么赌?”

    “以这座城和我的命作为赌注!”柳承郎掷地有声,接着说道:“打开北门,若姜明敢进,少主可先取柳某项上人头,如若不然……”

    韩稚面上稍有怒气,立马反问。

    “那又如何?”

    “若柳某侥幸猜对,那请少主乔装打扮,带着银两,离开越州城!”

    他话音刚落,带着面具的韩士海看了柳承郎一眼,满是感激。

    韩稚想也没想,便回道:“好!”

    韩家老祖看着两人打赌,没有任何的动作。

    最终,韩稚看向了自己的爷爷,韩家老祖微微颌首。

    韩稚咬咬牙,使劲的在柳承郎面前挥舞着双手。

    “好!我就陪你玩!”

    “开城门!”

    柳承郎听到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欣慰的笑容,看着韩士海点了点头,只是这个微小的动作除了两人之外,没人再看到。

    前一夜,柳承郎率先找到了韩士海。

    他和韩士海说的话和今日在大厅之上所说的没什么差别,不过昨夜柳承郎却是希望韩士海力挺自己。

    作为交换,柳承郎得想法子在城破之后,保证韩稚能够离开越地,找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所以,才会有了这一幕。

    韩家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守不住的,城破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可当知道命运之后,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坐以待毙的,还有一部分人想试一试,看看有没有奇迹发生。

    当城门大开时,南凤出现的一幕再度出现在越州城。

    姜明果真退兵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姜明上了一次当,宁愿小心一些,放弃有可能的机会,也不敢用士兵门的生命去赌。

    ……

    属于韩家不大的地盘上,有一汪澄净如境的湖水。

    湖水边上,站着数十个人。

    他们穿着黑袍,为首之人却是一个满脸病态,消瘦却又袒胸露腹的年轻人。

    “回少主,这九龙符大概就在这湖底。”

    湛南捋了捋鬓间的长发,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解开这阵法需要多久?”

    “大概需要半个月。”

    湛南看向了远方,最后叹了一口气。

    “半个月么?可我听说这韩家估计撑不住半个月了。”湛南喃喃自语道。

    身边的人看着自家少主,都静静等着少主的命令。

    “开始吧。”湛南缓缓的说道。

    许多黑袍人犹如水蛇一般跳入了湖中,打破了沉静的湖水。

    “让丹鸟部、天风部还有毕方部全部赶赴越州城吧,帮助韩家抵抗外敌。”

    一直在湛南身边如同铁塔一般的黑衣人立马惊讶道:“可这样,少主身边便……”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湛南挥了挥手。

    “他们的血脉属于天空,在水里也没用。至于我的身边,也用不了那么多的人。”

    湛南看着铁塔般的黑衣人说道:“啊洪,你这么看不起你家少主么?”

    名为“啊洪”的壮汉立马低下了头,连忙说道:“不敢!”

    湛南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柳承郎真是有意思,他这求援都出人意料!”

    啊洪在湛南的口中听过很多次的柳承郎,却没有见过这个能让少主随时提起的人。

    “有趣有趣。”

    啊洪抓了抓脑袋。

    湛南想着便笑了一声:“啊洪,你见过湛胥黑脸的样子么?”

    湛胥也是他的少主,一个温和而有礼的人,所以啊洪摇了摇头,他的印象中,胥少主仿佛能掌握一切,对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

    “这柳承郎求援就求援,不和湛胥明说,反而直接开了城门。你可不知道,这个动作吓了湛胥一跳,急得他立马找我要人!”

    说完之后,湛南再度笑出了声。

第一六一章 死守(二)

    死守(二)

    看着大开的城门,姜明不是没有动心过。www.uu234.cc

    不过最后理智战胜了诱惑。

    进了城门便有两种结果,若是不进那么门,那么只会有一种结果,只不过是消耗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

    最终他看着那两扇梦寐以求的城门,叹了一口气,随后勒紧了马头,转身离去。

    柳承郎,我不管你是虚是实,我姜明绝不会让更多的士兵的命填进去。

    曾经跟过姜明多次的部下,都惊诧的看着这一幕。

    因为他们知道,当初他们的将领是以能拼敢打才闯下赫赫威名的。

    ……

    越州城。

    陆江桥最近可是大闲人一个,越州城的内政由韩士海处理,他不好说什么,便每日都来找柳承郎喝茶聊天。

    最后,索性自己住处也不回了,直接便在柳承郎这里当了一个长客。

    柳承郎没有说什么,有个人能陪自己讨论时政也是极好的。

    陆江桥还是如同往日一般斟茶,然后习惯性的递给了柳承郎,柳承郎坐在轮椅之上,捧着茶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说吧,今日你又想了解一些什么?”柳承郎没好气的问道,他明明知道陆江桥别有用心,只是来利用自己,可偏偏自己还拒绝不了他。

    陆江桥成了闲人,这越州城如何自然要通过柳承郎方能知晓。

    “听说这韩家家主准备让咱们的韩少主走了?”

    他说到“韩少主”三个字的时候,咬字稍微重了一些。

    柳承郎点了点头,装作没有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手和有些通红的眼睛。

    “这韩家就他一个独苗了,韩士涛这辈子估计是不会再娶了。”柳承郎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低下了头,似乎眸子中进了沙,有些难受,他用袖子擦了擦。

    陆江桥点了点头,从柳承郎的手中拿过了茶杯,再给他续上。

    “这韩家之中,就当年的韩二公子有几分模样,有情有义,算得上一条汉子。他这一辈子啊,就为了爱情和亲情活着。”陆江桥似乎没有注意到低着头的柳承郎,接着说道:“若是当年没发生那档子事,估计凭他跟着那位所立下的功绩,就是封一个小侯爷也不为过。”

    柳承郎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想了曾经那个日夜陪着他的丑女人。

    陆江桥看到他这个模样,原本兴致勃勃的他突然张不了口。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陆江桥虽然不知道柳承郎为何会这番模样,可猜也猜得到,自己话语之中肯定有几句刺痛了他。

    “没事,我也觉得韩士涛是个男人,假如他真的此生不再续弦的话。”

    柳承郎杯中的茶又没了。

    陆江桥才想拿过他手中的杯子,却被他伸手阻挡了。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一个穷且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和一个皇家贵胄天之骄女的故事。”

    陆江桥一愣,知道柳承郎露出他的软肋,说自己的故事了。

    故事的前段陆江桥听过很多次,也听过很多版本,可听当事人一说,这才能深刻的感受到那个女孩子的勇敢。

    只是故事的结尾柳承郎改了一下。

    他始终还是不能面对那晚的自己,他也不敢和别人说是他为了获取神秘人的信任逼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去死。

    讲道后半段的时候他身体似乎有些发冷,嘴唇不停的哆嗦,手也颤抖起来。

    “最终,那个女孩在家人和爱人之间为难,便自杀了!”他声音很轻,但总给人感觉说这句话用出了他全身的力气。

    陆江桥目光有些呆滞,他知道那位公主,在那位公主极小的时候便表现出极其高的天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也深得圣皇喜爱。他还知道,圣皇曾下了密旨,让三位元帅寻找那位公主。

    可他今日终于从柳承郎的口中知道了那位公主的下落。

    柳承郎牙关不停的打颤,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陆江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其实相处下来,他觉得柳承郎这个人也挺不错的,不似外界传言那般冷血和狂傲,他甚至把这个比自己小了接近二十岁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陆江桥只能拍了拍柳承郎的肩膀。

    柳承郎突然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陆江桥。

    “等我证明圣皇错了的时候,我便会下去陪她。”

    陆江桥如同慈父一般的看着柳承郎,最终缓缓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你和韩二少爷,都不错。”

    他拿过柳承郎早已空了的茶杯,正想添水,这个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书生却猛地往前一扑,跌倒在地,不过手还是死死的捂住了茶杯。

    陆江桥不知道为什么柳承郎那么执着于这杯水,只能急忙把他扶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心情不好的柳承郎,最终只能缓缓说道:“你莫多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衣袖扫过桌面,走向了门口。

    “这茶你能帮我续,可这人,谁又能帮我续上?”

    陆江桥脚步一顿,看向了夜空。

    他又何尝不希望能够续人,他陆家的希望也没了啊!

    最终,他没有回话,走出了门外。

    ……

    “后悔了么?”帷幔后面传来了声音。

    柳承郎虽然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可通过与林扶风的日常交流,他也知道,这个人应该是他们口中的胥公子。

    “当然后悔。”他早已习惯了这个人的神出鬼没,只能淡淡的说道。

    黑暗中的胥公子摇了摇头道:“可惜啊,任凭你修为通天,也不能回到过去。”

    柳承郎默不作声。

    “你是不是觉得当初若你和她一同死在刑部那场大火中也是极好的?”

    柳承郎抬起头看了一眼帷幔后的人影,缓缓的点了点头。

    “可你这一身的才华怎么办?让后人说你柳承郎只会吹牛,白衣卿相不过一个笑话?”

    柳承郎的脸上有了挣扎的神色,显得极其的纠结。

    “事情已经过了,便不用再多想。”帷幔之后转出了一个清秀俊美的公子哥,两鬓的长发自然下垂,约莫十**岁的样子,眼皮上有一丝红晕,还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穿着青白相间的长衣,腰间系着一块上好的玉,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折扇上画着一株大大的柳树。

    这是胥公子第一次露出了真容,之前不管是在刑部大牢出谋划策,还是暗中护送前来越地,他都没有露过面。柳承郎一直以为胥公子是个留有胡须,看似温文尔雅的,而立之年的中年人,没想到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少年郎。

    湛胥看了一眼桌子上之前柳承郎护着的茶杯,随即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缓缓的往茶杯里倒水。

    柳承郎才想阻止,却被他的话惊在原地。

    “这茶我能续,这人嘛,就要看你了!”说罢,轻轻一笑,端起了满杯茶递了过去。

    “别这样看着我,我待你如何你心里自然清楚,你也不用怀疑我说的话。”

    湛胥懒洋洋的倚靠在柱子上,收起了折扇,用扇子撩了撩自己额前的长发,随后把扇子往身后一插,这才慢慢说道:“我啊,只是看不惯有些人没有斗志的模样。”

    他说着,凑近了柳承郎。

    “我给你资源,你最好利用好,能拖一天是一天,不然的话,估计真的是茶好续,人难续噢!”说完轻轻一笑,抬起了柳承郎拿着茶杯的水,帮他送到了唇边。

    柳承郎虽然看似坐在了轮椅之上,可看得出来,他很激动。

    “对了,韩稚什么时候走也得知会我一声,我看他们韩家也是可怜得很,保护自己的东西都没了斗志。特别是韩大少 ……”

    湛胥想了想,立马改了口。

    “特别是韩大小姐和韩二少喝了一顿酒之后。”

    柳承郎终于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看着湛胥立马问道:“你想干什么?”

    “他们韩家没了斗志,那便摧毁他们的宝贝,让他们有斗志。”

    柳承郎脸紧紧的绷住。

    “他们韩家最宝贝的就是韩稚这根独苗。”

    湛胥不在乎的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想毁了他,这样‘韩大小姐’和韩老头才会拼命。”

    湛胥俯下身来,嘴角勾起一丝邪笑,轻轻的拍打着柳承郎的脸。

    “所以啊,你知道我对你多好了吧,你可要好好表现哦,最好做什么决定先和我说一声,要不然,我怕也一不小心把你的宝贝给毁了。”

    湛胥站起身来,一声轻笑道:“记得哦,我要韩稚的行踪。”随即转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柳承郎咬咬牙,他知道这是胥公子给他的机会,或者说是考验。

    他也没办法不相信胥公子所说的话,他知道这些人有着神奇的力量。

    他低着头,眼神越发的坚定起来。

    ……

    同时,垂江、南凤和栖梧涌进了不少奇怪的人。

    他们穿着黑衣,善于寻宝,年龄也都很大,甚至有很多人都是残缺不全,要不少了手指头,要么少了一颗眼珠子。

    他们,便是圣皇当年培养的摸金卫。

    集阵法、寻穴、伪装、刺探、鉴宝之能的一群人。

    他们在三座城以及城边搜寻了一圈之后,把目光盯向越州城。

    ……

    今天就一章,第二卷要尽快结束了。

第一六二章 死守(三)

    死守(三)

    十二道召谕五天之内接连下来。www.uu234.cc

    三位年轻的元帅有些不解,他们不明白圣皇为什么突然急促起来。

    一场拖下去稳赢的战役,非要逼着他们速战速决,用生命去搭建胜利的天梯。

    接下来的**日,他们都进行了小规模的骚扰,可每次柳承郎都调度有方,防守得滴水不漏。

    更为恐怖的是,三人都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的战斗力在增强。

    他们还得到了探子来报,秦亥几乎把黎回的所有士兵都带来了越州城。

    姜明知道,对面从各个地方寻找外援,大概是想孤注一掷了。

    这个时候,他们只需要往下拖,围而不打,等他们把对方的士气拖没了之后,越州城不攻自破。

    若是现在接战,只怕胜负还难料。

    这个道理显而易见,姜明知道,柳承郎知道,就连所有人公认的,不通兵法的徐长安也看出来了。

    可柳承郎却没有办法不这么做。

    因为湛胥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尽管表现出决战的样子,对面必定会接!

    柳承郎不知道湛胥哪儿来的自信,不过他只能选择相信面前这个人。

    很快,他终于知道湛胥的底气来自于何处了。

    一道蓝色的光芒直冲天宇,照亮了大半边的天,甚至远在长安都看得到那蓝如海水的光柱。

    湛南的脸色有些疲惫,不过却脸上却有掩藏不了的笑意。

    这第一层阵法破了,只需要潜下这深不见底的湖中去,便可以找到入口,找到传说中的九龙符。

    湛南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块羊皮,看着上面的记载,在这蓝色的光柱中,露出了激动的笑。

    当夜,圣皇面色阴沉,他立马提笔写下了一封召谕,吩咐郝公公亲自送去,随着郝公公一起前行的,还有一柄能够代表皇权的长剑,名轩辕。

    同时,渭城中,负手而立的先生在身子背后把玩着一把新戒尺,戒尺在他的手中,宛如那些用棍棒的高手手中的棍棒一般,不停的在指尖翻转,可偏偏落不下去。

    他抬头看向了那道蓝色的光芒,嘴唇动了动,不远处一个黑衣人半跪着候命,只需要这位先生点下头,他们便会立马行动起来,去凑凑这越州城的热闹。

    这位先生始终没有点头,最终叹了一声,幽幽的说道:“既然长安在那,我们便不掺和了。”说完之后,他把戒尺拿到了身前,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手掌。

    “行了,我们不参与,但我要知道消息。”

    话音才落,那半跪候命的黑衣人低头应了一声,便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仅仅一日的光景,郝公公便到了越州城外。

    他一改往日谄媚的脸,很是严肃,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三位元帅,接旨吧!”

    徐长安等三人纷纷跪下,毕恭毕敬。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越州反叛之事,不宜拖之。姜明、徐长安、郭汾以三日为限,攻下越州,所需粮草军士,可凭轩辕剑调度。三日未取越州,军法处置!”

    三人结过圣旨,有些迷惘。

    这圣旨只是单纯的催促他们三人而已,可最后军法处置却是值得让人玩味。

    而且这四个字也体现出了圣皇急切的心情。

    郝公公把看得三人接过了圣旨,捏了捏嗓子,似乎是在清清喉咙,随后尖细的声音传来:“三位,陛下这圣旨虽然写得很简单,可你们三都应该知道陛下的脾气。他说的军法处置只有一种结果,那便是……”郝公公说着用手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这三人,当初自己少不了对他没卑躬屈膝,特别是姜明和徐长安。可如今,圣皇发话了,他也不能再留半点情面。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圣皇陛下着急,皇后仙去的时候,圣皇陛下直接跪在了乾龙殿外大哭,当夜雨打芭蕉,沙沙的声音犹如几百人一起敲门一般。

    还有一次便是那位王爷叛出长安的时候,圣皇陛下在乾龙殿内来回的踱步,时而哀叹,时而摇头,就这样度过一夜。

    这一次是第三次,圣皇圣旨写到最后一个字,便急匆匆的收了笔。在这之前,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喜爱书法的人来说是不可能存在的,特别是圣皇,这个极其喜爱书画的皇帝。

    圣皇也顾不上圣旨上提笔时落下的那一滴墨,便急忙让郝公公出发,郝公公远来战场,都来不及和巷子里那个寡妇知会一声,便穿着官服和锦鞋来到了越城之外。

    郝公公再度扫视了三人一眼,眼神在姜明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一眼徐长安,这才收了回来。

    “陛下说了,不过你们的先辈立了多大的功绩,若是在这件事上有了懈怠,照斩不误!”

    三人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那道出现了一个时辰便消失的光柱现世之后,圣皇便急忙派人来督战,而且来人是他的近臣。

    三人都不是笨蛋,他们才明白过来圣皇发起战争的目标一直是那道光柱。

    特别是徐长安,他觉得嘴唇有些干,口中有些苦涩。

    他一直以为圣皇是因为知道越地百姓苦,是因为陆子昂以死相谏这才发动的战争。

    看来一切都错了,他的目标一直是这时候出现的那道蓝色光柱。

    徐长安这才明白庙堂之上的卑鄙之处,借着天下大义的旗子,做着为自己谋私利的事情。

    当了婊子,却又立了贞洁牌坊。

    徐长安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利有些重,甚至有一股子臭味。

    郝公公似乎没有注意到徐长安的低落,他举起了手中金灿灿的长剑,对着三人说道:“三人应该知道吧,这是以圣皇陛下姓氏命名的剑,若是诸位需要什么帮助,只需言语一声,见此剑,如圣皇亲临。”

    徐长安喉咙动了动,他本来想说:“这剑应该也是会悬在三人头上的吧!”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姜明和郭汾听到郝公公的话,立马抱拳道:“得令。”

    姜明用手肘拐了一下徐长安,徐长安这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得令。”

    郝公公似乎非常满意三人的表现,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声音尖细而又难听:“那老奴就仰仗三位了,老奴必定会好好配合三位。”随即眼神一凝,话锋一转:“不知道三位打算何时总攻啊,老奴从长安来这越州,不眠不休的飞了一天,这才赶到,按照圣皇的意思,你们可是只有两天了!”

    “三位小元帅得抓紧呐!老奴认得人,可这轩辕认不得人呐。”说着便再度晃了晃手中金灿灿的长剑。

    徐长安低着头,想了想便直接说道:“明日!”

    郭汾和姜明顿时一惊,他们之前并未商议过总攻之事,而且之前徐长安也未曾参与讨论,可现在他却直接应承了下来,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郝公公满意的笑了笑,把那柄金灿灿的长剑放进了一个锦盒里。

    “那老奴就静候三位佳音了!”

    说着,便离开了营帐。

    姜明和郭汾看了徐长安一眼,三人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郭汾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徐兄你为何应承下来明日总攻,我们也未曾商议过呐!”

    说完之后,苦笑一声。

    “好,就明日!”姜明突然出声,郭汾顿时一愣。

    姜明看了徐长安一眼,笑了笑说道:“我们最近一直在骚扰,敌军已经疲惫。要说准备,我们的士兵可是随时都准备好了。而且若是等到后天再进攻,若攻不下来,你以为圣皇能放过我们?”

    “我们早些攻城,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第一波攻不下来,还能有第二波。”

    郭汾看了看两人,随即沉默下来。

    最终,郭汾咬咬牙道:“好,明日就拼上一拼!”说完之后,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朝着自己东门大营走去。

    徐长安和姜明同时出了营帐。

    徐长安低着头,看着两人的影子,突然说了一句“谢谢”。

    姜明一愣,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什么谢谢,你考虑得比较周到而已。而且,大智若愚。”

    徐长安耸了耸肩说道:“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姜明笑道:“不懂就算了,回去布置一下吧,明日有一番苦战。”

    徐长安点了点头,便走了。

    姜明看着他的背影,长吁了一口气。

    他不懂徐长安藏些什么,他肯定学过一些兵法,不然也不会再南凤时果断的以五千人吓退了柳承郎;更不会在垂江用了攻心之战。这些就算是让他来做,都不一定做得有徐长安漂亮。可他一直装作愚钝,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姜明也懒得问。

    姜明看了看天空,月儿已经爬上枝头。

    时间不多了呐!

    ............................................................

    说一下,圣旨为什么是“制曰”,圣旨分为三类,召曰:昭告天下:制曰:昭告百官;敕曰:升迁官员,告诫。

第一六三章 死守(四)

    死守(四)

    越州城外,原本清澈的护城河如今也变得浑浊起来;若是往些年头,来往的行商客都要经过严密排查,强行管制百姓出入,城外的都长满了野花和野草,一到春夏时节,那些花儿便无拘无束的成长,整个城外姹紫嫣红一片,煞是好看。UU小说

    可如今,大军的到来,往来的攻伐,原本蝴蝶的乐土成了一片荒芜,一阵风吹来,黄沙骤起。甚至空气中带有丝丝的血腥味。

    长时间的盯着那护城河看,那污浊的水竟是暗红色。

    天方亮,战鼓声声响。

    越州城下。

    北、东、西三门之外烟尘弥漫。

    城门之上守城的士兵这段时间被折磨的够呛,听到战鼓声便使劲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后扶着腰探出头去看。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城下的场景,一支长箭便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

    这个当了十几年越地兵,经常仗着身份欺压百姓的他终于在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倒在了城墙之上。

    当他的头身子软软的搭在城墙之上时,其余的守军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们立马看向城下,只见烟尘四起,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等到烟尘散去,只见数万甲士整整齐齐的列队于城下,此时朝阳才渐渐升起,他们的长戈和盔甲在阳光下显得异常的璀璨。

    守城的老兵们纵然经历过很多次战役,可真正被震撼是这一次。

    他们不知道这些士兵是如何在夜里摸到城下的,甚至连他们都没发觉。

    要等到他们擂起战鼓这才知道兵临城下。

    他们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守卫太过于松懈还是因为对手太过了强大了。

    这些老兵油子看着城楼下严阵以待的敌人,不由的咽了咽口水,这时候他们才行动起来,急忙派人朝着韩府跑去。

    柳承郎登上了北门,看着脚下的士兵,连他都有些心惊。

    此时的他有些羡慕徐长安、姜明和郭汾了,毕竟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将不再勇而在于谋。他自问谋略上不逊色于三人,可这士兵质量至上他便比三人弱上不少。

    他看了看城楼下的敌人,叹了一口气,便只能幽幽的说道:“死守吧!”

    说完之后,他面色有些凝重,看了看远方,那是前夜光柱升起的地方。

    韩家老祖本想派人去看看,可却被他给阻止了。

    他知道这便是胥公子所求,他也明白了那个看起来清秀的男子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他们了。

    世人大多都有一个秉性,无利不起早。

    原来,他只是想用韩家来帮忙拖延时间而已。

    他没有过多的话语,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韩家老祖,然后摇了摇头,便和林扶风交流起来。

    韩家老祖知道他的意思,也看向了林扶风。

    聪明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推测出很多的事情,韩家老祖看了他一个眼神,便知道了南方部落为什么会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了。

    寒芒交相辉映,士兵们嘶吼着,红色鲜血四溅,断臂残肢横飞,很多人杀红了眼,连护城河都逐渐由暗红色变成了鲜红色。

    三门齐攻,即便是东门郭汾面对象军都像不要命了一般,他率先带头冲锋,也打得林扶风措手不及。

    至于西门,重甲步兵对上重甲步兵,在赵晋的指挥下,楚氏山阵占尽了上风。

    不过相对应的,他们这一会儿攻伐所消耗的士兵比之前一个月的还要多。

    姜明攻势如潮,一波接着一波,即便是柳承郎坐镇,也只能看着圣朝的士兵架上云梯,攀登城墙。

    柳承郎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惊慌失措,他安静的坐在轮椅之上。

    王汇海在他的身旁,用黑色的巨剑帮他挡下了飞来的流矢,还顺手杀了几个登上城门的士兵。

    柳承郎看着天空,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有一个士兵爬了上来,他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瘸子和他身后有些黝黑的壮汉。

    这些士兵在柳承郎手下吃过亏,自然知道当初大名鼎鼎的白衣卿相。

    若是他能杀了这个人,不仅能为在南凤攻防战中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更能夺得首功。

    他想到没想,便朝着柳承郎冲去。

    只是刚靠近那个安静坐在轮椅上的瘸子,一道黑色的光芒便一闪而过。

    一个士兵在柳承郎的面前被从上至下平均的分为了两半,那鲜血飚在了他白色的袍子上和脸上。

    他看了王汇海一眼,没有言语,擦了擦脸上还有些温热的鲜血。

    “走吧,我有些乏了。”他朝着王汇海说道。

    王汇海用一块麻布擦干净剑上的血迹,把麻布随意的别在腰间,这才站在了柳承郎的身后,推着他缓缓下楼。

    韩家老祖有些犹豫。

    自打柳承郎给了他那个眼神之后,他细细一琢磨,这才惊觉事情不简单。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想了想,此事还是先别和他说。

    正好三军攻城,他便把韩士海打发去守西城门去了。

    韩家老祖知道自己不是圣朝的对手,之前看到两个儿子喝酒聊天时便已经隐隐萌生退意,再经过柳承郎眼神提点,他更加不想成为两个庞然大物战斗的牺牲品。

    圣朝自然不必多少,兵强马壮;而另外一方,则是能够随意支配南方五部落的人。

    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

    这位老人探出头去,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这才打开了锦囊。

    这个锦囊是柳承郎给他的,他知道柳承郎当是有些事不好当面说,所以才会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提点自己在韩府大门底下找到这个锦囊。

    韩家老祖打开了锦囊,上面只有一句话。

    他看完之后,便立马唤来摩拳擦掌准备上战场的韩稚。

    韩稚看着爷爷,立马恭敬的拜了两拜。

    自小以来,他父亲对他关心算不上太多,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只会修炼。

    很小的时候,他跟着教书先生认真的学习,只有爷爷会查他的功课,父亲从来不过问,他只会躲在那个阴暗的密室里面修炼;即便翰林院那些先生考教他,给了他一个“上甲”的测评,他父亲也只会淡淡的说一句“不错”,便一头栽进了密室里。

    后来,他只有到处惹事,喝酒。打了翰林院几个编纂书籍的先生,甚至把他们剥光吊在树上,或者去平康坊让那些寻欢作乐的大官下不了台,他的父亲才会把更多的经历和时间放在他的身上。

    韩稚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有了纨绔子弟的样子。

    没有人是天生的纨绔,所有的纨绔都有一颗需要被关注的心。

    再后来,韩士海也懒得管这个儿子了,便由得他去了,若是有谁不开眼,不上道,咬着韩家不放,他也懒得说什么道理,能直接动手的绝不和人言语。

    不过,大多数时间,爷俩闯下的祸都需要他爷爷去解释,去安抚。

    他曾经不止一次见到爷爷卑躬屈膝的端着酒杯和人道歉,也不止一次看到过爷爷在深夜里写信,天一亮便去别人府上拜会,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了进去。

    他知道,爷爷都是为了他。

    在越地,他韩家说一不二;可在长安,还是需要夹着尾巴做人。

    所以,他对这个爷爷十分的敬重。

    知道爷爷叫他,他连甲胄都顾不得脱下,急忙跑回了韩家大宅。

    韩家老祖看了自己的这个孙子一眼,随意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韩稚不知道爷爷为什么突然赏了他一巴掌,他捂着脸,看着爷爷,不明所以。

    韩家老祖沉声道:“你这祸害,穿着甲胄想做什么?”

    韩稚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去帮父亲守城!”

    “他需要你帮么!”

    韩家老祖狠狠的说道,他挽起了袖子,胡子也翘了起来,脸色也有些发青。

    “就是你这祸害,惹谁不好,非要惹那徐长安,看看现在!”

    韩稚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爷爷,当初徐长安被那个便宜二叔救走的时候,父亲和爷爷也未曾多说过一句。

    即便南凤、垂江和栖梧失守,他们都未曾说过什么,怎么今日便突然说起这茬了?

    “可……”

    “可什么可!”韩家老祖似乎十分的气氛,脸色由青转红。

    “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都败在你这倒霉玩意手里了,若是可以,老夫宁愿没你这个孙子!”韩家老祖举起了巴掌,顿在了半空中。

    最后,他颓然的放下了手,转过了身,背影有些佝偻。

    “你走吧,就当我韩家没你这个祸害。”

    韩稚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从小到大各种委屈立马浮上心头。

    没有母亲,没有父亲管教,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他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也想起了老人为他受过的气。

    他抹了抹眼泪,咬着牙,最终卸下甲胄,跪在地上,对着背对着他的老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老人在自己孙儿跪下的那一刻差点就忍不住转身了,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孙子聪明,若不是因为父辈出了一些乱子,凭他小时候表现的聪明才智来看,如今应该不会弱于那些所谓的榜眼,探花吧。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因为这是他韩家唯一的血脉了。

    这位在越州说一不二的人转过身,眼角泪光闪烁。

    他看着那扇大开的大门,轻轻的说了一句:“稚儿,一路走好,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去了哪!”

    门口一道叹息声响起,韩士海出现在门口。

    “你怪我么?”老人问道。

    韩士海摇了摇头,看着韩稚远去的方向。

    “其实是为了我啊,若不是我们听了那群神秘人的鬼话,父亲你一直想要我进入大宗师,然后弥补身体缺憾,也不会闹得这个地步。”

    韩士海轻声说道。

    老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低下了头。

    当初他也是误信谗言,说这功法能够洗筋伐髓,这才让自己的大儿子换了功法,引发家庭惨剧。其实,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自己的贪。

    老人嘴角嗡动,没有发生。

    韩士海拍了拍自己父亲的肩膀,随即说道:“别想那么多了,我都这个年龄了,有些事早已经想开了。”

    说完之后,韩士海转身离开。

    ……

    随着河水的变红,嘶喊声的变大,越州城摇摇欲坠。

    西门。

    赵晋指挥楚氏山阵,刚开始只能稍微占据上风,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黎回和越州的士兵体力渐渐不支,赵晋见状,楚氏山阵便如同一堵堵钢铁打造的墙体一般,缓缓的向着城门推进!

    巨大的木头不停的撞击着大门,看来这西门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韩士海从城头往下看,面无表情。

    稚儿已经走了,就算是他死在这里,只要稚儿平平安安的过下半身,他也无憾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看不到稚儿结婚生子了,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以后会娶个怎样的姑娘,一般的姑娘可管不住他。

    不过稍微有些遗憾的是,若以后稚儿结婚,没个长辈主持,会很掉份儿的吧?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看向了城下,中军的楚氏山阵正在用巨大的木头撞着城门,而两侧先锋薛潘和自己的弟弟都奋勇向前,指挥着士兵用云梯爬墙。

    城脚下堆起的尸体已经有一尺多高了。

    韩士海看着自己的弟弟,若是战争胜利,弟弟应该会有个官吧。

    到时候,如果稚儿成亲,若是寻得到的话,也不算没有长辈。

    站在城头的韩士海微微一笑。

    他摸了摸怀中的那盏青铜小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修为和成为一个完整的男人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现在才有了当父亲的感觉,从前他一直没有真正的关心过这个儿子。

    他拿出了那盏青铜小灯,正想把它扔了,却被一个人拉住了手。

    一袭青衫的林扶风。

    林扶风看着他手中青铜小灯面色凝重,缓缓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啊,家主怎可以随意丢弃。”

    韩士海看了一眼林扶风,淡淡的回道:“我的东西,想丢就丢,与你何干?”

    林扶风撤开了拉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我刚刚看到了一出好戏,爷孙情感人呐!”

    韩士海猛地转头,看向了他手中的玉佩,那是韩稚拜师的时候父亲给他的玉佩,稚儿一直贴身佩戴。

    韩士海眼中出现一丝愤怒。

    林扶风一笑,随即俯到他的耳边。

    “少主希望你成为大宗师,死死的抵抗住圣朝军队的脚步。”

    说完之后,便扬长而去。

    韩士海看着推进城的山阵,看着正在整理队伍的秦亥。

    他没有多想,跃下城头,一掌打晕没有防备的秦亥,然后丢到了一旁。

    “越州士兵,出城杀敌!”

    “与越州城共存亡!”

    韩家家主怒吼了两声,城门大开,伤痕累累的山阵再度披上战甲!

第一百六十四章 背城一战

    背城一战

    林扶风去了西城门之后,这才进入城中,到了韩家大宅。

    他并不担心东城门,虽说郭汾奋勇直击,势头也很猛,可这也仅仅只是能够击退他盔下的象军而已,想要破城,完全没有可能。

    若是正面硬憾,南方五个部落中,他地麟部的象军不惧任何人。

    象皮厚实,大象力气也足,一般的重骑兵远远的看见这象军都要逃走。

    只是南方多丛林,也没个开阔的平原,所以象军的威力并不能完全的施展开来,在南方的征战中,象军不仅仅要注意脚下阴损的毒蛇,更要防止来自空中的突袭。

    可到了越州城那便不一样了,越州城外是一大片的开阔地,大象基本无视普通的箭矢,也不用担心地上或者天上的突袭,在这里,象军可以随意驰骋。

    要不是林扶风一部分精力放在韩家和那座湖上,只怕郭汾的大营会直接被象军踏平。

    林扶风管不了郭汾,郭汾争的只不过是一方城门而已,可他却是要考虑整个越州城的安危。

    他走到韩家大宅,韩家老祖见到他眼神一变,微微一愣。

    “怎么,不欢迎么?”林扶风还是一袭青衫,淡淡的笑道,若不是接下来他所说的话,真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和善的先生。

    韩家老祖立马给他斟了一杯茶,他也不谦让一番,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首位。

    林扶风抿了一口茶,看着韩家老祖,嘴角有一丝笑意。

    依照年龄来看,他和韩士海差不多,比起韩家老祖来说还是算小辈。

    他瞥了一眼韩家老祖,随后悠悠的说道:“韩前辈,如今越州城岌岌可危,不知道韩前辈怎么看?”

    韩家老祖知道林扶风身后不简单,此番前来应当是前来探探口风。

    这个老人并没有在意,对于他来说,只要韩家血脉能够延续下去,这一州一城加上自己的老命也不过而已。

    “能怎么看,能守则守,不能守便走,走不了,我就陪我韩氏越城共存亡,反正都这把年纪了,够了!”

    韩家老祖风轻云淡,也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林扶风袖口微摇,一缕缕青色的风在袖口中荡漾。

    老人瞥了一眼,再度开口:“年轻人,虽然你实力高过我,可也高不到能够秒杀我的地步,若是我有个意外,这越州顷刻间拱手送人,只怕你们要取那东西也不容易吧?”

    林扶风淡淡一笑,他的袖口中归于平静,宛如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经营的越州和其它三个老头不一样,当年呐,黎回、百川和穹州都只是收买圣朝派来的官员,并不禁止两地通商。可我越地不同,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我越地闭州十几年,严格管控出入人员,我甚至可以自傲的说,圣朝在我越地的势力比不过我越地的一个百夫长。”

    韩家老祖瞟了一眼林扶风,冷冷一笑。

    “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你们利用,惊慌之下让你们钻了空子,成了你们的挡箭牌。”

    韩家老祖站了起来,自己的软肋已经走了,他此刻毫不畏惧。

    “可我现在话撂在这里,这越州城,我韩家不要了!”

    林扶风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他紧紧的看着韩家老祖,似乎想看穿这个老人一般。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凭什么我韩家莫名其妙的成为你们手中的刀,为你们卖命,凭什么你们不能成为我韩家的刀!”

    “要么你们南方部落全力帮忙抵抗,不然……”

    林扶风眼神一凝,哪里有之前云淡风轻的样子,猛地站了起来撞翻了桌子上的茶杯,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地上多了一滩水渍。林扶风气势骤起,眸子中散出一缕缕青芒,浑身缠绕着一股杀意。

    韩家老祖丝毫不在意,他佝偻着背,走向了门口,拿过了扫帚轻轻的扫着地上的碎片。

    “你别唬我,我都一把年纪了,唬不了我。反正我态度不变,这越州城你们要可以送给你们,我越州的士兵想打的打,不想打的便随他们去了。反正这越州城我是不要咯!”

    林扶风脸色铁青,他们五部落在南方能够为祸多年,靠的便是熟悉地形,且没有占地为王,他们经常打完就跑。但若是让他们守一座城,开玩笑,面对圣朝的军队估计也只有他地麟部有一战之力。

    “韩前辈说到哪里了,这越州城永远是韩家的越州城,你看那贺蛟想反客为主最终死于非命,我们都不曾说过半句,前辈应该看得出我们的诚意来。”林扶风脸色再变,站了起来,让出了首位。

    “诚意?”韩家老祖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我之前也一直疑惑,为什么贺蛟死了,你什么反应都没有,现在想来,是这贺蛟太蠢!”

    “你们把这越州城拿下,守得了这么长时间么?你们确实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可让敌人反应过来,你们又有多少战斗力?这贺蛟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明把他的蛇给烧了!”

    韩家老祖抬起眼看了一眼林扶风,把收拾好的茶杯碎片送出门外。

    林扶风手中突然出现一串古铜色的小链子,链子的一头上有一把精致的长命锁,上面刻着一头扭动着身子,脸上荡漾着笑意的小猪,上头还有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这是个普通的长命锁,也是个不普通的长命锁。

    五岁的时候,韩稚看着其它孩子都有长命锁,便回家哭闹。

    那个时候,韩士海这才想起来韩稚已经五岁了,他把韩稚呵斥走,随后自己钻进了密室。

    夜晚,小韩稚只能抱着被褥沉沉睡去,睡着的时候,眼角都挂着晶莹的泪珠。

    第二天一早,他惊奇的发现枕边多了一把长命锁。

    韩稚视若珍宝,虽然韩稚并不属猪,只是恰好那一年是猪年而已。

    这个银色的小锁韩稚常年带着,被他磨得如同一面铜镜一般光滑。

    这个长命锁在韩家老祖面前晃悠,意思不言而喻。

    “你要如何?”韩家老祖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让人背后发寒。

    林扶风淡淡一笑道:“只是希望前辈不要那么快放弃韩家而已!”

    “对了,我还请了一位朋友来。”

    林扶风拍了拍手,只见柳承郎被王汇海推了进来,柳承郎脸色也极其的难看。

    “柳先生,少主和我一向敬重先生,可人心难料,如今韩家愿与越州城共存亡,有此勇气,着实可嘉,还望先生给出一个激励士兵的法子。”

    柳承郎紧咬着牙关,拳头也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他用锦囊的方式提醒韩家老祖,怕的就是这个局面,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林扶风笑笑,随后看向了那个沉默的老人。

    “韩前辈,是不是?”

    韩家老祖只能点头,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林扶风。

    “对了,东门我地麟部依然会守,其余两门拜托韩家了。”他朝着韩家老祖和柳承郎一拱手道:“拜托两位了。”

    柳承郎坐在了轮椅之上,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林扶风俯下了身子,王汇海识趣的走开。

    他对着柳承郎的耳朵轻声说道:“少主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切莫再次负了佳人。有些事,别等发生了才后悔。”

    柳承郎抬起头看着他,嘴唇有些发干,这才沉声说道:“如今越州摇摇欲坠,对方不计损伤,我们也只能拼命。”

    当谈到军事的时候,柳承郎的眼睛中散发出了光芒。

    “只能用军战连坐法,拼死一战!”

    他语速飞快,一条条法规从他嘴中弹出。

    “凡守城将士,必英勇杀敌,站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

    “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出城作战后,所有城门关闭,不胜不得归!”

    这条规定之严厉,前所未闻,几乎堵住了所有出城作战者的后路。

    柳承郎咬着牙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林扶风,最后说了一句:“我于城头亲自督战,任何人许进不许退!北门韩家老祖亲自领军,西门韩家家主韩士海领军!”

    韩家老祖也看向了林扶风,他知道自己和柳承郎都受到了胁迫,林扶风看了他一眼,依旧面带微笑。

    这个老人只能转过头,朝着柳承郎拱手道:“末将,领命!”

    ……

    越州虽然摇摇欲坠,可仍然还有机会,命令传到了众军耳中,韩家两父子只能咬着牙阻止出城的队伍。

    而此时,林扶风去见了一个人,一个闲人。

    在柳承郎府邸的背后,有一片小树林。

    林扶风对着中年儒士微微鞠躬道谢:“多谢陆先生提点,不然只怕这越州城顷刻之间便没了。”

    陆江桥的眼中出现一抹厉色,抚着胡须说道:“林首领也不用谢我,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林扶风一愣,顿时好奇道:“不知道陆先生需要什么,胥少主最喜欢聪明人,若是有所求,能做到的,必然万死不辞。”

    此番他能够用韩稚胁迫韩家誓死守护越州城,全靠陆江桥。

    他们不怕人有**,就怕世事都看淡的人。

    有了**之后,才会泥足深陷。

    世上有两种人最为可怕,**特别强烈的人和没有**的人。

    前者能为了**无所不能,后者能为了**无事皆不做。

    前者是一把双刃剑,有可能利己,也能伤己;可后者是一柄无法掌控的利刃。

    他们希望聪明人都是双刃剑,能用来伤人,因为他们有信心利刃伤己之前就把他摧毁。譬如,柳承郎。

    当然,此番林扶风得到了陆江桥的指点,他意识到了,这陆江桥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才,谁都喜欢,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急需要有人在明面上做事的组织来说。

    陆江桥深深的看了林扶风一眼说道:“我自然有**,不过不会像柳承郎一般,受尽挟制。我猜想,他现在应该很不高兴。”

    没等林扶风说话,陆江桥接着说道:“不过你们能满足他,却暂时满足不了我。”

    “还请陆先生明示。”

    陆江桥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侄子因为这韩家而亡。我所求,便是这越地韩家三口人没人能逃出去!我要看着他们的血染红这片土地!”

    林扶风微微一叹,知道他和陆江桥只能平等合作了。

    朝着陆江桥拱了拱手道:“那我们合作愉快。”

    陆江桥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不过却有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至林扶风的耳中。

    “这军战连坐法虽然不错,可军队的战斗力要强,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信念和信仰,这越地已经烂到不能再烂,即便逼着士兵出战,没有信念也撑不了多久,你们多做打算吧!”

    (注:历史上的军战连坐法,明朝名将于谦于北京保卫战中用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最终的攻防战(中)

    林扶风看着陆江桥远去的背影,眼中出现了强烈的**。

    对于这种人才,胥公子一定会很有兴趣的吧?

    这时候,韩家两位当家的早已做好了舍生忘死的准备,只要韩稚能够平安无事,别说带着士兵去面对圣朝军队,就是让他们直面已经成为大宗师的圣皇也不是不可。

    林扶风到了东城门,看着僵持不下的局面,他把青衫脱下,换成了铠甲。

    城门缓缓打开,一头比其它象高出一截的大象缓缓走出了城外。

    象背上有一个人,他看着郭汾的轻骑兵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林扶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地麟部象军听令,跟随本将冲锋,不胜不还!”

    话音刚落,坐下大象奔跑起来,每踏一步,便激起大片的灰尘,当它冲到象军前方之时,所有大象便一同奔跑起来,冲向了郭汾的阵营。

    士兵们看着这一幕,纷纷往后退,他们知道,若是被这大象撞上,人基本就没了。

    大象们一同狂奔,口中不断的发出鸣叫,大地上扬起了大片的灰尘,士兵的耳边不停的传来了嗡嗡的声音。看着奔涌而来的象群,他们突然站不稳身子,努力的保持着平衡,似乎大地都在震动。

    郭汾看到这一幕,立马大声的呼喊着“退兵”!可他的声音在战场之中实在翻不起任何的浪花,眼看着象群快要冲了过来,他立马夺过号角,还一面让士兵击鼓退军。

    鼓声和号角声终于能传到战场中央,原本有些混乱的轻骑兵听到了退军的声音,立马稳住了心神。

    对于士兵来说,不管在哪,处在何等的危险之中,这号角声和鼓声便能让他们心安,因为它能指引他们回家的方向。

    在最前方的轻骑兵立马结阵,他们要为身后的士兵争取回去的时间。

    这支轻骑兵并不是圣朝特别有名的骑兵,他们在圣朝的骑兵中只能算作中等而已。

    因为人人皆骑白马,故而有一个极其好听的名字。

    白马营。

    白马营算不得出众,他们之中的长官是一个刚刚被升迁上来的,年轻的校尉。

    对于在相对和平的年代且没有后台的普通人来说,而立之年的校尉着实算得上年轻。

    “白马营!”

    这位校尉的头盔上插着一根白色的羽毛,这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也为了更好的在混乱的战场中调动他人。

    “在!”

    白马营一百骑高声回到。

    “你们怕死么?”校尉看着逼近的象军问道。

    “怕!”

    这个答案他丝毫不意外,所有人都怕死,生命只有一次,包括他。

    他经常对手下的骑兵讲,一定要怕死,因为只有怕死,你才能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看来骑兵们记住了他的话,他笑了笑。

    “可我们能退么?我们的身后是近万的兄弟和元帅!”

    “不能!”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所有的骑兵都握着长枪,盯着逼近的象军。

    年轻的校尉欣慰的笑了。

    对,我们不能不怕死,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可我们却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勇气!

    慢慢逼近的林扶风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一群轻骑兵拦在了前面,他丝毫不担心,因为只要他想,这些轻骑兵会成为大象脚下的泥土。

    他看着骑兵背后有条不紊退去的士兵,暗自赞叹了一声。

    他看到了头盔上插着一根羽毛的校尉。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踩成碎泥?”他笑着看向了周围的兄弟。

    近一百骑白马营没人说话,可却也没人退后半步。

    “要死了,还这么严肃,你们能不能表现的轻松一点。”

    校尉淡淡笑道。

    随即他脸色一变,手持制式长枪,严肃了起来。

    “对,即便明知不敌,也要认真对待每一个对手。这不仅仅是尊重他们,也是我们作为骑兵最后的尊严。”

    “我们怕死,但不缺少赴死的勇气!”

    年轻的校尉喝道,随即长枪挥舞:“白马营!冲锋!”

    百余骑轻骑兵宛如离弦之箭,首次正面出击,硬憾象军!

    之前的他们,都是凭借自己的灵活性,一直和敌人周旋。可现在他们无法选择,他们若是后退一步,身后的兄弟们该怎么办?

    林扶风奇怪的看着这一群白马,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群人突然敢正面应对自己。    他挥了挥手,地麟部的族人也骑着大象冲了过去。

    一阵阵厮杀过后,白马营撤了回去。大象皮厚,经过一番苦战,也不过只有一些轻微的伤痕。

    年轻的校尉看了看地上留下的三十余骑尸体,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看向了那几匹仍然在主人尸骨旁伫立的白马。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原本骚乱的退军逐渐变得整齐了起来。

    校尉啐了一口,大声的吼道:“白马营!”

    “在!”剩下的七十余骑大声的应道,声音比之前还大。

    “冲锋!”

    七十骑白马冲了出去,此番只有三十骑回来,象军如同一堵钢铁城墙一般,岿然不动。

    校尉突然笑了,再度带着剩下的人冲了出去。

    这一次,林扶风没有放他们回来,他们被象群围在了中央。

    林扶风微微挥了挥手,大象背上的地麟部族人立马从背上取下了长弓。

    长箭朝着脸上和盔甲薄弱处射去,阵阵闷哼声传来。他们从白马的背上栽了下去,白马有些受惊,不过还是坚定的站在主人的身旁。

    “不错!”

    林扶风暗自赞叹了一声,不知道说的是白马还是人。

    “你们这支队伍叫什么?”林扶风看着那个插着白色羽毛的校尉,低着头问道。

    校尉看了他一眼,举起了长枪。

    “白马营!冲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骑着白马朝着圈子内部冲去,

    林扶风转过了身,挥了挥手。

    箭如雨下,校尉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白马营,有意思。”林扶风淡淡说道,随即看了一眼远方,士兵们已经撤了出去。

    郭汾远远的看见了白马营,看见了那群孤独的身影。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之前都是白马营前去骚扰,弄得象军晕头转向。

    可因为郝公公的到来,他失去了理智,轻骑兵硬憾,随后压上众多步兵,准备攻城。

    若只是由骑兵去骚扰,自然没有任何的问题。

    敌进我退,敌退我扰。

    可白马营的身后多了万数士兵,这让他们无路可退,唯有一战!

    郭汾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那群大象,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刀。

    ……

    北门。

    韩家老祖亲自率军出城作战,士兵士气大增。

    看到韩家老祖出城,梁道和何沅两位供奉也站在了高台之上,紧紧的盯着韩家老祖。

    若是韩家老祖不出手还好,若是他敢动手,他们两人可不会留手。

    看着被门城门被关,姜明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那些越地士兵如同疯了一般冲了上来,姜明一跃上了高台,从士兵手中拿过了旗子,不停的摇摆,变换。

    顿时,越地士兵如同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在姜明的指挥之下,纷纷变阵,不停的后退前进,每当那些越地的士兵快要涌上来时,姜明便指挥士兵后退,随后长箭不停的朝着他们身上招呼去。

    姜明自然知道这是越地最后的挣扎,他们仅凭着一时的孤勇冲了过来。

    他只需在别人进攻的时候躲开,让他们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那便行了。

    等到这口气过了,必不攻自破。

    姜明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现在只需躲避和骚扰。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嗡嗡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只见越州城后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他正在思考的时候,那群东西已经飞了过来。

    姜明这才看到那是群鸟儿,有红色的、还有青色的。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有着锋利的喙。

    那群鸟儿直接俯冲而下,如同通人性一般,锋利而长长的喙朝着圣朝士兵的眼睛上招呼。

    柳承郎看到这一幕,便知道这是南方五部中的天风、毕方和丹鸟出手了。

    他立马在城墙之上大声的喊道:“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韩家老祖见得圣朝的士兵被缠住了,立马指挥越州士兵杀了过去!

    ……

    西门。

    纵使韩士海和秦亥同时压阵,可却不能再进半步。

    一是楚氏的山阵比起秦韩两家,实在是厉害的多,更别说还有赵晋指挥。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山阵之中有一部分来自于秦家。

    听到这军战连坐法时,心中便有不满。

    我们前来帮你守城,你反而弄一个军战连坐法出来,想逼死我们,这是哪儿的道理。

    如此这般,秦氏的士兵们反倒懈怠了起来,劲头便没之前足了,就连秦亥都颇有微词。

    这个法子,在东北两门都挺有效果,可到了西门,便适得其反。

    徐长安和薛潘左右各领一军冲锋,中央由赵晋指挥着山阵,而韩士涛和葛舟意则是在阵后,若是秦亥和韩士海敢出手,他们便会立马迎上去。

    眼看着城门即将告破,只见天上突然出现了一群鸟儿。

    青、红两色的怪鸟。

    这些鸟儿爪子锋利,喙也异常的锋利。

    赵晋看见这些鸟儿扑向士兵的眼睛,正要下令退兵。只见左军中一骑身穿红色盔甲,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了城墙脚下。

    “死战!不退!”

    见徐长安此番作为,赵晋也只能咬了咬牙跟着说道:“山阵,死战!”

    右军的薛潘看着两人,正欲说话,只见一只青色大鸟迅猛的扑了过来,狠狠的啄在了他的左眼之上。

    薛潘顿时跌下马背,紧紧的捂住了流血不止的眼睛。

    眼见前锋如此,士兵们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薛潘在地上打滚,躬着腰,这失眼之痛由眼睛传向脑袋随后传至全身,他几乎要痛的晕厥过去。

    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手中握着何老五的那柄断刀,腰间挎着他父亲送他的刀。

    他脑袋发晕,不过还是说出了那一句:“给老子打,打死这帮畜生!”

    说着,便不知道从哪儿撕下一块布,蒙住了自己右眼,拿着那柄断刀冲上前去。

    ……

    有了怪鸟的帮助,双方的战斗开始焦灼了起来,甚至越州一方渐渐占据上风。

    正在此时,徐长安、姜明和郭汾他们军阵后方也飞来了一群鸟儿。

    郭汾的心看到这一幕,心沉到了谷底;姜明也死死的咬着牙,这先前的鸟儿就让他们难于应付,现在又出现了一群,而且看样子数量不弱于之前,这该如何应对?

    徐长安脸色阴沉,眼见得要破了城,怪鸟却一批接着一批的到来。

    他不是没有头脑,只是其它时候又别人出头,他便懒得表现自己。

    徐长安准确的判断局势,现在只能退军,让山阵断后,这样才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正当他要发布号令的时候,一道醇厚且洪亮的声音传遍了三门。

    “南方护龙卫大营郭厚敦携鹰隼前来助阵!诸位,且放心攻城!”

    话音刚落,只见那些黑色的鹰隼立马迎了上去。

    之前他们都只是送送信,好不容易才能吃口肉,如今眼前全是食物,它们便挥舞着翅膀,眼中闪着寒光,扑向了青红两色的怪鸟。

    士兵们见到那些怪鸟有了对手,便立马士气大阵,朝着城门之下冲去。

    天下不停的掉下各种鸟儿的尸体,有红色的,有青色的,当然还有护龙卫那黑色的鹰隼。

    因为护龙卫带鹰隼的入局,局势慢慢的被扳了回来。

    但除了一个城门之外,郭汾所面对的东门,那些象军还如同钢铁城墙一般堵在了前面。

    此时,那道醇厚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皇子,铁浮屠既然到了,那便出来见见老对手吧!”

    林扶风听到这话,顿时一惊,这顶尖重骑兵之一的铁浮屠可不是白马营,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敌人之一!

    话音刚落,只见两边灰尘大作,一阵阵铿锵之音传来。

    马蹄声虽然轻,可这些蹄声却敲在了象军的心中,他们在南方可没少吃过铁浮屠的亏。

    烟尘慢慢散去,只见象军的前面站着数百余骑。

    浑身的银白色铁甲,手中的长枪显得异常锋利,那士兵脸上的面具宛如故事中的恶鬼一般。

    他们站成几排,马匹与马匹之间并没有铁链连接,他们才不会做那种蠢事,即便是重骑兵,可也比大象要灵活得多。

    林扶风看到这群骑兵,眼神闪烁,有了后退的意思。

    “铁浮屠!冲阵!”

    穿着金黄色铠甲的大皇子从铁浮屠中央走了出来,随着一声令下,这些包括马匹全身上下都披着盔甲的人形武器冲了过去!

    鹰隼在第二卷前面仔细的描写过,现在是第二次出现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最终的攻防战(下)

    最后的攻防战(下)

    有了护龙卫的鹰隼和大皇子的铁浮屠加入,局面瞬间扭转。UU小说

    圣朝的士兵们看到援军到达,打挫地方锐气,便立马来了精神,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涌了过去。

    北城门。

    城楼之上的柳承郎看着不断往回缩的越州士兵,沉默不语。

    他对自己有些不满意,毕竟结果已经出来了,圣朝的底蕴不容小觑,此番甚至连在南方作乱多年的部落都一并铲除了。

    他捏着拳头,狠狠的一拳打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痛得龇牙咧嘴。

    随后,他想抬起脚,可那小腿宛如磐石一般,他的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紧紧的咬着牙,最终叹了一口气,只能吐出两个字:“废物!”

    此时,城楼之下,韩家老祖被逼在了城门口,他身边的士兵把他围在了中央。

    他看着这些没有丝毫修为的士兵,敢怒不敢言。

    若是其余时候,数十甚至接近数百的士兵,也抵不过他的一挥袖。可现在的他,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只要他微微一动,那远方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人便会直接过来。

    他可没有把握应付两个宗师级的高手。

    韩家老祖咬咬牙,此时他居然对圣朝没有丝毫的恨意,反而对林扶风和其身后的人充满了憎意。

    他的耳边不停的传来惨叫声,士兵一个个的倒在地上,他们的鲜血溅在了自己的脸上。自己空有一番修为,却不能又任何的作为。

    他也不能让城上开门,为了韩稚,他必须站至一兵一卒,甚至是留下自己的性命。

    ……

    城楼之上,柳承郎双目通红,衣服和发髻都有些凌乱。

    和之前那个从容不迫,智珠在握的白衣卿相仿佛是两个人。

    身后的王汇海依旧安静的站着,如同一根黑木疙瘩。

    “若是现在开城门救他们,你的主子会杀了韩稚么?”柳承郎突然沉声问道。

    王汇海脸上浮现一丝难得的笑容:“回先生的话,先生说了死战,如今这韩家老祖的身边也没了几个人,主子不会在意的。而且……”

    王汇海顿了一下,柳承郎“嗯”了一声,充满着疑问。

    “而且主子的原意也不是要把他们全都逼死,活人总比四人有用,不是么?”

    柳承郎抬起头往后仰,看了王汇海一眼,便沉声道:“那这话得你去和他说,不然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开了城门,他也不一定会进来。”

    王汇海低头轻声的应了一声,随后推着柳承郎走了。

    “对比起他来说,主子更需要你。等我把你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回来做一些该做的事。”

    柳承郎一言不发,任由他推着自己。放在双腿上的拳头捏紧之后又松开,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声。

    不问来路,不知归处。便是他柳承郎的选择,一个身不由己的选择。

    ……

    西城门。

    薛潘失了右眼,可却越发的英勇,提刀上马,一路的砍杀过去,鲜血四溅,他宛如一台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手上身上脸上和脖子处都变得一片暗红。

    徐长安也挥舞长剑,不过他却显得有些轻松写意。

    虽然说薛潘的修为比他要高,可徐长安身傍三大绝技,更重要的是,他的脑袋一直保持着冷静。

    他除了西路军大元帅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修行者。

    修行者,是与人争,与时争,与大道万物相争。他闹闹的记着下山时瘸子和他说的话,他闹闹的记着这句话。他也知道,瘸子口中的“与人争”指的是修行者,而不是眼前被战争推着向前的普通人。

    所以,他最多是一剑把人拍晕,偶尔迫于无奈,才会一剑挑向对方手筋,让对方丧失了战斗力,随后再把人拍晕。

    若是让拿不起刀剑的士兵醒在战场之上,那么和杀死他们有什么区别。

    他们躺在战场上存活的可能比站在战场上的存活的可能高得多。

    徐长安不是心软之人,只是他觉得他不能杀无辜之人。不然,即便他自己答应,手中这柄邪门的红色长剑也不会答应。

    要避免直接把人杀死,他的精神必须更加的集中,慢慢的,他的心神全都沉浸在了剑术之中。

    他选择的是蜀山御剑诀,万剑诀虽然瘸子也给了他,可他实力不够,也只是简单的修炼了一些而已。

    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长剑用得越来越潇洒飘逸,他红色的铠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卸了,手中红色的剑芒宛如入海的蛟龙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剑芒过处,人群一片片的倒下。

    徐长安一马当先,一袭青衫被汗水浸湿。可手上剑法却越来越圆润,此时的他全身发热,一股股热气从丹田之中传来传遍四肢。他的心境也保持得极好,身体中龙血中的暴戾之气也没有出现。

    一声长啸,胸中一腔热气喷吐而出,他顿时感觉无比的畅快。

    徐长安想也没想,高高跃起,手上剑势一变,由御剑诀变成了奔雷。

    他横握长剑,剑锋朝着上和下,此时的长剑仿佛一块巨大的木板,剑芒陡然出现,朝着前方拍了过去。

    战场中激起了大片的灰尘,越地的士兵咳嗽不止,等到烟尘散去,他们之间一人一剑立于最前方,都惊愕的张大了嘴。

    徐长安的发髻也早已散开,长发披在了青衫之上,颇有剑仙的气势。

    “降者不杀!”

    他的声音很小,却传遍了左翼。

    面前的士兵立马犹豫了一会,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反正都没了退路,别人给了一条生路,焉有不降之理?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双臂无比的沉重,身形微微一颤,险些摔在地上。

    他看向了中间城门处。

    两方山阵攻伐,赵晋占据了上风,看来用不了多久,便能破开城门了。

    徐长安把目光放得更远,那是薛潘所领的右翼。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只见那便灰尘弥漫,不过灰尘中似乎带着丝丝猩红。

    东城门。

    铁浮屠冲进象群,左突右避,象军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更让林扶风恼怒的是,这些铁浮屠的士兵找到机会,便会从马背一跃而上,登上象背,把自己的族人一枪戳死。

    没了主人的象只是一群没有智慧的野兽而已。

    象群顿时乱了起来,甚至不用铁浮屠再去突进、刺杀。许多大象,便相互冲撞了起来。

    林扶风看着败局,知道无法挽回,只能凌空而立,朗声说道:“象军已败,那请你方宗师出阵,我们也来过上两手。”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只能用宗师之间的战斗来尽量的拖延时间。

    大皇子看着林扶风,他本就是个好战之人,而且已经成为了巅峰小宗师,身体也有了改善,早就想试试了。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郭汾部吼道:“还请两位供奉为我掠阵!”

    话音刚落,只见郭汾阵营中,赫然出现了两位宗师。

    大皇子看到这两人,顿时一笑,拿起银白色长枪,脱下金黄色的头盔,也凌空而起。

    “我轩辕炽来领教领教,若我侥幸胜了,你便留下吧。”

    林扶风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对手淡淡问道:“若我胜了,那便如何?”

    大皇子自然识得林扶风,便立马转头朝着两位供奉道:“若林先生胜了我,还请两位前辈高抬贵手,不得为难先生!”

    反正不用自己动手,而且有了任何的差池有大皇子负责,他们也乐得个清闲。

    “好!”

    两位供奉立马答应,负手而立。

    ……

    北城门。

    韩家老祖靠着城门,紧紧的咬着牙。

    这时候,一道人影蹿了进来,壮而黝黑,背着一柄黑色的大剑。他认出来了,这是在柳承郎身后的那位小宗师。

    王汇海靠近了韩家老祖,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韩家老祖立马转头,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冰冷:“你们可要说话算话!”

    王汇海丝毫不惧,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你有得选么?”

    说完之后,便趁着混乱消失不见。

    韩家老祖咬咬牙,最终做了决定。

    他凌空而立,朝着梁道和何沅喊道:“两位道友,可敢一一来战!”

    姜明见状,知道宗师之间的斗争开始了,便停止了攻击。

    “有何不敢!我两人也不欺你,你这老骨头,若你分别战胜我两,我们两兄弟便不为难你!”

    韩家老祖看着这两位宗师,若是两人一起上,他自然不是对手,可对方答应一对一,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握拳道:“谢谢道友!”

    ……

    西门。

    秦亥毕竟是宗师级人物,他早就醒了过来,而且只能和韩士海一同抗敌。

    他们只能负隅顽抗,让山阵不停的突围。

    这时候,一个穿着红色盔甲的山阵甲士站在了两人面前,一动也不动。

    秦亥顿时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去杀敌,想死么!”

    那山阵甲士还是没有行动,秦亥此时脾气本就不好,立马挥掌拍了过去。

    那甲士往后退了几步,韩士海和秦亥都诧异的看着这奇异的山阵甲士。

    这甲士轻轻咳嗽了一声,拿下了头盔。

    “下境宗师,就只能如此么?”这个平日里黝黑而又有些木讷的年轻人冷笑一声。

    王汇海,他们两人自然知道。

    王汇海走到了韩士海耳边说了几句之后,便又混进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韩士海听罢,深吸了一口气,凌空而立。

    他看了一眼在大军之后的韩士涛和葛舟意,便大声说道:“士兵已败,我宗师也来决一胜负!”

    韩士涛叹了一口气,才要动身,便被年轻的道士按了下来。

    “算了,我来吧!”道士从身后拿出了长剑。

    “他可是上境宗师!”

    葛舟意捋了捋鬓间长发,笑道:“不碍事的!”

    说着,便化为一道青芒,瞬间到了韩士海身前!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上)

    奈何明月照沟渠(上)

    葛舟意穿着干净的道袍,可怎么看都有些别扭。www.uu234.cc

    他似乎也有些不自在,毕竟别人送的道袍再好再新,也没自己的旧道袍来得舒服。

    葛舟意的脚下有荡漾着一圈圈青色的光芒。

    他抓了抓脑袋,想了想,就把长剑背在了背上。

    韩士海声音尖细,可也显得冰冷,脸上也布满了寒霜。

    “这位道兄,你这是何意,看不起韩某么?”

    葛舟意立马摇头,和拨浪鼓似的,双手也不停的摇晃,立马解释道:“不是,不是。拿着剑不好跑,把剑收起来,我估计你就打不到我了。”

    他们位于高空,声音也不加掩饰,立马便传遍了全场。

    徐长安看着这个而立之年的道士,抚了抚额头,这种丢脸的话居然能够坦然的说出来。不过,徐长安想了想,这也是一种本事啊,而且他自己好像也是个喜欢耍赖的人,只不过从蜀山下来之后,这耍赖的技能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韩士海盯着葛舟意,点了点头道:“那你可要注意了,我出手很快的。”

    葛舟意亮出了一口白牙,笑嘻嘻的道:“我跑得也挺快。”

    韩士涛看着葛舟意,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战场之外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道士坐在了山坡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旁边卧着一直白色的小猫。

    李道一看着越州城北门外发生的这一幕,摇了摇头道:“看来上境宗师要倒霉咯!”

    随即他拍了拍身边的小白道:“走吧,看看你哥哥去,虽然道爷刚刚用旁人算了一卦,大吉。可我眼皮子老是跳,心里有点不安,我们去看看,见机行事。”

    小白一愣,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李道一说的“哥哥”应该是指的徐长安。

    等到小白抬起头,便看见这个邋邋遢遢的小道士已经走出去好远了,小白不满的叫了一声,随后快步跟上,跳上了李道一的肩膀。

    此时,北门的上空出现了两道光影。

    一道为黑色,一道为青色,两道光影相互纠缠交错。

    众人抬起了头,只看得到光影在空中飞舞,却看不到人的身影,更加不清楚现在战况如何。

    韩士涛看着那两道光影,微微松了一口气,在速度上,这葛舟意居然和自己的哥哥不相上下,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这葛舟意实力这么强,不用想也知道是一位上境宗师,那韩士海岂不是……

    想到此处,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低下了头,心情很是复杂。

    “停!”

    那道青色的光影停了下来,立马挥手,在自己的身前形成了一个青色的光罩。

    黑色光影也停了下来,葛舟意拍着胸脯,气喘吁吁的说道:“累死道爷了,休息会吧!”

    韩士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这个不安常理出牌的道士,冷声问道:“别人打你,你还要别人等你休息一下的?”

    葛舟意长舒了一口气道:“不用,不用。我的意思是让你休息一会儿。”

    说罢,他的嘴角弯起一丝弧度,手中出现一枚小小的玉符,随后手上青光暴涨,宛如手中拿着一颗璀璨的星星一般,那青色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光芒宛如流水一般,顺着渠道缓缓的流向它的归处。

    这些光芒所流经的地方,在空中留下了一条青色的光路。

    很快,那些光路相互通达,连接在了一起,再看葛舟意的手中,那青色的光芒已经没之前那般耀眼了,他手中玉符闪着青色的光芒,随后看准了位置,把玉符放了进去。

    韩士海这才发现那些光路仿佛一个牢笼一般,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他狠狠的打了一掌,可黑色的掌风才接触到青色的纹路,便销声匿迹。

    韩士涛看到这一幕,原本盘着腿坐在地上的他霍然站起身来。

    “这,他还是一个阵法师!”

    此时他完全没有担心葛舟意了,反而看了一眼韩士海。

    小道士此时也到了边缘,空中突然出现的牢笼让他一惊,不过他立马恢复了淡然,撇了撇说道:“这群家伙,一辈子只会用一种手段。还是在只会在战斗或者逃跑过程中,悄悄放下玉符,布下阵法。”

    他摇了摇了,冷哼一声,似乎对这手法很是不屑。

    韩士海浑身散发出黑色的光芒,可偏偏奈何不了这青色的纹路。

    韩士涛有些担忧的看向了场中,见得葛舟意只是把韩士海困了起来,便松了一口气。

    他叹了口气,看向了在城脚的秦亥。

    秦亥知道自己不是韩士涛的对手,便硬着头皮飞到高空之上,看向了地上的徐长安,他朝徐长安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缓缓说道:“我黎回秦氏,愿意投降!”

    他话音刚落,看了一眼已经和葛舟意并肩而立的韩士涛,随即低下了头。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不管是越州城的还是黎回前来驰援的士兵都纷纷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

    东城门。

    大皇子一杆银白色长枪吞吐着寒芒。

    长枪宛如蛟龙,一阵阵金色的光芒宛如金色的巨龙一般朝着林扶风扑去。

    林扶风本来不在意这大皇子的,毕竟小宗师巅峰和宗师还是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

    长枪带着金芒不管是挑还是刺,都被林扶风躲开了。

    待得大皇子几乎都用了一遍枪法之后,仍然是沾不得林扶风半点身。

    大皇子怒意勃发,他觉得这林扶风是不敢与他对敌,在避他的锋芒。

    “林扶风,你可敢接本皇子一枪?”

    林扶风微微叹息,声音低不可闻。

    对于他而言,他着实不想和大皇子为敌,若是输了还好,被人嘲讽嬉笑一番就罢,若是赢了,即便大皇子今日放了他,就怕往后的日子里这传闻中好武成痴的大皇子会如同一条疯狗一般的缠上自己。

    他转过头看了一样越州城的后方,那个曾经出现蓝色光柱的方向。

    也不知道南公子他们怎么样了,不过这不是他能解决或者考虑的问题。

    他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便是要怎么抉择。

    林扶风最终摇了摇头,这九龙符更加的重要,丢失不得,看来他只能得罪了。

    “大皇子,得罪了!”大皇子听到这声音,全身金光暴涨,特别枪尖之处,璀璨无比。

    长枪直直刺去,没有什么炫目花哨的招式,有的是大皇子全身的修为和一股子一往直前的勇气。

    顿时,长枪所过之处,狂风大作,地上的泥土都被翻卷了起来。

    所有人尽皆大骇,他们从未见过有这种威势堪比宗师的小宗师。

    甚至有不少人,为林扶风默默捏了一把汗。

    若这长枪直刺之时是狂风暴雨的话,那么一瞬间之后便是雨过天晴。

    没有任何的声音,全场皆寂。此时整个战场变得像那些读书人在翰林院里编书时一般,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就连在后方压阵的两位宗师也是如此。

    只见银白色的枪尖在两指只见,林扶风伸出了中、食二指,便紧紧的夹住了那之前无比璀璨的枪尖。

    大皇子一愣,喉咙微动,咽了咽口水,想抽回长枪,却发现怎么都动弹不得。

    林扶风看着脸色大变的皇子,笑了笑,手指微曲,向上轻轻一弹。

    那枪尖不停的嗡动,长枪脱手而出,最后插在了大皇子的身前,尾部不停的颤动。

    大皇子一把围住了长枪,这才静止下来。

    “皇子殿下,承让了!”林扶风拱手道。

    大皇子看着他,突然说道:“原来你不是下境宗师!”

    林扶风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大皇子悠悠说道:“在南方交手那么多年,莫非皇子殿下一直以为我们五大部落最高不过下境宗师?”

    大皇子一怔。

    林扶风大步走到了象军旁,挥了挥手道:“若我们表现得太过于强大,只怕来的不是皇子殿下了。我南方部落虽然落后,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还是懂的。”

    东城门大开,象军退回了城里。

    两位宗师走到了大皇子身旁,正要询问,只见大皇子伸出了手道:“让他们退回去吧,输了就是输了。”

    随即看向了北、西两城门的方向。

    ……

    北城门的城墙之上,黑衣妇人嘴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看着城墙之下的战斗。

    韩家老祖已经和那高瘦的宗师交起了手,听他刚刚的自报家门,这位宗师应当是叫梁道。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那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可她总觉得哪儿有点怪,但却说不出来。

    韩燕儿走了过来,黑人妇人仍然盯着场中战况,眉间始终有一丝忧愁。

    “都安排好了么?”黑人妇人没有转头,可却是向韩燕儿发问。

    “师父,都安排好了,姐妹们都散去了,给了他们银两,以后出去,她们应当能够嫁个好人家吧!”

    黑衣妇人点了点头,突然转过身来问道:“那燕儿你呢?”

    韩燕儿顿时发愣,随即立马单膝下跪喏喏的说道:“燕儿说过要永伴师父左右的。”

    黑衣妇人似乎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突然间笑了,把韩燕儿拉了起来,看向了城下。

    “你看啊,师父年纪大了,都糊涂了。”

    “你的心上人应当是在下方吧,你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指给师父瞧瞧。”黑衣妇人忧愁的眉眼之中有了一丝笑意。

    “你啊,陪伴师父最久,我记得遇上你的时候多大了?三岁还是五岁?”黑衣妇人拍了拍脑袋,随后说道:“人老咯,记不清了。”

    “回师父的话,是三岁那年。”

    黑衣妇人弯下腰摸着韩燕儿的脸,缓缓的说道:“你看啊,师父真的老咯,对了,你快起身,把师父未来的徒弟女婿指给师父瞧瞧。师父啊,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人能够获得我家燕儿的芳心。”

    韩燕儿只能被黑衣妇人拉着,和自家师父并肩而立,看向了城下。

    她扫视了一圈,突然看到那个位于正中,手持长枪的少年,他如同众心捧月般,身旁还有一面随风飘扬的“姜”的大旗。

    这一瞬间,她不敢再看向那个“登徒浪子”,仿佛他的身上渡上了一层光,而自己却是见不得光的蛾子一般。

    其实也不是见不得光,只是看见了光,怕自己会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看到了么?”

    听到师父的询问,韩燕儿嘴角动了动,随后看向了师父,笑着说道:“可能他的官职较小吧,来不了这种大场面。”

    她说完之后,便里面转过了头,眼中隐隐有泪花,低下了头。

    这是为什么?明明知道了那个登徒浪子是大名鼎鼎的姜明,自己怎么还会有些难过,明明自己的眼光那么好。

    她咬了咬嘴唇,他是少年将军、皇亲国戚,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斥候而已,配得上么?

    喜欢一个人总是很奇怪,莫名其妙的自卑会突然涌上心头。

    黑衣妇人之前一直观察着韩燕儿,发现她的眼神在看向某个方向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她也顺着看了过去,只见那里一个少年郎手持长枪。

    她微微一怔,她自然识得姜明,作为越地的斥候头子,若是连对面主帅是何模样都不知道,那可真是可笑。

    黑衣妇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她年岁和韩家老祖差不多大,甚至还虚长几岁,看到低着头的韩燕儿自然知道是为何。

    看来自己的傻徒弟是自卑了,她拍了拍韩燕儿的肩膀,安慰道:“没出现正好,如果城破了,你也去找他吧,师父也不给你什么了,只希望你好好的过好剩下的日子。”

    “师父……”韩燕儿抬起头,脸上有泪痕,还有担忧。

    黑衣妇人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傻孩子,师父只是希望你能够清清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难道凭师父的实力,你还担心师父么?”

    韩燕儿听到这句话,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立马破涕为笑。

    她看下了城下,只见韩家老祖和那高瘦的宗师仍然不分上下。

    韩燕儿看了自己师父一眼,她知道自己师父的修为比韩家老祖高,而且高很多,可师父总是喜欢默默的在他身后,导致很多人对师父的实力有了误解。

    “师父,你不下去帮忙么?”

    黑衣妇人看着自己的徒儿说道:“男人的事,先让男人去解决。等他打败了眼前这个人,为师再帮他接下另外一个。”

    随即悠悠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他一直要强,还望他别多想。”

    她啊,到这个时候了,还怕伤了韩家老祖的面子。

    韩燕儿似乎没有注意到师父的变化,眼睛盯着下方,嘴上问道:“师父,老祖能赢么?”

    黑衣妇仔细的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赢不赢要看对方了?”

    “什么意思呀,师父?”

    黑衣妇人没有回答韩燕儿。

    城下,两道光芒分开,梁道和韩家老祖都喘着粗气,看来刚刚的战斗着实有些艰难。

    梁道眼睛珠子转了转,突然嘴角溢出了鲜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那矮胖的何沅见状,立马飞身上前,扶住了自己的同伴。

    高下、胜负立判。

    韩家老祖不明所以,他明明觉得对方的实力高过他,怎么突然之间就吐血认输了?

    只是现在的他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他将要面对第二个对手。

    看着何沅,他实在是没了力气继续战斗下去。

    脚下不稳,他也险些摔倒,不过一双温柔的手扶住了他。

    看到那袭熟悉的黑衣和那张熟悉的脸,韩家老祖顿时一愣道:“师姐,不是让你先走了么?”

    黑人妇人脸上荡漾出一丝温柔。

    “你让我先走,说自己随后就到,我等不及你,就先来了,这一阵我帮你接下,待会我们一起走,好么?”

    韩家老祖看着这个一直以师姐身份陪着自己的人,眼角中带着泪花,然后点了点头道:“好,就听师姐的。”

    黑衣妇人把他扶了坐下,站了起来,何沅冷冷的看着这个黑人妇人。

    她突然转过头,对着韩家老祖笑道:“你好好休息,记得当初在山上你吹的竹叶么?”

    韩家老祖一愣,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记得!”

    “那以后能吹给我听么?”黑衣妇人的脸上出现了十**岁小姑娘脸上才会出现的绯红。

    “天天!”她又补充了一句。

    韩家老祖眼含泪花,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好!”

    黑衣妇人走上前去,朝着中军阵中的姜明叫道:“你是姜元帅吧,这一阵老身来代劳,可否?”

    姜明看了一眼黑衣妇人,随即看向了何沅高声道:“于我无碍,两位前辈,意下如何?”

    矮胖的何沅笑道:“元帅都发话了,自然没问题!”

    黑衣妇人走上前来,朝着何沅拱手道:“秋月白,请赐教!”

    .....................................................

    补昨天的,晚上还有。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下)

    奈何明月照沟渠(下)

    何沅谨慎的看着这个自称为秋月白的女人。UU小说UU小说

    他能够感受得到对方释放的威压,她和自己一样,中境宗师。

    秋月白从腰间掏出了一根软鞭,鞭子一甩,在空中发出了一阵爆裂的声响,随后她用鞭子指向了何沅。

    何沅手中拿着一根铁棒,重重的放在地上,相隔他十几米的黑衣妇人秋月白立马足尖轻点,躲闪开来。

    她前脚刚走,只见原先所站立的地方突然炸裂。

    何沅“嘿嘿”一笑道:“常言道‘以柔克刚’,恰好我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我们二人修为也差不多,今日就来看看这柔是否能胜刚。”

    说着,抡起铁棒,高高跃起,朝着秋月白砸去,仿佛一只轮着棍子砸猎物的猴子一般。

    何沅来势汹汹,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势,甚至在他三丈之内,地面都裂开了,狂沙飞舞,声势颇大。

    秋月白冷笑一声,那长鞭仿佛一条毒蛇一般,准确的找到猎物,缠绕在了铁棍之上。

    何沅冷笑一声,那铁棍一震,长鞭倒卷而回。秋月白动作也极快,立马向后飘去,避免长鞭伤到自己。

    等到烟尘散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露出上身的男人,他拿着铁棒,露出了圆滚滚的肚子,身上有着几条细密的鞭痕,甚至脸上都有着一丝丝血痕。

    而在他前方的是那个黑衣妇人,她看着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黑色的衣裙上沾了不少的灰尘。

    突然,她身体微微往前倾,晃了两晃,好在她及时站稳了,只是嘴角有一丝鲜血。

    城楼之上突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飞身而下,扶住了她。

    姜明的目光立马就被那道身影所吸引住了,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秋月白深吸一口气,随后推开了韩燕儿,颤巍巍的看着何沅。

    “不好受把,你现在伤口里是不是感觉如同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是不是很想挠啊?”

    秋月白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何沅脸色一变,他的伤口上却是就像有几百万只蚂蚁在爬一般,他想抓,可却不能抓。

    毕竟是宗师,也经过不少的风风雨雨,他知道这种情况一般不能抓,只能忍着。

    “你也不好受吧,硬生生扛了我一棒。”

    何沅阴恻恻的说道。

    就在刚才,秋月白的鞭子撤回,随后便又欺身而上,在何沅的脸上和肚子上留下了不少的伤痕,何沅于混乱之中找到机会,一棒横扫,打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所以,方出现刚才那一幕。

    秋月白冷哼一声道:“再来?”手中长鞭一抖。

    何沅冷哼一声,铁棒重重放下,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态度。

    当韩燕儿出现的那一刻,姜明便改变了心思。

    可这两位供奉,自己也不熟识,若是自己贸然让两位手下留情,同不同意且说,这事传了出去,会被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当做攻击自己和义父的武器。

    他微微叹了一声,所谓爱屋及乌,他自然不想伤了那个蠢女人的师傅。

    正在此时,西城门喊声震天,一杆大旗飘在了城头,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这是信号,攻破城门的信号!

    三人有约定,若一方先破了城门,便发出信号。

    姜明见到徐长安已经破了西城门,顿时计上心头,里面走上前去,朗声说道:“两位前辈别再打了,如今西门已破,这越州城是保不住了,若是再打下去,也没意义。”

    随后他装作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韩燕儿,目光迅速移开,看着秋月白道:“秋前辈,再这样下去也没有意义。要不,您把解药给我,然后你们离去,如何?”

    身后的梁道正想说话,姜明便转过头去笑道:“梁前辈,我接到的命令是攻下越州城,如今城已经破了,便由得他们去吧。再者说,你愿意看着何前辈受尽折磨么?”

    梁道看了一眼何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鞭子上有毒,毒液已经透过伤口渗进了体内。

    何沅脸色骤然苍白,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不过他仍然杵着铁棍坚挺的站在原地。

    梁道叹了一口气道:“行,我没意见!”

    姜明看向了黑衣妇人,立马问道:“前辈呢?意下如何?”

    秋月白想了想,然后才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老身已经受了伤,若是给了你解药,你身后的两位宗师我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了的。”

    姜明没有回答她,反而转过身去,对着士兵朗声道:“如今西城门已破,速速前去西城!不得有误!”

    然后他对着何沅和梁道恭敬的说道:“还请两位前辈也一起前往西城门吧,待会我会带着解药前来。”

    “可你的安危怎么办?”

    梁道立马说道,虽然说他们这些供奉受到的约束不大,可若是晋王的义子和小夫子的半个徒弟出了事情,也有些麻烦。

    “前辈不用担忧,晚辈不会有事的。”

    姜明没有说明缘由,眼睛盯着梁道。

    这时候,何沅突然一声闷哼,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手杵着长棍,半跪在了地上。

    “前辈!莫再犹豫了!”姜明喝道。

    梁道看了一眼何沅,之前和韩家老祖对战,他也有了些伤势,便只能恶狠狠朝着秋月白和韩家老祖道:“若是他有了半点损伤,我就是拼了命也都要把你们宰了!”

    说完之后,便扶起了何沅,两人跟随着大军,直扑西城门。

    看到大军都散得差不多了,姜明身边只留下了百余人。

    这百余人可谓是他的心腹,虽然说他执掌这支军队不久,可男人之间的信任,经常来源于一顿酒或者打一架。

    面前这些人,跟着姜明冲锋过,短短的时间内,无比的钦佩这位少年将军。

    姜明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韩燕儿,随后看向了秋月白。

    “前辈,如今大局已定,还请前辈此解药,凭前辈实力,要带着韩前辈脱离战场并不困难,大可以找个地方,安享晚年。”

    秋月白紧紧的盯着他,姜明有些紧张,不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至少是位中境宗师,更多的是因为秋月白身后的人紧张。

    韩燕儿也紧紧的盯着姜明,眼神复杂。

    姜明有些手足无措,右手握着长枪,左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看到他这个模样,秋月白摇了摇脑袋,颇为羡慕的看着韩燕儿,随后对着姜明说道:“你这傻小子,多谢了!”

    说着便抛出了一个小瓷瓶,姜明接了过来。秋月白便转身去扶起了韩家老祖,留下了身后的韩燕儿。

    “对不起啊!”姜明低头说道。

    他偷眼瞧着韩燕儿,看见后者没有反应,便立马小声的嘟囔道:“我也不敢说啊,若是在营帐中或者河边说出我的身份,你要么就不理我,要么就一剑戳死我了!”

    姜明委屈的像个孩子。

    韩燕儿才想发笑,便立马管理住了表情,冷哼一声说道:“这圣朝也真不会选人,选了一个登徒浪子做元帅!”

    姜明可怜巴巴的抬起了头。

    韩燕儿转身便要离去,姜明伸出手才想拉住她随后又缩了回来。

    “你要去哪啊?”

    韩燕儿转过头去道:“我自然是去照顾师父了!”

    “那我们何时才能再见?”姜明此时哪有元帅的威风,活脱脱的一个遇见心上人的普通人。

    韩燕儿背对着他,伸出了五个手指头晃了晃说道:“不再见了!”

    姜明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可突然间又狂喜起来。

    “五天!”

    他算了算,五天之后便是二十三,而在上个月的二十三,他正好在南风城外的河边和韩燕儿赏了一晚的月!

    这就很明显了,五天之后,南风城外!

    姜明心情颇为的高兴,揣着瓷瓶,便带着心腹也奔西城门去了。

    ……

    秋月白搀扶着韩家老祖回到了韩家的大宅。

    他们一路上都尽量的躲避着士兵,整个越州城已经乱了起来。

    无数的百姓在废墟中哭泣,火光随处可见,巷子之中还有不少的士兵在厮杀。

    他们一路小心翼翼的前行,尽量的躲开了所有的士兵。

    等他们回到韩家大宅的时候,只见大门露出了一条裂缝,韩家老祖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门咯吱作响,三人走了进去。

    秋月白脸色一凛,正欲发怒。韩家老祖挥了挥手道:“算了,人之常情。”

    只见大宅里空荡荡的,就连院子里好看的石头都被下人们逃跑时顺走了。

    韩家老祖看着自家的大宅,叹了一口气。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知晓儿子被困,而如今孙子也在别人手上,自己家也被人搬空,这位老人想到此处,便浑身无力,在这一刹那,这位老人又老了几分。

    大厅处传来了轻微的响动,秋月白脸色一变。

    韩家老祖摆了摆手道:“随他们去吧!”

    秋月白冷哼一声,朝着韩燕儿使了一个眼色,韩燕儿会意,便朝着大厅走去。

    韩家老祖叹了一声道:“这又是何必呢?”

    很快,韩燕儿出来了。

    不过,她却是恭恭敬敬的走到了韩家老祖面前道:“里面有位先生等您。”

    秋月白才想搀扶着韩家老祖进去,只见韩燕儿脸色有些尴尬。

    “师父,那位先生不许我们进去,他说要商谈之事很重要,关乎韩家血脉。”

    秋月白本想直接进去的,可听到“韩家血脉”四个字之后便冷哼一声,在门口候着。

    韩家老祖才进去,只见一位青衫中年文士微微叹道:“树倒猢狲散,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这种场景了。”

    韩家大宅空无一物,就连扫地的扫帚都没了踪影。

    “当年第一次是在义父的家里,这一次是韩家。”

    韩家老祖这才想起来,这位当年的副都御使还是何晦明的义子。

    “有什么事?”他看门见山,直接问道。

    陆江桥转过身,凑近了他的脸道:“你想隐退了?”

    韩家老祖没有答话。

    “一个女人在你身边熬了十几年,确实不容易。不过,你想退,却没有那么容易。”

    陆江桥淡淡一笑,凑到了他的耳边。

    韩家老祖听着他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终,只能咬着牙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江桥笑了笑道:“自然是真的。”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韩家老祖死死的盯着这位当年的晚辈。

    “因为我不想让你们韩家有漏网之鱼!做尽恶事,便想找个深山老林,成功身退。可那些因为你们而亡的人尸骨都尚未寒,哪能让你们那么容易的走了!”

    韩家老祖面部狰狞,一把捏住了陆江桥的脖子。

    “说,你是谁派来的?”

    陆江桥呼吸困难,只能断断续续的说道:“没、人、指使!”

    “不过我有个侄子叫陆、子、昂!”

    韩家老祖一愣,手上一松,他想起了那个一头撞在谏国柱上的中书舍人。

    陆江桥挣脱开了他的手,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说道:“你就是杀了我又如何!你不知道,你可以心安理得的走了,可你现在知道了,你能走么!且不说你韩家血脉,你亏欠你两个儿子的还不够多么!”

    韩家老祖低着头,突然又抬了起来,满脸的戾气。

    他一挥袖,一阵巨大的气浪传来,把陆江桥卷了出去。

    “滚!”他大喝一声。

    陆江桥大笑一声,随后大步离开了韩府。

    韩家老祖走出了大门,秋月白立马迎了上来。

    “怎么了?”

    “你走吧!”韩家老祖朝她挥了挥手。

    秋月白一愣,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之前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韩家老祖便打断了她的话。

    “之前是之前,现在变了。”

    “有什么困难我们……”

    韩家老祖愤怒的甩了甩袖子,挣脱开了秋月白的手。

    “你还不明白么?这么多年,我只是利用你,现在你没用了,还不滚!”

    秋月白听到这话,如遭雷击,不敢相信的后退两步。

    “不,我不相信……”

    “你这贱妇,傻乎乎的陪了我十几年,还想入主我韩家,做梦吧!”

    秋月白嘴唇发干,她已经来不及思考韩家老祖话里的失误了,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悲哀。

    “你……真是这么想的?”

    韩家老祖转过身去,厉声喝道:“是!”

    他反手一巴掌,打在了秋月白的脸上,随后再度转了过来,眼中全然是冷漠。

    秋月白捂着脸,形如死尸,面色苍白,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咬咬牙,转身离去!

    韩燕儿愤怒的看了一眼韩家老祖,便追着自己师父跑了出去。

    看到这师徒走了出去,韩家老祖顿时萎靡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一巴掌不是自己打的一般。

    十几年呐,其实很多次他都想说,可两人太熟悉了,很多话只能止于唇齿。

    他决心要去救韩稚,要化解两兄弟仇怨,要救出自己的大儿子。

    可这条路,一旦卷入了,便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看着秋月白离去的方向,嘴唇嗡动。

    “望往后的日子清净,无人惊扰。”他呢喃道,算是给秋月白最后的祝福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落脚湖

    落脚湖

    以西门为突破口,越州城沦陷了。UU小说www.uu234.cc

    韩家人去楼空,那座能够俯瞰整个越州城的榕花楼也轰然倒塌。

    这座整个越州最奢华的楼倒塌,没人觉得惋惜,和倒下的韩家一样,无数人拍手称快。

    三军齐至,当韩士海和秦亥被生擒,林扶风等人消失无踪之后,越州城的士兵如土鸡瓦犬一般,在越州城中,徐长安等人几乎没有遇到抵抗,更别说进行巷战了。

    这些越州士兵看到圣朝军队到来,纷纷放心刀枪,甚至还主动把守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抓了起来,捆成了粽子,送到了徐长安的面前。

    徐长安也没有为难他们,他的初心,他的任务只是为了完成那个中书舍人的心愿。让越州的百姓不那么凄苦而已,给那位曾让诗词见识让无数长安士子黯然失色的女子一个交待。

    只是到了现在,徐长安突然觉得有些不值当。

    经过了一天的鏖战,三个月的征战有了结果。

    无数的人死了,无数的人活着;无数的人痛哭流涕,无数的人喜笑开颜。

    死了的人为了活着的人而死,痛哭的人为了往后的喜笑开颜而哭。

    整个越州城从早热闹到晚,没有街道上的吆喝声,没有小贩的叫卖声。可饶是如此,整个越州城也热闹非凡。

    百姓们在街道上燃起了篝火,他们挽着裤腿,脸上带着泪痕,不停的数落着跪在篝火旁的人。

    这些人原本都是越州城的恶霸或者老兵油子。

    徐长安坐在城头,穿着朴素的衣服,两缕长发从鬓间垂下,他睡在了城墙之上,红色的长剑放在一旁,一只脚也放了下去,不停的晃悠着,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他仰头喝了一口。

    徐长安看了下方一眼,那些百姓正在大骂那群恶霸或者兵油子。

    让他稍微诧异的是,他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老熟人。

    当初在南凤的那位韩公子。

    徐长安记得他自己说过是韩稚的干哥哥,可不知道为什么没和韩家众人一起跑路。

    若是徐长安知道,韩家支离破碎了,也不会有此想法。

    他看见一个老妇突然扑了上去,大耳光大耳光的打着这位韩公子,随后声泪俱下,最终竟然扑了上去,下口咬掉了韩公子的耳朵。

    周围尽是些当初受过他们羞辱的百姓,韩公子惊恐的看着这些百姓,他们犹如恶魔一般,个个眼睛发红,恨不得将他生吃活撕了。

    他双眼中全是惊恐,身上全是血和口水,捂着耳朵一步步的往后退。

    可当初他可曾想过,百姓也如同今日他和他们一般的看着他。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和百姓们说过,想怎么闹都可以,但是不能出人命,街道的两头都有着士兵看守,若是百姓们控制不了情绪,他们会立马赶过来。

    他拿起酒葫芦,仰起头,想往嘴里灌上一大口,可却没有一滴酒落下,他拍了拍酒葫芦,随手一扔,酒葫芦滚了出去,徐长安就这样颓然的躺在城墙之上。

    酒葫芦滚落在了姜明的脚边,他弯下腰把酒葫芦捡了起来放好,背靠着墙,然后丢了一个酒壶给徐长安,自己手中也拿着一个酒壶,两人拿起酒壶示意了下,大饮一口。

    “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应该很忙么。”徐长安双眼微红的问道。

    姜明苦笑一声道:“本来是应该很忙,不过知道你心情不好,在忙也得来看看你。”

    徐长安知道这家伙在开玩笑,不过鼻子还是一抽,有些人总是喜欢用开玩笑的方式说着令人感动的话。

    徐长安瞥了他一眼说道:“讲人话。”

    姜明自己再喝了一口,看向了楼下的那簇篝火,没有正面回答他。

    “我也有些烦,所以来看看你。”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抓了抓脑袋道:“这越州可是来了一位圣皇的大红人啊,怎么管理安排他会处理,我们这些武夫啊,打打架就该休息了。”

    姜明靠着墙,眼睛眯了起来。

    徐长安知道他说的红人是指郝公公,他轻轻哼了一声。

    “你呢?”姜明看着躺在城墙上的徐长安问道。

    徐长安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灌了一大口酒道:“我是第一次掌管大军。”

    “看得出来。”

    “其实以前啊,时叔教过我很多东西,我也不是一窍不通。”

    姜明斜着眼看着他,一副我早知道了的样子,冲他努了努嘴道:“我也看得出来。”

    徐长安略微有些诧异,不知道他说的哪句真,哪句假。

    “别这样看着我,如果说是救出李存孝是侥幸,那垂江攻心总归不是侥幸了吧。”

    姜明眯着眼看着他笑。

    “还有啊,你老爹和那位时先生当年可是以智谋纵横天下的,你能蠢到哪儿去,除非啊,你家隔壁有邻居,还得姓王!”

    徐长安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来。

    “我家以前可是王府,没有邻居!”

    他的心情好了一些,随即看着楼下说道:“我原来啊,一直以为战争都是为了更多的人,可当郝公公来了之后,我才知道,战争很多的时候是为了一己私利。”

    姜明没有说话,朝徐长安晃了晃酒壶,灌了自己一口。

    “别管那么多,反正你只需要知道,你把最好的结果给了他们。”说着,朝着楼下努了努嘴道:“你看,他们都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了,以后也没有人随意欺负他们了。”

    “你只需要知道这个结果,那便可以了。”

    徐长安内心有些挣扎,突然说道:“可我为那些人不值当!”

    姜明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指那位中书舍人还有那个青楼女子么?”

    徐长安点了点头道:“越地情况,圣皇一直都知道!可他偏偏不管不顾!”

    “有些事情,非要闹上了台面,知道能获得更大的利益,他才动手!”

    姜明看着他,突然间笑了。

    “我真想和你一样,还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可你要知道一点,世上的事没那么简单,不是有人作恶就必须要去打!”

    “小孩才相信正义,大人只会看利弊!”

    姜明冷笑一声道:“你真应该多看看世间疾苦,多走走,不要只在那座小城和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山里修仙!”

    徐长安底下头,缓缓的说道:“或许吧!”

    随即他抬起头来,眼中有着精芒。

    “你应该是来告诉我,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的吧?”

    姜明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对,这么聪明的人,以前为什么总要装得很平庸呢!”

    徐长安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把壶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以后不会了,我之前啊,一直不相信时叔所说的一切,什么帝王心思,什么厚黑,什么人性。我一直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和渭城一样,人人心思纯净,只需要能活下去就行,每天听听书,晒晒太阳!”

    姜明看着他,眼中有丝怜悯。

    或许这才是被保护得最好的人吧,不知道世事多艰。

    “对了,下一站,点三万精兵前去落脚湖,六大宗师和郝公公都已经去了。”

    徐长安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姜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说道:“据说那里有一枚九龙符,而九龙符,和长生有关。”

    徐长安脸上浮现出苦笑,又是九龙符!

    他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宛如一个酒鬼一般,提着红色的长剑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第一百七十章 渡尽劫波兄弟在(一)

    渡尽劫波兄弟在(一)

    越州城的夜,别有一番滋味。UU小说

    徐长安手中的酒是辣的,嘴里面是苦涩的,喉咙里仿佛被火烧过一般。

    他的耳边全是吵吵闹闹的声音,有老妪在痛骂恶霸;也有几个年轻的女子穿着白色的衣服捶地痛哭;还有几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举着酒壶,眼睛比徐长安还要红,半哭半笑的,口中说着什么‘兄弟在天之灵’可以瞑目的话 ;还有几个平时算不得作恶多端的土财主跪在了红了眼的百姓面前,不停的求饶。

    反正,今夜的越州城便是哭声笑声混杂在了一起。

    人们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有悲恸、有畅快、还有大悲而笑。

    甚至近半年没有开园子的戏班子们也纷纷回来了,他们穿着廉价的戏服,脸上也抹着便宜的颜料,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他们在的是越州城最大的戏园子,戏园子靠近了南门,所以并没有遭到很大的破坏。

    戏子的声音拖得很长,刚开始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后面便欢快了起来。

    徐长安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在了街道上,拿着一壶酒,脚下一个趔趄,靠在了街道旁的墙上,手中的酒壶也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那散发着清香的酒从他手中慢慢的流淌了出来,顺着青石板街淌了出去。

    姜明此时没有在他身旁,不是姜明不想照顾徐长安。

    只是两个酒鬼一起喝酒,还是各自安好为最好的结果。

    徐长安正要睡着,耳边传来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他皱起了眉。

    他认得出来,这段戏叫做《苏齐牧羊》。

    说的是几十年前,前朝使臣苏齐被北蛮强行留下。北蛮人觉得苏齐有才华,用金钱美人各种诱惑他,他都不为所动。最后,北蛮人舍不得杀他,也舍不得放了他,便让他去极北之地的冰原放羊的故事。

    据传闻,北蛮人没有给他食物,只是给了他一头羊便把他忘记了。

    没吃的,他便吃草根,天冷了,便抱着羊睡,就这样过了十几年,圣朝建立,终于想起了还有那么一位忠杰义士,趁着硕和部和朝廷关系缓和,这才把被北蛮人忘记了的苏齐给救了回来。

    这唱的正是后一段,讲的便是苏齐归乡,到了这一段,整个戏便开始欢喜了起来。

    徐长安靠在墙上,昏昏沉沉的,脸上舒展了开来。

    过了一会儿,眉毛又凑在了一起。

    外面的悲痛也罢,欢乐也罢,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别人的悲痛也好,欢笑也罢,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只觉得有些烦。

    不知道是哪位先贤曾说过,人类的情感本不相通,徐长安这才真正的明白了这句话。

    醉眼迷蒙的他嘟囔了一句,可各种声音还是源源不绝的传到了耳朵里。

    徐长安拿着长剑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躲到了废墟之下,可那声音无孔不入,徐长安缩在墙角,看了看那半堵墙,伸出了中食二指,一道剑气打在了墙上,那高高的半截墙垮了下来,正好挡在了徐长安前面,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这时,声音才变小了些。

    徐长安打了几个酒嗝,笑了笑,舒服多了。

    ……

    第二天,刺眼的阳光透过了薄薄的窗户纸,徐长安睁开了眼睛,浑身的酒气。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仍然是穿着那件长衫,不过上面全是灰尘,那柄红色的长剑也放在了一旁。

    他伸出了手,哈了一口气,自己闻了闻,全是酒气和酸臭气,大概昨晚他还吐了的缘故吧。

    门“咯吱”一声被推了开来,徐长安立马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道士的肩头上趴着一只小白猫。

    小道士看着徐长安,发出了一阵怪笑。

    “西路军元帅徐长安大胜之后去逛窑子没带钱被人丢了出来。”

    李道一笑了笑,随后靠近了徐长安,颇为嫌弃的扇了扇鼻子说道:“你看这个标题怎么样,听说长安风流人物较多,他们的一杆笔啊,有时候比剑还厉害,你要不要试试?”

    徐长安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只能睁开眼睛怒道:“你试试?”

    小道士“嘿嘿”一笑道:“大元帅啊,喝醉了还懂得把自己埋了,要不是你猫弟弟鼻子好使,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徐长安挠了挠脑袋,立马问道:“这是在哪?”

    李道一抓了抓脑袋道:“这里啊是南城门,我才来,也没个去处,这破地方怪吓人的,大半夜的尽发出些怪声音,半哭半笑的,也没个客栈。我扛着你,还得让这小白兄趴在身上,累得要死,还好遇到了赵晋将军。”

    “他安排你住下的,还说让你醒了就做决定,要不要带什么山阵去落脚湖。”

    徐长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想起来今日还要赶往落脚湖。

    赵晋这样说,那便说明他集结好了队伍,也已经安排好了。

    徐长安看向了一侧,终于看见了一身干净的长袍还有那具火红色的铠甲。

    他洗了一把脸,显得格外精神。

    “你们呢?要一起去么?”

    李道一撇了撇嘴道:“废话,当然要一起,九龙符出世肯定得去看看,几个月前蜀山就错过了,这次怎么能错过。莫非你还真以为我专门进城是为了来救你的么?”

    徐长安笑笑,没有理会他,洗漱好了之后便推门而出。

    李道一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眯了起来,对着肩膀上的小白说道:“这臭小子的那一劫到底应在了哪儿,猫孙孙,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救救他。”

    小白这段日子和李道一混熟了,点了点头,随即不满的叫了一声。

    “诶,我这么叫你完全合乎情理,我告诉你啊,三百年前我就见过你爹了,那只猥琐且喜欢配种的大黑猫是不是?那时候我天天叫它猫儿子,你不是我猫孙孙那是什么!”

    小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立马伸出了小爪子,朝着他脸上抓去。

    李道一早有防备,肩膀一抖,小白便落到了地上。

    小白怪叫一声,便追着徐长安去了。

    “徐小子啊,你这一劫到底要应在哪里?”

    ……

    落脚湖。

    这座湖原本很普通的湖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四面皆是平地,这湖周围至少容得下十多万人。

    天蓝色的湖水,远远望去,一片波光粼粼,若是靠近,只觉得这水很清澈,可朝湖面望下去,只看得见一片深邃的蓝色。

    说是湖,却如同海一般蓝。

    而在湖的两侧,则有两伙人对峙。

    一方只有八个人,而另外一侧则足有数万人。

    八个人皆是宗师,在攻越之战中出手的六位宗师(算上韩士涛),还有郝公公。

    另外一位则是被葛舟意困住的上境宗师韩士海了。

    韩士海依然被一道道蓝色的光芒给困住,只不过这蓝色光芒所形成的牢笼比之前小上了不少,他只能蜷缩成一团。

    至于另外一侧的,自然就是林扶风,还有几个部落的首领或者长老。

    若是大皇子赶来,一定能在对面认出不少的老熟人。

    丹鸟部的乌达、玄蛇部的黑?、天风部的魏鹰、毕方部的火?,这些人曾经都是对手或者并肩作过战的人。当然,还少不了林扶风和他的象军。

    他们的身后全是站着密密麻麻裸露着大半身体的族人,除了几个长老和酋长之外,这些族人只能够用简单的皮革或者树枝和粗布做成简单的衣服,围住自己重要的几个部分。

    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不知名野兽的牙齿,皮肤也被太阳晒得黢黑,手中的武器都还是劣质的叉子或者棍棒。

    当然,丹鸟部的族人衣服明显要好一些,至少人人都穿着布衣,手上也大多是精钢打造的刀。

    可见,大皇子也没怎么亏待他们。

    郝公公看着林扶风等人,大声的呵斥道:“若你们缴械投降,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

    林扶风闻言,笑了笑道:“郝总管,你们这才几个人,我们数万人,**位宗师,你说给我们一条生路?”

    他表情有些浮夸,脸上全是嘲讽之色,弯下腰,侧着耳朵朝着郝公公那边问道:“郝总管,麻烦你再说一次。”

    郝公公咬着牙,却怎么都张不开口了。

    不过在心中却是把徐长安、姜明、郭汾骂了个遍,甚至大皇子都被他在心中狠狠的骂了几句。

    林扶风直起腰道:“我原本以为中原文化领先,地大物博,各种先进的学问让我等仰慕不已,今日一见,名不副实啊!”

    他冷笑一声。

    “郝总管居然连简单的算数都不会!”

    郝连英受不了他的嘲讽,厉声道:“你们人是多,那又如何?”

    “有一个上境宗师么?在我眼里,不过土鸡瓦犬尔!”

    没等林扶风说话,他接着说道:“差点忘了,你们有一个上境宗师!”

    郝公公看了一眼被困住的韩士海道:“斩了他,祭旗!”

    韩士涛闻言,立马转过了头,大声的喊道:“郝公公!”

    郝连英脸上浮现一丝怒意,本来说是斩韩士海就是恼怒之语,被林扶风激怒所致,可被韩士涛这么一吼,他更加的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郝连英气得脸上有些臃肿的肉都不停的颤抖。

    “斩!”

    过了很久,却发现没有什么动静。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葛舟意。

    这位道士看到众人的眼光顿时后退了半步道:“你们看我做什么?你们想要斩,我放出来给你们斩啊!”

    此言一出,郝公公闭口不言,心中又在咒骂起葛舟意了。

    心中明面上的上境宗师就韩士涛和葛舟意,还有被困住的韩士海。

    若是把韩士海放了出来,韩士涛自然不会出手,葛舟意看这副样子也是使唤不动的,那郝公公和其余四位宗师若要想斩上境的韩士海,那不等于羊入虎口么!

    郝公公四处吃瘪,只能咬着牙说道:“葛舟意,你别忘了,你是供奉!”

    这位年轻的道士抬起头看看天道:“对啊,过几天就不是了。不过,这几天我得到的命令是协助徐长安,他没到,你也没权指挥我啊!”

    韩士涛朝着这位年轻的道士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郝公公一时气结。

    “你……”

    正在此时,八人身后传来了阵阵号角声。

    顿时身后尘土漫天,只看得到在沙尘中时隐时现的三面大旗。

    三面大旗上分别写着三个大字。

    姜、徐、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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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899/ 第一时间欣赏一剑长安最新章节! 作者:嘉图李的猫所写的《一剑长安》为转载作品,一剑长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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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长安介绍:
一剑长安,一剑可长安! 何谓正。何谓邪,只道俯仰之间不愧于天地,便为吾道。 且看身封魔物的少年如何在正邪之间,逍遥天下!一剑长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长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长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