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多出来很多戏码
“不如江南。”少康道,“倘若西北辽东安稳,倒是不必忧虑。”
“辽东不太平?”长缨问。
“谈不上不太平。”少康道,“只是老辽王太妃前几个月殁了,辽王太妃在位时比较强势,手下部曲不少,王府内部几个郡王与辽王有过几次纷争。”
长缨听到这里,不由想到徐澜的父亲徐耀早前调去辽东的事,至今她还一直不知什么缘故。
难不成是因为辽王府内部出纷争,所以皇帝才把徐耀调了过去?
辽东是辽王地盘,虽然与朝廷关系已经不紧密,但终归是受皇权控制的。
在夺嫡事上辽王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意向,事实上也鞭长莫及,在中原安稳的情况下要想杀回京师虎口夺食也蛮不容易的。
其次是没有根基,之国亲王极少奉旨归朝,也拉不到朝中诸臣为助。
但这不妨碍他成为夺嫡某一方的助力。
倘若是的话,那辽东那边定然也会有些异动。
朝局未稳的情况下,为防增生事端,皇帝调领南边将领过去压阵也就说得通了,至少南边去的将领与辽东军勾结的可能性要大大降低。
周梁来信说徐澜也到燕京来了,不知道去了哪个屯营?
“……换换换!谁点的这戏呢?!让不让人乐呵了!”
正出着神,忽听少擎气哄哄地指着台上大骂,拍桌打椅的不知逞什么少爷威风。
长缨看看左右,却见在座几位都有些神色尴尬,而凌渊更是脸色铁青,她问傅容:“怎么了?”
傅容神色也很古怪,看了眼她,执杯把茶喝了,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今儿就到这吧。”
冯少殷他们皆有默契地起身,等着凌渊。
凌渊阴沉脸默坐半晌,抬眼扫视着戏台上,缓缓站起来。
长缨直觉出了什么事,可惜方才走神竟没看到。
黄绩走到她身边,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回头说,她就定下心来。
一行人走出戏园子,天上明月正好,但气氛明显落了下去。
长缨索性道别,傅容他们皆未挽留,只点点头就与凌渊他们同路而去了。
拐出街角,黄绩就按捺不住地道:“戏园子里不知何故,接连好几出颂扬老武宁侯生前伟绩的戏码。”
长缨停步。
难怪先前凌渊神色难看,她这个“杀父凶手”与他同席看戏,看的却是说他父亲的戏,怎么会不难堪不愤怒?
关键他还没法子阻止,外头人颂扬亡父,当儿子的难道还不让颂扬吗?
由此看来傅容他们急着走也是怕她难堪了。
这么说来长缨是更该愤怒的,但只要想到这事来得不寻常也就顾不上想别的了。
凌晏都过世四年了,突然之间四处被传颂,能不是有心人操纵?
“长缨!”
正想着,少擎又驾着马赶上来了:“我刚刚才知道,原来这几日街头巷尾都在传凌二叔的事情!
“好多酒楼说书的,包括戏园子里都现编了他的戏码轮番上场!前阵子消散了的流言,如今又因为这些戏目重新掀起来了!”
长缨凝眉:“什么时候传开的?”
“我刚才问了问,也就是这两日突然传起来的,方才当着凌大哥的面都在传。
“这也就算了,有些愚民甚至还在讨论你住哪里,还说要去都察院告状,说你,说你这样的人不配为官为将!他们要请士子写状子停了你的官职!”
“这不胡闹么!”黄绩道,“头儿的将衔可是拼着命得回来的,又不是凭凌家得的,凭什么不配!难道由得他们说配就配,不配就不配吗?”
长缨想了下,掉转马头:“先回府。”
少擎也跟了上来。
到沈家,长缨递了马鞭,说道:“黄绩去找叫个护卫,看看流言主要集中在哪几处,再打听打听源头。”
黄绩走了。
凌渊与傅容他们分道回了府。
凌颂也迎了上来,随他进了正院:“街头传言怎么回事?”
凌渊在门下停步:“你也知道?”
“晌午我去教坊司办差,听到许多人在说。”
凌渊凝眉进屋,说道:“有人挑事,不排除是东宫。”
他把剑解下,接而道:“在南康卫,漕运司里有人借着铃铛的事情起过风波,后来杨际才知道她在湖州,接而又针对……霍溶,这都是冲着凌家来。这次手法变本加厉,是他的可能性极大。”
凌颂道:“他想借铃铛来逼迫咱们?”
他讶异:“即便他这么做,使得你与铃铛陷入漩涡,也不见得咱们就非得他杨际出面解围,而承他这个情,他哪来的这么大把握?”
“如今不见得是让我承情了。”凌渊道,“照这架势,他怕是忌惮着我跟晋王府有牵连。”
他唤来郭蛟:“把我从南康卫带回来的箱笼打开。”
一早起来长缨就收到了护卫谭奕带回来的消息。
“打听了一圈,具体都是各大戏园子里传出来的。街坊百姓都是自发煽动,倒是无人操纵。
“属下们又打听了两轮,最后发现是教坊司那边的人写的本子传到戏园子里唱出来的。”
听到这里长缨心里就有数了。
这事儿若不是杨际干的她能拿她的脑袋发誓!
但杨际没拿她说事儿,反倒是抬出凌晏来,这是既要拿舆论堵住凌家的嘴让他们不能发声,又要将她架到刀口上。
而居然都还编出了戏本传唱,这大约怕是打算要传遍大江南北。
她想起前阵子宫宴被东宫太监盯梢的事情,这么看来他是盯出后续来了,但理应不可能会是再打算撮合她和凌渊。
他这次把凌晏抬了出来,只能是防着凌家因为她而跟晋王府扯上关系。
她跟晋王府走得近,按世人的想法,凌渊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再跟晋王府有什么牵连。
原本皇帝的对手只是顾家,杨际再怎么说也是皇子,没了顾家,要收拾他很容易。
当年若不是东亭侯顾哲以辞官相逼极力挺他,以皇帝对外戚的痛恨,他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个储位。
也正因如此他虽然位主东宫却依旧惶惶不安,不光在朝上做动作,后宫里也不放过,不断地想倚借裙带关系来给稳固并扩展自己势力。
第227章 他的反击
按理说有了顾家,他就该照着从前那般夹着尾巴低调做人,由着顾家出头,自己且当个便宜太子便是。www.uu234.net
但偏偏他又要倚借顾家防备皇帝废储另立,又对顾家并不放心,想要站住阵地以备将来自己皇权独揽。
自她沈璎露面之后,他就频频出手,按捺不住了。
本就是因利益而联接起来的关系,顾家对他的心思会不知道么?
联想到之前漕运司里的内讧,杨际借势把漕运总督樊信给端了,而放上了自己的人坐镇,顾家如今的低调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想必也是在等着看他杨际栽跟头受教训了。
所以这两厢关系并不那么无懈可击,可想而知,只不过利益令他们目前不得不紧密起来。
那么,再想到前世里杨肃回京后把漕运司彻底拿到了手里,多半也是如今生这般,不动声色地打点好了,后来才趁虚而入。
但杨际已经知道杨肃就是霍溶,想必也是知道漕运司之前刘蔚那件事是个坑了。
霍溶借着盗料案从中挑拨离间,让杨际误以为换了自己人顶替了樊信,便赢了一招,结果发现始作俑者竟是杨肃,这口气未必咽得下。
近来的频频动作,以及这次抬出凌晏来堵凌渊,除去防备凌家因为她而倒向杨肃,以及对于平空冒出的夺嫡对手之外,是以恐怕也还有几分为当初那闷亏出口气的意思在内。
“姑娘!”刚坐下,紫缃进来了:“咱们家胡同里来了好些人指桑骂槐,在认咱们家门呢!”
长缨来到前院,透过花窗看去,果然府门前徘徊着好些人,均指着沈家在咒骂着。
谭奕开门出去驱赶:“官宅门前肆意喧哗,想干什么!”
众人望着她威严神色,怵了怵,回道:“沈长缨害死自己亲姑父,哪里来的脸当朝廷的将军?她该自刎谢罪!”
谭奕怒斥:“我们将军是朝廷钦封的将军,几时轮到尔等指手划脚!这是要造反不成?!”
门口人愣了下,接而被轰散。
谭奕回来见长缨站在墙下,要说什么,被长缨阻止了。
“不过是些愚民,不必理会。”
她的官职是兵部定的,将衔是朝廷给的,杨际还没那个能耐削了她,他目的其实不在她,也不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说到底令杨际如鲠在喉的是凌渊和杨肃,但他却不知道,凌家压根就没想过要站队。
这事弄得除了她耳根子不清静了些,实际上是带不来什么损失的,他唯一激怒的只会是凌渊,就连杨肃都未必会搭理他。
既然如此,便先看看凌渊如何决定再说。
……
杨肃得知这件事是长缨与凌渊他们在戏园子回来的翌日。
漕粮的事完了,他又得开始下一拨。近日与秦陆谢蓬忙着合计五城兵马司的事,余事无暇顾及。
佟琪在他议事的空隙里把事情报给他,他停笔思索着,没有立刻答话。
事情谁干的显而易见,杨际惦记着什么他不管,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相互是敌人。
他只想着长缨,凌晏这事不解决,长缨这身骂名便永远也掀不了。
要解决这事便得证实长缨指证凌晏是凌晏主动授计,但凌家方面并没有证据证明她,更加不知道这证据在何处,这又该如何才能证明她清白呢?
佟琪道:“要不要再着人去外头放放话?”
“不必。”杨肃坐起来,“先看看凌渊会怎么做。”
杨际出手刁钻,戏园子里颂唱凌晏生前事迹,并没有提到半句长缨的不是,至少百姓看完戏后如何做,跟他可没有半点干系。
甚至连凌家都不能凭这点正面回应。
你若正面回应,那便正中了奸人下怀,反过来站在道德高端指责他不是。
而他若是出面帮长缨,也容易让事情变复杂。
但杨肃连等了两日,也没见凌渊有什么动静,而街头议论愈发热烈。
到早朝这日,他早早到了宫中,自凌渊到来起就眼不错珠地望着他。
凌渊却神色如故,依旧冷脸一张进了殿,就连杨际到来时也未曾流露出半点波动。
杨肃开始凝眉,几乎要怀疑凌渊是不是真打算认怂?
照例是轮流议着朝政日常,身旁不远的凌渊眼观鼻鼻观心十分镇定。
杨肃开始琢磨倘若凌渊真不应战,那长缨被杨际整的这一出,他又该怎么拉她出来为好?
就觉得身边有人走出来,而后举着厚厚一本折子朗声朝上:“漕运总督府多年疏忽治下,自总督起至督催,上下各级贪赃枉法官官相护,臣亲查证据在此,恳请皇上严查!”
满殿文武,包括门槛外头立着的官员们听闻此言,俱都齐刷刷抬头望着殿中的凌渊。
杨肃也蓦然顿了一下,看过来。
漕运总督府为顾家总揽多年,后又在刘蔚事件事被他设计让杨际撤换了自己人担任总督,不管怎么说自皇帝与太子有皇权之争日起,除去顾家门生及太子拥趸,余下大臣均以中立之姿临朝。
更莫说如朝中几户世家,更是轻易不会掺和宫闱之争。
杨肃是预想过凌渊会有反击,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样的雷霆之势进行反击!
他以武宁侯之尊公然出列弹骇,竟是要拿漕运下手直捅东宫的心窝子?
杨肃扭头看向侧上首立着的杨际,来了点精神。
杨际眼底有锐光,皆落在掷地有声的凌渊身上,看模样确实也没防着凌渊会来这一出。
漕运在东宫与顾家手上的事朝野皆心知肚明,但明面上没人敢说。
如今凌渊告的是漕运司,岂非与他抬出凌晏来逼迫他端正立场的手法如出一辙?
往年弹骇漕运的不过是些不怕死的士子小官,他武宁侯手握兵权,一呼百应,居然以这样决裂般的方式,拿漕运司的事来与他争锋打这场暗战?
凌渊奉旨前往南康卫,他手上定然持有漕运司不少罪证!
前不久才好容易让他把漕运总督换成了自己人,得知霍溶就是杨肃后,他近日正忙着亡羊补牢生怕杨肃再逮着漏洞。
凌渊要是此时再告掉几个官员下来,他岂非功亏一篑?!
杨际紧拧双眉,往神情冷峻又沉着自如的凌渊看了又看。
第228章 他已经赢了
“武宁侯是否夸大其辞?倘若漕运总督府如此腐朽,为何都察院并未曾收到奏报?”
立时有都察院御史站出来反驳。m.www.uu234.net
“张御史确定是没收到奏报而不是洞察悉知却隐瞒不报?”
凌渊仿佛料到了似的,紧随着话音冷冷扫视过去,同时又掏出份折子来打开:“据查,过去两年里湖州府以及南康卫共往都察院上报弹本四十七道!
“道道均指向漕运司官吏中饱私囊官商勾结,但有回馈的无有其一,张御史既然提出来了,那本侯就顺道将都察院也参上一本!
“都察院欺上瞒下,渎职枉法,臣请奏皇上下旨彻查!让与案者依法重惩!”
这番话掷地有声,满朝皆已哗然!
打从东亭侯摘冠求去之事件后,这大面积并且力度这么大的弹骇可是从未再有过!
谁都看出来凌渊这是动了真怒了,却不知道究竟东宫哪里惹恼了他?
有机灵的很快联想到了近日街头的事,随即拢手围观起来。
“皇上,武宁侯这是诬告!”
锅从天降,没想到御史出来应战都被他凌渊给算准了而有了准备,都察院都御史也不能不出列了。
“湖州码头与南康卫确有不少弹本上奏,但经都察院核实,几乎都是无中生有捏造事实!”
“再不是事实,文武两边衙门一共四十七道折子,是否也得呈交皇上定夺?”凌渊寒眼看过去,“还是说衙史大人们认为可以代替皇上决策?!”
都御史道:“你这是强辞夺理!”
“是不是强辞夺理,都察院先帮着皇上看看这份弹本以及罪证值不值得重惩再说!”
凌渊本就严肃冷峻,轻易也不搭理人不开口,加上他武宁侯实力在身,此今日却来势汹汹重击出击,顿时将素日抬起鼻孔看人的都御史给怼得无言以对,殿堂里也肃静下来。
站在前列的宋逞看看凌渊又看看杨肃,拈须未语。同为内阁学士的顾廉也在短暂的凝神后拢着手冷眼旁观。
余下如东阳伯父子与荣胤傅容等,虽是未曾出声,立在凌渊身后,却如同在无声中声援。
杨际渐感呼吸沉重,凌渊声势明显压住了场子,则勋贵带头弹骇起了漕运司,正中皇帝下怀,照此下去,皇帝是绝不可能会打马虎眼的!
他深吸了口气,看向顾廉,想冲他使个眼色,无奈顾廉压根就没往这边看来。
于是乎又只得转头给眼色与詹事府。
詹事于翼举笏上前:“启禀皇上,河道上之事或有疏漏,但水至清则无鱼,漕运南北数千里,官吏与船工无数,底下人纵有些许失仪,也无法杜绝。
“臣以为武宁侯所奏之事无须郑重其事,只须责令御史勤加监查即可。”
“于大人,武宁侯告的可不是底下人,而是漕运总督府上层十几位官员。”傅容一贯笑微微。
“漕运总督新上任未久,武宁侯所举之事与其无关。”
刑部也有外派官员在河道上,当即有人站出来。
“跟总督无关,那就抓巡漕御史和理漕参政,总得有个出来担责的。”冯少殷道,“武宁侯奉旨前往湖州,当廷呈上官吏贪墨罪证,总不能任凭诸位几句话就和了稀泥了吧?”
杨际抗不住凌渊步步紧逼,又见皇帝脸色愈发坚定,便抢在旨意下来之前道:“此事亦不能听凭武宁侯一面之辞,不如暂且将弹本先交付三司,容后再行定夺。”
凌渊道:“太子此言未免轻率,这弹本是呈与皇上的,都察院有欺瞒先例,怎可再交付与他?臣恳请皇上亲断!”
杨际开始气息不稳,再度看向顾廉。
顾廉却抱着玉笏站着,打定主意凝眉不语。
“文渊阁大学士宋逞接旨!”座上皇帝终于开了口,将弹本给了宋逞:“着尔监查此案,该审的审,该抓的抓!”
宋逞跪地接旨。
杨际咬牙怒瞪着凌渊等人,却也无计可施。
退朝后凌渊与傅容等先行出殿门。
长缨其实预测的很准确,凌渊对杨际的动机不以为然,尽管一定程度上杨际这么做的确遏制了他靠近晋王府,但杨际抬出已故的凌晏来往他们伤口上撒盐,这却让人无法容忍。
除此之外,他又还堵着一股气,不泄愤不平,杨际当年意图借长缨来拢络凌家,又有着湖州时他的暗算,所以即便是杨际阻断着他扶立杨肃,前仇旧恨一道,令他对东宫的态度也从之前的无感终于变成了恶感!
出宫之后他直接与傅容及冯少殷回了府。
杨肃回到王府,谢蓬与秦陆皆上来打听结果。
“精彩。”杨肃将冠取下给了秦陆,笑吐出两个字。
凌渊的强硬与勋贵的齐心促成了这次结果,有凌渊这番紧逼,东宫若不豁出去争个鱼死网破,便只有妥协。
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跟勋贵争个鱼死网破呢?他争不起,顾廉也不会让他争。
想想杨际先前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他又忍不住笑了一笑。
谢蓬道:“趁着凌渊这番来势,把他那弹骇的几个漕运司官吏撸下来,咱们倒可制造机会趁机让皇上塞人进去。
“但杨际那边多半不会答应罢官,他只会跟凌渊妥协,摆平戏园子事件,而后顶多撸一两个无关紧要的出来作作样子。”
秦陆道:“如今就看凌渊什么态度了。”
凌渊虽然反击了杨际,却未必是打算要倒向杨肃,他只图达到自己敲打过杨际的目的,并不会管对杨肃有没有好处。
所以今日将杨际逼到了两难境地,凌渊已是赢了,无论杨际是妥协还是不妥协,都得认这个栽。
杨肃当然知道凌渊没那么容易把他放在眼里,除去想因为凌晏的事出口气,凌渊同时也是在替长缨出气。
不过凌渊为她出气也是该的,长缨为他们凌家二话不说舍弃所有,还贴心地瞒着凌渊,凌渊要是什么也不做,这口气也会让他心里憋得慌。
当然,基于长缨的缘故,杨肃也没有指望他会扶立自己。
他斜倚着椅背道:“咱们手头关于漕运司的内幕更多,倘若要插手,使得杨际栽个跟头的话,也不会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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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陪侯爷闹腾闹腾
说完他抻了下身子,接着道:“如今顾家还会出头,杨际估摸着不会那么跟凌渊容易妥协,这次顾家故意拿捏他,就是要低头,他也只会先跟顾家低头。www.uu234.net
“这样就不好了,杨际接下来将会重新被顾家拿捏,这样他们气势不对等,对我不利。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往火上浇点油,不能让凌渊有机会被杨际哄得气收住了手。”
凌渊既未下决心站队,那么他不一定会与杨际争个你死我活。
他不争,那他杨肃岂非少了个好机会?
想想看这也真是个奇怪的局面,基于皇权的真正威胁是顾家而非东宫,所以他一面需要跟杨际斗,一面还要用他来牵制顾家,不能让他声势落后顾家太多。
虽然说今日凌渊与杨际双方的事情,可说起来伤脑筋的反而是他。
想到这里他与秦陆道:“去把我南康卫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出来,咱们就帮着武宁侯闹腾闹腾。”
……
长缨没管外头风言风语。这两日早出晚归,利用夜里时间把五城兵马司的事做了份备案,把可能出现的阻扰列了进去。
正准备让人送去给杨肃,谭奕就进来了:“侯爷早朝上把漕运总督府给弹骇了!”
她抬起的脚就停在门槛上。
凌渊奉旨在南康卫任钦差时曾多次出营深入民情,甚至还曾前往杭州海湾,因着监督漕船一事,前后几个月更是将漕运司的事情摸透不少。
他弹骇漕运司自然是有根据的,但同时也出乎她意料之外,因为没想到他这次会直面迎击杨际……
“那如今什么情况?”她问。
“听说两方在朝上闹将起来,如今侯爷回府了,宋大人奉旨监查。别的目前还不清楚。”
长缨听到皇帝把差事交了给宋逞,就猜到朝上大约什么情况了。
多半是顾廉因着樊信被换掉那事未曾出声相护,东宫又不可能自己站出来领锅,这才令皇帝与凌渊极默契的打了个配合。
这么看来,杨际这次是注定要落个里外不是人了,顾廉那边损失了个樊信,这次是必定要教教杨际怎么做人的。
这么想着她便觉得静待后文就成了,把手里文书交了给谭奕:“送到王府,交给王爷。”
……
杨际回到东宫,即沉着气与跟进来的詹事道:“凌渊怎么会拿到那么多罪证?历年手下都不曾清查吗?”
詹事是顾家门生,闻言回话:“查自然是有查的,但现如今追究这些也无用处,凌渊弹劾漕运司是事实,眼下他拿到了罪证也是事实,以及他连都察院也给一并算进来了更是事实。
“眼下殿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他硬杠到底,要么就妥协,把凌渊的怒气给平息下来。”
杨际寒脸握拳,他自然不可能跟凌家撕破脸,不光是不值得,而且也不明智。
但要跟凌渊妥协,他又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戏文事件想来多的是人猜出来是他所为,若是这次让凌渊反过来拿捏住了,他还有什么脸面?
他便是要妥协,也定不会先跟他凌渊妥协。
他沉吟了会儿,看了眼詹事:“你去趟顾家,就说过两日淮安将有两船丝绸到来,随船而来的还有五万两银票,若世子有空,让他遣个人去接接。”
詹事回道:“先前世子已经留下话了,说侯爷近日气色不佳,世子需得随侍左右,无暇出府。”
杨际瞪眼抬眉,咬起牙关。
……
接下来几日各方便皆开始关注三司及宋逞这边的动静。
凌渊也收到不少消息,宋逞连日坐阵都察院,不光是把他弹本名单上的人全皆传唤进京,又顺便把都察院也给捋了一遍。
这位文渊阁大学士也是真不怕得罪人,都察院御史们个个已暗地里咬牙切齿,他却还是从上至下照审不误。
而东宫这边,自那日早朝过后顾廉就以需要奉养病父为名没上过朝。
据说东宫也派出不少人次前往顾家探望,顾廉都未曾往东宫伸过一腿,这想要给杨际脸色看的意图也是很明显了。
因利益苟合的关系有利而可合,无利时则分,很是清楚。
观望了几日就到了月底,离皇帝给出的半月日期也近了。
荷露提了一竹篮子猫崽儿过来,道:“五只崽满月好些日子了,今儿趁母猫不在,太太让奴婢捉出来,侯爷拿去给姑娘看看。”
凌渊停下正舞着的长枪,揉了揉毛绒绒五只粉团儿,接过来便更衣出了门。
长缨没太主动关注朝上的事,因为自有谭奕往返于凌沈两府之间传达消息,她不问也能知晓不少。
中秋当日周梁与瞳光吉祥回到府了,听完长缨进京之后所遇之事感慨了一遍又一遍,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当初的霍将军就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晋王杨肃。
又问及她是否打听到了徐澜?
自然是没有。长缨眼下既没有功夫去做这些,也觉得没有必要刻意打听,有缘的话自然有机会相见。
周梁回来了,显然是写去的信他没有收到,长缨便安排黄绩去徽州一趟,最适宜的自然是直接挖到霍家内部的人作眼线,但这个难度比较大,只能看运气。
歇了两日长缨就带着周梁入了卫所。
百人团里挑出来的四个头领分别唤作:程春,刘啸,王炳,杜舟。
长缨除去点了他们出来当百人团的监军,每日操练的同时也监督着所内状况。
但凡有出任务的机会,也都会算上他们几个。
除此之外,她得空也会指点几下他们刀枪剑戟,而他们但凡有事皆向少擎禀报,层层下来,堪称井然有序。
接连这几日都呆在卫所,早出晚归,城里怎么闹腾她都眼不见心不烦。
这日是吴妈生日,她特意早些回府吃饭,刚进门就遇到凌渊拎着拿布罩着的竹篮过府来了。
耐不住稀奇,凑上去打量,凌渊把布揭开,里面一窝五只奶萌奶萌的粉团儿便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
“是玉骨头生的吗?”
长缨激动得都快手抖了,玉骨头是她当初自街头捡回来的小白猫,是狮子猫的种,毛长,鸳鸯眼,捡回来洗干净后竟然很漂亮。
养了半年,离开凌家时它还没成年,那会儿日日趴在她膝上粘人打呼噜,没想到如今孩子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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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她不会信你
“第二胎了。www.uu234.net”凌渊在院里石桌旁坐下,“去年生过一窝,四只,傅容抱走一只,少康媳妇儿抱走一只,还有两只留在府里抓耗子。”
长缨听闻瞅了眼他,想想让这位威风凛凛的侯爷挎着一篮子猫过来也是难为他了。
再看向这几只怯生生立在石桌上喵喵个不停,便道:“那我留几只下来吧。”
“全留下都行。”
凌渊没意见,本来就是给她带过来的。只是从前他怎么就不知道她这么爱这些玩意儿?
“那不行,全留下了,玉骨头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会伤心的。”
凌渊望着她,没再说什么。
长缨捞了了两只在怀里揉着,问他:“东宫那边怎么样?”
“早些日子看来是不想跟我低头,所以不断往顾家跑,可惜顾廉不搭理他,这几日也就去的少了。”
凌渊接了紫缃端来的茶道:“我估摸着他来寻我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皇帝只给了宋逞半个月,而半个月已经快到了。
他倒并非定要与杨际较这个劲,杨际若肯认栽,他也不是不可以去见宋逞放他一马。
眼下皇帝手头能任用的人有限,要一下顶住十几个缺也不容易。所以宋逞虽然奉旨监查,应该也不会太执着。
当然,能把杨际撕块皮下来他当然也是乐意的,毕竟谁不想把作妖的踩到地下磨擦?
但杨际显然不会这么做,所以也不必这么想。
“侯爷!”
长缨正想说话,这时候郭蛟疾行进来道:“都察院那边又有了情况!晋王于早上也向都察院呈交了状子,告漕运司参政柳烁贪赃枉法!
“且同时递交了证据,并且还连带拉出底下好些官员来!那些罪状里还有跟倭寇勾结的,看模样,比想咱们的还要有力得多!”
凌渊端到了嘴边的茶旋即停下。
他看了眼长缨
长缨也没防备杨肃会来凑这个热闹,这事跟他不是没必要出风头吗?
他居然这么不安份,且他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快到期限的时候把罪状怼出来,这是打算借着凌渊这股势头推着宋逞把漕运司挖下一大块肉来?
不不,这不是他要针对漕运的事,而是他这么一来,是弄得杨际想跟凌渊妥协都妥协不了了,他这不是逼着杨际跟凌渊撕破脸么!
这家伙!
刚想到这里,凌渊这边就冷着脸把茶杯往桌面一摆,起身往门口走去了。
“侯爷!表哥!”
长缨愣完之后来唤他,人家却已经消失在门外。
杨肃安排好漕运司的事后,就进宫见了皇帝,把有意接管五城兵马司的事说了。
皇帝道:“朝中没有皇子掌五城营的先例,尤其如今中城兵马司是你六弟媳楚王妃的父亲在担着,更别说你还要总揽三城。倘若违例给了你,只怕臣子们不会服。”
“儿臣知道五城营指挥任职规章,但父皇不觉正是因为掌管的都是宗亲皇戚,才会弄得城里四处乌烟瘴气么?
“昔日于危急之中救下儿臣的沈长缨,自打回京之后多番被人言语攻讦,近日更甚至有居心叵测者闯到沈将军居所闹事,这都是五城兵马司当差不力的表现!”
皇帝撩眼看了看他:“她被欺负了你跟朕嚎有什么用?”
杨肃噎住。
皇帝看完折子,撑膝又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你得先拿出政略来。空口夺权可不容易。”
杨肃把长缨写的政略呈上去:“已经有了。”
皇帝接来翻了几页,点点头:“倒是写的细致。但还是得先找几个人通通气再说,没人附和,不容易通过。尤其又是这节骨眼上。”
杨肃此来目的是说服他,他答应了他也就不再多说。
揣着册子回府,想着忙得连中秋节也没曾跟长缨一块儿过,这会儿终于能去看看,刚准备起身更衣管速就来道:“王爷,武宁侯来了!”
凌渊跨进殿门,径直走到他书案前:“你这当口举报柳烁,几个意思?!”
杨肃索性靠入椅背:“能有几个意思?东宫自作自受,连顾家都不搭理他,我若是不伸脚踩两把,也太说不过去了不是?
“再怎么说咱俩也算是有共同的敌人,这事儿不值得动肝火。”
“你倒是真有脸!”凌渊道,“东宫固然居心叵测,可你杨肃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说起来你也不过只是想就此把东宫对凌家的那点念想给斩断而已,跟东宫对凌家使的那点子手段有什么区别?”
这兄弟俩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奸滑!
杨肃赶在这当口把漕运司罪状呈上,便无异于火上浇油,宋逞受理了此案,便再无因朝局而周转的可能,杨际此番必然败在他们手下,付出十几个不同阶层漕运官员的缺额来。
而此事虽说他杨肃已经下了水,但算起来“主谋”还是他凌渊。
因而事后这笔账,杨际少不得得算在他凌渊头上。
这样一来,杨际想要再打凌家的主意,拉拢他凌渊,是绝无可能,他不会干,杨际也绝不会放这个心。
也就是说这天杀的是趁着他反击杨际这股势,既把杨际给踩了,又让他凌家转投东宫的念头彻底绝了,一个人给占尽了便宜!
他当然是不可惜不心疼,但让姓杨的这混蛋把他给利用了,这口气怎么顺得起来?
“我要是个良善之辈,早就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杨肃笑了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岂不可惜?
“你就当成是咱们俩联手打个配合不就成了?放心好了,就为这么点事,不会有人疑心你武宁侯跟我杨肃有猫腻的。”
说着他坐直身,正色道:“当我欠你个人情。”
话说到这份上,凌渊倒也不便再较真,只是心里仍是窝囊的,深剜了一眼他,他寒脸道:“你这么无耻,她知道吗?”
杨肃敛色:“侯爷该注意一下措辞。我这是审时度势,决策英明。”
凌渊冷笑:“你猜我要是跟她说你亲自承认这么做是为着逼我归顺你,她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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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为的是你们凌家
“你这是诬蔑我,她当然不会信你的。”
“你敢说你没这个念头?”
“真没有。”杨肃舌尖轻抵着唇角,似笑非笑:“这事儿还得你情我愿不是?”
“谁跟你‘你情我愿’?!”凌渊道,“别以为你几句软和话哄好她就万事大吉,她跟凌家的关系,我只要肯说,她觉得她会不会信?”
杨肃阴阴侧目,望着他没动。
这点他倒真有点吃不准,毕竟长缨心里满满地装着凌家。偏他一天到晚忙得很,压根没有时间花前月下,这人渣要是在长缨面前瞎说些什么,回头长缨又不理他,他是真顶不住。
没有胜算,便没必要跟他斗这气。
他想了下,说道:“其实杨际这事你也没有什么好气的,我虽然卑鄙,但你反正也不会投靠东宫,我即便真是这么想的,你也还是没损失。总之你告你的,我告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投靠东宫?”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杨肃点头,不多说。
凌渊也没有往下怼。信手端茶来消火,一揭碗盖,又道:“你这么有信心,那当初是怎么被甩的?”
亏他还一度还因着他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如今冲他这德行看来,真该再被甩个十次八次!
杨肃倒觉得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青寒脸道:“你知道她撇下我,那你可知她为什么撇下我?”
“为什么?”凌渊道。
这下换成杨肃冷笑:“你猜?”
凌渊猜不出来。但他本来也不是那么好奇,因此懒得搭理他。
杨肃却道:“为了凌家!”
凌渊抬头。
杨肃目光如刀:“让你失望了,既不是我不够用心,也不是她对我不够动心!
“她对你们凌家贴心贴肺,老子为了这揣了一肚子窝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倒贴你们,只能由着她来,而你居然还有脸来挤兑我?!”
凌渊定望他半日:“你什么意思?她为凌家?”
杨肃冷哂,灌了半杯茶下肚才道:“她跟我说回京要见一个人,这个人能帮她。她没说帮什么,怎么帮,却一再地说凌家对她来说很重要!
“结果她回京之后锲而不舍地来见的人是我!那么撇下我不是为了凌家是为什么?”
凌渊凝眉立着,视线漫无目的。
他一直都当长缨撇下杨肃是因为天生狠心,她是为了凌家?……
“你当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杨肃微眯眼。
“不知道。”凌渊缓缓沉了口气。
杨肃冷冷睨他,没有再吭声。
这其实有点出乎他意料,他原以为就算凌渊不知道长缨是为了凌家,至少如今也该知道她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凌家面上看起来是坚不可摧,但长缨筹谋这么多年,投靠“杨肃”应该有她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凌渊居然感到茫然?
这多没有道理。
凌渊站半晌,忽然道:“我去问问她!”
……
长缨没唤住凌渊,想了下应该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来,便把要带回去的两只猫仍拿竹篮装着,等着他。
果然没多久门外有马蹄声响起,凌渊回来了。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匀了口气说道:“你当初急着费那么大劲见杨肃,是为什么?”
经杨肃一提醒,凌渊才想起来前后确实透着不对劲。
她肯撇下霍溶跟他乖乖回京,本身就很异常,再之后在杨肃回京途中耍出那么一手击灭刺客,最后又上赶着去往十王府见他,都透着不寻常。
但他却只以为她是为着自己着想,如她所说想要出人头地为自己挣个前程,也就一直没问过,而杨肃却说她是为了凌家!
长缨也未提防他突然之间提及这茬,隔了许久才抬头。
“他跟你说的?”
“我倒是想自己知道,可惜你从没有想过要告诉我。”凌渊有些气浮,“你为什么要为凌家去挣这从龙之功?”
他脸上写满了不解。
但倘若能说,长缨会不说么?她想了想,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凌家不需要我做什么,我这也是为我自己。
“不过,”说到这里她抬头,“我即使是自己想要爬高一点,也确实是希望凌家有什么麻烦的时候能搭把手。
“朝局这么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坚持不站队也许是明哲保身的方式,但也许正因为不曾站队,又给自己招来了忌惮呢?
“这种事,谁都说不好。”
事关凌家,总归不是她一个人能扛下来的,他知道了也好,哪怕她不能把话说明白,也至少要借此机会给他提个醒。
激流之中,没有什么办法能确保万无一失,而做那个掌权的人,总归会比手无寸铁任人宰割要强。
而掌了权的人,占据主动也总比落于被动要强。
在如今对手未曾露头的情况下,她也得做好找不到他的准备,而无论如何,防守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
凌渊双眉紧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长缨静默片刻,说道:“我只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她眼神澄静,入眼皆是镇定。
凌渊想起不久前,她也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
杨肃因着凌渊的突然离去,心情也被勾得有些浮躁,耐着性子把衣裳换了,随后也拿起马鞭出了门。
长缨自凌渊走后即回了书房。
凌渊走时什么也没有说,这事他知道得是有点突然,但长缨觉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眼下基本上都是各行各事,如果能够拧成一股绳,总归是好事。
当然还得看凌渊怎么想。
杨肃跨进门来,看到她扶着帘栊在出神,微垂首沉默的样子让人心疼。
他走到她背后:“长缨。”
长缨身子微顿,侧了侧首。
“凌渊走了?”杨肃问。
长缨点点头。目光又落回他脸上,一段日子没见,倒像是清瘦了些。她道:“忙完了么?”
“忙完了。”杨肃微笑,执着她的手坐下,“我方才进宫去见了皇上,把五城兵马司的事说了。皇上觉得挺好,正张罗着要联合几个臣子在朝上说说这事。”
长缨沉吟:“杨际他们怕不会轻易答应。”
“再难我也要拿下来。”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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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你惹了多少风流债?
长缨点点头。m.www.uu234.net紫缃来上茶,然后微笑问杨肃:“王爷留下用饭么?”
杨肃看了眼长缨。清嗓子道:“我今儿也没什么事了。”
紫缃会意,便又问:“那王爷可有想吃的菜?”
杨肃想了下,道:“我记得吴妈做水煮鱼做的挺好的。”
垂首吃着茶的长缨想起来,那是徐澜爱吃的菜。
等紫缃下去,她道:“你心眼儿能不能放大点儿?怎么总跟别人过不去?”
杨肃道:“哪里是我跟他们过不去?分明是他们跟我过不去。他们都明知道你心里有我。”
长缨白了他一眼,顺手来整理散放着文书的书桌。“你就是会强辞夺理。”
杨肃抿着唇,略噙着一些得意。
随后他上前帮忙,一面又嘱她:“以后不许你让吴妈惦记着给别的人做吃的。”说完凑到她耳边:“我会吃醋的。”
话说着,她鬓上传来的发香毫无防备地盈入鼻腔,令他有点神摇。
再望着她细腻又吹弹可破的肌肤,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些许。
长缨理着理着书见他停在耳边没动,不由侧首,见他目光深深望着自己,便道:“你吃的哪门子醋?”
明明该是质问的语气,偏偏听在耳里又魅惑得很。
杨肃吐出口的声音不觉也有点飘:“我也不知道是哪门子醋。你走到哪里都那么多人追着围着,谁知道你除了那两个,还在外头惹下了多少风流债呢。”
长缨心气浮动,懒得理他。
“长缨,”杨肃望着她,忽然道:“我们成亲好不好?”
长缨顿住。
“你看,我前前后后都三四年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名份了?”杨肃道,“我想,做你真正的丈夫。”
长缨脸倏然红了。这家伙还真敢说……
都是实话,杨肃觉得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都二十一了,过了年就二十二,婚书都立了四年了,像他这般大的,成亲早的孩子都打酱油了,于情于理,她是否应该过门了?
当然,原本他也没这么急,只是他低估了自己,原以为她接受他了就满足了,余事可以慢慢来。
可他竟然是贪心的,从前只觉得能说会儿话,能牵牵手就是好的,如今却总嫌不够。
他只要一想到她心里也是有着他的,就总忍不住心潮涌动,想索求更多。
“那十王府那么大,除了我就只有谢蓬秦陆他们,每次走在里头我都觉得空荡荡的,更别说我想见你都还得挑时间。
“我如今才知道,在一起的时候靠的越近,分开的时候就越是孤单。
“长缨,我们成了亲,就可以日夜相见,我再忙都会抽时间来见你,一有时间就可以一处说话,这样不好么?”
长缨垂头望着案头笔架,没有吭声。
“长缨。”杨肃唤她。
长缨看了他一眼。
她还没想过成亲的事,这对她来说太急了。
她道:“怎么突然这么急?之前二十年也没见你上心?”
“有你才上心的。”杨肃说,“倘若没有你,成亲生子就跟当差一样,是冷冰冰的任务。”
长缨略无语。她抽了手,继续理桌子:“我还没想好呢。”
“哪儿没想好?我来帮你想。”杨肃绕到桌子这边,“我也读过好几年书,教我念书的也都是大儒,我功课也好。”
长缨停下来,望他道:“南仓那会儿不是说好了慢慢走着瞧吗?你要办的事八字才一撇,就成什么亲?”
这么快就此一时彼一时?
再说了,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记得她为了凌家抛弃他的事了?
就算他不长记性,她还有记性呢。
“长缨”杨肃直身,“没成亲,我连想抱抱你都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咱俩对外还没名没分的,对你不够尊重。我做不到慢慢熬。”
长缨脸腾地红了:“那你不能不想吗?”
“这我哪里控制得住?”杨肃说着也有点不自在了。
“你要是等不了,不如去找别人。”她背转身翻着书。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杨肃来了点气,“我又不是图的成亲,我是图的你!”
长缨立着没动。
杨肃又暗悔自己语气重,刚要说句话来缓和,长缨又转过身来了,探究地冲他瞄过来。
杨肃心口微提:“怎么了?”
她说道:“我看你于这种事上挺老道的,过去没少跟姑娘家一起混吧?”
“哪有……”
长缨顺势坐上书桌,手撑着桌沿与他平视:“我所知道的就有三个了,我不知道的呢?
“晋王殿下你前二十年虽然不在宫里,可是又自由又富可敌国,还凭本事做到了昭毅将军,长的还这么俊,没姑娘跟着你,你觉得我会信?”
“这个我绝对可以发誓!”杨肃举起手,“这辈子除我养母之外,唯一跟我亲近过的人只有你。如果还有第二个,那绝对只有咱们将军的女儿!”
长缨蓦然噎住。
杨肃抿唇忍笑,伸手轻抚她的背哄她:“好了好了,不恼不恼,是我口无遮拦。”
长缨看了眼屋顶,别开脸。
杨肃咬着唇角想了下,又凑上去软乎乎地问她:“长缨儿,你真觉得我长得俊么?要不你说说,到底是有多俊?”
长缨敛色,索性下桌。
杨肃不让她下,手下用了点力,不慎就把她拉怀里来了,他的脸距离她只一寸,气息扑到她脸颊上又返了回来,烘得人面红耳臊。
杨肃喉结滚动,手下放松了些:“长缨,早点成亲吧,嗯?”
长缨心里有些乱:“过段时间再说吧。”
杨肃屏息望着她,想她今日并没有再直接表示不会嫁,至少也是好结果。
便不再催问,放她下去,看着她背影,清了下嗓子仍帮她递东西。
正想着是不是聊点别的转移一下,她却又转过身来了:“漕运司里要是空出缺额来,你有人补上去么?”
“今年才刚过春闱,多的是候补士子,调动几个,再添补几个,总会有的。”他回答说。
说到这里他倒是又想起来:“凌家和傅冯两家关系真的很铁么?”
当日凌渊在读弹本的时候傅容冯少殷最初都没有做声,看得出来凌渊没跟他们通过气。
但后来二人又皆同声共气在帮腔,若不是极要好极深厚的交情,做不到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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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囡囡”?!
“几家都是长驻京师的世家,又皆为武将,自然关系不错。不过广威侯前些年调去了戍边,与我姑父他们就未常联络。
“傅容他们这辈子弟却都是一起长大的。”长缨边说边想起些早些年的光景,那时候哪里会想到她会以同袍的身份与他们共处。
杨肃道:“既然他们几家有这么亲近,那么当初凌晏出事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做过什么?”
长缨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已经记不清了,当年事出之后她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旁人?出凌家后又面临各种自云端跌落后的冷遇,冯家怎么样,傅家怎么样,她从来没想过。
即便是荣胤主动找到她,那也不足以令她去想她在害人的时候,别人在干什么?
她直腰坐起来,想了想凌晏死后如今依旧辉煌的各家,如今不知道凌家后来的横祸与凌晏的死究竟有无干系,但至少可以排除,凌家的横祸至少不会是朝廷忌惮勋贵兵权所致,否则各家都不可能毫发无伤。
想到这里她又记起来还未曾见过凌颂,也是该跟他见见面的了。
杨肃将她的手压在心窝,说道:“你夫婿就盼着能早日帮你洗清冤屈,让你一天到晚高高兴兴地。”
长缨抬眉:“又说浑话。”
杨肃正色:“怎么是浑话?你亲口跟秦陆说我是你夫婿,我都听到了!”
长缨微沉气,被他压在胸口上的中指随后勾起来,猛地弹了他心口一下。
杨肃颤抖了,心底血往上涌,不管不顾扣住她后脑,飞快往她脸上亲了一口。
……
杨肃走的时候长缨送他出来,泛珠在捉着猫儿晒太阳。
长缨蹲下来摸着它们的头,温声地道着“囡囡乖”。
杨肃闻言满额头黑线:“‘囡囡’?!”
“它们的娘是我的小伙伴儿,小伙伴儿的崽子我不叫‘囡囡’叫什么?”长缨倒显得理直气壮。
杨肃简直不能理解女人的想法。
但他立着看了会儿,忽然也蹲下来,挑了只头顶带了撮黄毛的入手道:“我也捉只回去。”
长缨抬头看他,他已经揣着猫走了。
……
杨肃那份状书一递,杨际这边旋即雪上加霜,原本做着准备要让詹事府的人出面来跟凌渊交涉了,这一来什么也不必做了。
这日早朝,宋逞宣读过与三司官员一道做出的结案之后,皇帝即当廷下旨撸去除总督之外,自参政以下共七人官职。
另还有十四人记过贬职。又即时补任了几个要紧职缺。
这动作这么快,不难想象就在杨肃递交状子之后皇帝就已经立时在斟选官员。
杨际虽然败得难看,目前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朝上如今是男人们的天下,杨肃与凌渊联手把杨际按住磨擦完之后,近日晋王殿下的名头又热了一拨。街头戏文是早就停了,流言安静下来也是迟早的事。
接连下了几日雨,天气凉了不少,雨停了这日,长缨让少擎和周梁管着千户所,而后他去寻凌颂。
凌颂在吏部观政,今日他休沐,长缨约他在城北从前他们常去的茶馆里见。
雨后的街道散发出泥泞的味道,虽然地上皆铺了有石砖,仍扑面而来湿凉的气息。
长缨乘的马车,路过海子河集市的时候行人渐多,车速慢下来,车外人语声也开始清晰。
紫缃沿途看着窗外街景打发时间,将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忽然扯了扯长缨袖子:“奴婢好像看到俞氏。”
长缨闻言,往外看去,只见前面绸缎铺子门口下了马车来的人,仔细瞧瞧竟真是俞氏。
荣家住在城西,俞氏居然跑这么远到海子河来买绸缎?
想想她终日闲得慌,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她出来了秀秀还舒坦些,便就又收回了目光。
茶楼就在前面不远。
长缨上了楼,凌颂已经在了,除了他之外还有凌述。
“铃铛!”
凌述先跳起来,十八岁的小伙儿比从前高了也硬朗了,但还是改不了他身为老幺的跳脱习气。
窗前立着的凌颂也迎上来,较之四年前他也更显稳重。
原本是也少不了尴尬的,但是长缨已回京两个月之久,加上凌渊与凌夫人都已经与她见过,仅剩的那点尴尬便没有人当回事了。
“我点了你喜欢的四喜丸子和桂圆鸡,你还想吃什么?”凌述张罗着。
长缨点了两样他们爱吃的,便坐下叙话。
“吏部侍郎罗源近来势头如何?”长缨先问。
罗源便是程啸的妻姐夫,程啸的长女曾经养在罗家,作为东宫侧妃备选。
这原本就是用来拢络程啸这样的人为走狗的一种手段,程啸事败,程家小姐也在程家死得不明不白,罗源倒是没听说受到什么牵连。
“他是东宫的人。”因着她如今的官身,凌颂与他聊起官场事自无顾虑,“东宫跟顾家暗里不和已有些日子了,但他们掩饰的好,从前没有苗头,直到漕运总督樊信被换掉才泄露出点讯息。
“这次大哥和晋王把东宫推到了沟里,东宫在顾家面前势弱了很多,罗源也跟着老实些了。”
“你如今管不管事?”长缨又问。
“六部观政不管事,三司和五军都督府的才管,我期限将至,应是下个月就要正式调职入仕。”
观政任期往往半年至一年之间,凌颂这边算起来刚好半年。
长缨想起前世里凌颂是下届才下场参试,不由问:“你怎么会选在今年下场?”
“母亲让我下的。”说到这里凌颂也凝了凝眉,“母亲坚持让我下场,为此大哥还跟母亲起过争执。”
长缨微顿:“那姑母为什么坚持?”
“冯家伯母的娘家侄儿,你还记得么?他原本是早两届就该下场考的,但当时觉得还可以再苦学三年更有把握,就又苦学了三年。
“结果上届下场,却遇上意外错失良机,结果名落孙山。世事难料,母亲也许是被意外整怕了吧,就催着我下场了。
“好在,最后也不算辱没恩师。”
凌颂说到这里笑了下,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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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俞氏是犯了事?
长缨想到前世他是在吏部观政任上着了人暗算的,但如今他快离任而正式入仕,尚没有什么动向,那么显然这横祸跟他这职位是没有什么特别联系了。www.uu234.net
沉思了会儿,她便道:“凌家位高权重,你与大哥又都入了仕,当更加小心谨慎。尤其在衙门里待人接物,需得特别留心。”
凌颂凝眉:“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两日大哥也曾这么劝诫我们来着。”
“没有。”长缨道,“但是树大招风,小心为上。”
凌颂沉吟着,点了点头。
……
一席饭下来,已经很快活了。
长缨觉得自从见过姑母之后,心里那份负担反倒放下了许多,这么看来果然她还是对姑母的愧疚感更多。
而她迟迟未肯有勇气主动去见她,也是除去愧疚之外,还有些害怕她再拒绝她的意思。
但越是这样,她心下就越是迫切地想要快些把这些查个水落石出。
为免让人得见凌家人与她同出同入,她先下楼来。
恰巧酒楼里伙计正吆喝着他们的招牌腊味,长缨想起杨肃,挑了几样让伙计包起来,而后出门走去街口上马车。
俞氏带着人挑了几匹新到的绸缎,因着这货还在库中,便被掌柜的亲自引到了内院吃茶等货。
自她给秋桐院投柿子蒂事败,荣胤随即把她送遣送回俞家,紧接着又把秋桐苑的人换了,连日里她呆在俞家没出门,荣胤也没有来过,她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拿她怎么办?
休了?这当然不可能,再怎么说她也是他儿子的生母,她不过是没让那贱人怀上而已,并没有害她的性命,他怎至于休她?
她身为主母,就是真把个侍妾弄死了,难不成还犯了七出?
但即便不休,他把她送回俞家,却没说几时再接她回去。
初回娘家时她心里还带着几分怨怒之气,到如今她却已只剩下惶恐。
她从来没见过荣胤对哪个女人这样上心,照他那架势,哪怕是让她一辈子在俞家呆着不接回去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荣胤这个人鲜少发怒,即便是揭穿了她投药给秋桐院避子,他也不曾跟她翻脸,但他却总是能精准地捏住人的弱点,轻轻松松拿捏得你动弹不得。
“荣夫人,缎子来了,还请过目。”
掌柜的亲自带着人捧了绸缎上来,笑眯眯呈到她面前。
俞氏拿着缎子在手里,辨别得出来这是上好的妆花缎。这样的缎子,又是很适合她的颜色,做成衣服理应是会增色不少的。
荣胤人至中年依旧风度翩翩,外出不时有人示好,她纵为正室,但却仍有着不踏实感。
那样的男人,但凡有机会,有多少人会不想将他据为己有不让旁人觑觎呢?
她还是得回去跟他服个软,否则回头让秋桐院给霸了位,岂非得不偿失?
“包起来吧。”她道。
掌柜的立时行动。
出了店门,将上马车前,她想了想,又倒转身道:“给大姑娘也挑两匹。”
长缨刚刚好与紫缃走到这里,便听到马车下的俞氏说了这么句话。
她停下来,打量停着的马车,檐角挂着的牌子上写着“俞”,这不是荣府的车。
长缨想起来,上次秀秀来说过俞氏跟荣璧如争执,被荣璧如气得回了娘家,这都好些天过去了,难不成她还在俞家住着?
一想,果然俞家是住在城西。
可她身为主母,离家这么久了,荣胤再不管内宅,怎么着也得有个说法吧?
不……不太对劲,俞氏既是被荣璧如气走的,又为什么还要给荣璧如买衣料?
她倏然转身看着紫缃:“秀秀近来回来过吗?”
紫缃道:“前几日白天来过,姑娘去了卫所,她坐坐就走了。说俞氏还没回来。”
长缨皱起了眉头,扭头往店堂里一瞅,随后折回几步,且隐到人群里站着。
自打跟这继女撕破脸,俞氏便几乎没在荣璧如面前低声下气过,而这次若不是为了跟荣胤服软,又怎甘心做这番姿态呢?
她着掌柜的同裁了两身云锦缎子,包着出了门。
马车直往俞家。
长缨眼睁睁瞅着马车进了府门,才又放下车帘来。
俞氏在娘家一住多日不曾返家,还特特地给死对头荣璧如买缎子,怎么瞧着不像是气走的,反倒像是犯了事儿被遣送回来的呢?
再想想秀秀当日说荣胤为了点小事就把她屋里人全换了,她心底疑云更深。
倘若俞氏真是犯事儿走的,那这事儿看起来犯得还不小,且极有可能跟秀秀有关,既然这样,秀秀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她与紫缃道:“先去荣家看看。”
……
俞氏不在府,秀秀的确要轻松很多,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便是受再大的气跑出去,也终有一日会被荣胤哄回来,想想过去这几年哪次不是这样?
也许,荣胤虽然谈不上亲近她,但心里终是有俞氏这个妻子的吧,毕竟当初俞氏嫁过来前也是清丽温婉的俞家大小姐。
长缨到来的时候秀秀正在管教新买来的下人,她虽是侍妾,可这院里从上至下,也有十一二个。
这些原本该是俞氏这主母该指派人调教的,她不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荣璧如是大姑娘,总不好让她来,荣胤就更不可能了,管几个下人还能劳动他大将军?
“他不在?”长缨解下披风说。
“不在。”秀秀给她奉茶,“不过也快回来了吧。这些日子回得早。你找他有事?”
“无事。”长缨打量着她这院里的人,倒是个个目不斜视,不似原先那班妖里妖气的。
她收回目光:“俞氏这么久还没回来,他也坐得住?”
说到这里,秀秀眉间也有了郁色:“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要照平常,荣胤放着正妻在娘家不管,却日日早归,又歇在她这里,借题发挥一下,也算是“宠妾灭妻”了吧?
但俞氏在府,她实在是没几天是安生的,荣胤要去接俞氏,她绝对不会有半点不爽,但她虽然不争宠,却也没有量大到还主动劝着男人去把她接回来的地步。
长缨缓了缓:“那你近来可觉得府里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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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她很乖顺
秀秀:“什么异常?”
长缨道:“我总觉得他小题大作把你院里的人统统换了有些突然,而且我刚才在外头也意外遇见了俞氏。m.www.uu234.net”她把先前之事说了。
秀秀也觉得讶然了。
她是真没有想过这背后还有什么不对劲,倘若说是俞氏犯了事,才使得他把她屋里人给换了,可这事前事后她也没有半点不妥,俞氏能犯什么事儿?
关键是荣胤那边也完全看不出来犯了事,只除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你要说实在有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他那天给了我一瓶药。”
“什么药?!”长缨直了直腰。
秀秀起身把荣胤给她的那瓶药拿过来:“他说是健脾胃的,可我脾胃并没什么大问题。”
长缨打开瓶盖,浓浓药味即扑鼻而来,她倒出来两颗在手心,也就绿豆大小一颗。
“你吃了吗?”她问。
秀秀点头。
“他给你什么你都吃?”长缨训她。
秀秀红了脸:“那我也没理由不吃啊。他要是想害死我,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害死她倒不至于,长缨就是觉得她对荣胤那渣渣也太放心了点儿,怕被他给卖了还帮他数钱。
她把倒出来的两颗药揣起来,道:“先别跟他说我拿过这个。”
秀秀重重点头。
长缨拂拂袖子准备起身,目光滑过她脸庞又收了回来:“最近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看着也胖了些。”
秀秀抬手摸了摸脸,傻呵呵笑了了。
长缨没理会她的小女儿态,抬脚出门。
上马车后,她说道:“去王府吧。”
……
自成亲的念头再起,便在杨肃心里扎了根。
跟杨际那笔官司一了,接下来,他便把五城兵官马司的事着手办理起来。
长缨说得很对,倘若不曾捞上个够份量的职务在手,他终究没有底气立足。
不能立足,便不会招引贤才归附,说到底,还是得他自己先把这招牌立起来才成。
而长缨指给她的这条明路,正好可以解决目前问题。
这日早朝上便就把事提了。
杨际近日忙着在顾家面前伏低做小,好歹是把见好就收的顾廉给哄好了,又忙着收拾漕运司的首尾,没料到早朝上杨肃会提出要从楚王妃父亲赵志程手上的东城兵马司。
在听完东阳伯为首的几名大臣表示附议之后,他即道:“朝中可无亲王直接接手兵营的先例,除去就藩。何况晋王还要总揽三城,儿臣以为此举有欠妥当!”
杨肃道:“五城兵马司也不曾王法规定必须皇亲担任,也有寻不到皇亲任职而恩科选拔的先例,以此足以说明可因人而异。
“臣弟倒以为太子殿下当以国事为重,如今臣弟能递交出整改方略,掌管兵马司治理京城又有何不可?”
“王爷此言差矣。”顾廉听到这里也不能再淡定,已然走出列来:“赵大人未有失职,无缘无故将其撤掉,王爷此举是否也欺人太甚?”
被点到名的赵志程抹着汗站出来:“晋王,晋王殿下……此位,此位有德者居之……”
“不知所谓!”顾廉轻哂,“晋王虽然年轻有为,但也难免气盛。同胞手足之间,还是顾及些情分为好。这件事情,臣不附议!”
顾廉表了态,立刻大批人出声表明了立场。
散朝后杨际回了东宫,踱起步来:“中城兵马司辖内最近皇城,他居然要连贯东西总揽三城?杨肃想干什么!”
顾廉道:“东阳伯这伙人必定是皇上出面游说的。但他们今日联合了东阳伯等人,搞不好明日就会联合内阁,我听说前不久晋王还曾拜访过宋逞。
“宋逞跟咱们可不怎么对盘,这俩人要是搞到一起,这三城兵马司搞不好还真要落到他手上。”
杨际在帘栊下站定,望着窗外琉璃瓦,深深沉了一口气。
在皇帝操作下,接下来的两次早朝果然内阁有学士参与了支持杨肃,这次占了上风,但顾家仍死不松口,势力太大把持了方向,事情便也僵滞下来。
到今日又再上朝时,仍是各持己见,皇帝望了底下半晌,最后道:“既然赵志程说有德者居之,那么关于晋王能不能总揽三城兵马司,可以让他亮亮本事。
“兵部择日于校场设个擂台,进行文武比试,胜者出任指挥使,如何?”
顾廉看了眼曾经凭本事拿到过昭毅将军的杨肃,沉声道:“晋王乃龙子之身,岂有亲身下场动刀枪的道理?皇上三思。”
“王爷不下场,那就指派人下场,否则就请顾大人给出更好提议?”东阳伯这边有了皇帝这话,立时将顾廉怼了回去。
皇帝道:“就这么着。晋王不亲身下场,即便他掌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官位也属文职,他可派人下场参战。”
就是能一举定乾坤的主意,杨肃没理由不赞成。
他亲身下场确实危险,但他若不下,则明显人手不够,能出任的目前无非一个谢蓬,他一个人要战三个,便是身手再扎实,也难保有意外。
不管怎么说,朝上很快有了决议,择日将在吉山卫摆擂,介时皇帝与太子以及百官将会亲自督阵。
杨肃回府即跟谢蓬与秦陆合计,这场擂打下来难度不小,但因为势在必得,因此容不得退却。
议到差不多时佟琪进来说“沈将军来了”,几个人齐齐扭头,又目光聚焦在杨肃脸上。
杨肃冷凝的一张脸很快冰雪消融,摆摆手让他们先退下,而后起身:“人呢?”
长缨着紫缃把几包腊味从车里拿上,太监将她们引到杨肃所在的东书房。
她停在门槛下,忽而抿唇跟紫缃说:“你先拿着,我让你进来再进来。”
紫缃笑着称是。
男人已经在殿里头徘徊,看到她时已经往门口走来:“这么慢?”
长缨道:“好歹是来‘觐见’王爷,我总不能不顾仪态跑着进来吧。”
杨肃笑了:“是是是,不能有损沈将军威仪。”
看她解披风,又伸手来帮忙。
长缨扬起下巴,倒是乖顺。
杨肃近来总能从她这里意外得些甜头,忍不住动作也变得温柔,轻轻捏了捏她的小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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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专门买给我的?
随后他把披风放到旁侧,扶着她肩膀看了看她,而后道:“这雨才停呢,这会儿过来,莫非是想我了?”
长缨好笑道:“要不是呢?”
“不是也没有关系,反正我已经被你操练出了一副钢筋铁骨。”他边说拿了本折子坐下来打开,接着道:“说吧,找爷什么事情?”
长缨想说来着,看到他折子,又先问道:“五城兵马司的事决议了?”
杨肃点头:“诀议了。”接而他详细跟她说了,道:“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你就来了。”
长缨听说要打擂,皱了眉头:“你手下有人吗?”
“头疼的就是这个。”杨肃道,“我在想,万一到时候谢蓬顶不住,就让佟琪上好了。咱手下当官的没有,会打的倒是不缺。”
长缨沉吟,没有将此接话。
“你的事呢?”杨肃又问。
他拉起她的手来,逐根逐根地摩挲。
她体寒,入了秋就更显得手指沁凉。他想起早前在湖州时大夫说过,她体寒到将来受孕都困难,交代她去开方子服药的,没盯着她,想必也是断了。
便又道:“回头让梁凤给你好好调理调理,北方天冷,入了冬你就难受了。”
长缨倒不惧严寒,行武的人哪里讲究那么多。
不过也用不着跟他争辩,她想了下,唤了紫缃进来,把带来的纸包先拿给他。
杨肃顿了下:“是什么?”
“梁绾说你喜欢吃腊味,我刚刚正好去醉仙楼,就买了他们的招牌,你让厨子做给你吃吧。不过也许味道比不上梁家太太亲手做的。”长缨说。
纸包打开,是薰得喷香的几样山货。
杨肃一颗心变得滚热:“你专门买给我吃的?”
长缨双手扶杯:“你要是不喜欢,赏给佟琪他们吃也可以。”
杨肃把纸包全给盘过来,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我最近做了什么,你这样赏我?”
长缨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掠了下头发,看着窗外:“你不一直都挺好的么。”
杨肃心花怒放,咳嗽了好几回才把脸绷住。
他道:“偏提梁绾,你这是变着法儿地硌应我呢?岂不知你就是捡块土给我,我也会当成红烧蹄膀吃下去。”
说完又道:“这么说来是真想我了?可巧了,我也想你。”
长缨托腮扬唇,垂下眼来。
“梁绾到底跟你说过些什么?居然令你耿耿于怀这么久。”杨肃捉住她的手问她。
“也没什么。”长缨抽回手道。本来刚才就只是为逗逗他,不至于那样小气,揪着这事不放。
紫缃说梁绾果然在事后不久就已经走了,这事已经办的利落,不管梁绾究竟说了什么,自然她也没有再跟他搬弄的必要。
杨肃看她似真不在乎,又抑不住心里冒甜水,嘴角不住地上扬。
原道她如今是个冷情的人,便是从了他,答应跟他往下走,也未指望过她还真惦记着他,没想到她不但惦记了,还给他带吃的。
他拿着纸包逐个地看过,想了想,又问她:“凌渊和徐澜有没有收过你的东西?”
长缨瞥他:“收过。”
杨肃脸色有点不好。
长缨笑道:“徐澜生病,吴妈做了好几次点心让我带去徐家呢。”
杨肃恨她:“看我不痛快你就开心。”说完又问她:“你到底几时才想起咱俩从前的事来呢?”
说到这里长缨神色敛了:“这我哪知道。”又道:“要不你把我给砸晕试试?”
杨肃道:“傻瓜。”
气氛如此美妙,人也跟着轻松起来。杨肃亲手端了茶给她。
长缨接了茶,而后道:“回头你帮我进宫去找太医验个药吧。”
她把带来的两颗药丸拿出来。
杨肃接来看了看:“哪来的?”
“你先别管。帮我拿去问问就是了。”
杨肃笑道:“何必进宫?让梁凤看看,反正我还要他给你开方子。”
长缨想了下,说道:“你还是给太医看吧。”
她对梁凤没有意见,但梁绾确实让她不舒服,她纵然不至于“厌”乌及乌,但也不想承他的情。
杨肃猜到她心思,劝道:“长缨”
“方子我自己会去开的。你帮我把药拿去看就行了。”长缨道。能够有办法解决的问题没必要纠结。
杨肃拗不过她,应下来。
门外典史来回话,她见势起身:“那我先回去了,你回头问出来了就告诉我。”
杨肃伸手让她按下:“别着急,我正好要出去一趟,一起走。”
长缨等了他片刻,他忙完了便起身拿上披风帮她系好,而后又逐个地把纸包包起来,给了太监:“亲手给厨子,我晚膳要吃。”
说完自己也穿戴好,同出门来。
长缨落后些走在他身后,宛如正常上下级。
杨肃仿佛没察觉似的,边出门边与她唠了两句早朝上的事,到了拐弯无人处才敢偷偷牵牵她的手,而后迅速放开。
亲昵的事情,在房里做做还好,跨出门来却不能够,他自己不要紧,要紧的是长缨是朝廷的将军,没的让下面人瞧见,低看了她
……
荣胤近日都回得早,虽然除去在秋桐院的时间多了些,其次也没有别的变化。
长缨走后秀秀看看天色,就让可儿泡好茶在屋里等了。
虽然从未交心,但好歹也处了三年多,他平日里有些什么习惯她还是有数的。
事情都打点好了,坐下后脑子里却又回想起长缨那番话,俞氏回娘家这么久没回来,荣胤安之若素这模样,是不对劲。
但如果俞氏真是犯了事被遣走的,荣胤为什么要瞒着她呢?如果是犯事,那犯的是什么事?
荣胤回来时她正捉着棋子出神。
他进屋解了袍子,道:“让人打水来。”
秀秀敛神起身,唤了人回来,见他已经衣裳后背上湿了一大片,这才发现他身上都是汗渍。
她上前帮着更衣,看到他胸上也还有汗迹未干,问道:“做什么去了?”
“陪皇上去了趟吉山卫。”
秀秀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他。她鲜少问及他的事,就是问了他也通常不会跟她说这些,方才不过顺口一说,没想到他倒应了。
可儿带着人抬水进来了,荣胤去了耳房沐浴。又道:“过来帮我擦擦背。”
秀秀想起长缨的话,接过可儿递来的帕子,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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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他成亲没有?
歇下来的当口,秀秀试探道:“太太走了好长时间了,老爷怎么还不去接她回来?”
荣胤漫不经心道:“想她了?”
秀秀顿了下:“我想她也是应该的,内宅里不能无主,她是府里主母,老爷是该去接她的。www.uu234.net”
荣胤没有吭声。
秀秀怕他起疑,也不敢再问。
过了半晌,荣胤道:“去歇着吧。”又道:“让可儿进来。”
秀秀出去了。
可儿进来,远远地立在帘栊下施了个礼。
“今儿谁来过?”
“……没,没有谁来过。”
荣胤手扶着桶沿,静静望着她。
可儿额头逐渐乏热,随后跪了下来:“沈,沈将军来过。”
荣胤目光微闪,神色有点黯。
……
在王府时长缨虽未对打擂这事发表意见,但心里却没把这事儿放下来。
杨肃打算谢蓬不行再让佟琪上,但下场若赢了是要担任指挥使一职的,佟琪武功应该是没有问题,但他擅长护主却不擅为官,且如今杨肃身边也少不了他,他留在王府当左右手绝对要比划出去任这个指挥使要强,这怎么能算是好的办法呢?
因为地点选在吉山卫校场,她早早地起了身。
当初带过去给杨肃的政略共有八本,落在王府的正是五城兵马兵那本,当时也是综合京师现状而写下建议总揽三城兵马司的策略。
杨肃采用了她的建议,这很好,但这打擂可是真刀实枪的家伙,不能取巧,还胜负透明,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还没出门,佟琪就把杨肃去太医院问过的结果送来了。
“太医说,那药是太医院制的固本护元的成药,后宫娘娘们常用做经前经后调理之用。对本元有损的女子来说药效颇好,不是什么毒物。”
长缨听到是太医院的药,立时想到宫宴那日曾见过荣胤与太医在武英殿见过面。
难不成他见太医是为给秀秀求药?可本元有损……秀秀并看不出来哪里不健康,好端端地给她求这种药做什么?
即便是想让她怀孕,要用到这种药是否也太猛?
药可不是能乱吃的,除非……
想到这里她心下咯噔,立刻唤来紫缃:“让秀秀下晌回来一趟。”
……
昨日没能从荣胤嘴里套出半点消息,夜里他又去了书房,秀秀心里疑云渐重。
收到长缨消息,用罢午饭就到沈家来了。
长缨到吉山卫未久,杨肃也来了。冯少殷伴着他往营地走了两圈,营地四面都很空旷,周边远处有村庄,千户所百户所都散布其间。
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长缨要去千户所,冯少殷因着她是全营的希望,又主动地跟晋王殿下介绍这位年轻的明威将军,并且邀请他一道前往千户所观摩观摩。
晋王殿下在表示过钦佩之后,欣然受之。
百人团重新选出来,由挑出来的四人领队,负责到时候擂台外围的安全。
长缨不是主帅,再加上宫里还会有金林军前来,随同前来护驾的大将也会很多,用不着她特别挂心什么。
冯少殷有心显摆,给这位晋王开开眼界,让长缨着百人团演示了一下。
杨肃眼不错珠地看完,原本带着点散漫的姿态也逐渐端正起来。
在湖州几个月,还曾在长兴共过事,他不是不了解她。
但看完这里,他觉得长缨在湖州一定是隐藏了实力。
因为眼前的明威将军,绝没有一点南康卫时期左邻右舍眼里老好人的感觉,也看不出来一丁点会容忍黄慧琪与苏馨容那样的人的随和,她这活脱脱看上去就是个靠刀戟吃饭的将领。
杨肃凝望了校场半晌,逮了个空子问长缨:“冯少殷他成亲了没有?”
长缨瞥他:“成了呀,没成怎地?你还想给他说媒不成?”
“哪里,我得祝他夫妻永结同心才是。”
不然真是不放心……
卫所里人多眼杂,长缨也没法跟他多说,他走后,她在卫所用过午饭也回了府。
到家秀秀就来了。
长缨把药的结果直接告诉她:“俞氏回娘家这么久,又想着给荣璧如买衣料,荣胤把你屋里的人给换了,结合种种,我猜想应该是俞氏暗地里对你做过什么,而这件事可能跟你三年未孕有关。”
其实她还猜想荣胤大约是真对她有些心思的,不然不会把俞氏赶回娘家。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他心里有秀秀,那她终归是个妾,就算他们将来可能会有孩子,那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庶子女。
长缨自己当然不会对庶子女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可这世情如此,倘若庶子女不必比嫡子女低人一等,又何必分什么嫡庶呢?
荣胤哪怕对秀秀有那么点真心,她也终归要在俞氏面前伏低做小。
秀秀听完果然有一阵恍惚。
她拿着那药看了半晌,说道:“我以为他只是不管俞氏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还要替她遮瞒。他这是怕我跟俞氏过不去么?”
长缨道:“你没有犯傻吧?”
她害怕她对荣胤动情。
秀秀静默半晌,道:“没有。只不过我若有孩子,不也是他的孩子吗?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还帮俞氏瞒着,把我傻乎乎蒙在鼓里,以为是自己的原因生不出来?”
长缨听得心里难受。她道:“你不要难过,我来想办法对付他。”
秀秀扶桌起身:“我先回去问问他。”
……
在沈家用了些点心秀秀就回了荣家。
可儿看她神色不对,也不敢多话,夜里早早地侍候她上了床。
秀秀睁眼望着纱帐,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荣胤进房来的时候以为她睡着了,躺下来将她上身轻轻抬起,手臂枕在她颈下后方准备歇息。
秀秀攥了下拳,坐了起来。
荣胤睁眼望着她,顿了下:“没睡着?”
秀秀道:“俞氏回俞家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去接她回来?”
枕上荣胤目光深深,随后也坐了起来。
“你把我屋里的人换了,又把她遣回俞家,是不是她对我做过什么?”她接着又道。而后紧盯他双眼:“她对我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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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他有把柄么?
荣胤眉头紧皱,没有吭声。www.uu234.net
秀秀伸手,自枕下把那药瓶拿出来:“这是补偿?”
她望着瓶子,道:“老爷可真是抬举我了,当初我跟着你,是因为想救铃铛,不是我真贱,贪图富贵,想要走这条路。
“我既然是为铃铛走的这条路,自然不后悔,但这火坑有我跳下来就够了,犯不着再生下孩子陪着我。
“这点,我还是拎得清的。从前是顺其自然,以后是连顺其自然也不会了。”
说到这里她把药瓶放在床上,接着道:“你也是太小心,我不过是个妾,她是你名媒正娶的太太,就算她对我做了什么,又怎样?您们夫妻情深,我还能为着这个跟她寻死觅活不成?
“这药是多余的,我不打算生,老爷就是不给,我也不会怨。”
果然铃铛训她训得很对,他给她什么她都受,对他一点提防都没有。
铃铛说她近来脸色比从前红润了,原来不过是因为从前俞氏一直在暗害她。
荣胤定望着她,目光愈加深黯。
秀秀只觉讽刺,嘴角微扯,又道:“我自认安份守己,不敢跟正房争长论短,在你面前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心只图着大家太平。
“没想到这份太平终究还是求不到,往后这样的事你们不妨直说,你也忙,犯不着为了我还费心忙来忙去,说出来贱妾照做就成。”
她又觉得可笑。
面前这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良人,他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她也不是他的妻子,他们压根就是不平等的。
谈公平,不是可笑么?
但不说出来,心里又实在是憋得慌。
荣胤沉默半晌,垂眼拾起药瓶。
秀秀心口如同堵了团草。
当初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眼下却气怒憋屈她当然不后悔,她只是自觉太蠢了。
倘若没有铃铛,这件事情她根本连知道都不可能会知道。
俞氏只是提防她怀孕,又没有真正害到她的孩子,荣胤送俞氏回俞家这么久,也许于他而言已经够对得起她了。
现实真是给了她个大耳刮子,其实当初决定跟他的时候,早已经把什么坏结果都想过,之前三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事情临到这份上又生出诸般不忿?
果不其然,得到教训了。
她心灰意冷,只觉已无话可说,也没有必要再说,重新理着被褥准备躺下。
荣胤却道:“沈璎告诉你的?”
她跪坐在床上,背朝他道:“我倒是希望是我自己知道的。”
她倒宁愿自己有铃铛一半的敏锐,而不必被他们合着伙当成傻子愚弄。
“你跟她说,你想走?”他又道。
秀秀垂首整理枕头:“你若能大发慈悲放了我,我来世自当结草衔环,报您的恩德。”
“我若不呢?”
“那我自然还是恪守本份,侍候老爷太太下去。”
荣胤看她半晌,忽然间起身下了地:“你倒是想得明白。”
停在帘栊下,他又道:“你对沈璎就这么忠心?”
“她于我有恩,我自然该于她有义。”
荣胤转身:“她这个于你有恩的人,可是害死了她的亲姑父。”
“那又如何?”秀秀也把身子转了过来,“她害她的人,我忠我的心,并无矛盾。”
她抬头凝视他:“你是大将军,自然还有大把人巴不得跟随你。不如你放我走,行吗?”
荣胤长久地没有说话。
随后他赤脚走到桌前,端起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来喝。
茶是早前可儿沏了给她的,早已经不知放了多久。
屋里生起让人窒息的静默。
半晌,他放了杯子:“当初是你自己找到我,如今沈璎回来了,你就求去,你觉得我可能答应吗?”
……
长缨因着杨肃的事入夜也睡不安稳,写着写着字打起喷嚏,紫缃连忙给她披了件衣裳。
“早些睡吧,天色不早了。”
长缨答应着,又问她:“秀秀那边不知怎样?”
紫缃也有点担心:“我看她下晌神色不是很好。”
长缨想着,说道:“我总觉得荣胤瞒着秀秀不太对劲,你说他纵容荣家闹成这样,是不是故意的?”
紫缃略怔:“他为什么要故意?”
长缨也说不出所以然,这都不过是猜想而已。
但俞氏回俞家若真是因为犯事,那荣胤就不见得是真纵容,既然如此,那以往也不见得没有管过,也许是连秀秀自己都被骗了过去。
那么,荣胤训俞氏,又有什么不能公开的呢?难不成还真是护着俞氏颜面?
可看他上回在宫里跟她撂话的样子,又不像是会和稀泥的人。
那他是有把柄在俞氏手里?堂堂一品大将军,被个内宅妇人拿捏住了,也不至于。
再说了,倘若俞氏真有把柄能拿捏他,为什么不索性拿这个压制秀秀?
“明儿你还是去荣家看看。”她道。
……
荣胤衣衫齐整进了书房,问起身边近随:“俞家那边怎么样?”
近随道:“太太近来往老宅那边去了两次,还在老太爷跟前奉了孝。”
荣胤对着窗户沉默半晌,道:“明日把她接回来。”人将走,他又道:“沈长缨近来跟凌家怎么样?”
……
俞氏制好的新衣裳还没有派上用场,荣胤就着人来接她回府。
原先的那点要做低伏小的心也立时变成了认为荣胤到底还是要顾着他大将军的体面,不能传出宠妾灭妻的名声。
回到府里,自然还是先去荣胤处做了番姿态。
秀秀听到消息,对镜坐了会儿,随后起身去正房行礼。
跨门的时候有些头轻脚重,险些被绊倒,可儿忙扶住她:“你可小心点,这要是碰着哪儿了去晚了,又得被在老爷跟前上眼药了。
“我看你近来神思恍惚的,也不把规矩放心上了,昨夜里那样对老爷,我心肝可都快被你给吓出来了。你看看哪家当姨娘的像你这么大脾气?”
秀秀停在廊下,扭转身道:“你也跟了我这么久,要不,我让老爷收了你吧。”
可儿愣住,随后眼眶一红,脸也急得胀红了:“我不过是怕你吃了亏,你倒好,反倒冲着我来!要是恼我你就直说,干嘛说这些来刺我?我是那样的人不成?”
秀秀没吭声,站了半晌,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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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你可长点心!
长缨刚收工回府就碰上可儿来府传话。m.www.uu234.net
听说俞氏被接回来了,她立在门下愣了一愣。荣胤早不接晚不接,偏在她把事情告诉过秀秀之后就把人接了回来,什么意思?
“秀秀呢?”她问道。“昨儿跟你们老爷没什么事么?”
可儿犹豫了会儿,还是说了:“昨晚上本来好好的,后来奴婢听着他们在说话,之后老爷就出来了。再后来也没回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长缨皱着眉头:“你们老爷有没有责备她?”
“那倒没有。”可儿道,“老爷从来没跟姨娘说过重话。”
长缨沉气。她料想到是秀秀跟荣胤把事情给说了,但荣胤这模样怎么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他把俞氏接回来,到底是在妥协还是有了什么打算?
打发走了可儿,屋里坐了阵,长缨又唤来谭奕:“带人帮我盯着荣家后宅的情况,尤其是荣胤和俞氏。”
看荣家这情况她是猜对了,俞氏定然是在秀秀身上做过什么手脚,而荣胤不管怎么说都在帮着俞氏遮瞒。
这荣家是一日也不能让秀秀呆下去了,她必须尽快把她接出来。此外荣胤的不对劲也令她想要弄出个究竟,她想要看看,这位一品大将军到底揣着什么心思。
擂台定在九月九日重阳节,这是朝议后定下的时间,上晌祭祀完,下晌便移驾吉山卫。
提出来的却是礼部,长缨回想了下,礼部左侍郎也是顾家那伙的,自然也猜到东宫也要插一脚,弄出点夭蛾子来了。
这两日除去当差,余下时间便帮杨肃留意着。
杨肃如今唯一的难题在于人手,当然皇帝要派的话则有的是人可选择,但皇帝的人到底不等同杨肃的人,即便最后赢了,也不能为他所用。
目前看来,他还是打算让佟琪顶上。
正好黄绩也去徽州回来了,几个人夜里围桌吃饭的时候顺便也议起这事。
“要不姑娘下场吧?”紫缃说,“您下场,王爷就肯定输不了。”
“这哪行?”少擎摆手,“赢了可是得走马上任的,长缨现如今在卫所是从五品的军衔,五城兵马司不过正六品,长缨下了,那不是反倒还低了一级?
“她堂堂一个有功之将去做个小小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得不偿失。”
周梁黄绩他们一致附和。
长缨却没有吭声。
东宫这边,也在议擂台的事。
“杨肃手下人不多,他不下场,最有可能就是谢蓬一人出来扛大梁。谢蓬此人武功看上去偏江湖路数,猜测他原先是江湖人。
“但是据东宁卫那边的消息说,杨肃在卫所服役的时候谢蓬已经在他身边,那么也就是说为官为将他皆能胜任。
“有他出马,赵志程他们这边未必能顶得住。”
詹事曾贻如是说。
“既然杨肃可以不亲自下场,那么赵志程他们也不见得必须亲自下,挑几个得力的编入五城城兵马司,出来与谢蓬斗,不见得会输。”另有詹事说道。
其余几人都在附和。
“那看来你们都忘了,杨肃身边还有个沈长缨。”杨际抬眼望着他们道,“我这里收到的消息,沈长缨与杨肃近日过从甚密。
“她可是一路拼上来的将军,只要她下场,你们找的人只怕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詹事们面面相觑。有人道:“沈长缨如今有正四品将衔,担的也是正五品军职,她若下了场,回头赢了可得改任正六品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她会这么傻么?”
杨际轻哂:“虽说指挥使只有正六品,但晋王妃的位子可很值钱,她只要帮着杨肃拿下这一役,回头皇上必然会答应这门婚事。
“等到沈长缨成了晋王妃,后面很多事情就难说了。别忘了早前凌渊为了她告漕运司的事!”
说到前番之事,他胸脯忍不住起伏了一下。
扶杯静坐了良久的顾廉听到这里,侧首道:“殿下觉得沈长缨会为着个晋王妃的位子下场么?”
杨际沉吟未语。隔半晌他挪了挪身子:“你说的对,沈长缨拼着命的立功晋职,怎么会为着杨肃下这么大本钱?她要是冲着晋王妃的位置去,那才真叫得不偿失。”
顾廉缓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女人的心思难猜得很,还是得提防提防。”
……
重阳转眼即到,这一日秋高气爽,和风习习,大清早的便阳光明媚,简直让人充满了斗志。
上晌擂台就扎好了,冯少殷率兵布防,后金林军到来,两厢联合着把卫所里里外外守成了铜墙铁壁。
长缨立在树下眯着眼喝水的当口,少擎走过来:“听说五城兵马司那边几个指挥使还请了帮手,我看这回晋王可悬。”
赵志程他们有帮手这在长缨意料之中,不光是他们自己不甘心输阵,杨际和顾家也不会让杨肃赢。
看王府这边情况,搞不好确实得让佟琪下场才有赢面这都是势力不够惹的祸,可想而知前世里杨肃逐渐与杨际对抗的过程有多艰难。
“长缨,你会下场吗?”少擎问。
长缨手扶着木栏,望着远处的擂台没有回答。
“你可别犯傻,你这身功绩可是拼着命得到手的,千户长的军职是不高,但是有前途!
“你可别因为男人几句软和话就冲昏了头脑,我告诉你,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还是靠自己强!是傻子才会放弃千户长军职不要,去争个混混头儿!”
长缨斜睨了一眼他。
少擎绕到她这边,又开始劝:“他来日可得三宫六院,等到他大事已成,哪里还会记得你为他付出?
“我提醒你,像他这样的亲王,按例成亲后可是一次能得十个侧妃侍妾的!更别说将来!
“到时候人家可快活了,你呢?人老珠黄,还不知道被他忘到哪里”
“老五!”冯少殷率兵路过,一嗓子把他给吼住了:“你搁那叽叽咕咕什么呢?差事办完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少擎撂了两句。抬出脚来又叮嘱长缨:“可长点心!别乱来!”
长缨杵剑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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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他该明白的道理
宫里上晌祭祀,下晌就得前往吉山卫。m.www.uu234.net
杨肃午前回到王府,对谢蓬与佟琪各作一番耳提面命。
谢蓬他倒是放心,佟琪这边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别的都好说,主要是侍卫是侍卫,为将是为将,从官是从官,即便是佟琪能赢得下这场擂,将来不一定能带得好手下兵马。
这指挥使之职,可不光是当差而已,主要是还得配合好他。
“王爷有没有想过请沈将军帮忙?”窗前沉吟的时候,后方整理文书的秦陆说道,“若将军能出马,今日定不在话下。”
杨肃望着庭中青松:“你以为京师六卫千户长之职是那么好拿的么?”
秦陆不再吭声。
京师六卫几乎等同近卫,而五城兵马司却只有城内辖治权,不是正式军马,为着个擂台而把正五品的军职弄没了的确不值当。
杨肃拿起搁在几上的冠:“人都安顿好了么?”
秦陆躬身:“已经替换在王府侍卫里,先前已经都交代过。”
杨肃点头:“走吧。”
过了晌午,皇帝与文武百官就驾着马简行直奔吉山卫来了。
皇帝与东宫同时出行原本该避免,但因着路途并不远,且又是军营之中,加上两派都不希望仅对方到场而使场面失去控制,因为反对的人几乎没有。
自然,防卫措施也是做到了极致,不光是六卫皆派了兵马沿途值岗立哨,校场之内的看台上,甚至都按杨际的要求,在他与皇帝坐着的北面看台下方命侍卫设立了人墙与铁栏。
长缨围着那看台走了两圈,又眯眼盯着那铁栏看了会儿,才走开。
东阳伯以及负责掌着龙虎卫的荣胤先至吉山卫候驾,长缨路过与兵部尚书打招呼的时候,荣胤目光在追随她。
东阳伯道:“那丫头已经今非昔比。”
荣胤静望半日,扶剑别开目光:“是骡子是马,还得遛遛才知道。”
东阳伯抬手捋须,神色有些深沉。
长缨随在冯少殷之后跪地恭迎圣驾。
杨肃位列杨际之后,在马上看到了列队恭迎的长缨,眼神短暂交汇之后即继续入场。
他目光笃定,倒是看不出来忧心的样子。
赵志程他们也是带了不少人来,光是刀枪器械就拉了不少。
自然都需要检查,长缨主动揽了这差事,与金林卫的人逐样看过,确保没有问题才放行。
东宫的人还拖来了两大车酒,说是要给今日胜出者的奖励,持着宫中令牌畅行无阻,那恣意嚣张的模样,仿佛认准了王府必输。
长缨懒得理会,带着人巡场去了。
看客围坐四面,皇帝与杨际杨肃呈品字形坐于北面,其余三面百官坐了。
长缨带着黄绩周梁找了个人群间隙走进去围观。
随着鼓声开始,两边人马开始就位。谢蓬提着长戟下场,凛凛风姿委实尽显着英雄男儿的气概。
再看赵志程他们这边,也下了位健将,长缨不认识,但看姿态体格,不会是一般人。
她顺眼又看向他们座中,只见如这位一般的汉子还有好几个,赵志程不过是凭皇亲身份担的这份差职,自身并没有什么能力,他不可能会找得到这样的人对阵。
想到这里她把目光投向坐于皇帝左下首的杨际,恰好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
长缨微微勾唇,随后看向场中。
杨际同样也移目看向已然打斗的双方。
谢蓬英武不在话下,台上精彩纷呈,四座叫好声不绝,一开始凝重的气氛,逐渐竟有些热烈起来。
一连三四轮,谢蓬所向披蘼,但赵志程他们那边却还有一堆人待上。
三城兵马司,正副指挥使就各有九个,而他们有备而来,成心再以手下差吏的名义再添多几个,也让人无话可说。
毕竟说起来这场相争看起来不过是为着个职缺而已,表面上看去即便是杨肃输了,也无伤大雅。
但杨肃怎么能输?
此战不利,伤了士气,那么则实在可惜了借着漕粮入仓得下的赞誉以及参倒漕运司一批官员的这股势头。
她明白的道理,杨肃想必也明白。
她抬头看了看四下,凌渊与傅容他们几个坐在西面,也就是皇帝的右首这面,荣胤则与东阳伯盔甲于身坐于东面。文官来的不多,六部三法司各只有一两个人在场。
本来不过是几下就能解决的武拼,却来了这么多人,且皇帝太子同时出行,谁还会当成是寻常事?
凌渊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轻易就与她目光对上了。
长缨思量着,转身走出场地。
立在擂台外围木栏旁站了半晌,身后有脚步声。凌渊到了身侧,道:“他有没有把握?”
长缨未置可否。却反过来问他:“我听二哥说,你把我跟你说过的事告诉他们了。”
这是自上回他来问过她之后首次见面,她不指望他作出太大改变,毕竟目前看起来没有一点凌家有难的迹象,这些事真说破了也显得玄乎,目前只要他们能正视起来就够了。
凌渊望着远方,也未言语。
两人接了伺茶士兵的茶喝了,长缨最后看了眼侍卫把守着的那两车酒,与凌渊前后脚回到场中。
谢蓬又战胜了两轮,擂台上的他依旧英姿勃发,但到底胸脯已经起伏,出招也不如最初精准有力。
她往杨肃看去,杨肃依然镇定,除了目光深凝了些许,除此之外没有变化。
“哐啷!”
这时台上突然传来的兵器落地的声音吸引住所有人目光,连战了七轮的谢蓬终于被对手一枪挑飞了长戟!
判官鸣金收兵,谢蓬捡起戟来,摇摇晃晃立着却未肯下。
看台上的杨肃双眼微眯,未有行动,反倒是詹事府所立之处传来响亮的喝彩声。
“晋王府败,西城兵马司胜!”
衙吏们的唱号简直是赤、的讽刺,所有人都在看向杨肃,但最应该感到舒心的杨际却没有动,他目光牢牢锁紧在长缨身上。
杨肃望着转身看过来的谢蓬,侧首给了佟琪个眼神。
佟琪深躬首,转身往身后侍卫里扫了两眼,最后望准其中一个,比出手势。
长缨扫了眼他们,忽而解下长剑给周梁,走出人群到了擂台下,亲手击了鼓:“吉山卫沈长缨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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