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
仰天大笑出门去
出了谷,九曲十八弯,先是走了一段,放遇到有人家户,随后走水路,一经打听,此地乃是在南凤和越州城的中段。www.uu234.net
徐长安并没有伪装自己,下了船,问清楚南凤的方位,便整理了下衣服,把长剑用麻布缠裹负于背上,大步的自城南而进。
自打韩家和圣朝翻脸,越州都是许进不许出。
可越州城和南凤之间,可没有这种规定,他们恨不得自越州无数人涌入南凤,赶赴前线,抵御敌军。
如今的城南,门口聚集了一群人。
一队队甲士盔甲明亮,面无表情的堵住了城门。
一些穿着锦服的人皆被堵在了门口,不许出城。
“你们凭什么不让出城?”
“我这儿有太守大人亲自颁发的许可令,你们翻了天了么?”
即便抬出了太守大人,那群士兵也是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富商还不知道,他们的太守大人早在几天前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我可以出去么?”穿着华丽的年轻人发话了。
守门的士兵有些为难,看着年轻人,犹豫不决。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徐长安才进南凤之时**沈琼的韩姓少爷。
这位韩小爷看到守门将士的犹豫,立马说道:“我是当今韩家家主的干儿子,少主韩稚的干哥哥,今南凤眼见就要告破,我韩氏之人岂能畏死。可我始终姓韩,当与韩家共存亡,岂可困于此地。我韩氏子孙,与越州城共进退。死,也当死于越州城,死于祖庙之前!”
这番话他说得正义凛然,寻常人也很难挑出什么毛病来。
徐长安就在城门之外静静的看着,也不着急进城。
进城的就他一个人,可出城的人却排起了长龙。
守城将士得到的命令是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去,这越州城对南凤,也是许出不许进。
可刚刚那位韩小爷的一席话,让这群士兵有些为难。
徐长安靠着墙壁,凝神听去。听到了不少人窃窃私语,有人对这位韩公子的行为嗤之以鼻,现如今,姜明不计损耗,日以继夜的攻城,城破之日近在眼前,他们也些人肯定得想着跑啊。当然也有人希望这韩公子能出来,这么一来,他们便也有了借口。
城破之际,全是想着逃亡之人。这种城,焉有不破之理?
那守门将士,商量一下,终于得出结果,他们决定先放这位韩公子出城。
“韩公子,请等一等。”
才欲出城,声音远远传来,这位姓韩名祁的韩家公子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衫中年文士面含微笑,缓步而来。
韩祁知晓,这位是最近才来的南凤,虽未言明官职,可说话分量之重,比太守还甚。
“韩公子之语,令在下佩服。不过大厦将倾,韩家子孙皆赶赴前线,誓与越州共存亡。今韩家家主于垂江抗敌,韩家少主于栖梧督军,而我南凤,则是韩家老祖亲自坐镇,韩祁公子,若韩家老祖得知你此语,必然老怀开慰,十分欣喜。要不,随我去见一见?”陆江桥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韩祁脸上神色一变,立即说道:“干爷爷在此,我自会拜见,不劳你费心了!”说着便拂袖而去。
众人看到连韩祁都吃了瘪,而且听说韩家老祖亲自坐镇,而对面只不过是一个小将而已,圣朝军队虽然强大,可有了韩家倾巢而出,估计也能扛个一时半会。于是,这些富商们咬咬牙,带着满腹的狐疑还是回到了城中。
陆江桥见得众人散去,心里稍宽,抬头一看,望向了门外,见到了徐长安。
虽然徐长安不认识他,可当时他那个侄子可是和他讲了不少次的这个不一样的世子。
有些人虽然没见过,可却能一眼认出来。
他想了想,佯装没看见,吩咐了将士一句许进不许出,便转身离去。
那些士兵看到了徐长安在门外晃荡,吆喝了一声,徐长安低了低头,便立马进了城。
徐长安才进城,便去了城南的那座大狱。
大狱还是犹如一只怪兽一般张大了嘴等待着食物的进入,和往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外面有了被火灼烧的痕迹和换了一个收尸人。
一切如常。
徐长安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座大狱,随后转头离开,朝着太守府走去。
他记得沈琼有一个弟弟,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往日守卫森严的太守府冷冷清清,一群麻雀看到了门口的地面上有不少的谷子,立马俯冲而下。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看来又是一个人走茶凉的故事。
大门咯吱作响,他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整个太守府被搬空了,徐长安心砰砰直跳,走到了当初他躺过的那个房间。
他害怕推进去之后空荡荡的,连往昔的一点影子都找不到。
徐长安推开了门,只见那间房完好如初,装饰,床,丝毫未变,甚至床脚还放有几双绣鞋。太阳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一些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的活跃,徐长安轻轻的坐在了床上。
良久,太阳即将落下,他起身离开。
他轻轻的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似乎怕惊扰到这里的主人。
走出了太守府,街上也比往日荒凉了不少,虽说是暮春,可却一点没春的气息。
街上偶尔有几个匆匆经过的行人,客栈也关上了门,偶尔有几家开着门,此时也在准备打烊了。
才短短几日,这南凤竟变得如此冷清,虽说之前也算不上热闹,可街上好歹还有小商贩,不少小客栈也依旧营业。
徐长安问了好几家,那些人都纷纷摇头,关上了门,他们不接客。
徐长安远远听到一家客栈传来了喧闹声,走了过去。
只见里面坐着几个华服少年,其中一个正是见过两次的韩祁。
徐长安才要进门,便被掌柜出来拦住了。
“这位贵客,我们准备打烊了。”
徐长安看着里面正在喝酒的众人,淡淡的问道:“他们都还在呢!”
掌柜的看看徐长安背后的长剑,俯身在他耳边说道:“他们几个可是这南凤出了名的小霸王,客官另寻他处吧。”
徐长安闻言,对这位掌柜的有了几分好感。
“不碍事的!”说着挥了挥手。
掌柜的一咬牙,只能把徐长安迎了进去。
徐长安单独坐了一桌,点了壶清酒,配上几个小菜。
韩祁他们并没有功夫搭理徐长安,几个人也是在喝酒聊天。
“韩爷,这太守府怎么成这样了?”有人问道。
韩祁狠狠的啐了一口:“老子哪里知道,那沈奉远老匹夫当初还说把女儿许配给我,要我去韩家家主面前帮他说说好话,现在什么都没捞到!”
立马有人问道:“我记得前些日子,韩少不是带那小妞去了客栈么?”
韩祁更是一脸的愤然:“别提了,你们知道那是为什么么?”
其余两三狐朋狗友立马伸长了脖子等着他说。
“这沈奉远老匹夫怕自己女儿不同意,所以给了我药,让我迷了他女儿,然后生米煮成熟饭。还让我把他儿子骗到后山去,那个小家伙抬头缠着他姐姐,不把他搞定,没机会。”
众人一听此话,眼睛中闪着光,羡慕异常。
“这未来老丈人帮忙出手,肯定没问题了嘛!”有人笑道。
说道这句,韩祁更加的愤然。
“别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老家伙给我的药太过于霸道,衣服才脱了呢,我也晕了过去。”
说道此处,喝了一口酒。
徐长安低着头,眼角微微抽搐,把长剑放到了桌子之上。
“那没成?”
韩祁啐了一口:“差一点!”
“说实话,那个娘们可真是不错,我都把她衣服撕开了,那胸口,白花花的啊!”
徐长安的手摸到了剑上。
“大爷,赏一点吧!”有个小乞丐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跑了进来,而且到了韩祁的桌子旁。
韩祁被打断,掌柜的见状,立马跑了出来,作势要把小乞丐赶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韩少爷今日心情好,也没在意,从桌子拿了一个猪蹄丢了过去。
“滚吧,大爷赏你的!”说着一脚揣向了小乞丐的屁股,小乞丐连忙捡起了猪蹄,一个踉跄,滚出了客栈。
韩祁等人看着小乞丐的模样,哈哈大笑。
小乞丐的到来,让徐长安没有心思再和这群人计较,在桌上放了一点碎银子,追了出去。
转过街角,一个小巷子里,小乞丐才啃了一口的猪蹄,便被一群比他大的流浪儿抢走了。
他们还揍了他一顿,几个小孩解开了裤袋,正要在小乞丐的头上尿尿,徐长安见状,立马喝退,那群小乞丐四散。
“沈浪!”
徐长安喊道,那小乞丐立马用破衣服遮住了脸,颤巍巍的说道:“你认错人了。”说着便要往前爬去。
“我去过太守府了。”
小乞丐听闻此言,立马跑过来抱住了徐长安的腿。
“我求求你们了,别破坏我姐姐的房间,我没钱了,我有的我都给你们了。”
“我以前虽然作弄你们,可从来不过分,最多惊吓一下你们,偶尔还会给你们很多赏钱,我姐姐往日待你们也不错,我求求你们,留一点念想。”
小乞丐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泪如雨下。
徐长安心一阵疼,蹲了下来,看着满脸淤青的小乞丐,轻轻的抱了抱他。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代替你姐姐照顾好你的。”
小乞丐抹了抹眼泪,一愣:“你是?”
徐长安看着他,强忍着自己的泪水说道:“把你装进麻袋里的。”
沈浪顿时大惊,说道:“平山王世子,西路军元帅?”说着,便不停的往外推徐长安。
“你赶紧走吧,我姐姐为了你命都没了,你别辜负她。”
“现在南凤城快要破了,你千万别被他们抓住。”
徐长安心里更加的难受,他拉起了沈浪。
“我知道我爹不是好人,可我姐姐那么善良,她从来不会欺负别人;那天很多人进了太守府,他们开始搬东西,抢东西,我才知道我爹死了。”
“我知道了你是西路军的元帅,我也知道你们破城之后能给别人带来好生活。”
“以前我常笑姐姐多愁善感,帮助穷人。可现在,我才明白他们的处境。”
徐长安看着又要哭的沈浪,帮他擦干了眼泪。
“没事,以后有我在。”
“那天之后,你就一直当小乞丐。”徐长安轻声问道。
沈浪想了想说道:“那日一群人闯进家里来,他们开始抢东西,姐姐临走之前,让我藏好了,还给了我不少的银票和珠宝。”
“我本来躲得好好的,可他们要破坏姐姐的闺房。”
沈浪又哭了起来。
“后来我就只能把珠宝给他们,求他们别破坏姐姐的闺房,还好一位穿着青衫的伯伯进来,嘱咐任何人不许破坏。”
“可伯伯留下的士兵并不称职,他们经常跑开。所以一些乞丐也会跑进来,没办法,为了保住姐姐的东西,我连身上的衣服都给了出去。”
“我相信姐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徐长安的心被深深一刺,眼眶立马红了起来,眼泪也不争气的出来了。
“你快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徐长安抱起了他,走回了客栈。
这个时期,吃了饭给钱的人很少,特别像徐长安这种。
屋子里,韩祁等人已经醉醺醺的趴在了桌子之上。
掌柜的看见徐长安回来,立马迎了出来。
“帮他找一身干净衣服,上一桌好菜。”徐长安丢出了一锭银子。
……
柳承郎坐在了轮椅里,陆江桥坐在桌子旁喝着茶。
“果真厉害,几句话把那些想带着家产逃跑的富商全部喊了回来。”柳承郎淡淡的说道。
陆江桥喝了一口茶,没有回答他:“我看见了徐长安。”
柳承郎身子微微一颤。
“你确定?”
“现在应该已经进城了。”
柳承郎叹了一口气。
“据说,他被楚家老祖基本废了,没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便恢复了。”
陆江桥转过身子来,看着他说道:“那位前辈你认识?视四位宗师于无物,不敢想啊!”
柳承郎转动轮椅,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摇头道:“说实话,我不认识,只是当初请他喝了一杯酒,谈了几句,颇为投缘,答应帮他找个人,他帮我出一次手。”
“所以那次抓住李孝存?”
柳承郎苦笑一声道:“我当初也不知道那位前辈如此实力,大材小用了啊!”
陆江桥微微一笑:“能与这些高人结个善缘也是不错的。”他想了想,接着问道:“对了,韩家老祖回来没?”
“他要去楚家,劝说楚家出兵,现在楚家老祖断了一臂,难度颇有些大。”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算算时间,不管有没有结果,也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那徐长安怎么处理?”陆江桥想了想问了句。
柳承郎反问道:“敢怎么办?别说我,就是四位宗师犹在,都不敢怎么样。”
“战场啊,最终都是要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才有胜负,这些战场之外的,秦楚韩三家败得一塌涂地。”
……
沈浪换洗了一番,吃得饱饱的,拍了拍肚子。
“纵使今日被杀死,也满足了,只是……”徐长安知道他又要讲什么,为了避免两个人都难受,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
“待会我们出城吧。”
沈浪乖巧的点了点头。
晚风微暖,徐长安拉着沈浪出了客栈。
掌柜的瑟瑟发抖,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队甲士。
徐长安朝着掌柜一笑,朝他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走了出去。
跟随着那对甲士,到了一条河边。
这条河是南凤的护城河,流经城内,河边杨柳依依,随风飘扬。
当那群甲士到了河边之后,便消失不见,河边只有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一个青衫文士。
“好久不见,不过,这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柳承郎看着徐长安微微一笑,在轮椅上欠身一拜。
“当日徐将军之果断,在下佩服。”
徐长安知道柳承郎说的是当日他带兵五千救回李存孝。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运气好而已。”徐长安不悲不抗。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这种虚伪的场面话不适合彼此。
“你想出城?”
“你想抓我?”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不过一人点头,一人摇头。
柳承郎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你可知道你们在城南大狱里,为什么山阵会被调走?”
徐长安一愣,看着柳承郎。
柳承郎指了指自己,看了徐长安一眼,笑道:“两个理由:其一,便是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我懂;其二,便是当年我确实输了姜明一阵,我想赢回来,不是在战场外,是在战场内!”
徐长安微微一笑:“我们该谢谢你么?”
柳承郎没有在意徐长安话语中的揶揄,直接说道:“感谢不需要,只是想要你在此处留几个时辰?”
“什么意思?”
“你要出城啊,我是不想阻拦,可韩家的老祖快要回来了,我没有权利。”
“好。”徐长安答应得极其痛快。
“城门之下,我要一桌酒菜,一壶好酒。”
柳承郎一愣,随即大笑:“好胆识!虎父无犬子!”
徐长安才要转身离去,陆江桥突然说道:“沈家女子,令人心生敬佩,在下定当竭力护好其物。”
徐长安在这青衫中年人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没有回头,轻声回了一句:“多谢。”
……
城门之下,一少年带着一小孩坐在了桌子旁饮酒。
韩家老祖于城门之上,看着这一幕。
敌方主帅于城内,城下饮酒,奇耻大辱!可他偏偏还不敢动手。
他活了大半辈子,就连圣皇都敢当面直斥;可偏偏不敢对徐长安动手半分。
他们害怕了,庙堂上的事,说不清,有面子,要利益,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阻碍着人的快意恩仇。
可江湖不一样,他们对于敌对的人没有那么多的羁绊。
他们只是追求快意,追求痛快。
他们敢肯定,只要他们敢对徐长安出手,那位隐居在越地的剑九不会对他们手软。
韩家老祖气得手微微颤抖,身旁的黑衣妇人压住了他的肩膀,稳住了他。
徐长安抬起了头,看着城墙上韩家老祖。
“韩家老祖,我们又见面了。”
徐长安淡淡说道。
“世子果真少年英豪,老朽佩服。”
徐长安没有搭理他,凑过头去对着沈浪问道:“饱了没?”
沈浪看了一眼城墙之上的韩家老祖,这是当初他爹趴在地上跪求当狗的人物,结果如今自己居然堂而皇之的在城墙之下喝酒吃饭,对方还得赔笑脸。
有些时候,你跪下来未必会有好结果;可你站起来,别人一定不敢轻视。
沈浪拍了拍肚子:“饱了。”
徐长安咧了咧嘴,剃了剃牙,缓缓说道:“酒菜还行,莫非韩家老祖还要留我做客?”
韩家老祖咬着牙,只要他一挥手,四面八方的箭将会把徐长安和沈浪射成筛子。
那些士兵都看着地方的将领毫无防备的在自己眼下喝酒,没有丝毫的顾忌,偏偏他们不能动手。
“师弟,忍住,忍了那么多年,想想是为了什么?你今天只要敢出手,韩家就没了。”
黑衣妇人缓缓说道。
当初他们的师傅告诉过他们,别惹那群人。他们也曾见过有宗门一夜之间被人屠了,满地残尸,那堵上好玉石打造的青色的墙上只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八”字,上面剑气凝而不散!
此次,他们遇到的虽然是剑九,可他们有理由相信,剑九的脾气不会比剑八上多少。
韩家老祖听到师姐说的话,颓然的放下手,大声说道:“开城门,送客!”
大门缓缓打开,徐长安看着面色阴沉的韩家老祖,拉着沈浪大步跨出城门!
这两人踏出城门,放出了爽朗的大笑!
虽未言语,可这笑声,就生生的刺痛着韩家老祖的脸面!
仰天大笑出门去,你能奈我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罪己书
韩家老祖目眦欲裂,他只能看着徐长安大摇大摆的走出城去。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而且是城门单独为他开,更可气的是,他还不得不确认徐长安安全到达安和或者朔方。
他不敢赌,他知道,自己只能够仰望柳承郎在战场上正面击溃他。否则的话,若是凭借资历和年纪去欺负徐长安。不出意外的话,不知道哪座深山老林里又会跳出一个老怪物来。
若是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能够击溃徐长安和姜明,那些老怪物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偏偏姜明和徐长安又极为的年轻,如今两人皆年不过弱冠,要在这个年纪上下找到能与之匹敌的人难上加难。
能在年岁相差不过一手指数之间,谋略,用兵,超过姜明的只有柳承郎,虽说姜明不等于徐长安,可现在这两人的架势,要打败徐长安,须得击败姜明才行。
谋略之上有了柳承郎可以应对,可偏偏他们越地士兵综合素质差,凭心而论,这南凤时至今日还在他韩家手中,他都有些佩服柳承郎和陆江桥了。
身后轮椅的转动的声音传来,韩家老祖身旁的黑人妇人挥了挥手,一群群黑色的影子远远的跟上了徐长安和沈浪,确保他们能够安全回营。
韩家老祖感激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妇人,这么多年了,在暗中守护着韩家,而且还这么懂他的,恐怕全世界就师姐了。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王汇海慢慢的推着柳承郎靠近。
韩家老祖朝着柳承郎微微点头,随后苦笑道:“柳先生何必如此,你明明知道我会作何选择,还非要把徐长安留至等我回来。”
柳承郎自个儿推动轮椅往前走了两步,到了城墙边。
柳承郎没有看向韩家老祖,他伸出双臂,仿佛是在拥抱着什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你看,多好的江山啊。”
韩家老祖没有多说什么,他看着柳承郎没有说话。
柳承郎转过头来朝着他微微一笑道:“只是这城池之外姓的是轩辕,这城池之内姓的是韩!而我一个外姓之人,有什么大事岂敢私自做决定。你说是不是啊,韩王!”
韩家老祖心里一凛,他看出了柳承郎的怨气,也知道了结症所在。
他可以肯定,若是此事不给柳承郎一个好的解释,只怕需要自己亲自面对这姜明的轮番攻击,而且是有宗师掠阵那种。
韩家老祖低下了头,他的嘴里有些苦涩,干干的。
对徐长安低头,那是实力所致;可现在对柳承郎低头,是时局所致。而且还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韩家老祖才想说话,只听见轱辘转动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只见柳承郎的轮椅已经走远。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身边的黑衣妇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
安和,城外姜明大营。
这几日,姜明如同发疯了一般,不停的偷袭南凤,头几次都险些攻破。可越到后面,却越难有所进展,自己的每一步都被人事先察觉。每次的攻城声势浩大,却难有实际进展。
他不停的在营帐内踱步,现在什么操之过急,轻信冒进的兵家大忌他完全顾及不了。只要他晚上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个不识字的收尸人在竹林边对着他微笑;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个女孩的胸口有一朵血莲在绽放;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徐长安全身**,状若疯狂,手臂上长满了鳞片。而自己,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无能为力。
微风袭过,姜明骤然出手,枪尖寒芒阵阵,逼得营帐之中一团黑影无处可避。
最终,姜明冷哼一声,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跌了出来。
寒芒微闪,那斗笠一分为二,枪尖距离她额头不过一寸,姜明生生的止住了。
人在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用手臂抵挡,女孩也是如此。
不过那种刺痛的感觉久久未传来,她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只见少年将军收起了长枪,怔怔的看着他。
他知道最近逼得南凤城有些紧,可实在没想到柳承郎会派人来刺杀他,并且派的还是她。
他心里一百万个不相信,可事实摆在了眼前,手中有利刃的是她,出现在自己行营中的也是她。
姜明张了张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清:“这柳承郎是黔驴技穷了么,派你前来杀我?”
那少女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姜明轻叹一声,随即说道:“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来人,把她压下去!”
“徐长安快到安和了!”
女孩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姜明闻言,立马挥手驱走了进来的士兵。
“你说的是真的?”
女孩撅了撅答道:“自然是真的,你们这位西路军元帅可是威风得很,城下喝酒,老祖亲自下令送客。几百支弩箭对着他,可却偏偏没人敢动。还安排我们一路相送。”
姜明脸上浮现喜色,听闻徐长安归来时心里大安,长舒了一口气,可想了想立马问道:“这么说,你不是来行刺我的?”
女孩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姜明。
“行刺也应该派比你强的人吧?”
姜明反应极快,脸色故意冷了下来,冷冷的说道:“你们暗影卫,尽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女子,那郭安林便是死于你们之手吧?坊市间,小楼内,春楼里,哪儿不是你们的战场?”
“色诱,坑杀,弄得人妻离子散,这是实力的问题么?”
女孩嫣然一笑,红唇如同抹了鲜血一般。
“可你是堂堂元帅,这些低级的手段对你有用么?难道大元帅还真禁不起色诱?”说着还故意舔了舔红唇,虽身着黑衣,却仍风情万种。
姜明远离了她两步,生怕让她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
他看着这个女孩,想起了怀中那块绣有“燕”字的锦帕,鼓起了勇气。
“世事难料,可若那色诱之人是你呢?”
此言一出,他不敢看向女孩,脸像块烧红的碳。
此时,女孩一愣,低下了头,可她心里素质极好,脸上红潮立马退去,立马调笑道:“那小女子,可真是三生有幸了!”说着,传来了阵阵轻笑。
“轻薄女子!”姜明怒而开口。
“可不是你先轻薄我的么?”女孩反问,姜明顿时一愣,说不出话来。
姜明低着头,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平时面对数万,数十万将士口若悬河的他。此时,竟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两人皆不语,气氛有些尴尬。
“报!”营帐之外传来声音,立马让姜明从这种奇怪的气氛中走了出来。
“说!”得到姜明许可之后,士兵便走了进来,单膝下跪。
“禀元帅,三里之外,两人正朝着行营走来,疑似敌方斥候!”
姜明挥了挥手,士兵退下,狐疑的走了出去,他也不敢妄自行动,毕竟元帅没下任何的令。
“来的除了徐长安还有谁?”
姜明有些疑惑,问像了女孩。
女孩瞟了他一眼,讥笑道:“莫非你真以为还有斥候,斥候不是被你抓住了么?”
她身子虽然被姜明控制住了,可脑袋还能动,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示意一下自己。
姜明看着她,没有言语,她也毫不畏惧的迎上了姜明的目光。
“你可以放我了么?”女孩淡淡说道。“你的西路军元帅已经平安归来,莫非你堂堂大元帅,还真要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姜明长枪一挑,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女孩身上撤离。
女孩松了松筋骨,对着姜明抱拳道:“那小女子多谢大帅了,嘻嘻。”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姜明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大元帅想出尔反尔,两军交战,都不斩来使,更别说我是专程为护送徐大元帅而来。”
姜明看着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了绣有一只燕子的锦帕,丢了过去:“接着,还你的东西!”
女孩接过那块锦帕,感受到了上面尚存的余温,随手丢在了地上。
“我韩燕儿从不要臭男人用过的东西!”说着便化作一团黑影离开。
姜明看着那块在地上的锦帕,捡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原来她叫韩燕儿。”
徐长安来到安和,姜明狠狠的抱了抱他,有些情感,要经历过生死方能明白。徐长安有些庆幸,认识了一群无惧生死的兄弟。
徐长安脸上虽然有笑容,可姜明知道徐长安心里一定很苦涩。他以前不懂,不懂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更不懂那种奇怪的感觉。
可在刚刚一瞬间,他突然懂了。
徐长安借了一队士兵,护送自己和沈浪前往朔方,姜明知道,即便有老军医韩士涛在,这垂江也不可能不开战了!
……
南凤,这几日韩家老祖在,柳承郎索性当个闲人,每日看看书,和陆江桥喝喝茶。 “你这样好么?”陆江桥淡淡的问道。
“有什么不好?这山阵何时来的,这计划何时开始的,我们完全不知道,将在外,最怕君不信任。若这种情况多有几次,我们日后如何领兵?反正他也在此地,让他守一会儿,现在我们南凤不着急,该头疼的恐怕是垂江了。”
“垂江?”陆江桥一愣,垂江不是有家主韩士海和其兄弟韩士涛对峙么?这两人是最不可能打起来的。
他宁愿相信郭汾那稳打稳扎的性子变了,开始猛攻栖梧,也不愿相信垂江会有大会战。
柳承郎看穿了他的想法,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要知道,这西路军元帅是叫徐长安而不是韩士涛。”
陆江桥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反正现在这南凤是守住了,若姜明还如同这几日一般不计代价的胡乱攻击,只怕会给南凤反攻的机会。
柳承郎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淡淡的说道:“其实现在垂江也好,南凤也罢,或者说是栖梧我都不太担心。我现在反而担心的是……楚家。”
陆江桥虽然内政和安抚民心是一把好手,可这些大方面上的思考却是比柳承郎弱了不少。
“这楚家老祖断了臂,不是更应该精诚团结,一致对外么?”
柳承郎摇了摇头道:“原本三家,各家隐藏的巅峰战力,都有那么两三位宗师。可这楚家老祖断了一臂,实力大减,本来三家互相制约,相安无事,可现在平衡被打破了。楚家人也不是傻子,你真以为秦楚两家一同起兵是为了当年几人一起奋斗的兄弟情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利益。小孩子才会讲感情,大人只会看利弊,更何况他们这种大家族之间的利益,别看一个个见面,老哥、兄弟的叫个不停。其实在彼此的眼里都不过只是一块肉而已。只是现阶段咬得动,咬不动的差别。 ”
“所以,楚家现在成了一块咬得动的肥肉?”
柳承郎点了点头。
“可现在三家不是应该一同对敌么?这样胜算更大一些吧。”
柳承郎笑了笑回道:“三家就会有三种声音,可把别人的地盘和军队收编,那只有一种声音,胜算岂不是更大?”
陆江桥了然的点了点头。
“楚家老祖之前算是断臂得生,现在我怕楚家也断臂求生。”
陆江桥有些疑惑,立马问道:“何解?”
“何家现在虽然没什么势力,可过得也还不错。”
说完之后,柳承郎推着轮椅出了门,陆江桥紧随其后,柳承郎停在门口,看向了远方。
陆江桥顺着看过去,突然明白了。
他看的方向,那里有一座城,叫长安。
……
长安。
圣皇看着面前的奏折,面无表情。郝连英大总管侍奉在一旁,偷眼瞧着圣皇,希望能看出一点端倪。
他可是收了不少楚家老祖的好处,这才想尽办法把这封来自“叛臣”的奏折递了上来。
圣皇抬起了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缓缓说道:“之前这三家不是嚷着叫着要勤皇么?怎么现在不勤了?”
圣皇说着,把奏折丢到了一旁,站了起来,负手而立。
郝连英低下了头,立马恭敬的问道:“陛下,这该如何处理?”
圣皇想了想回道:“写封罪己书,昭告天下。废除修为来长安请罪,嫡系一脉在长安脚下老老实实的当个地主。”
圣皇说完之后,随即转过头朝着郝连英笑道:“郝总管,对着楚家上心得很啊?”
郝连英一听,立马吓得腿都软了,跪在了地上,脸都伏在了地上。
圣皇弯下腰,勾起了他的下巴,缓缓说道:“奴才听好主子的话就行。要不然啊,主子换奴才倒是容易得很,可奴才想换主子,却不是那么简单。”
郝连英一听,顿时浑身颤抖,趴在地上,涕泪俱下,口中不断长呼:“老奴知错了。”
圣皇站了起来,面无表情。
“楚家的东西便是圣朝的东西,朕听说现在北方有天灾……”
郝连英还未等圣皇说话,立马回道:“老奴懂了,立马就办。”
“记住,奴才就是奴才,本皇再给你一个机会。”
圣皇说着,比出了一个手势,缓缓说道:“这是第二次。滚吧!”
郝连英得令,屁滚尿流的爬出了乾龙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姓之罪
姓之罪
挥毫洒墨,龙飞凤舞。www.uu234.netm.www.uu234.net大概帝王都有一手好字,圣皇也不例外,他唯一的业余活动大概便是练字了。
一封圣旨从长安出发,它要经历波折,才能到达他的目的地百川。
而且到了目的地之后,它能不能如同往日般让人言听计从,这还得打个问号。
护送圣旨前去的并非某个小太监或者大内总管,而是陈平。
按照圣皇的话来说,便是“陈平这种人,若是有些偏向没问题,且别掺和皇储的事情,这个人有才能,是个好臣子”。这次,圣皇便再度给了陈平一个机会。
陈平才从安和回来,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百川。
他一度以为圣皇是不是想借刀杀人,顺便为大举进攻百川找个合适的理由。
可当圣旨到达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随着圣旨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块小小的令牌,上面有“护龙”二字。陈平当然知道圣皇给了一队护龙卫并不是全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自己还没那么重要。
圣皇是要他见机行事,莫失国威。
百川楚氏,距三城而自用。
虽只有三城,可论起真实实力来,却是比越地和黎回强上不少。
越地穷兵黩武,黎回山高地险,但百姓好斗,善武。唯独百川,其商业之繁茂,比之衮州也不逞多让。
好利,善谋算,这是百川的特点。
楚家老祖当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左臂断了之后,实力大减,若是战场上兵对兵的厮杀他当然不惧,可问题是一般这战场上能决定胜负的,是将与将的对决。
自己这实力受损,韩家三位宗师若落井下石,这百川只怕要改一个姓。
他左思右想,韩家那是在皇城脚下,屠杀百姓,以命祭灯,据说可以提升境界。可他楚家呢?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守着一份家业,非要头脑发热了一起去勤什么皇,现在可倒好,说不定韩家人正在盘算怎么吞并自己呢!
自己与圣朝并没有什么间隙,圣朝的官员来到了百川他都好生招待着,至于那些官员和圣皇说些什么,最终向着谁,这不是他能决定的是。在他看来,只要他老老实实的认个错,姿态放低一些,每年的赋税按时按量上缴,这百川让圣皇的人先掌控一段时间,至少能保住楚家大半的权势和荣华富贵。
这期间韩家老祖当然来过了百川,还“好言相劝”,宽慰他几句,不过他知道,这是最后的通牒。大家都一把年纪了,谁还不知道谁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楚家老祖心里十分忐忑,这不仅仅是断了一臂,是几乎把楚家给断了。
他这几日就连睡觉都不安稳,生怕睡着的时候,这韩、秦两家的高手就来灭了他们楚家。
他不止一次在睡梦中梦到过,梦到那平日里脸黑,憨厚老实的秦黑子露出了丑恶的嘴脸,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笑。
正因为如此,他才花费了巨大代价搭上了郝连英这条线。
这几日,他一直在等消息,也一直关注着越州的动向。
他知道徐长安回了朔方,他还听说了一个好消息,徐长安磨刀霍霍,准备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这对于越州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可对于他来说,却是能让他睡几晚安稳觉的好消息。
若徐长安真的大举过垂江,那韩家三位宗师之一的家主韩士海一定走不开。而姜明年纪尚小,但已有名将之姿,肯定不会让韩家老祖轻易离开。这么一算下来,就韩家老祖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认的师姐能够脱身,不过单一位宗师,他楚家还应付得过来。
……
韩家老祖确实有意灭了楚家,瓜分土地和士兵。
可现在的情况他却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想这些事。
徐长安这小子之前把大权基本都给了自己的二儿子韩士涛,两边只是隔江对峙,偶尔有小摩擦,可也不过数十人受伤的小打小闹而已。
可如今徐长安回了朔方,韩士涛成了他的贴身保镖,至于怎么行军,怎么打仗,完全由徐长安和圣皇给的几位副将来决定,韩士涛就连参加议会的资格都没有。
朔方的水军从来都不弱,垂江不止是一座城,城外也真的有一条叫做垂江的江。
看着磨刀霍霍的徐长安,韩家家主韩士海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至于南凤,更加的让他头疼。
徐长安可以说是没什么行军打仗的经验,全是靠着副将们和自己的小聪明。
可姜明却是不一样,他有着足够的经验,足够的能力,用兵谋略不知道胜了自己多少倍。
本来自己也有能够与之匹敌甚至隐隐超越姜明的将帅之材,可惜的是,最近柳承郎一直抱病不出,而姜明一直攻势如潮,他疲于奔命,有些难以招架。
韩家老祖有些生气,恨不得一巴掌把柳承郎拍死。
可他也知道结症在哪,也知道把柳承郎请出门的法子,可惜的是,他拉不下这块脸。
城外战鼓响起,姜明再次攻城。
此次攻城并不似之前,他们更有章法,进退有序,看来因为徐长安的回归,姜明也恢复了理智。
更为过分的是,现在是午夜丑时。
士兵们正在酣睡,突然战鼓响起,不少士兵惊慌失措,急忙迎战。
就连韩家老祖本人也连衣服都没穿整齐,就急匆匆的奔往城头。
攻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几次险些破城,最终以留下南凤士兵的几百具尸体未代价,堪堪守住了城门。
可韩家老祖知道,这只是姜明的试探。
他把士兵分为几批,所以每天都有精力充沛的士兵前来骚扰。
明明他们是主,姜明是客。
可姜明却不断的利用士兵来小规模的骚扰,想反客为主耗死南凤守军。
他看着城头和城下的几百具尸体,脸色阴沉,这几日下来,约莫已有数千士兵因为这种小规模的骚扰丧命,若长此以往,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他此时最想做的两件事。
第一是冲进姜明大营,一掌拍下来,拍死姜明;第二是想拍死柳承郎。
身后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妇人温柔的声音传来:“都一把年纪了,面子这件事情还看不开么?”
韩家老祖点了点头,最终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柳承郎的府邸门口多了一位穿素衣的老人,垂手而立,从早至晚。最终,终于有人把他迎了进去。
从那以后,城头便再度出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白衣少年。
……
楚家老祖千盼万盼,终于看到了来使。
他满心的欢喜,而且来的人是陈平。
陈平他怎么不识,若是论功绩和才能,这陈平地位不比他们差,可偏偏这陈平卷入皇储之争,而且是力挺方十多岁,一个侧妃所出的十皇子。
楚家老祖立马亲自去了驿站处,和陈平仿佛是相识多年,关系不错的老友。
可陈平却没有他想象之中的和善。
在他的想象之中,应该是交谈甚欢,然后圣皇的圣旨之中全是安抚之语。最终一番劝说,他协同出兵攻打越地,战争结束后,他仍然当着自己没有实际封号的王爷。
当他听到圣旨的那一刻,他懵了,他怔怔的看着陈平。
“罪己书?嫡系去长安遭监禁?”他猛地站了起来,冲着陈平说道:“我不是何晦明,这里也不姓韩,更不是越地,我百川之地,人人富庶,每年的税收比其余两地高出了两倍。行商之人,人人穿锦衣,人人食大肉(猪肉),人人穿布鞋!何罪之有!”
他唾沫横飞,冲着陈平怒吼。
陈平抹了抹脸上的唾沫,缓缓说道:“何罪之有?这普天之下,是跟谁姓?这里的功绩,是你楚家的?你楚家有什么!就连晋王和当年的一字并肩王都没封地,你们楚秦韩三家何德何能占地称王!”
楚家老祖顿时颓了下来,单臂下垂,缓缓说道:“我懂了,错在不姓轩辕。”
“可笑啊,我励精图治,一直以为能有自己的地盘,没想到最终别人一句话就想拿走!”
“早知道,我也让这地方满城皆白发,满地皆素缟!”
陈平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百川之繁华,百姓必会感恩戴德,当你离去之后,必会有功德碑。”
楚家老祖惨然一笑:“我要这功德碑有何用?”
这一刻,他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左臂袖子空荡荡的,不停的摇晃。
陈平念完圣旨,往前一递。
楚家老祖看了看陈平停在空中良久的手,咬咬牙,眼中出现一抹厉色。
“抓起来!”他突然出声。
一群士兵一拥而入,陈平紧紧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淡淡的笑了笑,拢了拢额前的长发,缓缓问道:“你确定?”
楚家老祖厉声道:“这是我的!谁也拿不走!我的!”
他状若疯狂,对着陈平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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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借兵(一)
借兵(一)
陈平走了,带着随从,拿着那封楚家老祖不肯接的圣旨灰溜溜的走了。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楚家老祖,没有阻拦,更不敢留下他们。
如果把圣朝比作一条龙,那他们三家便是虎。
本来三虎独霸山林,却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独狼。
卧榻之侧,有虎佯睡,他岂能安心,又岂敢再招惹狂龙,把自己逼上绝路?
陈平如果真的灰溜溜的回到了长安,那他就真的不是陈平了,也真的辜负了圣皇的信任了。
面对楚家老祖的不待见,他轻甩衣袖,离开了。
他就在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然后让左右随从去坊间喝茶,“无意中”把楚家老祖拒绝圣朝招安的事情说出去。
楚家老祖虽心有疑惑,可也懒得去管。
他派人监视好陈平,并嘱咐他们不得让陈平受到半点伤害,毕竟现在那头狂龙盯上了越地,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麻烦。
陈平每日便是逛逛街,偶尔去妓院听听小曲儿,仿佛他来到百川只是来散心一般。
……
徐长安回到朔方的几日,完全一改之前的疲懒模样。
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暂时撤除了老军医的领军权,每日遥望大江对面的那座城。
小白见他回来,薛潘自然能够解脱了,小白黏上了徐长安,每日趴在了他的肩头上,或者趴在头顶上。
让薛潘振奋的不止止是脱离小白的魔爪,虽然现在不用每日像伺候大爷一般的伺候小白了,让他很开心,可让他更开心的是,他看到了徐长安脸上的坚决。
每日徐长安、薛潘便和几位副将一起对着那张地图探讨问题。
可纸上谈兵终究和真刀真枪不同,徐长安没有领兵的经验,没有傲人的战绩,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决心。
可单单他有这种决心不行,还得让所有士兵都有这种决心。
倘若人人都有了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决心,他相信,凭借着兵力和单兵的素质,只要不受埋伏,硬冲都能够破城。毕竟对面不是擅长谋略的柳承郎。
徐长安一直在找那个能够激起士兵士气的点。
垂江无渡口。
这不是说垂江水流湍急,不适合做渡口。
而是自打韩家掌控了越地之后,垂江和朔方便没了往来。
垂江如同一道门,把里面的人死死的关在了越地。
相反,这里水流平缓,极适合做渡口。可现在,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只有朔方的军船停在了港湾里。
徐长安最近经常来这里看着这些船,他想让这些船告诉他制胜之道。
他喜欢坐在一个小山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写着船只。
可惜的是,船不会说话。
他站起身,看了看河岸边几棵孤单的树影,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当自己面临领军的那些琐事的时候,他才知道真不轻松,领军绝对不是领着人向前冲。
好像,今天又没法子,又要浪费一天了。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突然看到远处的山林有炊烟升起。
有炊烟升起,便一定有人家户。
徐长安站起身,鬼使神差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一般情况,徐长安单独外出的时候,他都是穿着一袭青衫,背着长剑。除非是和副将们商议作战对策的时候,他才会郑重的穿上盔甲,把长剑挎在了腰间。
炊烟寥寥,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茅草屋内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个番薯,几只苍蝇不停的围着番薯发出了烦人的声音。
徐长安才走进了茅屋,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头就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正好撞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徐长安急忙接住往下掉的碗,递给了老人。
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原来是少侠啊!”
徐长安有些惊诧。
“您认识我?”
老人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最近都会出去打柴,经常看到少侠对着山头发呆。”
“老头子我啊,以前也经常会看着垂江的方向,那里是家乡。”
徐长安没有打断他的话,静静的听着他讲。
“当年我们出来了,结果突然宣布闭城,许多人就留在外面。”
“可是啊,我们的户籍都在越地,我们在外面分不到土地,要么只能开垦私田,可被发现就会挨一顿板子;当然还有一种法子存活下来,那便是入伍。”
“可那些军老爷啊,只收十七八岁的壮小伙,当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迫不得已,只好跑到这山上来躲着,私自开点耕地。”
“那城里面啊,是我的家乡,我在里面有妻儿老小,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唉!”
徐长安看着这个老人,沉默不语。
他接过老头手中的碗,里面是一碗煮的只看得见汤的面条。
徐长安看了看老头,这东西对于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他来说,一顿同时吃番薯和面条,算是为数不多的大餐了。
徐长安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也不想拒绝,他不知道拒绝之后老人会不会有想法,他接过那碗面条。
老人一笑,立马转过身去,再下了一碗面条。
徐长安吃了两口,看着老人,缓缓说道:“过不了多久,您一定能再回到家乡,那时候,人人有田种,人人有地耕。”
老人摇了摇头:“都是少年心性,当年啊,那些十七八岁加入军营的壮小伙们也说要打开这垂江的大门,可过了那么久。一晃眼,他们都成了老兵油子,可这垂江啊,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紧闭。”
徐长安心念一动,好像抓到了什么,立马问道:“当年那群十七八岁的士兵们去了哪儿?”
“朔方大营呗,还会哪!”老人有些愤然,似乎是对这些当年口口声声要打回老家却又无所作为的青壮年有些意见。
徐长安听闻,喜上眉梢。立马说道:“大爷,您放心,不出半月,这垂江定会被破!”
老人才想说话,便只能看到徐长安的背影了。
……
当徐长安正准备利用那群垂江出来的兵油子时,一个喜讯传了过来。
郭汾率领的东路军,已经破了栖梧,韩稚带着七八十人逃往越州。
谁也没想到,拿得头功的居然是以稳健著称的郭汾!
……
同时,韩家老祖得知消息后神色大惊,最终咬了咬牙,带着黑衣妇人先去了黎回。
随后,秦家老祖带着一位宗师级的高手和韩家老祖以及黑衣妇人前往百川。
楚家老祖看着这前来的四位,神色冷漠,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借兵(二)
借兵(二)
这一天,阳光灿烂,春风拂面。www.uu234.net
楚家老祖让人在楚家祖宅准备家宴,随后一个人怔怔的坐在了楚家大宅门口上的阶梯上,他如同一个寻常老人一般,左手袖子空荡荡的,在蔚蓝的天空下,时而低头沉思,时而仰着头。
若不是他坐的是百川最大家族楚家的祖屋门口,恐怕许多人会以为他只是一个等家人归来的普通老头。
他的确是在等人,不过不是在等家人、亲人或者朋友。而是在等昔日的盟友,他拒绝了圣朝的招安条件,就已经做好了要付出代价的准备。
在他看来,韩家应当不会太过分。至于秦家,自己百川在经济上也给了他不少的帮助,两方的后代中不少已经通婚,结为姻亲,更加不会为难自己。
他从早上坐到下午,心里面无数次有过动摇,想去找陈平。陈平和他都是聪明人,他们都需要给彼此时间来做决定,可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一次多年的感情。
天上出现了四道长虹,楚家老祖抬头望去,只见四道长虹在空中盘旋一阵,随后直接落下,他脸色一变,这四人径直落到了他的面前。
长安禁御剑,那是实力强大的体现,让人不得不遵守。
可不管是宗门,还是他们这种占地一方的家族,都有着一些约定成俗的规矩。
大一点的宗门,护山大阵之强悍,便能直接让人从山下徒步上山,例如蜀山。对于他们这种家族来说,实力肯定不如宗门,不过为了彼此尊重,也有但凡去人祖地,必徒步一里,以示尊重的说法。
今日,他在楚家祖地设宴招待,已经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没想到四人居然直接落至门口。
这还是极大的不尊重,完完全全没把他们楚家放在了眼里。
想当初,不管是高端战力,还是经济实力或者是士兵数量和素质,他楚家皆是最强。但凡其余三家当初有点什么事情,都必须和楚家商量。特别是秦家,惟楚家马首是瞻。
可如今,门前落地,连区区一里路都不愿走。
这么一比起来,这秦韩两家比陈平可差得远了。
楚家老祖脸色一变,随即又变了回来。
他是个能极好隐藏自己情绪的人,特别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里。
秦家老祖方一落地,便立马搂了上来,一副极为熟稔的样子,口中不断的说着:“楚老弟,多日不见,近来可好?”脸上的灿烂笑容丝毫不加掩饰。
楚家老祖心中不断的腹诽。
“当初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大哥,如今自己落难,里面换了一副嘴脸,自己成了小弟,当真是人心不古啊。”
可他也只能心里想想,脸上还是浮现出笑容,朝着两人不断的说道:“小弟,拜见两位老哥。”
说着,便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四位宗师请了进去。
才进了楚家的老宅,韩家老祖眼睛一缩。
这楚老头可真是富绰啊,水榭楼台,层楼叠榭,门前几方清池,池里小荷已露尖尖角,几只红色的蜻蜓扇动着翅膀,偶尔在池子中留下一圈涟漪。
几个垂髫小童正在池边嬉戏玩闹,看见四位生人来到家中,还亲切的打着招呼。可能他们还不知道,这四位看着和蔼的老人,其来的目的,便是想要搬空他们的家。
韩家老祖颇为羡慕的看了一眼几个小童,他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只有一个独儿子,至于小儿子,他想起老军医就头疼,这个小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可能当真要孤独一生了。
韩家虽然在越地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可自己年事已高,已经不可能再生一个孩子了;至于自己的大儿子,因为所修炼功法的缘故,也极难再有子嗣。所以,偌大的一个韩家,竟成了一脉单传。
“楚兄真是好福分啊,儿孙满堂。”韩家老祖淡淡的说道。
楚家老祖也知道韩家的情况,便立马说道:“我儿孙虽多,却都是粪草,哪里如韩兄,儿孙皆为人中龙凤。”
韩家老祖听闻此言,颇为开心的捋了捋胡须,抬了抬头。
楚家老祖引着四人到了一个小院子里,那里早已经候着两位老者。
此两人乃是楚家的长老,不用多说,当然也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虽说是家宴,可这七人却是单独在一个小院子里,和其它人分隔了开来。
太阳落下了山头,月光照在了池子里,一片波光粼粼。
蛙声骤起,晚风拂荷,远远望去,欢声笑语,一片和谐。
七人也是随意聊着,他们并没有聊各自的属地,都是讲一些市井传闻,或者探讨几句修炼上的心得,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当然,都是以秦黑子和韩家老祖为主导,楚家之人皆在一旁赔笑。
看着天气渐晚,韩家老祖笑了笑,举起了筷子,夹向了一盘制作精美,香味四溢的肉。可筷子忽然就顿在了半空之中。
四位老祖毕竟当年一起打拼过,彼此的性子都很了解。
楚家老祖看见这个动作,心里微微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啊!”
他心里虽然鄙视,一把年纪了,还玩这种小把戏,不过他却不能不接下去。
两家来了四位宗师,这就表明了他们绝不是来吃顿饭那么简单。
楚家老祖脸上未有任何表情,看到韩家老祖筷子在半空之中未停下,急忙问道:“贤兄这是怎么了?莫非饭菜不合胃口?”
韩家老祖放下了筷子,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贤弟啊,并不是这饭菜不好,只是我在这吃着珍馐玉食,想到了我越地子民如今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无物可食啊!”说着,眼角还真的有了丝丝泪光。
楚家老祖按着腹诽:“这越地穷困,还不是你自己搞成的,现在装什么爱护子民的贤主?”
这些话,若是在他未断臂之前说,他可以冷笑着嘲讽韩家老祖两句,可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只能低头。
“贤兄爱护子民之心让兄弟感动,若是贤弟不介意,我百川可以出粮草万石,成全贤兄思民忧民之心。”
韩家老祖脸上大惊,立马说道:“贤弟,这怎可使得?”
一番“推脱”之下,韩家老祖满面红光的“勉强”收下了这万石粮食。
大户人家,茶余饭后自然不似常人一般坐到村口去聊天,他们自恃身份,除了年轻人,其它人也不会去妓院听个小曲儿,赏支舞。所以,每到重要日子,他们都会去最出名的妓院,请最能歌善舞的女子到家中老表演一番。
七人吃着饭,隔着池子,对面已经搭起了台子。
顿时莺歌燕舞,那些女孩子都穿着透明的薄纱,展现着曼妙的身姿。
韩家老祖看了两眼,突然表情严肃,随即一脸的难受相。
楚家老祖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这韩老头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可偏偏他知道这老头来敲竹杠的,可他偏偏还不得不配合他。
“贤兄,是否觉得这歌舞不好?”
韩家老祖放下了筷子,长叹一声说道:“我不是觉得这歌舞不好,而是觉得这歌舞太好了啊!”
“哦,怎么说?”
楚家老祖有些疑惑。
“我越地将士还在苦守城池,没想到我韩某人还在此处莺歌燕舞,忘乎所以啊!”
楚家老祖听闻,心里咒骂了一句“不要脸的老东西”,偷眼瞧了一眼秦黑子,发现他眼睛虽然看着歌舞,可听到韩家老祖说话的时候,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奸笑。
楚家老祖自然知道他说这话的目的,吃肉垂泪,求的是粮草;那这闻歌思将,便是求士兵了。
韩家老祖被楚家老祖在心里骂了无数遍的“老狐狸”,可脸上还得露着笑容,连忙说道:“若是贤兄不介意,我百川可借三万士兵。”
韩家老祖自然又是一番“推脱”之后,“勉强”接受。
得到士兵和粮草的韩家老祖红光满面,哪里还有之前那种两眼垂泪的模样。
可韩家老祖显然不满足这些小利益,自他踏入百川,看到这里物产丰富,人人锦衣布鞋,眼睛都直了,他觉得这么好的地方不应该由一个断臂的老头来当家做主。
一番交谈之后,他突然问道:“贤弟啊,你这子孙满堂,我进来看了一圈,唯独一个打扮得像书生的白衣少年气质犹佳,未来肯定不凡,不知道是哪位公子哥门下的食客?”
一些大家族的子弟,都会养一些食客,这些食客大多出身贫苦,可却都有过人之处。
说着,韩家老祖一指不远处,一手执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楚家老祖虽然知道这糟老头肯定又是一肚子的坏水,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的大孙子,方弱冠,名天骄。”
韩家老祖顿时抚掌大笑:“果真不凡,楚天骄,果真天之骄子。”
突然之间,他有了一个吞并楚家的好法子,不仅不留人话柄,估计以后还得有人称赞他仁义呢!
韩家老祖的双眼眯了起来,看着楚家老祖道:“这楚公子,看模样尚未婚配吧?”
楚家老祖脸上微微一笑,虽然韩家浸入楚家的最好方式就是联姻。
可众所周知,这韩家老祖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就是想联姻,也没有法子啊。
于是楚家老祖一笑。
“是啊,天骄这孩子,从小和我们不一样,不喜欢练武,不喜欢修炼,偏喜欢舞文弄墨,一直嚷着自己要金榜题名,连中三元。可惜啊,现在时局变了,恐怕难实现了。”
韩家老祖看了看远处的楚天骄,随后摇了摇头道:“可惜了。”
“有何可惜?”
“我看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以后必会是一方圣贤。”
楚家老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韩老头不知道去哪儿学了两句算命先生的话,再次侃侃而谈,穷乡僻壤出来的,终究是穷乡僻壤出来的。
不过,形势比人强,他还是略作惊讶的问道:“不知道何惜之有?”
“既然贵公子喜欢赶考,那为什么不放他去?”
楚家老祖听到这话立马警惕了起来,这是在试探他啊!
“我楚家儿郎,岂可成为那轩辕家的走狗!”
楚家老祖冷哼一声!
韩家老祖微微一笑,立马称赞道:“楚兄高义!等我们兄弟三人平定天下之后,这天骄必将成为文臣之首!”
不过,他立马抚须道:“只是常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这代人都是先成了家,方才立业,这天骄年岁不小了,该有个女人在内持家了。”
楚家老祖嘴角抽搐,这韩家当真是贼心不死啊!
“我也曾说过他,不过啊,实在没有良配,而且他自己也有着打算,便也没催了。”
“这可不行,男人身后怎能够没一个女人呢?”
楚家老祖撇了撇嘴。
他韩家他和他大儿子的老婆都没了,现在还舔着个脸说没个女人不行。
“谁说不是呢?”他只能应和道。
“我看啊,这不是没有合适人的缘故,结亲嘛,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是在这百川之地没有与你楚家门户相当的人啊!”
随即韩家老祖眼中带笑,歪着头突然说道:“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要不,我们结一个亲家?”
楚家老祖有些疑惑。
“贤兄不嫌弃,自然是极好,不过我记得贤兄膝下只有麟儿啊!”
韩家老祖哈哈一笑说道:“只要贤弟不嫌弃就好,我认了一个孙女,叫做韩燕儿,年岁也和天骄相仿,虽说不是亲生,可却胜似亲生,长得也是极其的水灵。我这暗影卫啊,未来都要交给她。”脸上颇有一番深意。
韩家老祖此言一出,那黑衣妇人猛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立马使了一个眼色。
“只是……此事,要天骄同意。”楚家老祖有些惊慌失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老弟你发话,还有不成的道理么?”
“可也须得……让两人见上一面。”
韩家老祖看出了楚家老祖脸上的窘迫和不愿意,大笑一声说道:“好的,好的,找个日子,让两人见上一见。”
两人说完之后,便随意聊了几句,待到夜渐深,楚家老祖送着四人出了祖地。
秦家老祖突然停住了脚步说道:“我听说陈平来到了百川?”
此言一出,所有人精神紧绷。
楚家老祖咬咬牙说道:“劳烦四位七日之后,再次莅临寒舍,我必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待。”
秦家老祖笑了笑,看向了韩家老祖。
“这陈平啊,当初也是个人物,我可不希望他在我越地出现。从今往后,都别再有这个人。”韩家老祖颇有深意的说道。
四人说完这才化成长虹,消失不见。
天上四人停住,秦家老祖这才微微一笑,朝着韩家老祖拱手道:“恭喜啊!”
韩家老祖微微一笑,立马说道:“秦兄弟,同喜同喜,我们两可曾说过的,最后你我六 四分成,此番如此顺利,全靠兄弟一旁扶持啊!”
秦黑子也笑了笑说道:“此次的这些粮草,兵马我一分不要,不过下次的话……”
韩家老祖立马回复:“我懂的,懂的。”
……
南凤,议事厅。
韩家老祖落下,红光满脸,略带酒气。
他看着正在研究城防图的柳承郎和陆江桥大笑说道:“柳先生,不日之后,将会有万石粮草和三万士兵来援,这南凤可守么?”他朝着柳承郎拱了拱手,十分的敬重。
柳承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韩家老祖大笑两声,便没了身影。
柳承郎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陆江桥有些不解。
“士兵和粮草,这不是好事么?你怎么满面的愁容?”
柳承郎推着轮椅,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反问道:“你以为这粮草和兵马从何而来?”
“楚家?”陆江桥有些惊疑不定。
柳承郎苦笑一声道:“不然你以为从哪儿来?”
陆江桥沉默,最终缓缓开口:“如今楚家老祖实力大减,他们便立马翻脸,真是让人心寒啊!”
柳承郎叹了一口气道:“趋利避害,本就是人性的本质。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如此的急不可耐。”
“别看现在楚家是个软柿子,任由他们拿捏,我只怕他们这么一逼,以后这楚家的大军帮的是谁就不好说了。这南凤,难守啊!”
……
楚家大宅,楚家老祖面色阴沉。
这韩秦两家欺人太甚,要兵和要粮倒是还好,可最后居然想用一个义女来插手这楚家,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想了想,甩了甩空荡荡的左臂,咬咬牙这才说道:“随我去见陈平!”
陈平未离去,他知道;他也知道,陈平等的是什么。他之前没想到韩楚两家会有这番野心,没想到真给他陈平等到了。
他到了客栈,本想找陈平。可掌柜的却告诉他,陈平三个时辰前便离开了。
楚家老祖心下大急,脸色一变。
现在这韩秦两家朝自己露出了獠牙,他可不能再把远在长安的狂龙给得罪了,急忙吩咐身边的两位宗师级的长老。
“追!一定要把陈先生给我请回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垂江之战
垂江之战
垂江。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天刚放晓,江面浓雾笼罩。
几只新竹编的竹筏不知道从何而来,绿色的竹筏在浓雾之中若影若现,几只白鹭从两岸青山俯冲而下,用长长的喙在水面一啄,叼起一条肚皮泛白的小鱼,扬长而去。
雾气慢慢散去,浓雾变薄。
薄雾,近山,绿水,白鹭,一排竹筏。
若是再配上一袭白衣,身负长剑的英俊少年,那便是一副大师所作的名画。
虽未有白衣飘飘的侠客,可一身红色铠甲的他也极为的耀眼。
手持红色巨剑,穿着红色铠甲的他从天而降,重重的踩在了竹筏之上,顿时如同一颗石头投入静谧的湖水一般。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圈圈涟漪从向外延展,两岸青山不少白鹭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如同受惊了一般,骤然起飞。
徐长安身着红色铠甲站在了竹筏之上,长剑向上挥舞,顿时鼓声四起,震散了薄雾。
竹筏的身后突然现出十艘大船的身形,四艘做锥,两侧各三艘作为侧翼,十艘大船排成了锥形,朝着对岸缓缓靠近。
薄雾散开,垂江守城士兵看到,顿时大惊,只见十艘大船趁着大雾攻了过来,更为奇特的是,十艘大船的前面有一个小小的竹筏,那竹筏仿佛在为大船引路一般。
当韩家家主韩士海得到消息之后,立马上前查看。
等到他到达城头的时候,只见徐长安已经率领士兵到了江心,朝着他们停放船只的港口驶去。
徐长安大船之上已经有不少人搭弓引箭,箭头之上冒着火光,只要距离拉近,他们手中的箭矢将毫不犹豫的涌向大船。
韩士海看着那即将要到射程之内的大船,连忙下了命令,士兵们仓促的扬帆,朝着徐长安便去。
韩士海自然不允许徐长安登岸,若是让徐长安毁了船,登了岸,那自己这垂江也基本守不住了。
十余艘垂江的船朝着徐长安冲了过来,徐长安一身的红色铠甲,手持红色长剑,淡然自若。
当垂江的大船过来之时,两翼的六艘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退走了,只留下正面的四艘船直面敌人。
当然,还有徐长安的木筏在四艘船的前面。
无数的箭矢朝着徐长安涌来,密密麻麻的,宛如下了一场箭雨。
剑气四溢,位于竹筏之上的徐长安挥舞长剑,朝着江面一扫,顿时一层层水幕从江面扑了起来,犹如一条蛟龙翻腾一般。
那些士兵,本就是寻常人,或者只是体格比寻常人好一些而已。
徐长安剑气所激起的水幕瞬间折断了箭矢,还遮挡住了士兵们的视线。
徐长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四艘大船上的那些老士兵们惊慌失措,有的甚至丢下了手中的弓箭,用不知道从哪儿翻出的一些木板盖在了身上,像乌龟一般趴着。
他们瑟瑟发抖,嘴中不停的呜咽,甚至还说着求饶的话。
这些士兵全都是从“废营”出来的士兵。
所谓的废营,收容的士兵大多数都是当年垂江逃出来的百姓,还有一些流浪汉。
收容这些也着实有些无奈。
第一便是这些流浪,且无家可归的人基数实在是太庞大,若是不收留一些,只怕他们会因为生计而直接落草为寇,扰民伤人。
第二则是这些人大多是贫苦人,多少会一些手艺,可以帮助军营建设,再不济,还可以分配去煮煮饭,打打杂,挖一下陷阱之类。
可这些人长久以往干这些事情,便好吃懒做,欺软怕硬。
当徐长安说要把“废营”之人带上战场时,所有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还有不少副将坚决反对,可徐长安仍然一意孤行。
果然,这些三四十岁的人一见到敌人,就吓得跪了下来,像一只乌龟一般的趴在船头。
岸上的副将们看着这一幕,冷笑不止,他们倒要看看,这元帅要如何收场?
徐长安看着一幕,大喝一声:“同样是越地的人,你们差距怎么这么大!”
看着那些迫近的大船和源源不绝的箭矢,徐长安咬咬牙,手中的长剑不停的发出红色的光芒。
“你们当年不是要让越地人人有地种么,不是要推翻韩家的压迫么?”
“你们自己的家园,凭什么要别人帮你们征战?!”
徐长安大声喝道,他的这些话,声声都刺进了这些老兵的心里。
阵阵“噗嗤”声传来,无数的箭矢射了过来,不少的老兵还来不及发声便被射了一个对穿。
这些废营之人见状,立马便要调转船头逃跑,徐长安见状,心里一凉,难道真的看错这些人了么?
徐长安顿时怒意填满心间,长剑横扫,四艘船的船帆齐齐倒下。
那十艘大船眼见得敌人要跑,却没想到敌方的守将帮了自己一波。
四艘船立马靠近,搭上木板,那些士兵吼叫着冲了上来。
顿时火光骤起,刀光剑影不断闪动,残骸断肢不停的飞出。
……
垂江城之上。
韩士海还是一袭的黑衣,脸上带着黑色的面具,声音很是轻柔,看着自己这位弟弟。
“你们这位少年元帅作何打算,借刀杀人?”他有些不解,只能问自己的弟弟。
当然,他也知道弟弟来此的目的。
为的便是保证这是一场没有宗师插手的战役。
老军医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他们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我只需要听世子的命令就行,他要我来盯住你,我便来盯住你。”
韩士海轻笑一声:“有人把胜利送到口袋,难道我还有插手的理由么?世子想得有点多了。”|
老军医没有理会他的揶揄,把目光转向了战场之中。
……
“糟尼 玛哟,老紫活得三十多年老,被娃娃欺负哩!”
这些废营之人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血性终于被激发了出来,口中不停的说着越地的方言。
“娃娃们,听桌咯,老紫不让你们咯。韩家碎了你们母亲,姐姐,你们还帮啄他们,人都不仿。”
这些老兵们虽然受了伤,体力不支,眼看着要败了,可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可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垂江的士兵们听到这话,瞪大着眼睛问道:“尼哪梭子人?”
老兵们自然不吝啬报出自己的祖籍,可这么一说,却发现大多是同村或者邻村失散多年的朋友,好好一场战争,立马变成了认亲大会。
徐长安站在竹筏之上,不知道脸上从何处沾染了血迹,他抹了抹脸,微微一笑,看着废营的老兵们开心的露出了大黄牙和垂江的士兵们开始交谈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目的达到了。
垂江的大多数士兵立马开心和自家的长辈或者朋友交谈起来,他们此刻都放下了刀枪,又有两艘大船缓缓靠近,便立马被喊停了,他们这些士兵开始用乡音亲切的交谈了起来。
后面四艘大船的指挥官远远的看着情况不对,立马调头,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垂江。
这些废营之人,平时没事,便总喜欢和人聊聊天晒晒太阳,所以大多废营之人,聊天口才都极其的好, 此时他们的口才完全的发挥了出来。
一番感人肺腑的言论之下,这六艘垂江的船和人全都放下了武器,他们都怀着一个愿望,跟着元帅,推翻韩家!
江边的副将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眼看兵败如山倒,怎么突然之间便缴获了对方的六艘大船?
垂江城之上,韩士海目光阴沉,看不到脸色,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缓缓的说道:“看来这世子不简单,早早的就让你来看着我,不然现在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说完之后,他便下了城;老军医耸耸肩,一跃而下。
……
长安。
垂江之战,战报传来。
竹楼里,晋王和小夫子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没想到,这小子兵法没学过,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只要他再如法炮制,这垂江唾手可得!”
小夫子微微一笑,赞同的点了点头。
消息同样传到了安和,姜明先是一阵惊愕,随后大笑。
“可以啊,小长安这攻心之策打得漂亮!”
随即他看向了南凤的方向, 现在栖梧破了,垂江也摇摇欲坠,只差他南凤了!
同时,柳承郎看着这战报皱起了眉头。
“这徐长安真让人意外啊!”
陆江桥点了点头。
柳承郎接着说道:“其实啊,这攻心之战,姜明也用过。”说着,便看向了陆江桥。
“可惜的是,没有两个陆副都御史,不然肯定有法子应对!”
陆江桥微微一笑,坦然的接受了柳承郎的恭维,随即淡淡说道:“你说,这韩家老祖会如何应对?”
柳承郎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手指不停的在轮椅扶手之上点着,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他睁开了眼睛,缓缓说道:“还能怎么办?肯定催着百川的士兵来援手,百川之人自然不会像越地的士兵一般被蛊惑。”
“可……”陆江桥欲言又止。
“可这样会把楚家逼得更远,弄不好百川士兵会一同前来攻城。”
陆江桥缓缓的点了点头,柳承郎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
……
两人所料不错。
才过了一天,韩家老祖便再次到了楚家的祖地。
垂江之败的消息还未传到百川,他没得选择,只能急不可耐的前来“催债”了。
楚家老祖满脸笑容的送走了秦韩两家之人,回到了大厅,面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之上。
“陈平先生找到没?”他沉声问道。
左右立马有人回复:“据说陈平先生昨日去了城外踏春,今日已经回到了客栈。”
楚家老祖叹了一口气,这韩家逼得他没得选啊,圣皇说保他们的命,便不会反悔,可若让韩秦两家慢慢的吞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百川楚家都得两说。
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可圣皇好歹要顾忌面子。
他也知道,陈平说是踏青,其实是在催促自己,若自己再没有行动,只怕他要踏青踏到长安了。
楚家老祖有气无力的挥了挥独臂道:“去吧,去告诉陈平先生,明日楚某人亲自登门拜访。”
说完之后,他慢慢的走了出去,背有些佝偻。
他手中握着一封信,何晦明写来的,上面只有八个大字。
“老树埋根,必会回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唯才任用
垂江之战的消息传到了楚家。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楚家老祖这才意识到,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以弱胜强。
他原本以为只要有胆气,何愁闯不出一片天地,可现在他才知道,硬实力能压倒一切。
剑九对他是如此,圣朝对越地也是如此。
浑身无一物,唯独一虎胆;
啖血战红沙,五岳莫嫌轻。
他一个人坐到了庭外的阶梯之上。
纵使浑身是胆那又如何?长戈和箭矢不会因为你狂吼一声便不再锋利。
楚家祖地坐落在百川城最内侧,地势较高,几乎可以俯瞰整座城。
他看着整座城,他看到了一群孩子竞相追逐,在放风筝;他看到了几只猫偷偷摸摸的摸进一农户家,偷偷的舔着房梁之上悬挂着的肉;他还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老人坐在了摇椅之上,身边儿孙绕膝。
他长叹一声,竟有点儿羡慕。
眼中蓝光乍现,他突然发现这些平常人的生活也有些意思。
他看向了城外,他看到了城外一方水池里几条鱼,深深的埋藏在绿色的水草之下,突然之间,天上飞下几只他不认识名字却很常见的鸟,扑向了池塘之中,却捞了一个空。
他看到了一只灰色的兔子躲藏在了枯木之中,躲过了山鹰的利爪。
这位宗师级的人物笑了笑,第一次静下心来看看以前他认为弱小的世界,却没想到这么的有趣。
眼中的蓝色光芒消失,低头看了看手中抓着的何晦明的来信。
他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站起了身,放下了一只强加给自己的东西,顿时浑身一松。
身体内某个桎梏被打开,他的体外骤然闪起了一道蓝色的光芒,转瞬即逝。
楚家老祖走向了内院。
阁楼,绿竹,窗前一个白衣士子正在苦读。
楚家老祖没有打扰到他,只是悄悄的在门口看着他。
风声,烈日,流水潺潺和虫鸣之音突然消失,年轻人专注的读着书,他的世界中,只有那书本和学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年轻人伸了伸懒腰,他看向了窗外,揉了揉眼,微风拂面,耳中流水潺潺和虫鸣鸟叫仿佛天籁。
猛地一转头,他这才看到依靠着立在门口的爷爷。
“爷爷,您怎么来了?”他略微有些意外,立马把楚家老祖迎了进来。
楚家老祖笑笑,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眯着眼看着楚天骄,微笑道:“就是前来看看你。”
楚天骄立马倒了一杯茶给自己的爷爷。
楚家老祖拿起了少年看的书,翻了过来,略微有些惊讶。
书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治国经略》。
这书早已经被列为了**,此书乃开国之初,前朝余孽所著。
书中直言圣皇一介武夫,不懂治国之策,大谈各朝各代如何治国,大肆辱骂圣皇只配耕地。
显然书中的忤逆之言触怒了圣皇,圣皇便直接诛其九族,将该书列为了**。
虽然此书大多有辱骂圣皇之言,可作者眼光老辣,也确实看到了不少开国之初的问题,都一一提出了解决的方案,其人虽然狂傲,可也确实有经世之才,可惜的是,他遇到的不是一个专心治世的皇帝,否则若遇到民主,这也不失为引起注意的一种好方法。
圣皇不是治世皇帝,他是乱世皇帝,这江山,是他用刀剑和将士们一点一点砍下来的。
楚家老祖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孙儿,楚天骄的目光也迎了上来,眼睛中散发着光芒。
“我一直以为你学的是和夫子庙那些人一样的东西,没想到啊!”
楚家老祖把书本放下,没有责怪他的一丝。
“那些东西只是求位置的捷径,等到了一定的位置,自然不能学夫子们迂腐的那一套。‘治大国如烹小鲜’说的是什么话?治国之术,在于王霸结合,这样才能内促生产,外扬威名。若是无为而治,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四方的铁蹄都要踏到长安门口了。”
楚天骄朗声道,此时楚家老祖突然在自己这个孙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子铁血之意,恢宏而浩大。
“可你不学他们的东西,即便是看再多的书,到不了该到的位置,那也是枉然。”
楚天骄傲然道:“爷爷放心,若是我能参加科举,必能连中三元,一举夺魁!”
他的眼中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可是很快,他的眼神立马黯淡了下来。
他也知道,这楚家就要和圣朝开战了,自己这科举之路恐怕只能想想了。
楚家老祖自然知道,随即笑道:“假如你能参加科举呢?”
楚天骄猛地看着自己的爷爷,目光灼灼。
“那我楚某人必不负天下人!”楚天骄掷地有声。
“你做官是为了什么?”
“安民、护国、万世太平!”
楚家老祖一愣,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孙子,虽然他修炼天赋不佳,可这份气度,就是他都汗颜!
随即他放声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不就一个科举嘛,能去!”
楚天骄的脸上浮现了喜色,楚家老祖沉声道:“不过你这大名实在有些张扬,你有表字么?”
楚家老祖之前极少关心自己的家人,他认为只要他在,楚家便不会亡,家人便没有事。可如今,才发现,自己居然连亲孙子有没有表字都不知道。
楚天骄摇了摇头道:“没有。”
楚家老祖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刚刚所说,要安民、护国、万世太平,那我给你一个表字如何?”
楚天骄听闻能去参加科举,心下欢喜,重重的点了点头。
楚家老祖稍加思索,想了想说道:“那你字士廉吧,为士者,当廉!”
“楚士廉?”楚天骄说道,顿时大喜。可能他还不知道,这个名字以后将在青史之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
楚家老祖去了客栈,乖乖的在楼下喝着并不昂贵的茶,吓得掌柜的上水手都哆哆嗦嗦的。
他看向了楼上,一个侍卫从楼上走了下来。
“先生还在午睡,劳烦再稍等片刻。”
跟随楚家老祖的宗师长老有些愠怒,这是他们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
楚家老祖看了他一眼,他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冷冷的看了一眼下来通报的侍卫,转过头去。
楚家老祖眯着眼笑道:“那我再等等便是。”
约莫过了一刻钟,陈平伸着懒腰走下了楼,他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楚家长老。
楚家老祖瞟了他一眼,随后他识趣的走了出去。
“怎么样,想通了?”陈平喝了一口茶,抬起眼看着楚家老祖。
楚家老祖点了点头。
陈平此时才仔仔细细的看着楚家老祖,轻轻的“咦”了一声,随即说道:“要不是我知道没有变脸的法术,不然我直接以后换了一个人了。”
楚家老祖微微一笑。
陈平试探着问道:“我实力低微,可却也能感受得到,你和之前不一样,莫非你突破了?”
“侥幸而已,破海(宗师)中境。”
陈平颇为奇怪的看着楚家老祖。
虽然他实力低微不值一提,可也知道通窍、汇溪、游野(小宗师)、破海(宗师)四个境界差距颇为大,游野之后便又有上中下三境之分,每一小境界的差距犹如天地之间那般大。
据他所知,这韩秦两家的六位宗师都才是下境宗师,暗理说现在他虽然是独臂,可突破了,六位下境宗师而已,也不是不可以一战。
“既然已经突破了,那为何还来?”陈平有些奇怪。
楚家老祖淡淡一笑道:“有时候啊,想通了一些事情,放下了一些东西才能够突破。突破之后,才发现天地之大,这一地之争着实没了意思。”
陈平虽然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可只要他接了圣旨,愿意老老实实的享享清福,他也懒得去咀嚼这话的意思。
可他也知道,这楚家老祖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他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吐出了两个字:“条件。”
楚家老祖淡淡的说道:“我虽然现在没了个争雄的意思,可我楚家也不能百年之后都还种着长安的几块破地。我倒是无所谓,可我楚家儿郎总有想出头的啊?”
“你要举孝廉?要何官职,居何位?”陈平有些疑惑。
楚家老祖摇了摇头道:“虽说父母为官者,后代可以通过举孝廉入仕,可我楚家既然没了身份,那自然不适合这一套了。”
“那你这?”
“我楚家儿郎,有其能,方匹其职!”
陈平忽然明了,也有些佩服这个楚老头。
他知道,楚家家主争的是一个科举的名额。这个名额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人人能有,可圣朝一条规定却阻断了他楚家的路。
三代以上,有反叛朝廷者,终生为农,不得入仕!
可楚家老祖明明可以用百川和圣皇谈更多的条件,却没想到,他只求一个寻常人都能拥有的东西。
陈平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说道:“三日之后,圣皇圣旨将到楚家!”
……
三日后,一道圣旨从长安发出,昭告天下。
“天下方定不久,四方祸起。然则庙堂之中鲜有妙算者,今废除举孝廉,开放科举,天下之人,无论年老及幼,皆可参加科举!若有叛国者,三代之内,须得当朝官员三人作保,方可参加科举!唯才任用!”
告示一出,天下哗然,不少因为祖辈牵连的有志之士顿时喜极而泣,圣朝也因为这个告示,为多年以后的顽强抵抗打下了基础。
……
子时。
陈平到了楚家老宅宣读甚至,楚家老祖双膝下跪,结过了圣旨。
陈平看着这个老人,看着周围松了一口气的楚家人,淡淡一笑。
多少人当初因为楚家老祖的决定提醒吊胆,他们和韩家不同,韩家就三个人,自然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可楚家却不行。
人群之中,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脸色通红,紧紧的捏着拳头。
他知道,这是爷爷为他做的让步,他一定不能让爷爷失望!
“你为什么要半夜才接旨?”陈平有些奇怪的问道。
楚家老祖神秘一笑:“我送你一个大礼!”
……
垂江摇摇欲坠,不少士兵开始骚动。
经过了韩家老祖的催促,从楚家“借”的三万士兵终于马上要到垂江了,他和自己的韩士海都送了一口气。
估摸着脚程,这三万大军天明便可到达。
此时的徐长安正在营帐之中打坐修炼,小白趴在了一旁眯着眼,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它也在修炼,不过不需要如徐长安一般打坐运气。
徐长安此时还不知道,等天亮之后,一个功绩会从天而降砸到自己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破城
入夜。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韩家家主韩士海指尖轻翘,捻起了一个兰花指。
他一袭黑衣,加上身形消瘦,显得有种异样的风情。
他慵懒的躺在了座椅之中,身姿妖娆,面前一袭帷帐笼罩了下来,他此时卸下来面具,俊美面容若隐若现。
灯火摇曳,微风轻弄帷帐。
黑暗之中传来了声音:“恭喜韩家主了,看来这功法练得颇为顺利,进展不错。”
韩家家主舔了舔嘴唇,隔着轻纱帷帐,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还得多谢你们了,现在我已经到达上境宗师了,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利用那铜灯,助我突破至大宗师?”
黑暗之中的黑衣人露出了一口白牙,随后说道:“还请韩家主莫着急,这噬魂灯能量还未完全充盈,暂时用不了?”
韩士海猛地站了起来,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的声音尖锐带有刺穿力。
“你们当初不是说了,只要养好这噬魂灯,再修行你们的功法,便能突破至大宗师,怎么,现在还不行?”他的语气中带着丝丝杀意。
“这都十年了,这噬魂灯在长安也吞了近万人,到底还需要多少?”
他想故意压低声音,可怎么都有一种阴柔尖细之感。
黑暗中的人微微一笑道:“在现在这片天地之下,大宗师又不是过江之鲫,俯首皆是。这其中突破的难度相信你也知道,别是区区十年,数万人。只要我拿着这东西振臂一呼,别说十年,数万人。就是二十年,三十年,数十万人的性命都有人愿意来换,这才区区数万人,十年时光,换一个大宗师你都不愿意了?”
“这么说来,你韩家还当真扶不起来!”
韩士海冷哼一声问道:“不是我们扶不起,只是现在战火四起,我韩家急需要时间!”
黑暗中的传来一声轻笑。
“这不是好事么?你想想看,在长安蜗居十年,也不过能让噬魂灯吸了一万人,可若这战火起来,这一万人需要十年么?”
“或许一个月就能抵你十年之功!”
韩士海眼中突然闪出精芒,微微一笑,朱唇轻启,随后说道:“多谢提点了。”
黑暗中那人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韩士海,点了点头,颇为赞赏:“你修炼倒是勤奋,越来越有女人味了。”说完之后,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韩士海没有在意他口中的调侃,坐回了作为之上,轻轻的为自己带上了黑色的面具。
……
朔方大营。
经过了一天的休整,徐长安给足了这些士兵们熟悉的时间。
这废人营人数瞬间多了好几倍,而且也改了名字。
废人营成了越阳营。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哪位取的,那些越地的士兵们强烈要求改名,所以便有了这么一个名字,取的是给越地带来阳光的意思。
徐长安虽然听着有些奇怪,可还是点头同意了。
本来徐长安将越地士兵单独编为一营,很多副将都反对。
原因无非是皆为越地之民,不好管理;越地之民轻言善寡等等。建议所有士兵打乱,分至各营。
可徐长安有自己的打算,在他的坚持下,鱼龙混杂的越阳营正式成立了。
不仅如此,徐长安还打算天明之后便让越阳营做先锋营,率先出战。
……
徐长安不知道,此时,垂江的“援军”已经绕至垂江。
垂江之南是朔方,东面毗邻南凤,西面和百川接壤,后背则是韩家的大本营,越州城。
垂江西门并没有大江作为阻隔,守城的士兵们也昏昏欲睡,反正正面不是在自己这儿,他们也只是混口饭吃。
可下一秒,他们瞪大了眼睛。
趁着月色,不知道城下什么时候多了一支军队,粗略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
西城门的守城士兵本就只是想混口饭吃,突然之间,自己眼下多了一队士兵,吓得脚都软了。
他们不管不顾,立马放声大喊:“敌袭!”
城下的士兵们静静的站着,手中的长戈在月光的照射之下,泛着寒光。
他们没有丝毫的动作,可城上就乱了起来。
韩士海听到消息,便立马前往西城门,他的到来,立马让有些骚动的北城门安静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那些在城下安安静静的士兵,皱起了眉头。
“来者何人?”他问道,不过声音之中的阴柔之气怎么都掩饰不了。
城下一位穿着黑甲的士兵站了出来,手持令牌,黑色的令牌上有一个“楚”字。
“在下赵晋,奉家主之令,前来援驰!”
韩士海看着这黑衣黑面将军手中的令牌,陷入了迟疑。
轻信永远是大忌,虽然他不是名将,可他也懂得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
他站在城门之上,手呈爪形,轻轻一吸,那枚令牌便到了他的手中。
韩士海仔细的端详着这枚令牌,他在上面感受到了楚家老祖的气息,看来这便是父亲所说“借”来的士兵。
他才想开城门,可突然之间迟疑了一下,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破绽。
这向楚家“借兵”,这楚家老祖被人威逼心里应当很是憋屈,若是自己遭遇这事,肯定会派出一些老弱病残来敷衍一下,可他粗略看去,这些士兵虽然谈不上精锐,可也不能用“老弱病残”四个字来形容。
“所来为何?”他再次确认道。
黑甲将军赵晋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愤怒,可对方的身份比自己高,自己又是寄人篱下,只能再度说道:“来驰援!”
韩士海站在城门未动,他还是有些拿捏不准。
赵晋脸上出现了悲愤之色,等了半晌,眼见得韩士海没有反应,咬咬牙,便转身朝着说道:“兄弟们,楚家不要我们,韩家也嫌弃我们,我们走吧!”说着便指挥大军往后撤,三万多人,犹如一条长蛇一般,向后移去。
韩士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任由这些人退去。
当赵晋率兵退出三里之远时,韩士海突然动了,他的声音虽然阴柔,可身为上境宗师,声音传个三四里远还是颇为的轻松。
“诸位,是在下多疑,还请诸位进城!”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尽皆听见,赵晋脸上愤怒不减,这韩家家主欺人太甚,他们本就是来援助的,结果被人当猴耍。
难道他赵晋是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
他不想搭理,可身子一僵,身体似乎被冻住了,牙关直打颤。
“赵将军,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呢!”一道轻柔的声音之灾他的耳边响起。
赵晋知道,此时他若说一个“不”字,自己便会血溅当场。
他只能咬咬牙,喊道:“全军回去!援助垂江!”
大军一阵骚动,虽然士兵们也憋着气,可他们还是乖乖的听从了将军的指令!
大军缓缓的移动,朝着垂江而去,垂江也打开了大门,迎接着他们的“盟友”!
可这些士兵,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主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大军缓缓进城,韩士海看着这一幕,得意的点了点头。
在他的身边赵晋脸色阴沉。
主将都在他手中,他也不怕这赵晋玩出什么花样!
可大军刚刚进城,立马骚动了起来。
那些士兵们都挥舞着长戈,一拥而上,涌上了城头,立马占据了西城。
韩士海猛地转头看向了赵晋。
却发现后者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
“你不怕死么?”韩士海咬牙切齿。
此时两人立于一高塔之上,这是垂江的标志性建筑物,能够看到整个垂江。
“赵晋”微微一笑,随后看向了西城。
只见西城城头之上,一位黑甲将军手持长剑,披着披风,正在指挥着士兵进行侵占。
“他是?”韩士海猛地转头。
只见“赵晋”微微一笑说道:“他自然是赵将军了!”
“那你是谁?”
“我啊,赵将军手下的门客而已。”
“你不怕没命?”韩士海知道垂江已经守不住了,他已经做好打算,准备撤回越州城,随后亲自去楚家讨个说法。
“士为知己者死,老子吃他一口饭,为他卖条命!够了!”
韩士海实在不能理解这人,一口饭和一条命想比,怎么想后者都要宝贵的多!
他咬了咬牙,手微微一震,一道道黑色缠绕了上来,仅仅一瞬间,那人便如同一座冰雕一般,韩士海手一挥,这人朝着西城门砸去。
赵晋突然感到一阵阴冷,抬头看去,立马撤开,之间一具尸体犹如冰雕摔在了地上一般,四分五裂,伤口之上有一层层冰霜覆盖,没一点儿血出来。
韩士海抑制住了冲动,他没有再去抓赵晋。
因为垂江已破,而且他也不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赵晋,此时他的一腔怒火全都朝着楚家散去。他发誓,等他回过头来,一定要让楚家付出该有的代价!
想到此处,他立马带走了自己的东西,头都不回的朝着越州城赶去!
赵晋看着这句尸体,蹲了下来。
一点一点的拼着,最终终于能看出点儿人形。
他看着这具尸体,眼泪涟涟。
“沈兄,我赵某人定会为你报仇!”
……
朔方。
徐长安被垂江城的火光所惊醒。
正在疑惑间,突然有斥候突然来报:“禀报元帅,赵将军请你入城!”
第一百三十四章 路有冻死骨(上)
睡梦之中,听得城内吵吵闹闹,接着便有人来通报,城破了。m.www.uu234.net
徐长安被这消息一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立马从欣喜之中冷静了下来,看着那个穿着并不一样的斥候问道:“你们是何人?”
“百川赵晋将军盔下!”
徐长安眉头皱了起来,百川不是楚家之地,可这秦楚韩三家不是一丘之貉么?
斥候显然早预料到了徐长安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
当日,楚家老祖神神秘秘的告诉陈平要送他一个礼物,他便有所猜测,便立刻手书一封,加急送至赵晋处,并千叮万嘱,一定要让他把这书信交给徐长安,以免引起误会。
满心疑惑的徐长安读了这封信,这才了然。
看着信上熟悉的字体和所叙述之事,他已经完全的相信了眼前的这个人。
徐长安立马扶起了斥候,立即笑道:“烦请转告赵将军,城内百姓切莫动分毫,我立刻南渡,入垂江!”
送走斥候,徐长安立马穿上盔甲,手持红色长剑,披风微微后飘。
只是他的肩膀之上有一只昏昏欲睡的小白猫,和此时威风凛凛的他有些不搭。
徐长安立于甲板之上,越阳营之人当前,数十艘大船浩浩荡荡的过了垂江。
当军队整理完毕之时,垂江大门缓缓打开,一黑甲将军,腰挎利剑,单膝下跪拜道:“末将赵晋,原百川楚氏之人,今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恭迎将军入城!”
徐长安通过信中便早知道这位将军的存在,而且这位楚家最为杰出的将军将会一直在自己盔下,直到战争结束。
赵晋声明未显达,其功绩智谋不如姜明和柳承郎,可若真个论起实力来,可能不比郭汾差上多少。
这等人才帮助自己,徐长安面露喜色,立马扶起了他。
赵晋看着这位年轻的元帅,心里也十分欣喜。
他不是被徐长安的功绩所折服,只是他看着徐长安颇为生疏的带兵方法,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广阔的舞台。
楚家老祖决定回到长安,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小地主,过着安详的晚年。他自然要为自己的部下谋一个好出路。
商人眼光毒辣,而百川可以说是行商者的故乡,作为百川的实际掌舵人,岂会看不到一些事情?
赵晋原是他的爱将,可把赵晋放哪呢?若是去达官贵人之处当个食客,着实有些屈才;若是投奔姜明,必然会被姜明掩盖其光芒;若是投奔郭汾,只怕两人心生嫌隙引发不和。
楚家老祖思来想去,就徐长安最适合。
据他了解,徐长安未曾习过兵法,虽然之前奇袭南凤,救下李孝存和此番攻心为上,让韩士海赔了夫人又折兵,着实不错,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能做到这个地步。可这些只能说明他是一颗好苗子,所谓的名将,不经历过大的失败挫折,随后站起来,是完全配不上“名将”二字的。
他笃定徐长安不可能永远留在军中,当徐长安凭借父亲余荫继续回去当他的王爷或者世子之时,那赵晋便是到了出头之日!
不仅如此,赵晋之人可以算为心腹,若赵晋有了个好去处,好仕途。朝中有人了,以后自己的日子也要好过一些。
徐长安可想不了那么多,他现在一心攻越,只为得到猛将而高兴。
徐长安和赵晋并肩同行,一起进城。
赵晋微微向后退了两步,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不能同徐长安齐头并进。
垂江自然也有太守,有太守府。
可当韩士海来到垂江之时,那位陈姓太守便成了一个下人,不仅要把自家的宅子腾出来,还要伺候韩家的家主。
韩士海走了,徐长安自然要去见这位太守,毕竟他此时是垂江名义上的掌权人。
沿途看去,只见偶有几处房屋失火,不少百姓惊慌失措,地上也残存一些尸体。但认得出来,这些尸体均是士兵,百姓只有少数既然有些微的轻伤。
不少楚氏的士兵正在打扫战场,当他们入城时,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巷战,可才持续了一刻钟,这些垂江的士兵们发现自己的主帅逃了,便纷纷投降,所以便也没造成多大的损失。
徐长安满意的朝着赵晋点了点头。
一行人直扑太守府,此时的太守穿着锦衣,两边八字胡微微上翘,一看就像爱贪小便宜的奸徒。
此时的太守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浑身如同筛糠一般颤抖个不停。
徐长安一看他这德行,就打心底厌恶。
面前这人身下的地面湿漉漉的,还偶有尿骚 味传来,这副德行,比沈奉远差了不知道多少。
自从经历过沈奉远的伪善之后,他对太守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厌恶感。
他有时候真的想好好问一下圣皇,当初挑选太守的时候,这些人有何德何能能够配得上此位?
看着陈姓太守的窝囊样,徐长安挥了挥手,看了他一眼,让薛潘去好好盘问他。
这几日,徐长安一直思索着垂江的事情,薛潘几乎都被他忘记了。
薛潘得知自己有事情可以干了,立马兴奋的挽起了袖子,把陈太守提溜下去好好盘问了。
徐长安没有入住太守府,而是找了一个临街的宅子,带着一众副将住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住那颇为奢华的太守府,心里不自觉的开始排斥那地方。
入城之后,事情颇多。
他要让部下写封战报送往长安,随后还要安排一下军队,安抚民众。
最重要的是,怎么安排这赵晋带来的一万多士兵,他自己说了不算,他还得写自己写一封奏折上报圣皇。
他自己其实是想把这一万士兵连同赵晋给留下来的,可具体怎么样,还得看长安的决定。
虽然韩家借的是三万士兵,可向来出征谁会对外报实数。
十万大军出征,便能叫嚣着是五十万大军。
也许是楚家老祖事先深思熟虑过了,徐长安所率士兵,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两万有余,若是他直接弄三万大军给赵晋,实有喧宾夺主之嫌。
徐长安想了想,在奏折之中着重的夸了下赵晋,可他又不敢直接要人。毕竟伴君如伴虎,这位圣皇陛下脾气着实的古怪得很,一会儿通缉自己,一会儿又让自己当了个世子。
奏折送出去之后,他还有些不放心,想了想,继续写了封信,送给了小夫子,那个天天喊自己为未来小师弟的男人。
……
长安。
圣皇看着奏折和战报微微一笑。
随后对着身边的郝连英吩咐道:“传朕旨意,赵晋擢升为西路军右先锋,韩士涛为左先锋,辅佐徐长安,直取越州!”
“另外楚家一万大军,五千前去驰援姜明,剩下之数尽归徐长安统帅。”
“再者,朕不奢望姜明能够生擒柳承郎,他要怎么打,多久打下来,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让他记得破城之日,一定要找到一个约双十年华的丑陋女人。”
郝连英一愣,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按照吩咐去办事了。
偌大的乾龙殿,便只剩下圣皇一个人了。
空旷的大殿之中,脚步声响起。
圣皇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小舅子晋王,淡淡的开口道:“陪朕聊聊天吧!”
“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朕对徐长安这小子时冷时热,当初还下旨逼迫他离开蜀山。他爹可是救过你姐姐呐!”
晋王微微一笑道:“所处位置不同罢了,有些东西,你补偿不了,我可以代劳。” 圣皇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这庙堂江湖,若只占其一,我并不惧。可偏偏我那义兄,在江湖上也声名显达,江湖的力量,不可小觑啊!”
“徐家小子老老实实的话,就是给他一个王爷也没什么的。怕就怕夫子庙和他曾经帮助过的江湖呐!”
晋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虽然他很想反驳两句,可他只是一个王爷,所处位置不同,看到的自然不同。
“对了,之前忘记和你说了。”
“慧安好像在南凤,这孩子,不惜自己毁了容貌也要跟那柳家小子私奔。”
晋王立即大喜,他也比较喜欢这个侄女。
“这点随她妈,当初我姐不也是义无反顾的跟着你跑了?”
圣皇一听,抚掌大笑。
……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了一个月。
百川表面上没有过多的变化,不过是从上到下的官员全都换了一批。
而楚家老祖也带着家眷奔赴长安城外,他成了何晦明的邻居。
他们两家的宅子虽然没有之前的大,每个人也只有几十亩的田地。
可每月的十五,总会有一些人从宫里出来,分别给两家送上一笔足以让他们过富裕生活的银两。
自此,城外多了两个看似平凡的老头。
与此同时,百川一个叫楚士廉的读书人以几篇美文突然间名声大噪,引得无数文人从各地州奔赴百川同其探讨学问。
……
垂江也慢慢回归正常。
徐长安一到,便让越阳营的人分批次去寻找自己家人。然后开始了给百姓分地,此时虽然入夏,可垂江地处南方,也还能种上一些农作物。
垂江街上也慢慢的热闹了起来。
徐长安每日便是带着沈浪闲逛,然后把小白丢给沈浪,自己抓紧时间修炼。
他听从剑九的建议,先琢磨《渡生》。
可他怎么都看不懂,那玉佩里面传给他的信息,是一篇篇他看不懂的文字。
在这越地,他也没个修炼上的师傅,也不似在蜀山时一般,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放心大胆的问瘸子。
徐长安只能叹了一口气 ,暂时放下《渡生》,继续修炼蜀山和铁剑山的功法。
正在此时,薛潘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朝着徐长安喊道:“世子,不好啦,百姓闹起来啦!”
第一百四十四章 路有冻死骨(下)
路有冻死骨(下)
徐长安听到了薛潘的叫嚷,立马停止了修炼,睁开眼皱着眉头站了起来。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怎么回事?”他看向薛潘,沉声问道。
“我……”薛潘有些犹豫,使劲的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很多问题,有很多事情他虽然亲眼见到了,可他也不知道原因,更想不通为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徐长安有些愠怒。
“民变。”薛潘慢慢的低下头,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若是其他事情上薛潘胡闹下,徐长安基本不会过问;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交给薛潘去做,薛潘居然搞砸了。
“你是否帮助百姓修缮民居?”徐长安紧紧的盯着他。
“帮了,我还调动了一些士兵去帮助他们,基本都弄好了。”薛潘说着,可明显的能够看到他的不安,偶尔怀顾四周。
“那让你负责配合官员查实人口,然后分发部分耕地,做了么?”
薛潘越发的急,因为徐长安问的每一件事他都老老实实的完成了。可大概由于以前他纨绔的作风,徐长安会怀疑他怠慢也不足为奇。
可徐长安却想漏了一点,薛潘来到战场绝不是一时的脑热,他是想为那个叫春望的姑娘做点什么,这里是春望的家乡,他岂能不尽心尽力。
“这项工作的量着实的大,可已经在没日没夜的做了,一部分耕地、以前太守府多出来的财宝全都换成了农具等东西都分发下去了。”
徐长安的眉头皱了起来,既然这些都做了,那这些百姓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徐长安实在想不通,以前别说给耕地和农具,就算有人给他一个箩筐他都会很开心,毕竟这可以说是平白无故得到的。
“那他们为什么乱?难道还对韩家的统治有怀恋不成?”
徐长安越发的想不通,眉头也越发的紧凑。
他只能说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说着便走出了门,门口正在和沈浪嬉戏的小白见状一下脱离了沈浪的怀抱,一跃而上,稳稳的落在了徐长安的肩头。
沈浪毕竟是小孩子,看见自己的“好朋友”和人跑了,立马嘟起了嘴,也跟着徐长安走了上来。
出了宅子,薛潘往前带路,一路看了过去,只见不少的士兵在帮忙修缮民居,打扫之前战争留下的痕迹。
不仅仅是朔方的士兵在做这些,百川来的楚兵也同样做着这些。
路上偶尔有几个浑身脏兮兮,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布条的小孩子有些畏惧的缩在墙角,然后看清楚路上掉出来的东西之后猛地蹿出来,照着地上一把抓了下去,然后迅速往后跑去,没了身影。
徐长安都被这小孩吓了一跳,肩头的小白懒洋洋的趴着,抬起眼来鄙视的看了一眼徐长安;沈浪则是捂着嘴偷笑。
薛潘则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焦急的往前带路。
徐长安脸上颜色变化,有些尴尬,想了想,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浪,沈浪立马低着头,可仍然在偷笑。
“这些小孩是怎么回事?”徐长安停下了脚步,问道。
薛潘抓了抓头,说道:“这些小孩啊,大概是流浪儿。不是正在修道路和民居么?偶尔会掉落出来一些对于他们稀奇的小东西,他们看到之后,便一把抓了上来。”
徐长安听到这个解释,微微的点了点头,在南凤他也见过流浪儿。只不过那些流浪儿更加的过分,扒的是尸体上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小孩消失的地方,暗自下定决心,等主要的事情忙完,一定要修建一个统一的住所,来帮助这些流浪儿。
他们继续往前走,越来越接近太守府。
一路上,所有的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徐长安越发的狐疑,不知道薛潘所说的“民变”在哪?
三人一猫继续往前走,徐长安这时候才看到太守府外围黑压压的一片。一队队士兵面无表情的站在了门外,那群百姓也只敢在外面叫嚷,也不敢有任何过激的行为。
徐长安看了一眼他们的装束,都是一些穷苦人,大多衣不蔽体。徐长安想了想,大概是有一些暴民掺和在内,煽风点火,想借机会敲些竹杠!
薛潘领着徐长安往前走去,立马有士兵帮他们从人群中间分出了一条路。
徐长安走了过去,站在了那群百姓面前,冷哼了一声。
“我乃圣朝西路军元帅徐长安!”
此言一出,那些百姓也沉默了下来。
徐长安扫视了一圈,继续说道:“我不管你们曾经是匪还是百姓,既然我来到了这里,所有杂役税收全都按照圣朝的规定来,土地也全都给你们耕种,若有人想趁机挑事,趁乱拿好处者,莫怪本帅剑下无情!”
说着,徐长安便拿出焚,朝着空中一划,远处一棵大树小臂粗的枝丫立马落下,那棵大树也不停的颤抖,树叶簌簌而下。
百姓们回头一看,看到了那棵大树,随后看向了徐长安手中的利剑,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
徐长安见状,大喝一声:“还不退下!”
那些百姓被徐长安这么一吓,立马散了开来。
徐长安有些无言,到处都有刁民。
等到百姓都走完了,徐长安看了看周围,叹了一口气,准备带着沈浪和小白回去。
可才走两步,便看到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手持折扇。
徐长安自然认得出来,这人是赵晋。
“不知道赵将军有何要事啊?”徐长安看着赵晋问道。
赵晋微微一笑,随后回到:“若是有要事,那便会穿着盔甲来见元帅了。”
“那赵将军是来溜达一圈的?”
赵晋点了点头,随后摇了摇头。
“是,或许不是,我是想来带着元帅溜达一圈的。”
徐长安大概猜测这赵晋是又是要和自己说,但又不是公务上的事。
他点了点头,示意赵晋可以说了。
赵晋看了看徐长安背上的长剑,随后摇摇头说道:“我想带元帅去的地方,不能被人认出来。”
薛潘听见这话,立马有些紧张起来。
赵晋的意思很明显,徐长安背上的长剑能暴露他的身份,可若徐长安没了长剑,这赵晋要害徐长安那如何是好?
赵晋似乎知道了薛潘的想法,立马展开双臂,旋转一圈,随后说道:“只是一个简单的散散步而已,不用紧张,而且楚家早已经在长安了,我们现在都是圣皇手底下的士兵。”
徐长安把长剑丢给了薛潘,他本就是长衫出行,把小白从肩膀上扒拉下来丢到了沈浪的怀里,朝着赵晋笑道:“走吧,赵将军。”
小白和沈浪跟在了身后,赵晋和徐长安两人一路上慢慢悠悠的走着,有说有笑,仿佛真是出来溜达一般。
两人一路朝着城南走去,径直出了城门,从南门出城,通往越州城。
不知道是不是越地的风俗还是韩家的规定,城外不远处都有一座破庙。
南凤如此,垂江也是如此。
夕阳西下,此时夕阳给垂江渡上了一层红色。
当要接近破庙的时候,赵晋伸手拦住了徐长安,用眼色示意了他房顶,徐长安会意,提起了沈浪,于是房顶上不知不觉的多了三人一猫。
徐长安满心的狐疑,不过并没有打断赵晋。
赵晋此时正轻轻的扒拉开一片瓦,三人一猫小心的探头往下看去。
只见破庙里呆着不少的百姓,他们衣衫褴褛,甚至有人躺在了地上,有气出没气进。
而在破庙的一侧,则是放着不少的新农具,想来这是薛潘所发放的。
可是这些百姓为什么会在这里?
墙角一个老人艰难的动了动身子,立马有个年轻人把他扶了起来,靠了起来。
他是现在存活年纪最大的人,也是最有威信的人。
他一坐起来,那些百姓们纷纷看向他,安静了下来。
“乡亲们啊,我们快要活不下去了,年轻的全都朝着越州城去吧,听说那里有粮食。”
在房顶之上的徐长安顿时脸色一变,他认得出来,这些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还要跑向越州。
“这徐大恶人,不给马儿草,还要马儿跑。”说着看了一眼堆在墙角的农具,狠狠的啐了一口道:“呸,发这些东西就是要奴役我们。”他有些激动,咳嗽了两声。立马有人扶着他,老人摊开了那人的手说道:“这姓徐的不是好人,虽然韩家之前奴役我们,可好歹会让我们有的吃。而且这韩家最近已经慢慢变好了,他们大肆发放粮食,连税收都轻了不少!”
听得老人这么一说,立马有人附和道:“对,这徐长安就是个伪君子,白天他还用长剑吓唬我们!”
“徐恶人……”百姓们立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房顶之上。
徐长安的脸慢慢变得黯淡了下来,眼睛也没了神采。
赵晋拍了拍他,三人下了房顶。
看着闷着头前行的徐长安,赵晋叹了一口气。
快要到南门的时候,徐长安突然转过身来问道:“放下屠刀,真的能立地成佛么?”
赵晋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徐长安轻声说道:“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一直以为坏人做了一万件坏事,做一件好事,他仍然是个坏人;一个好人做了一万件好事,然后因为考虑得不周全,做了一件坏事,他依然是好人。”
月光慢慢升起,照在了徐长安的脸上。
“可我今天才意识到错了。”
“原来坏人偶尔做一件好事真的能成为好人,即便做那件事的时候他怀有其它的目的;好人做了考虑不周全,一个失误真的可以变成罪人。”
他的神色黯淡,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一柄长剑立于竹筏之上的徐长安;反而像个脆弱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赵晋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坐到了城墙之下的草地之上。
“位置不同,你在乎的东西本就该不一样。说实话,人呐,很难感同身受,所以有些疏忽也在所难免。”
“他们百姓,在乎的只是眼前的利益,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思考这顿能不能吃饱,你就是给了他们千亩良田,可若他们吃不上饭,这也无济于事;他们比我们惨得多,他们有时候有了机遇,却因为眼前的问题没有解决,而不得不放弃机会。”
“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给他们的是远水,你想要他们好好的耕地,过上富裕的日子。可眼前的近火让这远水完全没了用处。”
徐长安把头埋进膝盖,没有说话。
“我姐姐曾经说过,即便所有的人都骂我们沈家,骂我爹吸干他们的血,可她自己心里面知道她是好人就行,而且一直做着好人该做的事情就行。”
“人生在世,本就在乎不了那么多,问心无愧就好。错了就改,无则加勉。”
沈浪摸着怀里的小白,轻轻的说道。小白也抬起了脑袋,轻轻的叫了一声。
徐长安抬起头,看着沈浪,眼睛中重燃光芒,朝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
三天后。
垂江出了新的政策。
凡是垂江的百姓,皆可以去免费领取一个月口粮。
而且城主府门口每日都有免费的赠粥点,他们还雇佣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加入了垂江维修和维护的工作中来。并且,徐长安还把军中一半的军医全都派了出来,设置了免费医药点。
一系列措施出来之后,垂江慢慢呈现出了它该有的活力。
……
渭城。
巷子里的青衫先生坐在案前,看着送来的信露出了笑容。
“长安这孩子,始终还是成长了。”随即他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其实还是怪我啊,当初教他的太少了。”
他看向了黑暗中的那人,把手中的情报放下,冷声说道:“去好好查一下这赵晋,看看能不能把他拉拢到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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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世间,总该乱一乱了
这世间,总该乱一乱了
虽然百废俱兴,但所幸的是,一切都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在赵晋的帮助下,垂江也越发的安定了下来。
同样,郭汾所攻占的栖梧也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圣皇派遣一个太守来了。
姜明身在安和,听着东西两路大军已经克敌制胜,心里着实的高兴。
虽然他也有些急,可面前的敌人却不得不让他冷静下来。
他们都知道,只要攻破了南凤,擒杀了柳承郎,那么攻克越地也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黑红相间的营帐如同一个个堡垒一般,那黑底白字的“姜”字大旗在迎风飘扬。
姜明看着手边的两封信,微微一笑。
徐长安的来信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拿起了郭汾的来信,微微一笑道:“这个郭黑胖子,此番倒不怕功劳没了,还主动提议和徐长安一起夹击南凤。”
其实郭汾并不笨,他知道柳承郎的厉害,如果此番他们三人不精诚合作,有所闪失,只怕他的后果将会和李孝存一般,弱冠出头便告老停职,在长安当个闲散人。
他不似徐长安和姜明一般,身后都有着莫大的背景,他是真正的寒门出身,靠着忠厚的外表、沉稳的性格和内在的小聪明在这庙堂之上也算有立锥之地。
所以,他知道一个道理。
面对小敌人时可以争抢;可面对大敌时,必须团结。
姜明想了想,回了两封信。
两封信上都有着同一个日期。
……
南凤。
自打韩家老祖亲自坐镇,这议事厅柳承郎便让了出来。
此时的议事厅一片狼藉,韩家老祖一掌拍了下去,桌子变成齑粉,桌子上的茶壶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不少的碎片四溅。
门口的黑衣妇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等到韩家老祖把整个议事厅的桌子椅子都拍得差不多,在那喘着粗气,双眼通红了,她才走了进去。
她蹲了下去,安静的收拾着那些成为碎块的瓷片。
此时的她,宛如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看向丈夫的眼中溢满着宽容和温柔。
韩家老祖通红的双眼慢慢的褪去了眼色,气息也平稳了一些,他也蹲了下来,抱着脑袋。
黑衣女人顾自收拾着,等她把能够割伤人大小的碎片收拾完了之后,她站了起来,拍了拍双手,随后走向了韩家老祖。
韩家老祖之感到背后一双手在轻抚其背,随后突然重重一击,打在了他的背上。
韩家老祖身躯一震,一股郁结之气吐了出来。
“你还在,你的儿子、孙子都还在,你还没有输,就成了这个死样子,你拿什么去和圣皇争?”
韩家老祖抬起头,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此事,怨不得旁人,还得怨你。”
韩家老祖一愣,抬起了头看了自己师姐一眼。
“怨我?”他有些疑惑。
“有大谋者不加善用,刚愎自负,你说不是怨你还怨谁?”
黑衣妇人淡淡的说道:“难道还怨柳先生么?”
韩家老祖心里一颤!
确实啊,自己好不容易请来了柳承郎,可不管是在南凤城中捉拿徐长安和姜明,还是去威逼楚家,他都没和柳承郎商量过。
可这些事情的后果,却导致了垂江失手,韩家丧失了重要的盟友,现在更加这南凤置于险地。
韩家老祖低下了头,这事,的确怪他自己。
“若是你自己再胡乱做决定,只怕这越地不出三个月,就真真实实的姓轩辕了。”
黑人妇人的语气很淡,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可越是这样,韩家老祖越不敢抬头看她。
良久,他苦涩的开了口。
“楚家背信弃义,垂江和栖梧都失守,现在该如何是好?”
黑人妇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大事,你问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什么?你应该问你该问的人,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啊,还是你们男人擅长。我啊,能帮的就尽量帮一点。”
说话之后,黑衣妇人拿着扫帚打扫着屋子,不再理会韩家老祖。
韩家老祖眼睛一亮,立马启程朝着柳承郎的府邸走去。
茶杯中氤氲雾气升腾,茶水早已经沏好,柳承郎坐在了轮椅之中,看着门外,似乎早就知道有客将至。
韩家老祖看到这副光景一愣,随即微微低头,拱手作揖道:“拜见先生。”
柳承郎淡淡的回道:“老祖客气了,我柳某何德何能受此大礼。”话虽这样说,可柳承郎却停止了腰板,坐在轮椅之中,一动不动。
韩家老祖尴尬一笑,顺着柳承郎的目光看着,看到了桌边的茶和椅子。
他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微微有些紧张,他捏了捏手,这才说道:“先生都知道了么?”
柳承郎转过轮椅,正对着他回道:“老祖这么大手笔和胃口,我早就知道了,今日的结果也有所预料。”
韩家老祖手微微颤抖,嘴张了几次,最终终于埋怨道:“既然先生早有预料,为何不早提醒老朽?”
柳承郎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
“若我当日阻止你去威逼楚家,然后还要求你多帮助别人,你会答应么?”
“肉就在眼前,你岂有不吃之理?”
韩家老祖听闻此语,急忙辩解:“可……”
“既然说了不会听,那我还说了干啥?反正这越地是你韩家的越地,士兵也是你韩家的士兵。”
韩家老祖顿时哑口无言。
扪心自问,若前些日子柳承郎真的阻止了自己,只怕自己不但不会听,反而会厌恶他。
“老朽知错了。”韩家老祖低下了头。
随即抬起头看着柳承郎问道:“可事已至此,还请先生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柳承郎深深的看了韩家老祖一眼,这才说道:“要想解围,那就得让他们陷入更大的围中。”
看着一头雾水的韩家老祖,他接着解释道:“现今北蛮基本安定了下来,而且一南一北,寻求帮助肯定不实际;至于东边,那也不实际;剩下的便只有南方部落和西方羌族。”
韩家老祖顿时瞪大了眼睛,立马说道:“意思是挑起国战?”
“不然呢?”柳承郎反问道。
韩家老祖沉默半晌,这才说道:“那这两方我们选择和哪一方联盟?”
柳承郎冷笑一声道:“联盟?就现在韩家的情况,还想和别人平起平坐?我们只能依附于人,然后伺机崛起。”
韩家老祖低下了头,想了想,最后咬咬牙说道:“那我们依附于谁?”
“西方羌族离我们较为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南方五大部落相互制约,而且外面位置偏南,我们只能选择去那!”
韩家老祖眼中还有犹豫之色,内心经过一番挣扎,始终下不了决心。
柳承郎微微一笑道:“兹事体大,老祖可以慢慢思考。”
韩家老祖听到这话,低着头,这才说道:“那我三日之后给先生一个答复,老朽便暂时不打扰先生了。”说着,再度微微弯腰,恭敬的离开。
柳承郎转头看向了他留下的那杯茶,余温犹热,此时天色已渐晚。
他坐在轮椅之中,自己转动轮椅去把门关了上来,随后吹灭蜡烛。
月光之下,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你们真有把握劝服南方部落出兵越州?”他有些疑惑,其实要不是让自己去依附南方部落的是这群人,他肯定不会相信,毕竟大皇子凭借铁浮屠,镇守南方,利用势力牵制,把南方治得服服帖帖的。
黑暗中的人影微微一笑,露出了白牙。
“所言自然非虚,过段时间你会看到南方也大乱。”
柳承郎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问道:“你们做这么多,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黑暗中的人影笑道:“这世间若是一直太太平平,那多无趣啊,世间总该乱上一乱的。”
说完之后轻叹一声,紧接着说道:“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么?”
柳承郎看着那道人影,最终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我认为太太平平的挺好的,只是看不惯轩辕家的人。”
黑暗中人影似乎聊了聊额前长发,影子微微动了一下。
“其实不都一样么,最终的结果都是战乱。”
柳承郎没有回复他。
“对了,我主人让我问问你,若能让这天地不姓轩辕,你可会相帮。”
“只要不姓轩辕,谁都可以。”柳承郎看了看自己无力的双腿。
“若不是一个族别呢?”黑暗中的人影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承郎沉默半晌,终于给出了几个字,黑暗中的人影有些失望,看着柳承郎转身离去。
柳承郎只给他留下了八个字:“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
不知道多远的一个山洞里。
月华如水,地上有些小碎石泛着淡淡的光芒。
一个黑衣人低着头经过了层层检查走进了山洞。
山洞中有水流声响起,偶尔还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
“抬头说话!”一道轻柔妖异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终于抬起了头,只见他的半边脸上全是鳞片。山洞的正中央,有一方水池,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正在水池之中。
他轻轻的抬起了双臂,红色的液体滑过玉藕般的双臂。
一方池子中全是血红色的液体,整个山洞中都有淡淡的血腥味。
“启禀殿下,柳承郎只回复了我八个字。”黑衣人恭敬的答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年轻人似乎早就猜到了,丝毫不在意,继续在池子中嬉戏,偶尔池子中会扬起一条巨大的尾巴,带着水哗啦啦的流下。
黑衣人低下了头,随后说道:“要不要解决他?”
年轻俊美的男子微微一笑道:“不用,我们不是救了一个女孩子么?如果把他心爱的人变得和我们一样,会不会很有趣,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说完之后,他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这柳承郎是个有趣的人,记得保住他,至于其它的,你们自行行事,这世间,也该乱上一乱了。我不信那姓徐的,能躲一辈子。”
说完之后,他猛地扎进血池,一条巨大的身形出现在池子之中,似蛇非蛇,似龙又非龙。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
徐长安和郭汾接到了姜明的书信,便立马点齐兵马,朝着南凤推进。www.uu234.netUU小说
四月,柳承郎独战三方,互有胜负。
不过在多年以后,圣朝已经不复存在,后朝修史的文官也给此战留下了寥寥数笔。
“四月,勇武侯、忠信候、平山王世子,三人合力攻南凤,敌将柳承郎亲自于城墙之上挥旗,南凤兵威大盛,艰难守住。
柳承郎于护城河上游堵水,待到勇武侯大军攻城,水淹三军。
后勇武侯出奇谋,买通数人,于南凤民居、城门之上尽放易燃之物。勇武侯夜袭南凤,箭矢之上火光四敛,射入南凤,全城大火不止,燃烧三日,鬼谋军师柳承郎败走。
遂,南凤之战止于火。”
南凤之战结束,柳承郎安全撤回了越州,徐长安和郭汾也纷纷回到了垂江和栖梧,三人各领一路大军,攻往越州。
……
越州。
柳承郎坐在了越州城最高的楼,榕花楼之上。
当初便是由那个女人推着他上了榕花楼,他才能被人所重用。
短短三个月过去了,榕花楼依旧,可故人却不在了。
他推着轮椅走到窗前,只见绿意黯然,俯首看去,岸边的杨柳不停的卖弄身姿。
柳承郎收回了目光,沉吟了会儿,看向了在门口候着的王汇海,突然问道:“你主子怎么说?这南凤已破,三路大军同时攻来,越地仅有的几个将军也派了出去,若是再没盟军,只怕这越地守不了几日了。”
王汇海听到声音,立马抬起了头,眼神一凝,犹如一条毒蛇一般。
最近他的修为暴涨,他放弃蜀山的功法,修炼了主人给他的功法之后,他便觉得身体越发的冰冷,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细密的鳞片,可他身体却没有大碍,反而突破到了中境小宗师。所以,他也没有在意这小小的鳞片。
“主人说了,请柳先生再度派人去南方五部之中的玄蛇部进行联盟,此番他们已经打好了各中关节。”
柳承郎盯着王汇海看了又看,这才说道:“好,联盟事大,我会请陆先生亲自走一遭。”
说完之后,他顿了顿,再度看了一眼王汇海。
王汇海倚靠在门边,抱着黑色的大剑,龇起了一口白牙,冷冷的笑道:“柳先生,怎么了?”
柳承郎想了想还是说道:“没什么,只是最近越发的觉得你像一条蛇了。”
王汇海笑笑,没有回复他。
……
当陆江桥从越州出发前往南方玄蛇部的时候,一行人也从一处深山老林中,走了出来,朝着南方走去。
为首的是一名贵公子,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湛南,至于姓氏,他觉得应该等老祖宗们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之后再赐给他一个。他身材纤细,长袍和散发,都慵懒的披在了身上。
他的下巴略尖,眼窝深陷,一双眼睛通红。皮肤苍白,脸型似瓜子。
而他的身边簇拥着六七个大汉,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劲服,衣领处绣着一小排鳞片。
一行人朝着南方各部落赶去。
南方原本四大部落,可在大皇子的扶持之下,丹鸟部硬生生的成为了五大部落之一。
其余四个老牌的部落分别为毕方部、地麟部、天风部、玄蛇部。
五个部落之中,玄蛇部最为势大。
湛南他们一行人比陆江桥快得多,当陆江桥才出了越州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南方海域的边上。
纤瘦的贵公子湛南在海边看了看,沐浴着阳光,伸了一个懒腰。
突然之间,他眼睛眯了起来,对着身边的人问道:“这五部之中最难搞定是哪一个部落?”
一个壮汉微微鞠躬,恭敬的回道:“这五部之中,玄蛇部和我们同源,最易。那地麟部也应该会卖我们几分面子。这丹鸟、毕方和天风都和我们没任何的关系。”
湛南想了想,随手一挥,大片的海浪翻腾。
“他们这些部落,其实也不过是得了一些大妖的精血而已,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讲条件。”
“哼,丹鸟就是火凤吧,想不到火凤和毕方还留着一丝血脉在人间。”
壮汉低着头说道:“是的,天风的祖先是青鸟;丹鸟据说就是有一丝火凤凰的血脉。”
他看着湛南的眼睛出透露出一丝丝杀意,他想到了公子的本体,知道公子和火凤凰是不死不休的仇敌,立马问道:“公子,要不要把他们这一脉给灭了?”
湛蓝听到这话,眼中的杀意慢慢消失,最终摆摆手道:“算了,我们以寻得九龙符,逼出徐宁卿为主。记得,我们要破了那该死的封印,至于和他们的世仇,等到破了封印再说。”
说着,他闭上了眼,体内血脉翻腾,一股股红色的波纹犹如涟漪一般散了开来。
玄蛇部,一个老头正在闭目修炼,突然一股强大的血脉之力传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湛南突然睁开了眼睛,挥了挥手,朝着玄蛇部走去。
南方的势力都以部落为单位,他们有简单且明显的等级分化。
从上到下,酋长为主,几大长老各自领着一队人马,在外征战。抢到的资源大部分交给酋长,酋长分配给自己一支的人。只有小部分,才属于长老和各自手下的人。
他们的等级比较简单,酋长给各长老的权利也极其的大。
要想上位,只有两种方式,一是血脉之力强大,二便是血脉强大。
湛南领着众人,直接就找到了玄蛇部。
玄蛇部的几个族人身上裹着简单的兽皮,脸上不知道用什么涂料画得青一块,黑一块。头上戴着绿色树叶编织的帽子,手中拿着长叉。
他们一看到湛南一行人直接闯了进来,用叉子对着它们,小心翼翼的把他们围了起来。
湛南冷眼看着这群人,心中说不出的厌恶。
“让你们酋长出来拜见!”
眼见得没有人动作,湛南的头突然间化成了一个蛇头,张开了血盆大嘴,位置他们的数十个个玄蛇部族人瞬间被吸进了肚子。
这只是一瞬间而已,湛南的头立马恢复了人形。
他舔了舔嘴唇,冷冷的说道:“最恨别人用叉子对着我!”
他们此时身处一个山洞之中,看得出来,周边一片碧绿,想来里面也是极其的潮湿和舒服。 山洞之中立马涌出了几十人,他们同样用着叉子,小心翼翼的防备着湛南。
湛南冷哼一声,轻声说道:“还不出来么?”
说完,便一声长啸,顿时飞沙走石,不少玄蛇部的族人不自觉的双膝跪地。
“贵客,里面请!”
长啸刚过,一个穿着黑袍的老人立马走了出来,恭敬的朝着湛南说道。
湛南冷哼一声,走了过去。
老人一路把他往山洞里引,等到了深处,老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罪人黑?拜见上使,任凭上使差遣!”
湛南的眼中出现一抹妖异的红色,在老人的身上扫了一下,这才笑道:“原来是黑水玄蛇的小崽子。”
黑?低着头,不敢回话。
“你听好了,我帮你收服其余四部。越地会有人前来求援,你们五部带人前去助阵,即便输了也没事,能杀多少人便杀多人!”
说完之后,黑?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却激动得不行。
“可这丹鸟部好像投奔大皇子了!”黑?立马说道。
“哼!”湛南冷哼一声。
“他们是要一辈子为奴为婢,还是要认祖归宗?”
随即他捏了捏手指,一阵阵声响传来。
“若是他们不愿意,那就灭了他们,这就好办得多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南来北往皆过客(一)
南来北往皆过客(一)
湛南这几日停留在了玄蛇部。UU小说UU小说
他没有干预玄蛇部,更懒得去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存在;他只是让玄蛇部的族人们换了一种武器,因为他觉得他们这个种族不应该喜欢叉子,更不能用叉子当做武器。
虽然他喜欢潮湿阴暗的洞穴,可偶尔也想出来看看海,吹吹海风。
这几日,他便留在了南方,经常去海边晒太阳。
海风习习,椰子树上的果实还未成熟,显得略微青涩。
椰子树底下放着一块毯子,湛蓝慵懒的躺在了上面,袒胸露腹。
他闭着眼,享受着海风和阳光。
而在他百米之外的海边,一个锦服中年人立在原地。这几日,他们都互不干扰,一个晒着太阳,一个修炼功法。
虽然身份显赫,可他却得不到那一丝真龙精血。更可恨的是,徐长安成为了平山王世子,而且统领一军。
他手臂上的鳞片慢慢的扩散,甚至快要蔓延到整条手臂,密密麻麻的。这些鳞片一天比一天大,已经快有指甲盖大小了。青色泛着金光的鳞片有着不错的防御能力,大皇子轩辕炽自己试了一下,这些手臂上的鳞片,硬度堪比上好的铠甲。
这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说是加强了他的防御能力,可大皇子并不想要这个鬼东西。
布满鳞片的双臂让他看起来像个怪物,试问一个怪物又怎么能够成为一国之君呢?
现在自己的弟弟轩辕烈的靠山,四大家族已经分崩离析,二皇子完全失去了竞逐皇位的可能性。
可越是这样,大皇子越是不甘心!
对手已经倒下,他怎么能甘心因为自己的原因和皇位失之交臂!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之前回到长安,太医看了看,沉吟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让他不能接受的方法:散功化成平凡人,那这鳞片自然就会消散。
当时徐长安已经到了长安,大皇子求助似的看向了自己的父皇。
圣皇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了一句:“速归南方。”
当时他的心就沉入了底,脸上的失落怎么都掩藏不住。
他的父皇虽然没有直说,但已经表明了态度。
轩辕炽怎么都想不通,几个月前还通缉“拓跋长安”,几个月后便力扶徐长安成为平山王世子,就连他的亲生儿子有成为废人和怪物的危险都全然不顾。这点让大皇子着实的想不明白。
帝皇心比似海底针的女人心更加的难以让人捉摸。
他没办法,成为废物和成为怪物之间,他更容易接受后者。
他隐隐感觉到他父亲似乎在忌惮着什么,所以才不对徐长安动手。
生于帝王家,他很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帝王家没有情感,只有利益和实力。
他觉得,若有朝一日他实力足够强大,他的父皇一定不会阻止他取那一丝真龙精血。
所以,他只能更加刻苦的修炼,只有实力强大了,才有能耐去获得更多资源和药物。
他每日来海边,用长袍遮起手臂,用击起的海水高度来验证自己实力的进步。
一阵巨响传来,眯着眼的湛南被惊醒。
他看向了那个锦服中年人,脸上露出了有趣的神色。
那个中年人似乎修行的是龙族功法,而且修炼得还不错,可惜的是,他没有妖族的体魄和血脉。若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会变成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大皇子手掌翻转,一只龙爪赫然出现。
衣袂飘飘,向远处挥掌,海水被击得有数十丈之高。
湛南眼神一凝,看到了那衣袂上雕刻的小龙。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只有皇室的人员才能以龙形作为配饰,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随后,他笑了笑,一个有趣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于是,他站了起来。
大皇子也注意到了这个有些妖异的年轻人,一连好几日都在海边晒着太阳。
他在后者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他也拿捏不准那人的实力,反正他也不打扰自己,两人这几日都颇有默契的没去找对方的茬。
大皇子眼神一凝,停止了动作,他看到了那个年轻人走向了自己。
只见纤瘦的年轻人伸出了惨白的手,微微一笑道:“看你好几天了,我叫湛南。”
大皇子看着面含笑意的年轻人,同样伸出了手。
“吕炽。”轩辕这个姓极易暴露身份,所以他用了自己母亲的姓氏。
“不知道湛兄有何指教?”大皇子问道,随着这个年轻人的靠近,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湛南微微一笑道:“指教倒是说不上,不过对吕兄修行的功法有了极大的兴趣。”
大皇子眼神一凝,看向了湛南。
湛南似乎未有察觉,继续说道:“这功法应当是来自于龙族,被人修改了以后能让我们人类修炼。”
大皇子微微有些惊讶,这个年轻人所说的确不错。
这种霸道的《龙皇功》根据记载,的趣是有大能由龙族的功法改变而来。
湛南没有理会大皇子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可吕兄你误打误撞之下,完全的修习成了这功法,你是不是感觉你用此功法比同样修习此功法的人威力大上不少?”
大皇子凝重的点了点头。
湛南拍了拍手道:“这就对了,吕兄以人族之躯,自然承载不了远古凶兽的功法,慢慢的,会丧失理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大皇子眼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湛南立马挥手道:“在下并不是有意揭短,只是医师治病患都要先揭开患者的伤疤。”
大皇子死死的盯着他。
“你有法子?”
湛南微微一笑道:“你这个情况,是因为躯体和血脉的弱小不能承载功法所致。”
他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有两个法子。其一:废除功法。”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大皇子,大皇子冷哼一声。
“其二,便是找到真龙精血,修炼到高深的时候,龙血会不断衍生,挤出人类的血液,最终可化身成龙。”
大皇子冷声道:“你说这些我都知道。”
说完之后,大皇子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他原本以为遇到希望方多说两句,没想到说了半天等同于废话。
“等一等!”
听到湛南的喊声,大皇子停下了脚步。
“这真龙难寻,可其余上古凶兽的血液也不弱,你可以先寻得一些,用来改变体质,也可以缓解你的症状。”
大皇子心中狂喜,终于听到了有用的话,他转过身,脸上未有任何的表情。
“谢谢。”
湛南想了想说道:“可这上古凶兽全都消失殆尽,只怕也是难找……”
大皇子听得他话里有话,立马问道:“莫非湛兄有消息?”脸上的急切表露无遗。
湛南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他晃了晃,递了过去。
大皇子接过了瓷瓶,打开一看,一滴绿色的血液安静的躺在里面。
他能从这滴血液里面感受到强大的能力和凶戾之气。同时,他握住瓷瓶的时候,自己体内那股多余的能量便安静了下来。
“这是?”他有些疑惑。
“相柳之血。”相柳的凶名比起龙来也不逞多让,大皇子有些激动。
“你需要什么?”大皇子握住了瓷瓶,志在必得的模样。
湛南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好。”
“我也不会还你。”大皇子索性收起了那个瓷瓶。
湛南微微一笑,没有在意。
大皇子想了想,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丢了过去,上面有“轩辕”二字。
“若以后想起来了,可持此玉佩来此地或者长安寻我。”大皇子一副赏赐下人东西的样子,居高临下。
湛南没有接过那枚玉佩,任由那枚玉佩落在海滩之上。
“天地之大,我若真去寻你,显得有些功利;若是有缘,自然还会相见,若是无缘,就当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罢。”
说完之后,湛南扬起了头,便直接离开。
大皇子留在原地,看着海滩上的玉佩没有动作。
他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握住了手中的瓷瓶,没想到一直以来是他赏赐别人,今日居然反了过来。
……
湛南才离开,一个黑袍青壮年便出现在他的身侧。
“少主,为何要给那个人一滴鲜血。”
湛南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之上有一个小小的洞,上面还有一丝绿色。
“一滴血而已,又不是精血。”他站在原地,微微一笑道:“而且这个人身份绝对不简单,若用一滴血就能控制住他,何乐而不为呢?”
他说着,看了身旁的黑衣壮年一眼道:“对了,湛胥布置的怎么样了,那越州的人来了没有?”
“来了,已经说好了,随时准备出兵到越地。”
湛南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们也去越地和湛胥汇合。”
他往前走了两步,补充了一句:“刚刚那人的模样你见过了吧?去查一下他的身份。”
……
越州城。
三路大军齐至,接近十多万人,分三个方向,在越州城外驻扎。
之前派去阻拦的越州将帅,降的降,死的死。
现在已然兵临城下!
柳承郎在城头往下看,轻轻叹了一声。
这实力悬殊太大,他不知道这韩家何来的勇气反叛。
他现在只希望陆江桥早点把消息带回来。
正想着,城门缓缓打开,一行人快马加鞭冲了进来。很快,一个青衫中年文士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城墙。柳承郎面露喜色,推着轮椅朝他移了过去。
陆江桥的护卫站在原地,陆江桥立马跑到了柳承郎的跟前。
他的眉眼中全都是笑容,立马说道:“谈好了,玄蛇部三日后到达越州!”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南来北往的过客(二)
南来北往皆过客(二)
柳承郎听到这消息,面无表情,沉吟了会儿,这才满脸微笑。UU小说
他看向了陆江桥,说了一句辛苦了,然后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对着城门部将一阵布置。布置完毕,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虽然脸上有笑容,可陆江桥从柳承郎紧凑的没有和有了纹路的眼角看得出来,他并不轻松。
“怎么了,三日很艰难么? ”他和柳承郎分工合作,向来他不会插手和过问柳承郎的事情。只有当柳承郎需要调节内部,分析内部和外部消息的时候,会和他一起商量一下。
至于怎么行军,怎么布防,他不会也不想知道。
柳承郎听到了他的话,苦笑道:“现在这守城士兵也不过两万,兵临城下了,对面有接近十万大军。若是三路齐发,直接围攻,我怕顶不住几波攻击。”
陆江桥面无表情,他和柳承郎本就不是真心为韩家卖命。
柳承郎愁苦只是单纯的因为他要输了,而不是因为韩家要战败了;至于他自己更加无所谓,反正他最终只有一个念头,到最后的时候,他要亲手了结韩家的血脉。
他一介书生,只能如此,方能接近韩家之人。
“那你刚刚的布置?”
刚才柳承郎布置的时候,他也在一旁,他对于柳承郎的布置也微微惊讶。
“我们现在不知道对方何时攻来,只能用这种法子尽量的拖延下。”
陆江桥也为柳承郎的捏了一把汗。
他虽然不懂军事,可柳承郎的做法却是冒了大险。
“可你下令明日所有城门大开,甚至允许商人百姓出城,也不是送城么?”
柳承郎再度苦笑道:“我只能赌,只能赌他们面临胜利都变得如郭汾一般小心翼翼,而不是蒙着头的冲。”
“你是说他们不敢攻城?”陆江桥有些诧异。
“我开了城门,郭汾和姜明敢进么?我现在怕的是徐长安,他不晓通军事,行事鲁莽,第一次就让他救了李孝存,我怕这次也是一般,那我还真是送城了。”
陆江桥叹了一口气,看着满面愁容的柳承郎,他突然有种想要赢一次的感觉。
他不是为了韩家,而是为了这位一直在证明自己的白衣卿相。
“我觉得可行,徐长安此处却不用担心。”
柳承郎有些惊讶,立马坐在座位上拱手问道:“不知道陆兄有何高见?”
陆江桥微微一笑道:“那韩士涛不是在徐长安军中么?”
柳承郎一愣,拍了拍脑袋道:“你说的是让韩家之人前去牵扯住徐长安部?如同垂江一般么?”
陆江桥微微点头,虽然说如今徐长安心态有了一些变化,不似之前一般,可若让韩家之人去拖延两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便立马直奔韩府,毕竟大开城门和牵扯徐长安,兹事体大,必须要韩家之人配合。
他去了韩家大宅,韩家老祖面沉如水,他听着柳承郎分析的双方实力,他此时终于知道之前他的想法多么可笑,甚至之前他还妄想自越地起兵,简直是可笑。
韩家老祖想了想,只能相信柳承郎。
毕竟若不是垂江和栖梧失守,柳承郎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他只能再三的问道:“你确定三日之后援兵会到?”
柳承郎也没了办法,他也只能相信那群神秘人,相信他们能让玄蛇部如约而至。
韩家老祖长叹一声,背微微有些佝偻,这才说道:“你自行行事吧,我会吩咐士海和稚儿配合你。不过,还是要让暗影卫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毕竟大开城门,怎么都有点放心不下,希望您理解。”
韩家老祖态度极好,柳承郎的脸上有为难之色。
若是暗影卫被发现,那姜明必会知道自己心中胆怯,这唱的一出空城计也白费了。
可偏偏此时,韩家老祖的态度让他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韩家老祖也摇了摇头,佝偻着背说道:“现在我只能去秦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儿帮助,一切都仰望先生了。”
柳承郎看着韩家老祖的背影,微微叹息,让王汇海推着自己回了府邸。
韩家老祖经过儿子门前,他呆呆的站了好久,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韩士海的身上,如果韩士海能够突破至凌道境,成为大宗师,那事情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这个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儿子的房间,随后走到了孙子房间的门口。
初夏刚至,晚风正好,他呆呆的站在门口。
最终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即便放下脸面,怎么着都要给韩家留下一丝血脉。
……
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城门之上。
经过一夜的露水,在阳光下,“越州城”三个大字显得有些璀璨。
越州城的城门不知何故大开,引得百姓一阵阵惊疑,他们可是知道,这越州四地已经封闭很久了,他们只对更加南边的一些地区开放,禁止有人朝着居于越州之北的长安方向流窜。
可如今,大门打开。
不少的百姓和商人探出了脑袋,可看到了远处飘扬的大旗,他们立马缩回了城内。
除去南门,从其余三座大门的门口看过去,都能看到飘扬的大旗。
旗子之上写着“姜”、“郭”或者“徐”字,百姓们一看,便知道这已经是兵临城下。
此时城门大开,说不好就是纳城投降,待会会有军队进来。
他们一想到越州军队的模样,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在城门逗留,纷纷跑回了家。
越州的士兵虽然战斗力不强,可欺男霸女,欺负若小却是一把好手。
城门门口只有几个老人怡然自若的扫着街道,门口的士兵也如往日一般。
自城门大开,郭汾便看到了。
他爬到了高处,远远的看向了城中,却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这是一个机会,更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如今他们胜券在握,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行,他想了想,立马吩咐部下按兵不动,孤身前去姜明大营。
在他的劝说之下,姜明甚至放弃了试探的想法。
他看着这个谨小慎微的年轻将军,心中有了一丝丝怜悯。反正不过对面弄什么,他们只需两日后一起攻城便能取得胜利。
姜明想了想,便派人去和徐长安通报,也让他按兵不动。
落日余晖,把远山染得有些发红。
一整天下来,没有任何的异样,当太阳完全下了山,城门也缓缓的合上。
柳承郎松了一口气,韩家老祖也松了一口气。
“趁夜,我把暗影卫派出去查探一番吧。”
韩家老祖没有等柳承郎的回复,袖口一挥,一道红芒闪了出去,不知所踪。
不久之后,三座大营都迎来了四五道影子。
这些影子缓缓的接近大营,几个巡夜的士兵突然尿急,走到了离营百多米远的空地上解决。
才解开裤带,就看到不远处什么什么多了几位穿黑衣服的美女,他们在军营之中,长年累月不见女人,心中哪能受得了。
几人如同魔怔了一般,带着猥琐的笑容,不约而同的朝着那几个美女走去。
只是还没到跟前,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几个女人立马脱下这些士兵的服饰,很快,巡夜变得很平常一样。
姜明大营的左边有一片树林,树林的边上有一条小河流经。
每天夜里,姜明都会来这里练枪。
他空闲时间的两大爱好:练枪和饮酒。
在行军打仗时,他从不喝酒,他知道喝酒误事,喝酒会影响判断。
所以,每到士兵们都睡了,他制定好作战方针之后,便会经常独自出来练枪。
一袭白衣,枪若游龙,长枪斜刺,点出点点寒芒。
身形矫健,皎月如钩。
“书香百味知多少,天下何人配白衣!”
长枪高高跃起,脱手而出。月光之下,一柄银白色的长枪如同蛟龙一般直扑天际。
很快,那一抹银芒,从天而降,插在了姜明的身前,枪尾不停的震动,可怜这才长出绿叶没多久的老树,不停的摇晃,树叶簌簌而下。
“第四枪,无双!”
姜明低喝一声,随即手一挥,长枪自行飞到手中。
枪势一变,姜明高高跃起。枪随身游,银白色的长枪和白衣似乎融为了一体,寒芒阵阵,衣袂飘飘。这一式,最终以姜明单手持枪而收。
“乾坤一簌天下游,月如钩,难别求!第三枪,风流!”
姜明才想变换枪式,继续练下去,可怎么都有一种凝滞之感。,
他只能停了下来,长枪斜指。
自言自语道:“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第二枪,相思。”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第一枪,断肠!”
他记得当初那位青衫师父在大雪之中教了他六式枪法,他那个天下皆知的枪王师父,给了他功法和配套的枪法,只是告诉他,此枪法需倒着练。
他根据功法修炼,法力涨得飞快。
他的师父告诉过他,法力是源,所有的剑法,枪法都是技。
源可以通过外物来增长,可这技却只能自己领悟。
源与技相辅相成,两者融合,方能展现威能。
他当时还年幼,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喜欢一个人独处的师父要在大雪天离开,去那个传说中的必死之地;更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师父的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更加的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宁愿自己一辈子练不成第一枪和第二枪。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前两枪,他真的练不成。
耳朵微动,长枪一扫,一个黑影被他从树影之中扫了出来,直往小溪里落去。
那人倒飞而出,脸上的面纱被长枪扫下。姜明看到了那张脸,猛地一惊,立马朝着她抓去。
可他情急之下,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别让那人落入小溪,入手处一片柔软。
“啪!”脸上又被打了一巴掌。
顿时,两人同时落入水中。
女孩从水中探出头来,月光之下,一片波光粼粼,皎洁月光下,水草犹如舞者一般摆弄身姿。
姜明也探出了头,看着女孩。圆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面似乎藏着一轮皓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月光下的她,肌肤似吹弹可破,鼻子小巧精致。
此时的姜明觉得眼前的她似仙女下凡,美人出浴。
可是他没看到韩燕儿愤怒的眼睛和眉毛。
韩燕儿再度一巴掌打了过去,口中怒道:“登徒浪子!”
第一百四十章 南来北往的过客(三)
南来北往的过客(三)
就在这小溪边上,燃起了一簇篝火。UU小说
篝火烧得滋滋作响,两岸边上蛙鸣不断。
微风拂过,吹得火焰有些摇曳。
姜明的长枪放在了地上,火边有两件衣服正在烘烤,阵阵热气升腾而起。
姜明偷眼瞧着韩燕儿,只见后者头发湿漉漉的,眼中满含怒意,气嘟嘟的坐在了火旁。
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衣服,姜明咽了咽口水,迅速看了一眼韩燕儿身上若隐若现的肌肤,如同犯了错一般,迅速的低下了头。
韩燕儿的头发之上还挂着水珠,一双大眼睛中的怒火再也隐藏不住。
“看什么?登徒浪子!”
姜明低着头,不敢说话,看着地上。
他此时正在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着横或者竖着的线,地上的那只蚂蚁被他困在了原地。
姜明看着那只笨头笨脑的蚂蚁,忍不住笑出了声。
韩燕儿听到笑声,立马怒道:“还笑!小色鬼,说着捂了捂自己身上。”
姜明百口莫辩,只能嘟囔道:“我说这只蚂蚁笨头笨脑……”
韩燕儿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看你才是笨头笨脑。”
姜明埋下了头,他能当着数万士兵侃侃而谈,可面对女孩儿却还是第一次,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低下了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把手中的木棍给扔了,玩弄着衣角。
这树林本就隔着大营不远,远处巡游的士兵看到了火光,他们素有组织和纪律,立马上报。 姜明本就是夜间自己出来练枪的,没和任何部下打过招呼。
那副将得到报告,立马穿起盔甲,看到树林这边有火燃起,立即大惊。
要知道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夏季,万物勃发,枯枝和易燃物变得较少,可这距离大营较近,他们还是有所防备。
若是让敌人发起火攻,虽然不至于大败,可也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副将立马点了五六十人朝着树林走来。
韩燕儿作为暗影卫,可以算作斥候,警觉性自然不低,她之前看向姜明只是有些许的怒意,此时眼中布满了寒霜!
“你找人来抓我?”
韩燕儿语气变得凌厉起来,犹如一柄利刃。
此时韩燕儿只觉得受到了欺骗和背叛,姜明虽然看起来有些精明,可每次面对她的时候,总有些呆呆笨笨的,她来查探完毕之后,发现树林有人,猛然间发现姜明,偷看的时间久了些,才会被发现,才会落入河中乖乖的和他一起在这儿烘干衣服。
可如今,居然有士兵莫名找来了!
听着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姜明也有些急,若是让人知道他们的主帅深夜在树林之中私会女子,不知道将士会作何感想。
姜明迅速从火边拿起了自己的长袍,披在了身上,然后抄起长枪,站了起来。
此时,他不再是那个呆呆笨笨,略微有些害羞的男孩了,气势一变,一股子将帅之气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韩燕儿之前就有猜测他是一个将军,如今更加的肯定了。
姜明转头对她说了一句:“相信我,等我回来。”说着,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提着长枪,大步踏了出去。
韩燕儿心里一怔,莫非真的冤枉了他?
副将带着士兵,举着火把,右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长刀之上,他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走来,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副将举手示意,所有士兵立马停下,亮出了手中的长戈。
只见黑夜之中一袭白袍走了出来,副将一见,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士兵们也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元帅!”副将低声拜道。
姜明往后看了看,让副将起身,随后沉声说道:“今日我在此练枪,火也是我起的,你们反应不错,没事了,回去吧。”
副将也想探头看向后方,却对上了姜明的双眼。
他立马缩了缩脖子,带着士兵回了大营。
姜明目送着士兵远去,随后立马转身,朝着河边走去。
等到姜明赶到河边的时候,只见火边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火光在那摇曳。
姜明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面感觉空空的,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啊,说起来也是,她是暗影卫,而她们的敌人便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能相信敌人呢!
姜明有些失落,挥掌打灭了火,仔仔细细的,把所有的火星都给灭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去。
方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了咳嗽声,姜明猛地转头。
只见一袭黑衣正倚着树干,捂着胸口咳嗽。
姜明和那双明亮的眸子再次对视。
他心中突然变得欢喜起来,立马跑上前去,扶着韩燕儿。
“你怎么了?”姜明立马回道。
韩燕儿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
姜明拍了拍脑袋,直呼自己愚蠢,刚刚他在练枪,韩燕儿是被他一枪给扫出来的,自己还问她怎么了。
他立马讲韩燕儿扶了坐下来,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上面还有些湿意的瓷瓶,倒出了一颗丹药,递了过去。
“你先服了药,这药对受伤大有裨益。”姜明所言不虚,这丹药是晋王担心自己这个义子在外受伤,特地从姐夫圣皇处讨来的。
韩燕儿直视着他,姜明浑身不自在,低下了头,他的手一直伸着,上面躺着一颗丹药。
随即立马抬起了头,脸上全然是急切之色。
“你别不相信我啊!”
说着挠了挠脑袋,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
“这药没毒,我先吃一半,你在吃好不好?”说着就要拿回丹药轻轻的咬上一小口。
韩燕儿噗嗤一笑,捂起了嘴。
这一笑,犹如昙花绽放,这个女人,无论是落草山上初相见,还是营帐之中还了锦帕,这个女人都冷若冰霜,没想到如今一笑,宛如漫天银河中星芒闪动,整个天空都亮了几分。
姜明呆呆的看着,有些痴了。
“你又没受伤,吃什么药!”说着,韩燕儿从姜明的手中取过丹药,服了下去。
韩燕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姜明一惊顿时说道:“你要去哪?”
韩燕儿语气骤变,变得有些冷。
“你我所属阵营不同,我自然是要回去,莫非将军舍不得?”
姜明一愣,这才想起双方的身份,他顿时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燕儿站了起来,才走两步,突然间摇摇欲坠。
姜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等待会药力上来你再回吧!”姜明说着,把她扶了坐下来。
随后急忙再去找些柴禾,想再生一团火。
韩燕儿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有些笨拙的男孩,心里面也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不用了,过来陪我坐一下吧!”
姜明听到韩燕儿发声,岂有不从之理?
两人并肩坐到了河岸之上,脚上是小河,波光粼粼;头顶是银河,星光璀璨。
微风轻拂,两人无话。
韩燕儿等着姜明开口,而姜明却不知道如何说。
最终韩燕儿轻轻叹了一声道:“你是圣朝的将军么?”
姜明心中一凛,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元帅吧,随即点了点头。
“副将么?”姜明看起来这么年轻,她自然不会往元帅方面想。
姜明点了点头。
韩燕儿远远的看到过柳承郎,她觉得再年轻的元帅都不可能比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公子爷还年轻了。
“那你之前在帅营?”
姜明猛然一怔,这才想起来当日还锦帕时,在的是帅营。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日元帅要我去取点东西。”
韩燕儿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韩燕儿实在是对这个男人有些无语,只能说道:“你就不问问我么?”
姜明抓了抓脑袋道:“你应该属于暗影卫吧,相当于刺探情报的斥候。”
“还有……”姜明顿了顿。
韩燕儿立马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你都在我身边了,还需要问什么?”
韩燕儿听到这句话一愣,姜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夜月之下,韩燕儿俏脸一红。
夜风阵阵,两人越靠越近,最终韩燕儿轻轻的靠在了姜明的肩膀之上,姜明的心砰砰直跳,看着女孩儿的睫毛。
这个黑衣女孩儿睫毛修长,很是好看。
姜明小心翼翼的转动脑袋,生怕惊扰了肩上之人。
不知怎地,一对睫毛在月光之下泛着微光,宛若星辰。
他很想俯下头去轻轻的亲吻一下,可才微微低头,就看见韩燕儿动了一下,立马吓得抬起了头。
他的心快要跳了出来。
姜明看着这个女孩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甚至想到了要和这个女孩儿生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取名姜荷。他虽然读遍了兵法,可对于一些“晓风残月”的东西读得实在是少,也取不出什么像样的名字,他只知道一点,眼前他和这个女孩儿靠在了一起,在这条河边。
而,荷与河同音。
他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丝弧度,随后甩了甩头,大呼自己“无耻”,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就这样,姜明不敢动上半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靠了过去。
河水中一片波光,天上星河高悬,月光下,一对璧人相互依偎。
……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姜明睁开了眼睛。
只见自己躺在了草地之上,身上盖着自己的衣服,他立马惊醒,跳了起来,怎么都看不到女孩的身影。
若不是边上还有篝火残留的灰和身上淡淡的女儿香,他真的要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他坐了下来,认真的思考了下。
想必她回去了吧,但他立马又担心起她的伤势来。
姜明轻叹一声,看着太阳,算了算时间,走向了军营,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全身心的准备好明天的总攻,做到万无一失,毕竟对手不是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