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问过我,我的剑不同意
今日的剑山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便已经很令人震撼,但谁也想不到,最为震撼的事情,不是之前的那些事情,而是现如今正在发生的。
李扶摇当着整座剑山的弟子,对着孟晋这个登楼剑士说,他要向孟晋出剑。
李扶摇是什么人,他或许是这个世间最为惊艳的年轻剑士,或许是以后的剑仙,但不管怎么或许,他现如今就是一个朝暮剑士。
境界比之孟晋,中间要差去一个春秋境。
之前陈嵊对着孟晋出剑的时候,大家都看在眼里,知道就连春秋境界的陈嵊,都没有半点胜算,既然陈嵊都没有胜算,现在在朝暮境的李扶摇,恐怕也是如此。
没有人觉得他面对孟晋会有胜算,他们两个人相差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孟晋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一般的剑山弟子,他是登楼境界的剑士,光是凭自己那双眼睛一看,便知道此刻李扶摇的境界便该是在登楼,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法,但是这短暂维持境界并不太难。
既然都是登楼,自然会有一战之力。
孟晋浑浊的眼神落到李扶摇身上,苍老的声音就像这秋天的落叶一般沧桑,“你要和我比剑,或许便会死在我的剑下,你若是不做这些蠢事,以后是有可能成为沧海的。”
孟晋的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能让很多剑士都听见,能成为一位沧海剑仙是什么概念,这并非是光有天资便有的。
这个世间千万剑士,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说有沧海可能。
李扶摇说道:“师祖只要想做这个剑山掌教,那便要问过我的剑答应与否,我之前也说了,我是剑山客卿,我不同意重立掌教,这剑山就不能有新掌教。”
这句话已经把事情说死了,他是剑山客卿,还是那种独一份,若是讲道理,他便是最有道理的那个人,不讲道理的时候,他便拔剑,也不见得会输。
他之前在小园城一战的时候,有数位剑仙的剑气都在他的灵府里,和云端叶圣一战,李扶摇用去大半,剩下的又有些用来修复伤势,最后剩下这点剑气,已经不足以让他能短暂成为一位沧海剑仙了,只能短暂进入登楼境界,和之前已经进行过一场大战的孟晋一战了。
孟晋和落千言的一场生死之战,定然是对这位登楼剑士有过很严重的消耗,之后又耗费剑气将陈嵊击败,现在的孟晋恐怕只剩下五分实力而已了。
李扶摇是绝对可以一战的。
而且甚至会有可能会战而胜之。
话说太多的都是反派,李扶摇不是反派,因此便不再多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了那柄一直悬停的草渐青。
通体青绿的草渐青被李扶摇握在手中之后,只是瞬间便剑气充盈,通体变得更绿。
明月很自觉的从剑匣里掠出,悬停到李扶摇身侧,要不是剑十九至今都还在叶圣的镇妖碗里,李扶摇此刻便可悬停两柄剑了。
此刻手持草渐青,青丝剑在腰间微微颤鸣,似乎便有些不满。
不满归不满,李扶摇却没有理会。
剑气充盈山道,李扶摇心神全部都放在了这上面,孟晋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指合并,有一道剑诀捏出,然后天外便起了惊雷。
他作为剑山当初的掌教,境界高妙,所知剑法之多,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就像是这一剑天雷引,是记载在剑山典籍中的无上剑法,修炼起来极为有难度,但是孟晋却能不用剑便施展出来,这份功力没有个数百年,只怕是很难达到。
满天剑气汇聚到一点,然后剑气冲上云霄,便引来了这一阵紫雷。
只听见云端雷声阵阵,云海翻腾,看着便极为骇人,山上不乏有见识高远的弟子,看见这幅场景,失声道:“天雷引!”
天雷引,这不是普通的剑招,杀力极大,一般的剑士根本抵挡不住。
更何况李扶摇只有朝暮境而已。
面对这云端紫雷,李扶摇能有什么招架之力?
李扶摇仰头看天,沉默片刻之后,便是一剑斩出,青色的剑光划破云层,落到云海之上。
这天雷一旦形成,落入剑山,威势肯定要比现在更强,到时候应对起来肯定是极为困难,既然是这样,不如现在便将天雷击破,不让事情发生。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剑光沿着云层往上,很快便进入云海之中,没入云海之后,一阵青光出现,看着便让人觉得恐惧。
李扶摇毕竟在云端和叶圣有过大战,在面对这登楼剑招的时候,自然不会生出半点畏惧之意,这便是之前在云海之中大战的好处之一。
苍鹰见惯了长空的辽阔,到了低处,自然不会生出半点讶异。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孟晋抬头看了一眼云海里的景象,然后看着李扶摇说道:“你的境界是假的,但是剑道好像有些真,像是你这个年纪,有这个成就,我不得不说你很厉害。”
孟晋很少夸人,他这辈子毕竟除了想着长生之外,再没有想过别的事情。
李扶摇轻声道:“师祖已经到了登楼之巅,不想着往前走一步,去寻大自在,偏偏要被旁人所左右,真的不太适合练剑。”
听到这一番话,孟晋不怒反笑,“你才练剑多久,便说我不适合练剑。”
李扶摇提着剑,看着那些剑山弟子,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师祖这样做,本来便不算是对的,但师祖心里却不以为意,怪不得还不能登临沧海。”
孟晋之前尝试过要破开沧海,但是后来却失败了,之后的数百年里,他便没有再想过要破境的事情,那个时候他想的是要怎么活着,可是直到后面被某位圣人在北海边打败。
让他成了一条走狗之后,孟晋便开始想了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里,有懊恼,若是当初他便是一位剑仙了,那么这世间有什么地方他去不了,这世间有什么人他畏惧?
朝青秋还敢拿着剑这么让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那位圣人还能让他来抢剑山?
这些事情平日里都藏在心里,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会让他觉得不值当。
就好像是现在这样。
孟晋看着李扶摇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果然不适合做掌教,许寂当初的确没有选错。”
境界相当的两位修士交手,其实除去很多境界方面的因素之外,还得有其他因素,便有可能是决定胜负走向的关键。
孟晋脸上的情绪渐渐敛去,他伸手招来自己的剑,然后说道:“我很讨厌你,和朝青秋一个德行。”
“我今天要杀了你,哪怕你是我这一脉。”
孟晋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微不可闻,要想做剑山掌教,便需要服众,他现在已经达到了如此,但是真要刻意杀人的话,尤其是杀李扶摇的话,便要失去了很多簇拥。
这不可取。
或许是说杀了人不值当。
反正孟晋今日即便是要杀李扶摇,也不能就这样杀了。
至少也要伪装成失手。
他刚刚说的话,让李扶摇听了去,李扶摇很快便回道:“我今日不杀师祖,只要胜过便行了。”
孟晋冷哼一声,“你想胜过我,便是在做梦。”
李扶摇不发一言,只是看了一眼云端。
云端的雷声渐渐敛了,青色的剑光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是平和的云海。
剑山上到处都是剑意。
孟晋伸手落在一片黄叶上,伸手抹过之后,那片黄叶多余的部分便尽数落到山道上,只剩下一柄黄色小剑的形状,这便是一剑。
如此这般,孟晋伸手抹过许多黄叶,最后都变成了一柄黄色小剑。
那么此刻山道上便已经多了无数剑。
每一剑都在孟晋身边悬停。
李扶摇扭头看了看明月,笑道:“我这柄剑叫明月。”
自从剑仙万尺死后,他的御剑法门便已经失传,这天地间,除去现在的李扶摇之外,便再没有第二个人还会这御剑法门,因此,不管如何,也不论如何,说起来御剑,便该是李扶摇最擅长。
即便是那些沧海剑仙,可以凭借境界胜过李扶摇,但是绝对不可能在这御剑上有李扶摇的功夫精妙。
所以李扶摇仅仅是看了一眼明月,明月便掠出山道,遇上了那些黄色小剑。
明月剑身如一轮明月,黄色小剑还是如同落叶,当明月落到这里面的时候,便好似看见许多落叶在月下飞舞,让人一看,便觉着极为舒畅。
这是一幅美景。
山道上的弟子们都看得如痴如醉。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想起李扶摇是一个朝暮境的剑士了,他们只想知道这场比剑,到底会有怎样的景象产生。
这是一场万众瞩目的比剑。
若是不出意外,不管李扶摇今日的胜负,他都会被很多人记住,但前提是他要不死才行。
死了被人记住也没有什么用了。
明月和黄色小剑的缠斗看来是断时间里分不出胜负的,李扶摇松开草渐青。
这柄剑很快也加入了战局。
两柄剑没入黄色小剑之中,又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李扶摇按住腰间青丝剑的剑柄,默然不语。
说到底最后的生死之战,都还是需要和青丝搭伴才行。
当他正式拔出青丝的那一瞬间,便宣告了这场比剑的正式开始。
……
……
天色渐渐暗去,快要黑了,但是剑山的山道上还是有很多弟子。
陈玄是其中之一。
“陈师叔,李师叔手里的那柄剑叫什么?”
李扶摇太多剑,所以他们都不太清楚是什么,来历又是什么。
陈玄算是知道的比较多的,他看着那柄剑,沉默了片刻,“六千年前,这山河之中最后一位剑胚叫做白知寒,他的佩剑,叫做青丝。”
“何谓剑胚,便是剑士中资质最好的那一类人,那类人,是天生便要练剑的人,他们天赋极高,在剑道上走得十分之快,快到你根本想不到。”
“白知寒百年之内便成就登楼,假以时日便应当是沧海剑仙,若是不遇到那场大战,不会就此陨落。”
“他的那柄剑,现在就在李扶摇手里。”
说起这位白知寒,陈玄更是想起之前在白鱼镇的一场大战中,剑仙朝青秋将其重新唤醒,然后世人再一次见过这位剑胚的风采,要知道,当时沉斜山的那位观主梁亦,在面对这位剑胚的时候,几乎也是不敌。
要知道那位观主可是号称云端之下的人间第一修士!
白知寒有多强,一目可观。
“只是在白知寒之后,世间再无剑胚而已。”
陈玄叹了口气,这世间剑士也差不多整整六千年不曾有过自在的日子了。
弟子们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但是他们什么都想知道,听过这些事情之后,便都心神向往。
哪一位剑士不想自己的剑道是天下第一,哪一位剑士从练剑开始便不想自己是沧海剑仙?
……
……
密集的剑光不断的出现在山道上,孟晋握住手中的古剑,不断在找寻斩杀李扶摇的机会,在这之前,他和李扶摇已经几乎对剑无数次,有无数道剑光生出,消亡。
剑气很盛,剑光也很浓。
孟晋的一缕发丝被剑气斩落,飘落到山道上之后,片刻便起了一阵惊雷声。
那缕发很快便变得笔直如剑,冲着李扶摇便掠去,只用了一瞬,便斩落了李扶摇的一缕发。
李扶摇青丝横撩,斩断这一缕发,然后看着自己飘落的发丝,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但很快便再递出一剑。
孟晋一剑斩开这一道剑光,欺身而上,再没有任何前辈高人的怡然自得的态度,似乎从此刻开始,便已经当李扶摇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剑起势,剑尖炸开惊雷!
李扶摇脚尖在山道上一点,落到某颗剑木之上,可仅仅是瞬间,剑木便被孟晋一剑斩断。
李扶摇微微蹙眉,再往后退。
剑气随即又至。
这天地之间的剑气如同跗骨之蛆,阴魂不散!
李扶摇和在远处剑木之巅的孟晋再换数剑,却被孟晋一剑逼至剑仙大殿那边。
无数磅礴到了极点的剑气在此处萦绕。
李扶摇脚尖一点,落在某座高楼檐角之上,此楼和剑仙大殿成就犄角之势,一个不好,便有可能直接毁了那座剑仙大殿。
李扶摇落在檐角上,弓着身子,看着远处已经掠来的一剑,微微蹙眉,若是他的剑气还如当初小园城里的时候那般充沛,此刻一剑递出,便应当该是绝世一剑。
只是此刻灵府里的剑气几乎枯竭,想要出剑,威势也只能是登楼而已。
李扶摇左手缩进袖管之中,握住那柄寻仙剑,当初剑气过渡,便是以寻仙剑作为媒介,寻仙剑剑身里残留之剑气,也还有一些。
现在李扶摇便要借用一些。
剑气通过寻仙剑进入李扶摇的经脉,继而落入灵府之中,充盈灵府。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剑气四散开来,吹得一身衣衫随风而动。
孟晋冷笑道:“如此借用外力,不过取巧而已,大道难行,剑士更是如此,你若取巧,不过让自己更难行而已。”
孟晋随手扔出手中古剑,让那柄剑悬停在自己身前,然后双手大袖激荡,无数剑气从他身侧涌出,尽数斩向李扶摇。
无数道磅礴到了极致的剑气,纷纷掠向高楼,就好像是万剑齐发。
半空之中出现一道道白痕,一柄又一柄剑,尽数将那座高楼给斩的千疮百孔。
千疮百孔,只余李扶摇蹲着的那处檐角。
李扶摇脸色苍白。
这只余下五分剑气的孟晋境界一样高妙的不行。
……
……
山道那边,有没能第一时间来到那边的剑山弟子看见这幅场景,心急如焚的对着吴山河说道:“掌教,这般下去,是否要把剑仙大殿都给拆了去?!”
吴山河看向远处,知道那里的景象注定是要惨烈无比,“扶摇有分寸,若是师祖真的要动怒了,那也没有太多办法,拆了旧,再建新的便是。”
这句话里面包含了好些东西,都不是一句话就说清楚的。
陈玄皱眉道:“掌教认为李扶摇能有胜机?”
吴山河微笑道:“我这个师弟可能别的什么都缺,但是你说他缺机缘,哪里说的上,他既然能和师祖比剑,那肯定便是有把握的。”
说完这句话,吴山河顿了顿,随即说道:“况且我这个师弟,真的是厉害。”
陈玄不再说话,依着他的境界,看不出登楼这个境界的高下之分。
但是李扶摇能够撑到现在这个时候,便很能说明问题了,至少是能够各有来回的。
他看着剑仙大殿那边,感慨道:“这样的年轻人,才是剑士的未来啊!”
陈嵊不知道在哪里寻来了一壶酒,自己喝了一口之后,也不去看剑仙大殿的那边的光景,只是嘟囔道:“别忘了他是谁的徒弟。”
吴山河听到了,带着笑意问道:“师叔觉得很是骄傲?”
这好像是废话。
就是废话。
陈嵊白了他一眼,“你有这么个徒弟试试,你不骄傲?”
第六百五十七章 那么打一架吧
剑仙大殿那边的那场比剑,并未很快结束,在孟晋的剑气将那座高楼刺的千疮百孔,几乎是摇摇欲坠的时候,李扶摇从檐角上站了起来。
提着青丝剑的李扶摇一跃而下,从那处高楼上跳了下来,随着他跳下来之后,那座高楼随即倒塌,烟尘四起。
李扶摇的一头长发被烟尘惊动,有些飘荡。
孟晋身前悬停的那柄剑微微颤动,有些颤鸣声传了出来。
孟晋第一次认真睁大眼睛,再也不是之前那般态度。
之前一次次的试探,到了这里便要彻底落下帷幕,之后再出剑,便都是压箱底的东西了。
“再等你百年,即便是老夫对你,只怕是也要放在心里了,若是再过数百年,你或许便真的能够走在沧海里了。世间剑士,说起天资高绝,便以白知寒的剑胚两字作为最高,你虽说不是剑胚,但在此大世之中,能够走得如此之快,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孟晋如此夸赞李扶摇,也算是罕见。
李扶摇站直身子,笑道:“师祖不必多说,说到最后不还是要出剑?”
出剑自然是要出剑,这件事假不了。
孟晋冷然一笑,身后磅礴剑气再起,要是说之前山道上的那些黄色小剑便是孟晋了不得的手段,那么这个时候磅礴剑气起于身后,李扶摇感受那些剑意开始笼罩他开始,那便是天人手段。
在面对叶圣这样的云端圣人的时候,李扶摇会觉得对方是一座山岳,自己便站在山岳之前,仰头而观,差得太多,而面对孟晋这样的剑道大宗师的时候,李扶摇便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行人,正好碰见了一出湖泊,自己站在湖畔,看着那片湖水开始朝着他涌来。
越是同行,越知道各种精妙。
当李扶摇身后那座倒塌的高楼重新恢复原状,然后每一块木头都脱离那座高楼开始如同一剑掠向李扶摇的时候,那边山道上李扶摇的明月和草渐青两柄剑已经斩落了那些黄色小剑,急速掠到了李扶摇身侧,一左一右,相得益彰。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那座正在瓦解的高楼,平静道:“登楼之意,便是要竭力走的足够高,要是不够高,自然是看不到那片海的,但你的楼塌了,还怎么去看那片海?”
李扶摇双手微张,灵府里的气机尽数涌出,整个人如同身在狂风巨浪中的大海中,他便是那一叶扁舟。
风浪袭来,他却?倘徊欢??/p>
我见山川草木,我见世间万物,我都见过,但是我都不惧。
李扶摇灵府里无数剑气涌出,大江入河,银河落九天,便是如此威势而已。
无数狂暴的剑气从身上涌出,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条巨大的剑龙,龙头成就青色,龙须隐现,看着便极为骇人。
李扶摇脸色苍白,咬牙喊道:“开!”
当孟晋以整座高楼做剑要将李扶摇万剑穿心在此的时候,李扶摇不躲不避,反倒是用了一种最为直接简单的手段应对。
既然不躲,便只能直面。
那条剑龙卷入那高楼之前,张嘴一吞便将那些掠来的木剑吞入口中,然后剑龙仰天长啸。
声势骇然,似乎便已经到了极点。
剑山众人仰头而观,看着这条剑龙在剑仙大殿那边游走,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
有的剑士练剑已经几十年,但是也从未看见过这样的景象,登楼境如何,登楼境便是如此?
既然是如此,如何不让人心神向往?
吴山河看着这条剑龙,沉默不语,言乐就在他身边,看着这条剑龙,感叹道:“他走在我们前面,至于有多前面,就好像是我们在远处看见他的背影,等到我们走到那道背影之前才发现,那不过是幻影,其实他的背影还在远处!”
言乐从练剑开始便觉得极有自信,在没有遇到李扶摇之前,便觉得自己也是这个世间极为了不起的年轻剑士了,可是真当遇到李扶摇的时候,自己才发现,原来自己和李扶摇,差距还很远。
至于远到了何处,就如同他说的那番话一样。
吴山河还是在沉默,他和旁人不一样,旁人说起李扶摇如何如何厉害,那便是李扶摇如何厉害,但是要提起李扶摇的时候,便还要带上他一起比较。
当世剑士之中,只有他能够和李扶摇相提并论了。
陈嵊的眼睛里则是笑意越来越浓,没有哪一个人不愿意自己的弟子能够越来越出息的。
仔细一想,自己的这个弟子,从最开始学剑开始,便没有让陈嵊操过心,学剑也好,还是之后在世间行走也是如此。
现在还这么出息了。
陈嵊想想便觉得不错。
想完了李扶摇,自然便要想到另外一个徒弟赵大宝了。
那个小子应当也不错的。
……
……
剑龙在剑仙大殿那边已经将整整一座高楼吞下肚去,李扶摇脸色苍白的转过身来,那条剑龙还没有消散,还是在他身后盘旋。
孟晋的老脸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红晕,应当是有淤血堆积在了胸口,这便是受了伤,这是孟晋最开始和落千言比剑开始,所受的最重伤势。
这伤势,还是李扶摇这一位朝暮境剑士造成的。
孟晋随意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视线便落到了李扶摇身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扶摇没说话,只是目光一直在孟晋的小腹上,那个地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的剑划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诡异的却是那道伤口没有半点鲜血流出,就像是并没有那样一道伤口那样。
孟晋作为这登楼境的剑士,剑道修为岂能简简单单用高妙两个字来形容,何曾吃过如此大的亏。
今日是第一次,可能也会是最后一次。
李扶摇看着师祖说道:“师祖你输了。”
这一剑自然能分胜负。
孟晋说道:“我还没有倒下,说输了,还为时尚早。”
李扶摇哦了一声,然后往前走了几步,身边的两剑随即而动。
“那请师祖再出剑。”
李扶摇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孟晋看起来也好不了太多。
孟晋忽然问道:“倘若你没有短暂成为登楼境剑士的可能,我要这剑山你又有什么办法?”
李扶摇一怔,随即说道:“倘若如此,扶摇其实还和叶剑仙有些情分,只是剑山之事,我不愿意别人插手。”
叶长亭是这山河之中为数不多的几位剑仙之一,而且可以说得上是这几位剑仙中境界最高,杀力最强的那位,所以只要叶长亭出面,那么这件事情,便很好解决,孟晋要剑山掌教的位子,斩杀了便是。
就这么简单。
孟晋抬头看着李扶摇,淡然道:“这便是说,不管怎么样,剑山都不会落到我手里。”
如今的剑山,和当初的剑山不同,没有剑仙在远处看着,孟晋原本以为的,现在都不太相同了。
“若不是情分够大,也请不来叶剑仙出手。”
李扶摇依旧很平静。
自信是源于自己的实力。
李扶摇身后的剑龙仍旧在盘旋,他看着孟晋说道:“师祖要做的,其实我都知道,只是师祖要做的,我都不愿意师祖能做成,所以今日出剑,理所应当,也是必然,现在师祖若是退去,扶摇也不想知道师祖要争这掌教之位的因果,该如何便如何。”
“我这辈子,所求之事真的很少,头一件便是剑道走到最高处,但是后来发现,这并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既然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那么便不去想了,之后第二件想的事情,则是活的足够长,于是我便在北海隐姓埋名数百年,我以为这个世间没有人再知道了。”
“只是你不入沧海,怎知道这沧海之广阔?”
“我在这北海待了这么些年,能找到我的,尽数都是些沧海修士。”
孟晋笑道:“要成为沧海,才能有自在,这句话不是假的。”
李扶摇说道:“师祖,只求活着,有些事情其实真的很难活着。”
李扶摇虽说才到而立之年,但是有些经历,还是已经不少了,说这些话,也算是有感而发。
孟晋洒然一笑,沧桑的声音传出去很远,“我这辈子很怕死,哪怕是到了现在,也是如此,只是一辈子都没能痛快的打一架,今日便打一架好了。”
打一架就好了,事情远远没有孟晋说的这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灵府剑气尽数汇聚于经脉之中,片刻之后,便是一道更浓郁的剑意生出。
孟晋成为登楼已经数百年,在这数百年之间,他对于登楼的理解早已经不同于当初,而是越来越真切,而这些理解,对于孟晋来说,便是财富。
这些财富可以挥霍,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救命,就好像是今天一样。
孟晋真正要放开手脚厮杀,便是在今日。
也就是此刻。
李扶摇身后的那条剑龙呼啸而来,很快便到了孟晋身前,孟晋认真的看着这条剑龙,说了一个字。
“破!”
第六百五十八章 走狗老狗都成了死狗
随着破这个字一说出口,孟晋身前的剑便掠了出去,剑龙很大,这柄剑看着很小。
一大一小。
看着便十分渺小。
但是这一剑掠出的同时,李扶摇便知道自己那条剑龙要散了,剑龙要散了。
所以仅仅一瞬间,他便提了手中的剑,从远处掠了过去,青丝剑在地面拖出长长的一条沟壑,明月和草渐青两柄剑同样跟着而去,破空而去的两柄剑在空中掠出很远,比李扶摇更先到孟晋的身前,明月和草渐青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好剑,但到了孟晋身前之后,却是再难前行分毫,剑身瞬间弯曲,弧度之大,让人看了都要怀疑是不是这柄剑便要当场折断,但好在于这两柄剑真的看着要不好之前,李扶摇的一剑便到了孟晋身前。
孟晋伸手握住青丝剑。
一只手掌握住那柄长剑,孟晋的手掌鲜血淋漓,仅仅片刻之后,孟晋另外一只手便双指并拢,点在李扶摇的小腹上,无数磅礴的剑气从这里涌入,李扶摇如遭重击,整个人弓着身子如同一只大虾。
孟晋面色不改,看着这个面露痛苦之色的年轻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本来不想杀你,又有哪一位做师长的愿意杀掉自己这么有天资的弟子呢?”
“但是和我活着相比,你还是得死。”
孟晋今日说的话实在是不少了,这位剑山老掌教笑了笑,那两只手指紧紧的吸住李扶摇,然后便是平静的对视。
不出意外的话,那柄破开剑龙的古剑之后便会掠回过来,要将李扶摇一剑穿胸。
李扶摇没说话,在这个时候,正是十分危急的关头,就算是他想说话,也要掂量几分。
就在李扶摇身后,那柄之前掠出去的古剑此刻掠回,便是冲着李扶摇的后背去的。
此刻的局面,好像便成了最为危难的局面。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我当初在北海,在某处江底遇到过一件事,师祖肯定不知道。”
此刻剑在往这边来,孟晋随口问道:“你遇到的奇遇很多,就是不知道这一件是什么。”
李扶摇微笑道:“六千年前有位剑仙叫做万尺,他纵横山河靠的是一门御剑法门,御剑法门便是说能够御使许多剑,这是那位剑仙的秘法,他死之后,这秘法便已经失传,只是这之后便被我学到了。”
孟晋挑眉看向那两柄悬着的长剑,脸色有微微变化,之前他便想过李扶摇这带着这么多剑是有什么秘法,但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这就是万尺的御剑法门。
要知道那位剑仙,在当年是足以和柳巷一战的绝世剑仙,境界之高妙,远远超过其他的剑仙。
这位剑仙在剑山的记载中,也是被推崇到无以复加的。
孟晋冷笑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你李扶摇现在便是身处死局之中,即便有这么多秘法,哪又如何。
李扶摇微笑道:“那师祖可知我能御剑几柄?”
孟晋隐隐觉得有些不好。
能够御剑几柄?
“除去明月和草渐青之后,剑十九现如今就在叶圣的镇妖碗里,当初在小园城一战,弟子和叶圣有过一场生死之战!”
孟晋脸色一变再变,他看着李扶摇,眼神里的意思十分清楚,那便是你在胡说什么?!
叶圣是谁,那是云端圣人,是道门教主怎么会是你这么一个朝暮境便能够匹敌的?
李扶摇再说道:“我御剑四柄,除去那三柄之外,最后一柄叫寻仙!”
寻仙剑!
孟晋隐隐觉得耳熟,还尚未想起这柄剑的事情,便看到李扶摇的袖口处,有一柄短剑破开那袖口而出,凌厉异常,带着绝对锋利的剑气掠向他的胸膛!
那就是寻仙剑,就是李扶摇的第四剑!
这还算是一柄仙剑!
当初的剑仙辛坟飞升之后,留在人间的唯一东西,就是这柄剑。
李扶摇艰难的收回一只手,在寻仙剑落到孟晋胸膛之前,握住了剑柄,然后将这柄剑刺入了孟晋的胸膛。
李扶摇冷漠道:“师祖既然要我的命,那只好先请师祖去死了!”
言语之中,冷漠意味十足!
孟晋若是只想做剑山掌教,李扶摇还能当他是师祖,但是孟晋此刻对他生出了杀心,那么李扶摇便不会再把孟晋当作师祖,而是敌手。
面对敌手,李扶摇一直都是如此。
磅礴剑气顺着寻仙剑的剑尖迸发出来,很快便侵入孟晋的奇经八脉,最后便将孟晋的五脏六腑以及灵府彻底搅碎,孟晋的生机渐渐丧失。
这位登楼剑士在李扶摇身前,无力感渐渐涌上来。
孟晋低头看着胸口处那柄寻仙剑,这才自嘲笑道:“原来是柄仙剑,”
原来是柄仙剑。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很多事情,孟晋都没有想过。
他从来没有想过,李扶摇能够有登楼境界的战力,他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李扶摇竟然手里会有一柄仙剑。
竟然会有一柄仙剑。
那柄仙剑而且还停在他的胸口上。
这很可能是这世间唯一的一柄仙剑。
孟晋叹道:“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李扶摇没说话,他能感觉得到,孟晋的剑已经落不到他的后背上了。
孟晋说道:“原来还是我老了。”
这句话里有太多无奈的意味,孟晋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叫做眷念的情绪,他缓缓倒下去之前说道:“这个世界,应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说话这句话,孟晋倒了下去。
没有闭眼。
好像是还想再看看这个人间一样。
这个人间,他待得时间太长了,但是他真的还没有待够。
随着孟晋身死,那柄剑便落到了地面上。
李扶摇也坐了下去。
这一战,他真的耗费了太多心神,自然也耗费了太多体内,此刻终于站不住了。
他艰难的拔出寻仙剑,然后笑了笑。
草渐青和明月两柄剑都失去了牵引,落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天黑了。
星光又出现在了天幕。
第六百五十九章 这是我的意思
大战结束,剑山弟子们涌入剑仙大殿那边,几乎每个人都能看到一幅压根不敢相信的场景。
老掌教孟晋死了。
李扶摇还活着,他坐在地面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掌教……”
有弟子哽咽出声,他们早已经对这位老掌教生出了很多感情,之前老掌教剑斩落千言的时候,便已经在剑山弟子们心中建立了很高的威信,此刻老掌教死在了此地,很多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他们盯着李扶摇,眼睛通红,质问道:“老掌教对剑山有大功,你竟然杀了老掌教!”
“就是,你这个和妖女纠缠不清的人,竟然杀了老掌教!”
“你……”
“要知道,老掌教可是你的师祖,你竟然也下此毒手!”
有很多人都开始拔剑,好像下一刻便要斩杀李扶摇这个欺师灭祖的家伙。
李扶摇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默默嚼着从叶笙歌那里得来的丹药,然后他对着离着他最近的那个剑山弟子问道:“你想杀我?”
李扶摇眼神凌厉,看着这个剑山弟子的时候,眼里甚至还有杀机。
那剑山弟子被逼着后退好几步,然后厉声说道:“你这样的魔头,难道不该杀吗?”
魔头自然该杀,但是李扶摇不该杀。
来到这里的剑山弟子,不是全部都要怪罪李扶摇的,有些一直都站在吴山河身旁的剑士们,很快便抽出了腰间的剑,对准了自己的同门。
“李师叔是剑山客卿,又是掌教师弟,孟晋想要以下乱上,本来便是大罪,今日被李师叔斩杀,也算是罪有应得!你们想要杀李师叔,也是想要叛出剑山吗?!”
这样一项罪名扣在脑袋上,无论是谁,都无法承受的,何况他们还只是剑山的三代弟子而已。
三代弟子,境界能有多高?
有些二代弟子很快便站出来声援,“掌教尚未发话,李扶摇便擅自斩杀老掌教,这便是大罪,必须要严惩!”
“对对对,李扶摇不知道礼数,剑士比剑,胜负固然难料,但不至于将老掌教就这样斩杀!”
山上的声音十分嘈杂,说什么的都有,让人听不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
但是这件事的主角李扶摇,却是十分安静的坐在地面上,沉默不语。
……
……
吴山河拿下悬停在山道上那张黄叶上的剑令,看着星光下的剑山。
言乐就站在他身旁,同样看着剑仙大殿那边,他之前已经知道了李扶摇斩杀孟晋的消息,此刻陪着吴山河,其实也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李扶摇,“他真的走得很远了。”
吴山河把玩着手里的剑令,就像是山下的某个富家公子哥,“师祖这样的人,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可还是很厉害的剑士,竟然是被他杀了。”
说完这句话,吴山河甚至还摇了摇头,好像是有些不太明白怎么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师弟既然做了大事,我这个做师兄的,便去做些小事吧。”
说完这句话,吴山河便往剑仙大殿那边去了。
言乐跟在他的身后。
陈嵊独自朝着山间走去,那里还有个坐在小溪旁泡脚的少年。
那个少年低着头,情绪很低落,因为他知道山上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之前甚至还留下了好些泪水,但是没有让人看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旁忽然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和他的师兄是一样的。
赵大宝转过头,看着那张算是熟悉但又陌生的脸,纠结了一会儿,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
陈嵊问道:“你伤心什么?”
这个做师父的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赵大宝有些不适应,所以没说话。
“你师祖死了。”
“哦。”
“你师祖是被剑斩杀的。”
“哦。”
“你师祖是被你师兄杀的。”
“哪一个?”
“最亲的那一个。”
“师兄很厉害。”
陈嵊挑了挑眉,然后说道:“你师祖疼爱你,你师兄也疼爱你,你师兄杀了你师祖,你想怎么做?”
赵大宝木了一会儿,然后才愣头愣脑的说道:“我打不过师兄。”
“那你打得过你师兄,便要杀你师兄了?”
赵大宝摇摇头,“师兄待我好,我不能杀他。”
陈嵊狠狠的拍了一把这小子的脑袋,恶狠狠的说道:“你那个师祖被人挑唆,要把这剑山拱手送给别人,你师兄为了不让剑山变成外人的剑山,这才斩杀了你师祖,不说这件事有多凶险,光是斩杀你师祖这件事,便已经很是凶险了,你受你师祖的疼爱,念着他的好是应当的,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你要是怪你师兄,你就趁早给老子滚蛋!”
“我陈嵊没有你这么混账的徒弟!”
陈嵊拍了一把自己脑袋,然后一屁股坐在某块大石头上,那块大石头很快便碎裂开来。
赵大宝只是觉得很委屈,他抬头看着自己师父,低声说道:“我没有怪师兄,我也没有觉得师兄做的不对,我只是觉得师祖待我好,师祖现在不在了,我很伤心。”
陈嵊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叹了口气,安慰道:“小家伙,没有谁能够陪你到最后的,能够陪你走上一段路的人,都不多,你好好珍惜便是。”
陈嵊第一次主动的牵起这个少年的手,小声说道:“你师兄现在可能要遇到些麻烦了,我们去看看。”
赵大宝低着头,点头道:“好。”
……
……
吴山河穿过无数剑木,来到了剑山大殿之前,剑令一直在他手中,便是在昭示他是剑山掌教的事实。
也是在提醒这些剑山弟子。
看着这些剑山弟子,吴山河张口说道:“斩杀老掌教这件事,是我授意的。”
是我授意的。
“孟晋要夺剑山基业,我自然不能不管,即便他是我们的师祖。”
“在关乎剑山存亡的事情上,不管是谁,都不能例外!”
吴山河手里的剑令时不时拿到众人眼前。
陈玄听到这些话,第一时间是先点了点头,然后想要站出来说些话。
但很快便说不出来了。
第六百六十章 回礼
因为言乐站了出来,他站在人群之外,拿着一本名单,然后开始念出这上面的名字。
有些名字很响亮,因为他们已经在剑山待了很久,有的名字不太响亮,是因为他们才上山。
但不管是响亮还是不响亮的名字,都要被他念出来。
陈玄听着这些名字,觉得其中有好些名字都很熟悉,其中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便是袁风。
是那个当初在剑舍里问他孟晋的过往的那个少年。
言乐念完名字之后,很快便有弟子将这些人压下。
“已经查明,他们全部都是道门奸细!”
这句话一说出来,山上瞬间沸腾,今天山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以为最重要的事情是李扶摇斩杀孟晋的这件事,可是谁知道,竟然到了最后,还是这件事。
既然那些剑士是道门奸细,那么老掌教呢。
不必多想。
像是陈玄这样的人,早已经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孟晋若是一心在意剑山,自然不可能跳出来抢剑山掌教的位子,他即便不成为剑山掌教,也一样能够帮助剑山,可他非要跳出来,这便是说明了很多事情,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孟晋的居心不正。
但谁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毕竟孟晋曾经还是剑山掌教。
“掌教,如此一说,无凭无据,怎能令人信服?”
这是被拿下的某位剑士开口,陈玄定睛看去,这便是杨里,之前也是他做的最多。
吴山河看了一眼杨里,没有说话,只是出了一剑,剑光在星夜里穿过,很快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一剑毙命。
这便是朝暮境的吴山河的剑道修为。
言乐看着他们说道:“掌教早已经将他们的证据掌握,各位请移步。”
言乐在山上的威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他要说些什么话,倒是还有些人会听的,所以没有要多久,这便有人跟着他去了剑仙大殿了。
这里一片狼藉,都是之前李扶摇和孟晋的生死一战弄出来的,但剑仙大殿并没有半点破损。
吴山河没有理会那些剑山弟子,只是走到李扶摇身前,蹲下来看着他说道:“师弟果然不是一般人。”
李扶摇调用剑气进入灵府,却是发现灵府里早已经空荡,不管是那些剑仙留下的剑气,还是他自己的剑气,都已经空空如也。
只是好处在于李扶摇已经摸到了春秋境界的门槛,可能不用多少时间,便要一步跨过去。
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吴山河,他问道:“有酒吗?”
吴山河笑了笑,蹲下来说道:“我这里还有壶酒,给你喝?”
李扶摇看着吴山河。
吴山河拿出一个酒葫芦。
李扶摇一怔。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个酒葫芦就是当年李扶摇送给吴山河的礼物。
李扶摇问道:“送给我?”
吴山河摇头道:“这是你当年送我的礼物,怎么能要回去?”
李扶摇说道;“我记得你当年没有回礼。”
说着话,李扶摇拿过来酒葫芦,喝了一口酒,还是当年的酒水。
吴山河说道:“你不知道我不喝酒。”
李扶摇没说话。
吴山河把剑令摆在李扶摇面前,“这份礼物送给你,你要不要?”
这是剑令,代表着剑山掌教的位子,这要送给李扶摇,就是把剑山都送给了李扶摇。
李扶摇看着吴山河,也看着那块剑令。
这就是吴山河给的礼物,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但他就摆在自己面前,要是自己想选,便能够拿到。
李扶摇问道:“师兄没有别的东西了?”
吴山河没有说话。
李扶摇解下自己腰间的那块剑玉,平静说道;“这是老祖宗送给我的东西,我不想给你,也不想和你换。”
吴山河认真说道:“我不要这块剑玉,我不换,你要剑令,我便给你,你要剑山,我也给你,师祖要我的剑山,是要从我这里抢去,我不愿意,可是给你剑山,是我的主意,我能接受。”
剑山是老祖宗许寂传下来的,这是他当年留给吴山河的,现在吴山河要给李扶摇。
李扶摇看着那块剑令,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好像等到天上的黑云离开,又能看到星星的时候,李扶摇才说道:“你这块剑令上没有吊坠,不能吊在腰间,拿过来我不太好放,算了。”
这是个蹩脚的理由,但是在表达李扶摇的态度。
剑山是老祖宗留给你的,我不要,即便你给我,我还是不要。
吴山河笑了笑,仍旧没有收起剑令,而是说道:“师弟今日嫌弃它,不要明日又觉得它好看。”
李扶摇平静道:“我一向是个不太喜欢变心的人。”
“世道多变,人心也是如此,师弟今日这样说明日不见得会这样想,但不管是怎么想,今日不选,以后也就没得选了。”
“师兄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天上的星星有些好看,想多看几眼,但星星不是我的,我即便能出剑斩落,但它依旧不是我的,我能怎么办,我还是只能看看而已。”
“师弟这番话说的很透彻,就像师弟这个人一样,师弟能够斩杀师祖,想来是有好些奇遇,不知道能不能给师兄说上一二?”
李扶摇抬起头,看了几眼星星,“师兄应当好好想想剑山该何去何从,而不是管师弟的琐事。”
吴山河笑道:“都是客气话而已。”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以后不送师兄东西了,师兄回礼太重。”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把那个酒葫芦收了回来,不打算再给吴山河。
吴山河也没有再要的意思,只是看着星光,看着剑仙大殿,“师兄我太喜欢这个地方了,所以不愿意离开这里,也不愿意有别的人看着,所以做了些事情,看着便觉得很烦,但请师弟你不要觉得太烦。”
李扶摇摸着那个酒葫芦,笑了笑,但很快便没有了笑容,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很奇怪很奇怪。
他看着下山的路,轻声道:“我很失望。”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一剑斩去该斩的
来时可见满山星光,离时却只剩下一心失望。
李扶摇缓缓站起身来,明月和草渐青两柄剑都自己回到了剑匣之中,而另外一边,李扶摇收剑入鞘,再没有看眼前的剑令一眼,收起剑玉,他缓缓朝着山下走去。
师兄是吴山河,却不再是当初他在快要下山之前见过的那个师兄了。
或许师兄还是那个师兄,那就是自己当初从一开始都没有看清楚自己的这位师兄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就是因为还没有看清楚,所以才以为师兄会是自己心目中所想的那个样子,生出了这个想法,才会让他有些失望。
但如果一开始便知道师兄是怎样的人,那么又从哪里来的失望。
李扶摇自嘲一笑,拿出了老祖宗送出的那盏灯笼,提在手中,慢慢在这个星夜之中往山道那边走去。
赵大宝被陈嵊牵着,便等在山道那边,这一对师徒,等来了他们的徒弟和师兄。
陈嵊看了一眼那盏灯笼,然后问道:“你师兄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注意到了李扶摇腰间吊着的那个酒葫芦,那以前应当是在吴山河手里的。
李扶摇轻描淡写的说道:“师兄要回礼,送我一块剑令,我嫌弃礼物太贵重,就只好把这酒葫芦拿回来了。”
千里送鹅毛,有礼轻情意重的说法,当初李扶摇送出去这个葫芦的时候也是如此,但如今呢。
有些话说了一半便不用再说了,因为不管是听着这话的人,还是说话的人都知道了。
陈嵊说道:“今日果都是前日因,你觉得他做错了?”
李扶摇看了眼灯笼,老祖宗什么都给他了,就是剑山没给他,“师兄要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不能理解,我本来也没有和他争的心思。”
陈嵊在这个时候便一点都不像是之前那种无良师父,反倒是看着精明很多,他感慨道:“俗世里的帝王,即便是有再好的朋友,兄弟,等到某一天,那人的功劳大到有可能取代他,就是我们说的功高震主之后,这段关系便要走到尽头了,情意这两个字重要,但是不是最重要,俗世帝王的皇位重要,因为那是一国权柄,他不能交于他人,自然也就不能容忍有能够威胁他皇位的人出现,如今呢?这剑山不是比那俗世皇位更重要了?”
“吴山河不算是什么坏人,但你要说他和一样,师父就想给你一巴掌,好好打醒你。”
陈嵊揉了揉赵大宝的脑袋,也不太知道该怎么来安慰李扶摇,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而已。
李扶摇笑了笑,想起来当初的事情,“师父当初让我来剑山学剑,我便从白鱼镇来到了这里,这期间有多少辛苦,便不用说了,等走到这山下,师叔谢陆让我登山,还给了我小雪剑,但是没有告诉我要在天黑之前便到山顶去,后来我知道了师叔的苦心,可那个时候不知道,天黑之后,我站在山道尽头,就差一步便走上山顶,老祖宗就站在山顶看着我,然后他带着我去剑仙大殿,之后给了我一盏灯笼,下山的时候,约莫也是这般光景,我满心委屈,觉得愧疚。”
说到这里,李扶摇抬头看了一眼陈嵊,笑道:“可不是觉得对不起师父的栽培,毕竟师父对我也没有多上心。这种事情不是我信口胡诌,师弟肯定也很清楚。”
陈嵊脸色缓和许多,觉得李扶摇能说出这些话,倒也没有什么。
李扶摇牵过赵大宝的手。
那个少年没有躲避。
“我当时愧疚的是什么,还是青槐姑娘,我曾在分离之前和她说过,我有朝一日是一定要成为很厉害的剑士的,好让他来了山河这边不会被人欺负的,后来连剑山都没能上,自然是委屈和愧疚都有了。”
“在山道上我对自己说,我一点都不伤心,在山上还是山脚练剑都差不多,但实际上我心里伤心死了。”
李扶摇顿了顿,然后说道:“我就是个想的不太多的人,之前想青槐姑娘了,就想去看看他,后面在青天城头上,和朝剑仙喝了一次酒,便觉得十分心满意足,想去看看云端风景了,就好好练剑,想着有一日要走进沧海境界里,能够真正和朝剑仙一起喝过一次酒。”
“不知道师父练剑的时候会不会有自己想要追寻的那个人,但我肯定是有的,从师父说朝剑仙是这世间唯一的一位剑仙开始,便一直都是朝剑仙。”
李扶摇喝了口酒,“我也是个怕死的人,当初被人扔到白鱼镇的时候,还是个寒冬,那个人觉得我活不过那个冬天,但实际上呢,我怕死到了极点,就要好好的活着,熬过了冬天,还有之后的好些冬天。”
“我这么怕死的人,竟然也做了好些不怕死的事情,最开始一个人走北海,后来一个人走妖土,然后在白鱼镇,在雾山,在小园城,我做了好些有可能会死的时候,这要放在很多年前,我肯定都想不到,那个时候我就只想过,有一天我要是成了修士,我就回洛阳城,把那些害过我的人全部都处理掉,可为什么后面做了这么多事情,我自己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李扶摇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看着陈嵊继续说道:“师父,我不明白,我喜欢个姑娘,关他们什么事情,非要把我当作什么祸害?”
这件事一直被李扶摇埋在心底,直到之前在山上被剑山弟子们质问的时候,他才真的是有些受不了。
“我知道好人不一定有好报,那是因为我真的做过好人的,但是真的也没有得好报,但是师父,我并没有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觉得以后不该做好人了。”
“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次杀师祖也是这样,我是为了剑山,是为了师兄,是为了老祖宗。”
“可师兄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说来说去,这才是重点。
若是旁人这么待他,或许很快便能看到李扶摇的剑光,但是这个人却是师兄吴山河,让李扶摇心里堵得慌。
他喝了口酒,然后用力甩了甩脑袋。
只是即便发生今日的事情,以后剑山有难,他还是会出手,因为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剑山,但是吴山河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李扶摇不见得会再出手相助了,他不是大好人,至少今日之后,对吴山河就不算是好人了。
或许朋友都算不上了。
陈嵊说道:“他知道你不会要剑令,随意才会把剑令摆在你面前,但是不管他怎么想,摆剑令在你面前是事实,你怎么不去重新选择。”
当时剑玉和剑令都摆在他面前,他要是拿起剑令,便是剑山掌教,便和吴山河换了一条路,但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剑玉,选择了剑玉,那就是选择了原本的那条路。
说到底,这又是自己的选择。
“我不知道这对不对,但这是老祖宗的安排,我不想去改变。”
陈嵊冷声道:“那你怎么知道师父他没有选错?”
李扶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还是性格使然。
但不管如何说,最后这些事情,都是吴山河错了,不管如何,他李扶摇拼着这条命,去帮吴山河,最后却落到了这么个地步,不管是谁,都不能释然。
李扶摇蹲下身,看着赵大宝的小脸,认真问道:“师兄杀了师祖,你恨师兄吗?”
赵大宝一怔,咬着牙说道:“师兄是对的,师祖是错的,师祖不听劝,师兄做的没有错,那就不是什么问题。”
李扶摇摇摇头,“你要是真觉得我错了,便好好练剑,有一天对着我递出一剑就行了,只是在这之前,你还是我师弟,我还是你师兄,你出了事情,告诉我,我还是会护着你。”
赵大宝带着些哭腔说道:“师兄……”
李扶摇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多说了。
然后他松开了赵大宝的手,平淡道:“那师兄就下山了。”
陈嵊没有出言挽留。
也没有什么必要。
李扶摇提着灯笼朝着山下走去,这条山道依旧,所以也没有走多长时间便已经走到了山脚,山脚的破庙前,那株桃花依旧,只是入了秋,看着很没有精神,李扶摇走进破庙里,看着那三座塑像。
站了很久,李扶摇只是从那塑像底下拿出一坛酒,默默喝了不少,一个人絮絮叨叨,那灯笼就在门口。
星光落下,灯笼灯火闪烁。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李扶摇从破庙里走出来,看着门尘山。
他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便要离开剑山脚下了。
最后他随着门尘山山道走去,到了绿水湖前。
那里面当年有一只很大的乌龟。
李扶摇在岸边找了一条船,然后踏上船去,随着这条船往湖对面而去。
绿水湖不大,很快便能走到头。
李扶摇紧了紧身上的剑匣,踏上了岸,还是提着灯笼。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年轻人,在踏上岸之后,竟然抹了一把眼泪。
泪珠就滚落在湖水里。
第六百六十二章 人间又一年又一年
孟晋死了,这位觊觎剑山的老掌教已经进入了历史的尘埃里,剑山又要恢复到了往日的安宁之中,吴山河看着秋天到了尽头,看着冬天来了,看着风雪落到了人间,又落到了山上,沉默了很久,然后这才把那块剑令拿了出来。
秋天的时候,孟晋在山上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是为了做剑山掌教,但最后没有能够做成, 甚至还因此丧了命,后来山上的弟子知道了这是道门的阴谋,因此并没有发生什么躁动,更没有太多人想着要去道门讨个公道,谁都知道现在的局势,只是那日,山上杀了很多人,让整个剑山都安静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里,剑士们在努力练剑,冬天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剑士破开了瓶颈,从青丝境来到了太清境,还有些剑士从太清境来到了朝暮境,这些都要归结于之前在剑山上发生的那场比剑。
只是两场比剑,三个人,已经有两个人都死去了。
冬日的某个清晨,陈嵊在小雪开始下起来的时候,成为了一位登楼剑士。
这位山上的陈掌律本来天资便极为不凡,这些年看着慵懒,其实练剑并没有放下,所以在朝青秋离开之后,他成了这些雨后春笋里的其中一个,成了人间剑士的最高战力之一。
整个剑山的实力又强了好些。
他的境界又高了一分,在山上越发没有人敢质疑这位掌律了,只是有心人似乎能够看出来,这位掌律和掌教的关系实在是不太妙了,几次相遇,都并没有笑脸,山上有些什么吴山河召开的会议,也都看不到陈嵊的身影。
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周青和许吏回来了,他们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山上发生的事情,这次上山,并没有对那件事发表看法,只是许吏身侧还是两人,妇人和孩子,周青已经是孑然一身了。
周青的鬓角已经生出了些白发,看着有些憔悴了,那个之前在他身侧的女子,已经不见踪影。
许吏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此事免不了,大道难行,同行一段路,真的便是有缘了。”
许吏身旁的那妇人却是握住了许吏的手,她已经不是那普通的乡野妇人,自然知道许吏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有些同情的看了周青一眼,没有说话。
周青带着那女子去看过很多,山河风景,佛土宝刹,以及妖土风貌,这便是女子最后的愿景。
周青没有多说话,只是点头之后,平静道:“我要闭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去沧海一观,你见了掌教,替我说些话。”
说些话,能说些什么,只能说些该说的而已。
许吏点了点头。
……
……
吴山河站在山崖旁,风雪就在眼前,也在他身上,今年剑山的风雪比往年好像是还要大楚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了某人的心的缘故。
言乐穿了一身厚实的袄子,来到这边,片刻之后才说道:“不知道那夜掌教和李扶摇说了些什么,才让陈掌律都对掌教没了怜惜?”
吴山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都是个境界不算低的剑士了,怎么还穿这么多。”
言乐洒然一笑,“这就是我的剑道。”
吴山河没说话。
山崖上是沉默,沉默了很久,吴山河握紧那块剑令,才说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但是从来一百次,我都还要这么做。”
“只是太对不起他了。”
兴许是知道说的再多都于事无补,所以吴山河很快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他在崖边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才说道:“昭告山上,我要闭关冲击春秋境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言乐便生出了很多想法,但这些想法,最后归结到了一起,还是惊讶这两个字。
吴山河是这个世间最年轻的两位朝暮境剑士之一,但是这破入朝暮境才多久,怎么这个时候就能够冲击春秋境界了?
要知道,这个世间,能在这个世间成为春秋境界的修士,也就只有叶笙歌一个人。
只是惊讶归惊讶,这个消息还是很快便被言乐传了出去。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山上便沉默了。
这几年来,山上对于吴山河不满,多是因为这位年轻掌教的境界太过低微,一个朝暮境,实在是不能主持大局,即便这两次事情都被人压下,可第一次吴山河是借助盛京,第二次则是李扶摇,都不是吴山河自己,都说不上是他的功劳,可是如果吴山河破开朝暮境来到春秋境,那便不算是境界低微了,再加上他的这个年纪,所有人对吴山河,都要改变看法。
所以吴山河要是能破开朝暮,进入春秋境,便会是剑山上的转折。
所以冬天结束之后,每个剑士在练剑的时候,都在想着一件事,那便是这位掌教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关。
究竟是五年还是十年,亦或者更多。
世间已经有了三位剑仙,剑山上更是有三位登楼剑士,整个剑士一脉空前强大,这便是剑士一脉复兴的最好时间,每个剑士都很开心,因为那段晦暗的时光真的快要过去了。
……
……
洛阳城的冬天和别处的没有不同,只是形势同以往不一样,现如今这座城里没有太多修士敢做些什么了。
因为这座城里在去年连续已经有了整整两位沧海修士,一位史无前例的人间沧海修士,是延陵王朝最大的靠山,另外一位则更富有传奇,是学宫走出的剑仙。
有这么两位沧海修士坐镇,整个洛阳城,不会出现什么大事,这整个人间也找不出任何一处地方,能够像是这座洛阳城一般,有两位沧海修士待着。
在洛阳城里的某座府邸,有个少年正在赏雪,在屋子里有个女子在缝补衣裳,有柄剑在雪中到处飞来飞去,这些都是以往时光里发生了很多次的事情,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惊讶。
少年看着雪,看着从雪中走来的那个白衣男人,这才坐了下去。
来的人已经来了很多次,他的名字叫做叶长亭,他是个剑仙。
坐下之后,叶长亭说道:“我觉得杀人这件事不难,但是杀和尚就很麻烦了。”
少年哦了一声,随口问道:“你去佛土找那个和尚的麻烦了?”
叶长亭点点头,之前他要去杀那个老和尚,却是被慧稠僧救了下来,之后养好伤之后,他便又去了一次佛土。
少年问道:“你还是没能杀他。”
叶长亭没说话。
“没有人能在佛土里把他杀掉,就算是我,也不行。”
少年看着雪,回忆起来以往的事情,整个人显得很是老成。
叶长亭说道:“那盏灯笼有古怪。”
少年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的说道:“要是那盏灯笼没有古怪,不至于这些人都想把他抢到手里看看,那老和尚有这么一盏灯笼,不出佛土,不管是谁,都对付不了他,别人说和尚们不来山河是因为道门和儒教和他们签订了协议,可那个老和尚,所有人都愿意他离开山河,但是他就是不离开,因为只有在佛土,他才是死不了的。”
叶长亭闻言一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和尚有些古怪,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有这么古怪而已。
少年说道:“那个和尚你处理不了,别去想了,倒是李扶摇你该多看看。”
李扶摇之前在小园城大战云端的叶圣,最后全身而退,后来在剑山又大战孟晋,这样的年轻人,本来便值得多看几眼。
“我在北海见过孟晋的时候,便知道这个人为了活着,什么都做的出来,他被人挑唆去剑山,我也知道是为什么,只要让他活着,他什么都能做,现在死了,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至少清净了不少。”
叶长亭说道:“我听说吴山河要入春秋了。”
少年哦了一声,不算是太惊讶,“所有人都在争着那份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道机缘,这事情真的再正常不过了,吴山河和李扶摇,本来便是最希望成为沧海的人选之一。”
“只是吴山河要劈开那道屏障,李扶摇若是不出意外,应当要走在他前面。”
叶长亭对这些事情其实都不太感兴趣,要不是有李扶摇在这里,说不定他都懒得去提。
少年坐直身子,看着那场风雪。
“风雪之后,便有更好的春日,你看着吧。”
这句话很玄,但是说话的是他,便一定要让好好深思。
说完这句话之后,叶长亭点了点头。
少年看着他,“你怎么回事。”
叶长亭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你怎么还不走?”
少年说道:“我没有准备你的饭。”
叶长亭有不解的说道:“你重活一世,怎么开始吃饭了?”
“我这样的人,境界不高,不吃东西会死的。”
叶长亭笑了笑,“也是。”
“那你怎么还不走?”
“我等着吃饭。”
这句话他说的理所当然。
我是客人,来了之后,你总不能赶着我走,不让我吃饭吧?
女子没有赶人的习惯,所以庭院里很快便看到了炊烟。
炊烟袅袅,分外安静。
一如现在的人间。
……
……
春日来了又走了,秋天来了也走了。
冬天又来了。
洛阳城里某处传来了一声婴儿啼哭,这是今日来到人间的小家伙,声音很大,但是没有人觉着他吵。
守在门外的人们都很开心,比如李父李母,也比如程雨声,生孩子这种事情,本来对于修士来说,不是很急迫的事情,但是对于李父李母来说,这件事很是急迫,所以他们在这个时候,便决定生一个孩子。
从修士的角度来说,境界越高的修士,要想要生出孩子来,便越困难,好在他们的境界没有太高,所以生孩子这件事,便显得没有那么正常。
反正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生下来了这个孩子。
李父在门口等了很久,听到那一声啼哭之后,这才放下了心神,然后他便开始向程府下人发着赏钱,看着十分开心。
门槛那边,陈酒在喝酒,程雨声蹲在门槛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扶摇斩杀那老孟晋的事情,你听说了?”
陈酒喝了口酒,打趣道:“今后你要是欺负他的妹妹,恐怕不好办了。”
程雨声愁眉苦脸,“为什么都是年轻人,他就能够和登楼修士一战了?”
陈酒呵呵笑道:“你这小兔崽子知道个什么,你看看他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在妖土也好,在雾山也好,哪一次不是绝境逢生,这么一路走来,境界提升得快,这很正常,能够一个打你程雨声几十个也正常,你想要这么厉害,我保证你去走上一遍他走过的路,也会如此,当然,这前提是你小子要活着,不然就什么都免谈。”
程雨声唉声叹气,全然不管今天是不是他有个儿子来到人间。
陈酒站起身来,把酒葫芦放在腰间,好似自言自语说道:“这小子走的快,李昌谷也走的快,这朝青秋一离开人间,剑士们便好似活泛起来了,难不成真有所谓的剑道气运一说?”
他这番话全然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除去他之外,就没有别的人听见。
冬天又走了。
春天来了。
剑山上又有好些弟子破开了境界,就连陈玄都成为了朝暮境的剑士。
春末的时候,很多人聚集在吴山河的洞府前,想看看这位掌教会不会出来。
但是没有。
于是这样便又过了一年。
草长莺飞,夏日炎炎,秋风呼啸,冬雷震震。
夏天的时候,蝉鸣声响彻了剑山。
赵大宝破境了。
这位陈掌律的关门弟子,成为了一位青丝境的剑士,只用了三年左右。
已经是不错的苗子,但是没有太多人觉得惊讶。
因为所有人等在等着吴山河破关而出。
所有人都想着这位掌教什么时候能够出关。
但是一个夏天过去了,还是不见动静。
所有人都觉得今年是没有希望了。
但秋天的时候,有剑鸣声传遍剑山!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在意,因为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有个白裙女子来到了剑山脚下。
第六百六十三章 我来捶个人
剑鸣声响彻剑山,谁都知道是那位掌教破境了,这样一位已经走到了春秋境的掌教,对剑山来说,应当是一件十足的好事,而且吴山河一旦破境,不用多说,肯定会是轰动世间的大事之一。
从此剑山掌教,便不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剑山上一定会多出很多弟子愿意追随吴山河。
不管怎么说,即便吴山河还没有走到登楼境,但春秋境,已经足以坐一坐掌教的位子了。
面临这么个局面,本该是剑山上心都很振奋的时候,可谁都没有想过,那个女子会来到剑山。
毕竟那个女子的名字已经在世间很响亮了,况且她离开沉斜山之后的行踪,没有几个人知道。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
……
来剑山的那个女子穿了一身白裙,离开门尘山顶之后,却没有急着登山,可能是忌惮那剑山大阵的缘故,但实际上可能更多的原因是她想看看那颗在剑山脚下破庙前的桃花。
好些年前,她第一次来到剑山的时候,和某个已经不再人间的女子谈了些事情,然后便在这里种下了一颗桃花树,过了这么些年之后,那颗桃花树还在,但是之前她在山上碰见的那几个人,也就只剩下吴山河一个人而已了。
而这一次,她就是来找吴山河的。
她和吴山河不是朋友,没有什么情意,来找吴山河,自然不是来和他叙旧的,她来找他,只是为了打他一顿。
很多年前,第一次上山,吴山河第一次拦她上山,就被她打了一顿,当时打他,只是因为她要上山,现在打他,却是因为她之前听了一件事。
有个叫李扶摇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把某个叫孟晋的老头子打赢了,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之后,他就下山了,在星光之中,离开了剑山。
这好像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她不是一般人,她的消息很灵通,知道这件事里有些微妙的事情,她也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所以想了想之后,她觉得有些生气。
生气的原因不止是因为李扶摇是她的朋友,更因为,她听了这件事便觉得生气。
所以她来捶人了。
捶人的理由很牵强,但是她是叶笙歌,所以便显得没有那么牵强。
其实她早就来了,只是知道那个叫吴山河的人还在闭关,而闭关是因为他想成为春秋剑士,她觉得很好,因为只要吴山河成为春秋修士之后,那么她就不算是欺负他了,所以她在山下等了好些时日,直到剑鸣声响彻剑山的时候,叶笙歌才走上了剑山。
只是她没有立刻上山,只是在山脚那颗桃花树旁又种下一颗。
她很清楚,会有人拦着她。
那个人只能是吴山河。
论地位,吴山河是剑山掌教,地位尊崇,光说地位,是和观主梁亦相当的修士,要是普通修士,自然没有资格让吴山河出手,但是叶笙歌不是一般人,她是这个世间最年轻春秋修士,是道种,是世间天赋最高的那个人,可能也是历史上天赋最高的那个人,总之说来说去,她都不是普通人,所以他要出手,只能吴山河来拦下她。
吴山河也是春秋境,虽然只是才破开的境界,但他是剑士,杀力惊人,天生便占有优势,所以他不一定会落败。
所以当叶笙歌站起身看向剑山的时候,吴山河便来到了那边。
多年未见,吴山河的容貌更为成熟,不复当初青涩,而叶笙歌倒是如旧,她依然一身白裙,手里只是拿着一枝桃花枝。
吴山河腰间悬着山河剑。
他看着叶笙歌,神情复杂,多年之前山道上一战,他还记忆犹新,“叶笙歌,这里是剑山,你要登山?”
不管叶笙歌是出于何种目的登山,只要她走上这座剑山,便是对剑士一脉的挑衅。
“你来了,我就不用上山了。”
叶笙歌拿着桃花枝,看着吴山河说道:“我只是想来打你一顿,不上山。”
吴山河下山之前,想过很多,很多叶笙歌非要上山的理由,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发现自己想过的那些理由竟然都不是。
吴山河要是没有听错的话,叶笙歌刚刚说的是,她要捶他一顿。
“为什么?”
不管是谁,被人叫着要打他一顿,都是不会开心的事情,何况那个人是吴山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他。
叶笙歌说道:“李扶摇之前在山上杀了孟晋。”
这是个陈述句,没有询问,因为这件事已经世间皆知。
接着叶笙歌又说道:“后来那个夜里他就下了山。”
吴山河也不是蠢人,他很快便理解了这其中的意思,“你觉得是我逼走了我的师弟?”
李扶摇是他的师弟,这是事实。
“我认为事情是这样的。”
叶笙歌想来不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她不要你觉得,她也不要他觉得,她自己觉得了就行了。
吴山河冷声道:“你在说些什么?”
叶笙歌没有废话的兴趣,“我要是想和你打一架,你打不打?”
吴山河斩钉截铁的说道:“打!”
当年一战,他已经想了太多年,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还回去,现在他才破境春秋,正是最好的时机,而且只要击败叶笙歌,他的名声便要更大一些,这对于剑山来说,一定会是一件好事。
叶笙歌看着他,也没有废话,只是气机便已经涌出。
她是这个世间最年轻的春秋境,但也不是只修行的那些人,她的经历不会比李扶摇差,所以她不仅是这个世间最年轻的春秋境,也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春秋境。
在气机涌出的同时,吴山河的剑也到了那颗桃花枝前,他才破境,但是剑气已然很浓烈,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才入春秋的剑士,山河剑的剑光照亮了那株桃花树上的绿叶,叶笙歌看着那递出的一剑,不慌不忙,只是将手中的桃花枝往天上一抛,本来这只是一枝只有绿叶的树枝,可是在她往天上一抛之后,天际不知道为什么,便多了好些桃花,桃花花瓣一瓣瓣落下来,看着便好似下了一场桃花雨。
那些桃花雨,上面不知道蕴含多少气机,一瓣桃花便是一缕,这一场桃花雨,便是千万缕。
吴山河递出的那一剑,剑身周围很快便已经萦绕了许多桃花,那些桃花落在剑身上,依附在上面,但是却不被那些剑气驱离,吴山河手腕一抖,那些花瓣只是微微往外震开,但很快便又落回到剑身之上,这些剑气,就好像根本斩不到那些桃花一样。
其实如此微末之间,便早已经能够看出来叶笙歌的境界修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这一手细微的气机控制,便已经凌驾于当世所有春秋境界的修士之上。
叶笙歌的白裙随风而动,她不知道从何处拿出另外一截桃花枝,整个人如同柳絮掠过,全然不敢是不是在吴山河的一丈之内,到了吴山河身前,叶笙歌手中桃花枝往下一压,整个方圆数里之间,好像是有一座山岳下沉。
整个剑山,都能感觉得到震动。
……
……
剑山之上,春秋境界的剑士不是没有,但是没有谁敢说能在叶笙歌的桃花枝前,能够撑得了这么久,而那些境界更低的剑士,除去目瞪口呆之外,再不能再做些什么。
掌教吴山河这才破开境界进入春秋,出关便遇到这么一位极度难缠的敌手,想来此刻整个人都不会太好了,要知道这叶笙歌,不管是境界,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世间少有。
虽说吴山河是剑士,又是这剑山掌教,但是在场的人中,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着一场大战,会是吴山河最后以胜利结束。
恐怕今日就是吴山河踏入春秋境界之后的第一场大败!
陈嵊和许吏是山上能够看清这场大战的两个修士,这两位,都是山上的重要人物,又都是登楼修士,要是普通的春秋修士对敌,他们自然不会感兴趣,可是此刻是叶笙歌在那边,他们也有些好奇结局如何。
许吏看着那个白裙翻飞的女子,直言不讳的问道:“若是你我两人其中一人出剑,能够留下她吗?”
陈嵊毫不犹豫的说道:“不能。”
许吏皱眉道:“难不成她真有如此厉害?”
陈嵊喝了口酒,然后随手在衣服上一擦,这才说道:“首先她是叶笙歌,光凭境界便不是你我两人其中一人能够留下的,第二,她是叶笙歌,她身上有好些法器,她即便此刻是个朝暮境,你我都留不下她。”
叶笙歌是世间最强大的春秋境,可和她境界一起的,还有就是她的法器一起广为流传。
她是出了名打得过的不愿意费力打,打不过的,她也更不愿意费力打。
在用法器就能赢的情况下,她估计不愿意亲自动手。
陈嵊当年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便被震惊了一次,后来在雾山里听闻了很多事情,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她来剑山,又不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许吏嗯了一声,只是注意到叶笙歌真的没有拿出法器来,这才上了心。
陈嵊笑道:“要是这个丫头不用法器,一般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她真的想要打吴山河一顿,第二个是她一定要打吴山河一顿。”
“至于为什么,这件事,我怎么觉得是和我那个徒弟有关?”
许吏扭过头去,不想看陈嵊自己吹嘘。
这有个不得了的徒弟真不得了?
我以后也去找一个!
……
……
吴山河第一次觉得用剑这般无趣,他的剑在他手里,但是却不能刺向他想要刺去的地方,当他想要一剑斩向叶笙歌的时候,那些剑身上的桃花便要把他往别处引去,
这是极为无奈的事情,剑在他手里,偏偏又和没有在他手里差不多,这里在他开始练剑以来,所遇到的最无奈的局面之一。
而在很多年前,他也遇到过一次,对面站着的,还是叶笙歌。
这个女人好似有些阴魂不散,但说到底,还是他们有缘。
良缘和孽缘都是缘分。
说不清楚。
吴山河咬牙把灵府里的剑气尽数涌入经脉之中,片刻之后更是已经落到了剑身上,那柄山河剑上剑罡大作,整个剑身上尽数都是光芒。
这一次,才真的将那些剑身上的桃花逼退。
无数花瓣被剑气斩落,但是很快那些在天际的花瓣却是就落到了吴山河的身上,那是无数道气机,都落到吴山河的身体上,结果可想而知。
吴山河身上的剑气尽数炸开,斩落好些花瓣,但是还是没能将全部花瓣都斩开,片刻之后,真的便有许多气机在他身上炸开。
只是很轻微的响声。
但是如同威势极大,只是一瞬,吴山河身上便出现了很多血口。
看着便极为凄惨。
那些鲜血顺着吴山河的剑袍上滚落下来,在地上流去,这便是受了很重的伤。
叶笙歌眼见如此,也不是不依不饶,她只是要捶吴山河一顿,而不是真要想着和他不死不休。
吴山河却是很快便再递出一剑,这位剑山掌教显然是不允许自己便这样败了。
一道剑罡从吴山河的山河剑上开始,缓缓变大,最后便成了一道参天剑罡,很快便落到了叶笙歌身前,叶笙歌看着这道巨大的剑罡,只是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了那道剑罡的剑尖前面,那道剑罡斩下来,便正好在她脚前,不足一寸之处。
叶笙歌脚尖轻点,踩着剑罡便往上而去,手里的桃花枝不断的要将这些剑气驱散,倒也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不愿意剑气惊扰到了自己的衣裙。
吴山河不知道她是这个想法,要是知道的话,肯定整个人都会觉得更加郁闷。
叶笙歌在剑罡上缓行,最后落到吴山河的剑尖之上,那双白色的鞋让吴山河看着分外讽刺。
同是春秋境,可他面对叶笙歌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胜算。
叶笙歌站在剑尖之上,微微用力,整个人便往下落去,仅仅片刻,便让那柄山河剑陷入土中。
剑罡未散,在这里斩开一条长长的沟壑。
看着便极为骇人。
那道沟壑还在,这便是春秋境修士战斗的威势。
叶笙歌从剑尖上飘落,站在远处,气机都尽数敛去。
她叹了口气,这就是收手了。
吴山河神色复杂,但还是没有怎么说话,他提剑而立,看着便觉得极为凄惨。
“你这个春秋境不如他。”
叶笙歌笑了笑,就像春天开出的一朵桃花。
“他不可能走得这么快。”
吴山河虽然输了,但是他不愿意承认李扶摇现在也是春秋境。
“你信不信,我下一次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春秋境了?”
叶笙歌很自信,但是没有说太话,她收了手上的桃花枝,“我在那颗桃花树旁又种了一颗,下次你要是能胜我就可以把它拔了。”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是现在我胜过了你,你便没有资格去处理那颗桃花树。
说完这些,叶笙歌也不再理会吴山河,转身便走,很是洒脱。
这打的一场架,其实和道门剑士没有什么关联,就是两个人而已。
一个李扶摇,一个叶笙歌。
我叶笙歌这辈子没有什么朋友,李扶摇算一个,也就只有这一个,我听说你被人欺负了,你不好意思出手,那我就来帮你。
这是一种默契,根本不用怎么开口。
就好像是之前李扶摇想要去试着收服那柄寻仙剑的时候,先写信问一问叶笙歌。
这都是一样的。
叶笙歌上山打架走的快,下山的时候就要慢一些,因此这才在山道上能遇见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在练剑,境界不高,但是看着很舒适,叶笙歌停下脚步看了他几眼。
少年也注意到了叶笙歌,脱口而出说道:“师姐你好漂亮。”
赵大宝一开始便在这里练剑,师兄吴山河破关而出这件事他不知道,后来叶笙歌上山他也不知道,至于叶笙歌把吴山河捶了一顿,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以为叶笙歌是山上的弟子。
叶笙歌摇头道:“我不是山上的剑士。”
赵大宝哦一声,挠了挠头,善意说道:“那姐姐你赶紧上山,这要是天黑了,还没有走到山顶的话,就不能练剑了。”
“我也不是想要拜入剑山。”
“那姐姐你来做什么?”
赵大宝练剑的日子占了大多数时间,大脑貌似有些不太醒事了。
叶笙歌觉得他有些意思,看着他说道:“我来这里捶个人。”
“捶谁?”
赵大宝真的很有意思。
叶笙歌笑了笑,看着之前那座山说道:“捶吴山河,现在人捶完了,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叶笙歌不打算再多说了,整个人便往前飘去,很快便消失在赵大宝视线里。
只留下在山道上的赵大宝一阵凌乱。
捶人?
捶掌教师兄?
掌教师兄现在出关了吗?
赵大宝真的是个有意思的人。
第六百六十四章 说书先生不讲道理的朋友
叶笙歌上剑山捶人这件事,是在秋天,冬天的时候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世间。
那个时候世间还没有下雪,哪怕一场。
道门一脉的修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觉得很是解气,这剑士一脉自从那位李昌谷也成为一位剑仙之后,整个剑士一脉,风光一时无两,此刻有人让那位剑山掌教尝过一场大败,自然是大快人心的时候,之前有很多修士觉得叶笙歌的身份是给道门修士抹黑,但是在这一次事情之后,便有很多人,便有了不同的想法。
叶笙歌是道门弟子,又是叶圣的子嗣,这一点不用说,以后叶笙歌不管如何都不会站在妖族那边,那么便是说,这位道门天骄,即便身体里有一半的妖族血液,但整个人还是心向人族,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容她?
有了这个想法,很多之前心中有疙瘩的修士都能解开了,只是还会有好些固执的人,不会这么想而已。
……
……
山上的修士是怎么想,这不关山下的百姓的时候,百姓们要过的日子,就是春夏秋冬四个字。
一年又一年。
在山河西边,有个小镇在梁溪境内的边陲小国里,这座小镇叫做秋风镇。
镇子不大,只有数百户人家,与世隔绝,便几乎说的就是这座小镇。
小镇里有只有一座酒楼,平日里很普通,但是在半年前开始,这座酒楼里便不太普通了。
因为这里来了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来到这里之后,一开始便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在小镇的西边买了一座小院,然后在那里待了几日之后,就开始在河里钓鱼。
钓了几天鱼之后,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走进那座酒楼,在那座酒楼里吃了一次东西。
等到日落的时候,他拉住那个掌柜的,和他说了好些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那个掌柜最开始一脸木然,最后却是点了点头。
于是从第二日开始,这座酒楼里便多了一位说书先生,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看着脸生,但是看着便有书卷之气,当他开始在这里说书开始,这座酒楼的生意便越发火红了,那个掌柜的眉开眼笑,这挣钱的生意,没有说是嫌弃这钱来得多的。
又是一日夕阳西下。
年轻人在酒楼里等着客人散尽,然后在酒楼掌柜的那里拿到当天的银子,出酒楼的时候,顺手给了那小二些散碎银子。
然后路过街道里的某处包子铺,买了好几个包子,自己咬了一个,剩下的都给了守在某条小巷巷口的老黄狗。
年轻人慢悠悠的在另外的酒铺子里打了些酒,这才回到之前的那座小院里。
走进院子里,年轻人坐到那竹椅上,看着那快要散去的晚霞,然后整个人都极为放松。
他取出腰间的酒葫芦,喝了几口酒,然后开始哼着某支小曲。
看着就真像是某个落榜之后的读书人,穷途末路,说书为生,偏偏心里还有读书人的骨气,
看着便十分颓唐。
只是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了他,毕竟都是自己的选择。
这个年轻人喝完了酒,差不多便是晚霞已经没了的光景,只有一片夜色。
月光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拉了黑云遮脸,人间倒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星星倒是零散的挂在夜空上。
星光一如既往。
年轻人忽然站起身来。
因为小院门口出现了个白裙女子。
这个女子的面容生的十分漂亮,让人看了,便觉着心里有春水荡漾。
偏偏这个年轻人不是这般想的,他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视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询问一番,不可能是什么罪过。
那个白裙女子推开本来已经关上的门,走进院子里,看着那个年轻人,说道:“我要找的人,不可能找不到,所以你只要不是死了,都不可能不被找到。”
年轻人苦笑道:“我知道你能找到我,但是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找我。”
我能找到你,和我要找到你是两种情况,不能混为一谈。
那个白裙女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说道:“我去了一趟剑山,没有做什么大事,就是把吴山河捶了一顿。”
天底下穿白裙的女子很多,但是能上剑山的,一定不多,只能是叶笙歌。
而叶笙歌要费心去找的年轻人也只能是那个李扶摇。
叶笙歌看了李扶摇一眼,然后说道:“我不太喜欢他,又听了些事情,所以就去捶了他一顿,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我真的觉得还不错。”李扶摇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他自然也能想到叶笙歌这样做是为了他。
叶笙歌继续说道:“我下山的时候,甚至还和吴山河打了个赌,说了等我下次见你的时候,你就一定是个春秋境了。”
“但是现在你让我输了。”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对不住,我这些日子没有怎么练剑,所以差点意思。”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扶摇站起身,把唯一的那把竹椅让给了叶笙歌,叶笙歌也不客气,走过去便坐下了,她问道:“我觉得你不会这样便开始陷入自己怀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钓鱼说书,我觉得有意思。”
“有意思?”
李扶摇想了想,“这让我想到了我在白鱼镇过的日子,只是我钓鱼的水平不高,这好些日子了,也没有钓起来一条。”
叶笙歌说道:“我的技术还行,我教你。”
“我也想听听你说书。”
李扶摇讶异道:“你要在这里住下?”
“不可以?”
叶笙歌神情还是那般平静。
李扶摇说道:“我就是想不到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呆着,你要是愿意,也没事,但是你要待多久。”
“等到你春秋为止,然后你陪我去佛土。”
“去佛土干什么?”
“看灯笼。”
李扶摇捂着额头,“为什么要我陪你去。”
“因为你让我输了。”
女人不愿意讲道理,所以她们往往很会讲歪理。
第六百六十五章 说书先生的朋友有点凶
于是在那个秋末的某一天开始,那个才来秋风镇的说书先生就多了一个不愿意讲道理的朋友,这个朋友先是被那些整日都在河边钓鱼的老人家知道,然后经过他们一传播,渐渐便有更多人知道了那个年轻的说书先生是有个媳妇了。
是媳妇儿,不是朋友。
而且很快,这秋风镇里便开始流传着一个故事,说的便是那个落魄的说书先生,以前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富家公子,也算的上是衣食无忧,家里早早便为他许下了一家人家,那家人的女儿便是那个白裙女子,只可惜那个说书先生家道中落,竟然破败了,而说书先生参加科举考试,也没有能考上,那说书先生觉得无颜以对之前有婚约的那家人,所以便远行离开故乡,来到了此处,而那家人也认为他家里破败了,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所以也不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可是那白裙女子认定了说书先生就是她的夫君,因此很快便不顾家里的反对,很快便来到了这边,就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不知道是被谁这么一宣传,很快便传遍整个秋风镇,这简直是要比说书先生说的那么多故事还要吸引人。
所以很多人都深信不疑。
更有好些人专程去看那说书先生的院子里,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女子。
外界的声音对于李扶摇和叶笙歌来说,不值一提。
李扶摇仍旧每日都去说书,偶尔有空闲时光,便去河边和叶笙歌学学钓鱼,至于到底有没有学到钓鱼的方法,这不好说,毕竟钓鱼也靠运气,他李扶摇钓不起来鱼,也不能怪她叶笙歌的方法不行。
除去钓鱼之外,这两个人偶尔还在黄昏的时候站在院子里看看夕阳,只是入冬之后,这夕阳也很少见了,直到某日有一场雪落到人间,他们两人便再看不到夕阳。
秋有风,冬有雪。
这本来就是世间无数年都在出现的事情。
“时间这个东西,真的很难琢磨,我记着才下雪不久,怎么又开始了?”
李扶摇在屋檐下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咬了几口之后,随手丢在院子外面,那里有条大黄狗已经等了很久,等接到这肉包子之后,发出几声满意的吠叫,叼着包子便远去了。
李扶摇摆摆手,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有时间,还真该来听听我说书,我练剑第二,说书第一,听了保管你心甘情愿的把银子拿出来,还要把那个故事回味好些遍。”
“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
李扶摇往前走了两步,倚在门框上,看着在灶房里的用他的那柄寻仙剑做菜刀的女子。
寻仙剑是一柄残次的仙剑,但也是一柄仙剑,本来该是很有傲气的一柄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叶笙歌的手里,便安静的不得了,让人觉得很奇怪。
叶笙歌随意斩开几块芋头,丢入之前的鸡汤里,没有扭头便问道:“你的那些故事里,有我?”
李扶摇盯着叶笙歌把芋头丢入鸡汤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道:“你这样煮过东西?”
叶笙歌摇摇头,很诚实的说道:“没有,只是看过有人把鸡和芋头放在一起的。”
李扶摇捂着额头,倒也没有再说话,像是他们这样的修士,境界已然高的没办法说了,要想吃东西被毒死,这都是十分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即便是叶笙歌要做出来一锅毒药,充其量就是难吃一些,要想让他们死去,这还是不可能的。
“要不你来做?”
叶笙歌平静的看着李扶摇,但是这眼神里,让人怎么都能看到有杀气。
李扶摇缩回脑袋,把一旁的木板凳拖过来,坐在木凳上,李扶摇看着那场大雪,轻声说着话,“你在沉斜山看过这么大的一场雪吗?”
“看过,只是没有看几眼,我那些年不喜欢看雪。”
“你除了喜欢修行之外,还喜欢什么?”
“桃花。”
“没了?”
“还有。”
……
……
李扶摇感觉气氛有些怪异,所以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反倒是说道:“你说那位观主把你体内的妖血给压制住了,让你的境界大打折扣,怎么你这样还把师兄揍了一顿?”
叶笙歌放下手里的锅铲,也解下身前的围裙,其实依着她的境界,要想着不让汤水沾到她身上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只是看着那些做饭的妇人是这般的,那么她也这般就是。
“你师兄才出关,境界不稳,加上我用你的事情让他的心神不稳,所以那场架才打得轻松。”
“只不过我要是没被师父的符?压制住妖血,他还是没有半点赢的可能。”
李扶摇啧啧赞道:“所以这样便是说,不管怎么样,师兄都胜不过你?”
“我还没有用法器。”
叶笙歌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巴,对于这件事不想再说,她和吴山河之间的差距,不是看到的这么简单,甚至于她和这世间所有年轻修士的差距也是不是有人看到的这么简单,她要是打定主意要杀吴山河。
吴山河或许坚持不过一炷香。
因为真要是这样的话,叶笙歌便可能是将所有的手段都用了出来,这样的叶笙歌,就连登楼修士都会觉得棘手,何况是吴山河。
当初的那位言河圣人在面对叶笙歌的时候,不也是没有半点办法吗?
这便是例子。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这岂不是说,天底下的春秋修士,距离你,都至少有一步的距离?”
“两步。”
叶笙歌不是个谦虚的人,也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所以她很简单直接。
李扶摇笑道:“那我以后成了春秋境,距离你差不多有多远?”
叶笙歌从那灶房里往前踏了一步,“依着你的那些古怪法门,御剑这么多,大概便差我一步左右。”
然后她再往前走了半步,“加上这柄寻仙剑,还差半步。”
李扶摇看着那半步,这半步就是一道天堑,把他和叶笙歌隔绝开来,世间所有春秋修士,包括以后已经成为春秋境的李扶摇,都在那半步之外。
叶笙歌继续轻描淡写的说道:“你要是不快一些,我便要去登楼看看了。”
叶笙歌的修行并未刻意,可是她的天赋也好,还是说血脉也好,已经让她走在了所有人之前,说起破境这两个字的时候,也就只有她,才能这般随便,说破境那便破境吧。
李扶摇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不想去听这些话,他修行这种事情,和谁比都行,就偏偏不和叶笙歌比。
因为绝大多数,他都比不过。
……
……
大雪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但是事情是一直都要做的,所以李扶摇很快便撑开油纸伞走出了小院。
当然是先吃了那只鸡和那些芋头。
叶笙歌肯定是不知道有一道菜叫做芋儿鸡的,不然她绝对不会把这道菜做得这么难吃,只是这个世间似乎也没有几个人有运气能够吃到道种做的菜了。
事实是就连观主都没能有这个机会吃到道种做过的菜。
李扶摇要去酒楼说书,叶笙歌却是出了院子,在某条小巷子里出现了。
有个老道士出现在了这里。
叶笙歌的行踪相对而言,算是秘密,但这个世间绝对没有永远的秘密。
所以她的行踪暴露了。
叶笙歌瞥了这个老道士一眼,倒是没有认出这人来自那座道观。
老道士生着一张不讨喜的脸庞,他看着叶笙歌,带着些感叹说道:“你这个妖女,上了剑山,老道便一直寻着你,谁知道你躲在了这里,让老道真是一顿好找。”
叶笙歌挑了挑眉,问道:“你现在已经登楼了?”
老道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你这个妖女在说什么。”
叶笙歌不说话,其实她的意思很清楚,你既然不是一个登楼境界的修士,那么你哪里来的自信要来找我的麻烦?
只是这些话叶笙歌没有多说,只是很快便出手了。
小巷里有大雪,更有她的气机。
无数磅礴的气机卷起风雪向着那老道士而去,老道士一脸惊恐,这场风雪,很快便将那老道士整个人淹没在那里。
等到风雪散尽,叶笙歌便已经到了老道士身前,她从怀里拿出一柄短剑,或许叫做菜刀更好。
这就是那柄寻仙剑。
她握住寻仙剑,一剑刺入那老道士的胸膛。
叶笙歌看着一脸惊愕的老道士,“你想问我为什么用剑,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强?”
叶笙歌抽出寻仙剑,“这个问题,等有机会再告诉你。”
抽出短剑,叶笙歌伸手往那老道士身上贴了一张符?。
然后很快这老道士身上便生起了火,这可是在大雪之中。
也是如此。
小巷尽头,便出现了第二个人。
叶笙歌伸手将寻仙剑收回袖中。
神情仍旧平静。
在千万里之外,某座山中,道观里有一盏长明灯突然熄灭。
那个正在增添灯油的小道士一脸惊恐。
而在山脚,有个中年道人,伸手随意一撕,便将那所谓的护山大阵给撕碎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那是个不好惹的女人
小巷尽头出现的第二位不速之客看着叶笙歌将那老道士杀了之后,眉头微皱,但还是没做什么。
然后他便看着叶笙歌转头看向他,叶笙歌的眼神里有些奇怪的情绪,但是很快便归结于平静。
她看着那个中年男人说道:“你也不是登楼。”
这又是一位春秋境修士,这前后两位春秋境修士出现这座小镇里了。
之前那位不是登楼的老道士被她在极短的时间里便斩杀了,这么一位,也不是登楼,自然便没有赢过她的可能。
“我带来了山里的镇观之宝。”
这个男人自然知道叶笙歌的厉害,春秋境的修士,没有多少人能够杀她。
但是他不一样,他带着山中至宝,相信能够无限缩短他和叶笙歌之前的差距,当差距缩小了之后,自然便会有胜算。
叶笙歌挑眉道:“不见得会是很厉害的东西。”
那男人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我之前真觉得我有机会,但是看了你这么快便杀了那位道兄之后,我觉得好像要杀你,不太容易了。”
叶笙歌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总得试试。”
那男人微笑道:“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果然不愧是道种。”
话音未落,他便出手了,在小巷里先是出现了数道符?,十数道蓝色的符?在小巷尽头出现,然后呈就一字排开,从小巷尽头掠出,片刻之后,里面的磅礴气机轰然炸开,那便是一场世间最大的风雪出现,这些符?本来便是风雪,再借助这场风雪,威势更大,光是这起手式,对于叶笙歌来说,便已经算是给予了绝对的重视。
那些风雪中的符?威势全部发挥出来,这便是相当于数位春秋境的修士倾力一击,别说是一位叶笙歌,就算是来了个登楼修士,按道理都要退避一番。
可叶笙歌就在这小巷当中,如何退避?
小巷两边的石墙上已经开始寸寸结冰,寒意已经蔓延而来,要对上的便是叶笙歌。
叶笙歌看着这场风雪,还没有出手,很多年前她行走世间便有人要杀她,那是因为她是沉斜山的道种,很多年之后,还是她要行走世间,还是有人要杀她,这次就是因为他们说她是妖女。
对于旁人的看法,叶笙歌不会在意,但是旁人要是对她做什么,那她就要出手。
对于自己体内流淌的血液,叶笙歌也没有半点嫌弃,她便是叶笙歌,和自己体内流淌着什么样的血液是没有关系的。
深吸一口气,叶笙歌体内有无数磅礴气机涌出,缓缓在身前结成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冰盾,看着便好似一堵墙,就是要挡在她和那场风雪之前。
风雪大作,只能从天际飘落下来,却不能在叶笙歌身前飘落过来,那男人脚尖轻点,往天际扔出一件法器。
那件法器好像就是一张大网,是由无数条金色丝线造就的,这张大网从天际落了下来,只是还没有落到叶笙歌头顶上的时候,叶笙歌便撑开了一把油纸伞。
那把油纸伞不是一把普通的伞,而是很多年前,雨雾山的某位道士带着来杀叶笙歌的法器,当时那人被杀之后,这把油纸伞便落到了叶笙歌的手上,她还给这把油纸伞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桃花。
桃花伞能够隔绝气息,也能作为防御法器使用。
所以当油纸伞撑开的时候,那张金色大网就只能停留在她的头顶,不能再往下分毫,叶笙歌抬头看向前方,那场风雪渐渐小去,那个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早该想到,这叶笙歌出自沉斜山,手上便不缺法器,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真有这么好的法器。
叶笙歌一只手缩进袖子里,握住那柄寻仙剑,然后把视线投向了远处,那里是一座高楼,寻仙剑隐于风雪之中,不见踪迹。
那边的高楼上,有个面容枯槁的老道士在喝酒,他一身道袍看着很是肮脏,上面有许多油垢,脚下的布鞋也看着十分破旧,整个人身上透露着有些特别的气息。
要是人注意这边,便该知道,这座高楼的不同之处在于秋风镇下了一场大雪,可是在这座高楼上,却没有半点积雪。
老道士喝了几口姑且可以说得上仙酿的酒水,然后看着天边,认真说道:“杀了这么一位妖女,梁亦那家伙肯定要癫狂,说不定就要把那位圣人都引来,要是做不好之后的布置,再有命都会没命了。”
在高楼之前的半空中悬停着一片青叶,上面纹路看着十分具有美感,听着老道士说话,那里面很快便传来声音,“那是自然,叶圣高坐云端,若是被他发现是谁杀了他这个宝贝闺女,自然要被拉去陪葬,而且说不定这陪葬的还不是一人两人而已,说不定便是一整座宗门,所以我才让你去把这隐珠带来,就算是叶圣有心搜寻这边的情况,有这颗隐珠在,至少也能坚持三个时辰以上,三个时辰,一个登楼杀春秋,你觉得有多难?”
老道士再喝一口酒,从嘴里吐出一颗墨绿色的珠子,神情不变。
这世间的隐珠有不少,但是能够瞒过圣人的眼睛的,可不多,这隐珠是一种叫做隐妖的妖修体内的妖丹,境界越高的妖丹,便能炼制出来效果越好的隐珠,只有大妖体内的妖丹,才能炼制出瞒过圣人眼睛的隐珠。
可这隐妖本来便不是什么大族,在妖土里也没有多少妖修,整个族群里恐怕到了如今都没有出过几位大妖,这东西的稀有程度便可想而知。
能有这么一颗的,怎么说都是非常有底蕴的宗门。
此刻带到了此处,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杀了这位道种,那老道士眼睛微微眯起,有杀机隐隐出现,“我杀了她,便要拿到我该有的。”
那张绿叶里传来声音,“云端圣人的位子空了好几个,叶圣要梁亦去补空缺,可梁亦不知道为何还想着人间,还不曾有过想法,现如今他不去,便是你最好的机会,入了云,即便是叶圣怀疑到你身上,难不成还敢对你做些什么?云端几位圣人会护你周全的。”
道门的圣人们死了不少,空出很多位子,正是需要新的圣人重新出现的时候,只要有道门修士能够破境进入沧海,为了大局,即便被知道了事情真相,叶圣应当还是不能做什么的。
老道士放下酒瓶,幽幽说道:“事情如此,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绿叶就悬停在这高楼之前,只是再无声音。
老道士把那颗碧绿色的珠子重新吞回口里,然后瞟了一眼小巷里的战局。
叶笙歌和那男人生死一战,但说不上什么险象环生。
至少是在目前来看,叶笙歌尚未被逼上绝境,她撑着油纸伞,看着眼前的风雪消亡,然后随手抖出数张符?,每一张符?上面都有磅礴的气机,等到叶笙歌扔出来这数张符?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变发生,只是在落到地面上之后,很快便有积雪堆积起来,成就了一个十分巨大的雪人。
风雪巨人出现小巷之中,高差不多三丈,两只手臂看着便十分粗壮,这些符?是傀儡符,本来就是驱使这些死物的。
叶笙歌有的是手段,所以她要出手杀人的时候,便不会想太多,只用最简单的手段就行了,傀儡符出现之后,那个风雪巨人一拳捶向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脸色大变,往后退出很远,避过了这一拳,可是接下来,那个风雪巨人却是没有想着要继续追击,而是伸手撕开了头顶的金色大网,这雪人靠着叶笙歌的意志行事。
叶笙歌想要它做什么,它便做什么。
无数的金色气机落到叶笙歌的伞面上,和风雪混在一起,但是却好似把一块烧红的铁放在冰上,发出了呲呲的响声。
叶笙歌没有去管,这把油纸伞远比普通人想要的要厉害的多,即便如此,都不可能破坏它。
那个风雪巨人撕开了那张大网之后,没有半点停留,往前大踏步走了过去,然后片刻,便一拳砸中那男人的胸膛,那男人其实早在这雪人快要来到他身前的时候便已经往后退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能退得了,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拳,这个男人也很快吐出一口鲜血。
鲜红的血液出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刺眼。
只是更刺眼的不是这鲜血,而是叶笙歌之后扔出的一件法器,那件法器冒着绿光,竟然是一柄小巧玲珑的飞刀,飞刀破开空间,仅仅片刻便到了那个男人身前,那抹绿就像某些男人头上的帽子一样,格外刺眼。
那男人没有机会去感叹那抹绿光到底有多绿,便被这样一柄飞刀破开了胸膛。
那男人的胸膛被飞刀破开之后,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流逝。
他倒了下去。
很快身上便落了好些风雪。
叶笙歌撑着伞,看着小巷尽头,那个风雪巨人还站在这小巷当中。
叶笙歌看着这座秋风镇里某处。
那个高楼之上的老道士看到这幅场景,自言自语道;“还真的发现我了?”
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然后从高楼上掠了下去,老道士一身道袍,看着肮脏,尤其是当他走在这小巷里的风雪中的时候,更是如此。
他落到小巷里,便落到了叶笙歌身前。
叶笙歌握紧手里的油纸伞,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这种压迫其实就和生气要动手的师父差不多。
要知道观主梁亦是人间第一修士,当他要认真出手的时候,这便是意味着这是一位登楼境界里的绝顶修士要出手了。
叶笙歌面无表情的说道:“还能不要脸些吗?”
一连有整整两位春秋境界的修士来做替死鬼,为得便是消耗她,现在又来了一位登楼,就是为了要她的性命,这样的阵仗,只是为了对付她这么一个春秋境界的修士,自然很慎重了。
那老道士打量了叶笙歌几眼,然后冷笑道:“你要是死在这里,你再如何在意都没用了,老道这辈子没碰到几个机缘,但是仅有的机缘都是牢牢抓住的,现在摆在老道手里的机缘,老道也不能把他丢出去。”
叶笙歌平静的深吸一口气,没有准备再废话什么,这是生死一战,绝对不是三言两语便有人会放弃死战的,那老道士来了这里,还没有做什么便退走,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老道士往前走了一步,磅礴气机便压迫风雪都变了方向。
那些风雪好像是一座大山那般压了下来。
叶笙歌紧紧握住油纸伞,那个风雪巨人出现在她的身前,为她拦下大部分威压,但是很快便被那些气机彻底压碎,傀儡符也分离开来。
轻飘飘的落到了地面上。
这便是境界的差距,不是用天赋,不是用别的什么办法能解决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叶笙歌说道:“我没有这么容易死在这里。”
她咬牙召回那柄绿色飞刀,又在身前拿出一副画卷,上面画着锦绣河山,万里山河。
山河万里图是世间最为出名的一副图,这一副虽然及不上,但也差得不远。
这幅画卷一放出来之后,便金光大作,拦在了那场风雪之前,叶笙歌驱使飞刀掠过风雪,要落到老道士的胸膛上。
只是飞刀只能掠到那画卷身旁便悬停不前,再也前行不了。
叶笙歌毫不犹豫的扔出数件法器,就在那场风雪里炸开,炸开的气机暂时就阻拦了那场风雪。
老道士往前走了几步,用手拨开一块法器碎片,然后看着这位道种说道:“我用两个春秋境,让你的气机消耗了一些,你用这些东西来消耗我?”
叶笙歌没有说话,只是又拿出好些法器。
她的家底其实十分丰厚,除去她取了名字的法器之外,别的法器,其实也就是说扔了便扔了。
老道士微微蹙眉,“还有些意思。”
他那件道袍翻飞不停,无数磅礴的气机涌出,有些气机在拦下那些法器,另外一些却是越过了那些法器,落到了叶笙歌的身前。
那柄油纸伞发出一阵光芒,和那些气机怦然相撞。
天地之间有一道响声出现。
叶笙歌往后倒退到小巷另外一头。
她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咬牙看着远处,脸上有了些怒容。
……
……
秋风镇的那座酒楼里,说书先生李扶摇正讲到一个故事的精彩之处,那是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来听的女子比其他人都要多,那些男子倒是有些不耐烦,有些已经摇摇欲坠,就等着下一个故事来解乏。
可是下一刻,异变突生。
酒楼二楼窗口处,有一柄短剑掠进二楼。
就在那个说书先生身前停留,接下来的那一幕,让所有人都觉得心潮澎湃。
那就是那说书先生看到那柄短剑之后,竟然没有稍作停留,便直接一跃而上,踩在那短剑上,飞出了酒楼!
这一幕。
让在场的人们,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死一般的短暂寂静之后。
“说书先生,成了御剑的剑仙?”
有人不可思议的说道。
……
……
那老道士击退叶笙歌身后,便要乘胜追击,只是大踏步往前走过数步之后,天外有一剑至。
一柄绽放着青色剑光的青色长剑破空而至,外带着无数磅礴的剑气也到他身前。
那柄剑光是看着便知道凌厉不已,等快要到了他身前,他更是明白,那柄剑不是一般的剑士能够操控的。
只是老道士才挥手击飞这一柄绿色长剑,就在这个时候,他警觉忽生,另外一头,有一柄剑便撕开了他的道袍。
要不是他往后退了一步,只怕便是一剑撕裂他的胸膛了。
老道士眉头紧蹙,这一剑通体雪白,就好像是月光一般,在风雪之中,真的是不太好看见。
加上这柄剑,又被那人隐去了剑气,加上有那道青色长剑的掩护,几乎这一剑便要让他重伤。
两剑先后而至,老道士却再没有放开心神,因为他发现这两柄剑绝对不可能是叶笙歌的手段,既然不是叶笙歌的手段,那是谁?
不管是谁,肯定是会有正主的。
老道士看着小巷某处,果不其然,有一道剑光出现,那道凌厉剑光不知道起于何处,但是谁都清楚,落点一定是他身上。
老道士从怀里拿出一把拂尘。
那把拂尘拿在手上之后,很快便变得很长,然后便要去拦下剑光。
剑光斩下一些,但是却没有完全将其斩开。
但这一来,还是给了叶笙歌的喘息之机。
随着风雪敛去,李扶摇落在叶笙歌身前。
这个才说了一半故事的说书先生神情凝重,没有转头去看叶笙歌,只是问道:“打还是走?”
打还是走?
这才是对于局势的判断。
叶笙歌说道:“你觉得有胜算吗?”
李扶摇说道:“你觉得呢?”
“我解开体内妖血,应当有三分胜算,加上你有四分了,再加上那柄剑,有五分了。”
“妖血解开之后呢,之后要顶着一条尾巴和两只羽翼?”
李扶摇神情不变,只是平静的问道。
“你觉得不好看?”叶笙歌问道。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叶笙歌问了这么个问题。
李扶摇一怔,随即苦笑道:“好看是好看,但是不觉得太招摇了吗?况且……”
“况且什么?”
“我没看到过。”
……
……
李扶摇说道:“既然不想逃,那便试着杀一杀他吧。”
他没有问这件事的始末,只是叶笙歌已经遇险,那便杀就是。
叶笙歌说了句好,然后默默咬着牙,整个人的气势开始不断攀升,仅仅片刻之后,体内那道符?便破碎开来。
砰地一声。
那道压制妖血的符?彻底破开。
叶笙歌一身气势不断攀升,比之之前要强横太多。
她是这人间难得的血脉,她要是不被那道符?压制,要杀人,特别是杀吴山河,没有半点问题。
现在她要杀那个老道士也是如此。
……
……
李扶摇是不速之客,也是这个局外的人,老道士看着他,皱眉说道:“剑士?那就是李扶摇了。”
世间剑士有千万,但像是李扶摇这样能够御剑这么多的,就只有他一人。
李扶摇召回草渐青和明月两柄剑,手里拿着青丝剑,看 一眼那老道士,“等会儿我要把你斩成八块。”
大卸八块的八块。
李扶摇之前在剑山斩过孟晋,这种事情早已经传了出去,那个老道士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对于李扶摇,他其实有些忌惮。
能够斩杀过登楼修士,不管是怎么杀的,反正都是不好惹的人物。
孟晋是谁?那是很多年前便已经名震山河的人物。
老道士认真看着这两个人。
人间有妖土佛土和山河,年轻人有无数个,但是山河这边,最为惊艳的年轻人有两个,现在两个都出现在他的身前。
一位朝暮,一位春秋。
老道士也得认真应对!
这可能是当世最强的一位朝暮和春秋,甚至有可能是历史上最强的朝暮和春秋。
两位联手,是否真能斩杀他这位登楼,其实在这一刻,他也不知道,但其实心里便有些没底了。
叶笙歌本来就不好对付,毕竟是道种,境界和底蕴都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比较的,这个时候又来一位李扶摇。
李扶摇没有什么言语,只是在和叶笙歌达成一致之后,便已经御使明月和草渐青掠了出去,而他提着青丝剑,就在身后。
剑光在风雪里生出,也注定会在风雪里消散。
叶笙歌在他身后,身后生出了一条漂亮的尾翼。
还有一对极其不凡的双翼。
那把油纸伞已经被她收好。
她双翼一震,身后便有无数风雪停顿。
隐隐之间,能够听得见九天之上的一声鸟鸣。
中年道人撕碎那所谓的护山大阵之后,很快便从山脚走到了山顶,这期间自然有不少道士出面阻拦,但是毫无疑问,都被那人轻易击退,这个中年道人神情平静,没有用多久,便到了那道观门口。
有个须发皆白的道人出现在道观门口,看着这个身后的天边跟着一轮明月的道人,心神微动,很快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他硬着头皮行礼问道:“不知道观主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是有何贵干?”
能够在身后有一轮明月的修士这世间唯独一人而已。
除去沉斜山梁亦,还能是谁?
梁亦站在他身前,开口说道:“我有个徒弟叫叶笙歌,你们可能在私底下会叫她妖女,这种事情私底下叫我管不着,但是不要在我眼前叫,你们恨她和不喜欢她都行,但是不要去害她。”
那须发皆白的老观主一脸苦笑,但还是故作不知的说道:“不知道观主此言何意?”
梁亦看了一眼隐在山中的那些建筑,淡然说道:“我一向不讲道理,今天偏偏讲一次,你们要加害笙歌,那我拆了你们的道观,灭了你们的道统,不算是过分。”
话音未落,山里便起了好些道气机,有好些人在远处或是近处已经悍然出手,梁亦固然是人间第一修士,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生出了这个想法,自然是要出手拦下他的。
梁亦看着这场景,只是微微一笑,那轮明月变得更加明亮,他的指间,更是出现了一条五彩长河。
那条长河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才不过是隐隐约约,可很快便暴涨。
五彩长河出现之后,观主便是要倾力出手了。
最开始是那些气机遇到这条五彩长河,便已经破碎开来,紧接着那条五彩长河开始不断暴涨,从那道观穿过,只是一瞬间便将其破碎。
轰隆声音不绝于耳,那条五彩长河起于梁亦身侧,然后在山上到处出现,有无数修士想要将梁亦中断,但是梁亦全然不管,只是缓慢朝着天际走出,等他走到半空中之后,这位沉斜山观主盘坐在空中,平静的双手往下一压。
整座山便往下沉了一分,再往下一压,那道观里的修士们便开始惨死。
等到第三次。
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观主已经跪在了道观门口,哭泣道:“先祖显灵啊!”
然后后山里便出现了几道强横气机,这些气机如同一道道锋利的刀子,往上插去,但是却在片刻便被镇压。
梁亦神情没有半点波动,他只是再往身下,轻轻伸出一指,用力一按。
那几道气机便迅速消失。
梁亦是何许人,他的境界,距离沧海,才是真正的一线之隔。
何为一线之隔?
就是沧海和登楼之间,梁亦想跨过去,那便能够跨过去。
他入沧海,并非是沧海还在远处,而是沧海就在身前,他只需要做出选择而已。
随着这一指压下,整座山,山崩地裂!
哀嚎声不绝于耳。
梁亦却是充耳不闻。
修道者,绝情断性,即便是有情,也不是对这些普通的修士。
况且梁亦这一生,除去之前的那女子,最在意的就只有叶笙歌了。
他仰头看天,平静说道:“我要杀的人,即便在沧海,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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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雪中杀登楼
叶笙歌将体内的那压制妖血的符?震碎之后,一整条小巷便出现了一副骇人景象,她站在李扶摇的身后,脚尖一点,便悬在了半空中,身后生出一对极为魅力的双翼和一条很长的尾翼。
在风雪中,叶笙歌的这个样子,让人在远处看来,便是十分心驰神往。
李扶摇一剑斩去,剑光在风雪里穿过,更是在小巷两旁的石墙上留下了好些沟壑,但是这几道剑光,都并未能将他老道士斩中,那个老道士的道袍之前被他划开了一道口子,之后便拿出了拂尘,有那拂尘在手,李扶摇的剑光都不能近身。
李扶摇手里的青丝青光大作,有一道剑罡起于他身前,然后落到那老道士身前,只是剑尖尚未能够刺向那老道士的胸膛,那老道士便挥了挥拂尘,自有一股磅礴气机将剑罡淫灭,李扶摇往后退去数丈,青丝剑在地面划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之前他斩孟晋的时候,是因为体内还有那些个剑仙残留的剑气,才能以登楼境和他生死一战,可此刻,剑气已经消耗没了,他就是个朝暮境,即便是有好些手段,那也是个朝暮境,和登楼境的老道士,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这场大战,即便是如同叶笙歌所说,会有五分胜算,可那五分胜算里,有三分还是在她伸手。
他一个人,是怎么都不行的。
李扶摇站定身子之后,想要去看一眼叶笙歌,但还没有转头,便看到一道极为绚烂光芒在他头顶生出,接下来的一幕,便是李扶摇都有些震惊。
叶笙歌带着一双羽翼,飞到了他身前,一双羽翼往前一震,这条小巷里的风雪便尽数向着那老道士涌去,仅仅是片刻,就早就了一副人力很难造就的景象。
小巷这头,李扶摇和叶笙歌再见不到半点风雪,反倒还是小巷那头,便都是风雪。
老道士此刻便被困在风雪之中。
叶笙歌神情漠然的扔出一条金色绳索,在风雪里一番穿梭之后,便好似裹出了一个大雪球,而那老道士便在这大雪球之中、
金色绳索是捆妖绳,能够捆妖,也困得了修士,按理说,这件法器的品阶足以支撑起来困住一位登楼修士,但凡是都有例外,就好似这片刻之后的局面一般。
那老道士手中拂尘挥动,上面便好似有千条丝絮蔓延出来,从那些风雪的缝隙中伸出之后,就要去缠绕那条金色绳索,李扶摇当机立断,挥剑斩向那些白色丝絮。
只是当磅礴剑气斩向那些白色丝絮的时候,却只是冒起一阵火光,却是没能有半点伤害到那些丝絮。
李扶摇看了叶笙歌一眼,后者摇摇头,李扶摇心中明白,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剑不能功成,便往后退了几步。
他还有一柄寻仙剑,要是拿出来,在这个时候一剑斩开,一定是能够斩开那些千丝万缕的丝絮的,但是既然叶笙歌告诉他不让他此刻拿出那柄剑,那便只好再放一放了。
叶笙歌的羽翼招展,便是这天地之间有数的强大道法,依着叶笙歌的境界和天赋,早已经到了施展道法并不用如何繁琐的地步,所谓的意随心动,便是如此了。
风雪尽数卷入了那边,叶笙歌却没有停下,她的那双羽翼里忽然便落入了一柄剑。
李扶摇一看,那是那柄明月剑。
叶笙歌用剑定然不及李扶摇,当年她用剑,也是因为那柄木剑叫做桃花,后来剑都送了出去,她便更没有用过剑了。
可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明月剑却到了她身前,看到这一幕,李扶摇果断的切断自己和明月剑的联系,让叶笙歌自己去施展。
叶笙歌不曾废话,只是羽翼再震,明月剑便如离弦之箭,掠过这半条小巷。
就对着老道士去了。
看着这一剑掠出的速度,李扶摇微微一怔,叶笙歌虽然不会用剑,但是这一剑递出,只占了一个快字。
这个世间,要想有所成就,便得把某一项做到极致,出剑的速度只要达到了极致,那便也是极为强大的剑招。
叶笙歌不是剑士,所以她不会什么精妙的剑招,所以她挥出的这一剑,只有快。
快到了极点。
快到了那老道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柄剑便到了他的身前。
明月剑,剑身如明月,在风雪里,很难被人发现,之前老道士被一剑斩开道袍,便是这柄明月剑造成,现如今又是这柄明月到了他身前。
老道士之前的心神都在怎么破开这捆妖绳上,这个时候却又看到一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胸前,当即脸色微变,当机立断,他将那些丝絮尽数都卷向那柄明月,明月的锋利程度不及寻仙,似乎连青丝剑都及不上,因此被这些丝絮卷住之后,并不能一剑斩开那些丝絮。
但是在老道士把心神又放到明月身上的时候,有一道剑光落到了那个大雪球上面。
这是一道青色的剑光,在风雪里看着可能不会太真切,但是不管如何,这都是一道剑光。
是剑光便会是有人出剑。
就如同现在。
那个大雪球被一剑斩开,磅礴剑气汇聚到了一点,从大雪球上端斩了下来。
砰地一声巨响。
李扶摇站到了老道士的身前。
他举起青丝剑递了出去。
……
……
然后那柄青丝剑刺中了老道士的胸膛,在如此近距离之下,他能够很是清楚的看到那老道士脸上的褶皱以及藏着褶皱里的惊讶情绪,惊讶和茫然,但是他很快便被拂尘打中,往后倒飞出去。
顺便还吐了一大口血!
叶笙歌羽翼微动,从远处飞来,接住了李扶摇。
李扶摇嘴角淌着鲜血,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觉得不太好杀。”
叶笙歌的衣襟都染了些李扶摇的血渍,但她并没有在意这种事,而是看着那老道士说道:“要是这登楼修士都这么好杀了,那这个世间都乱了。”
李扶摇苦笑道:“那你还要杀他,我觉得我们之前是能跑得了的。”
叶笙歌很自然的说道:“现在都能跑得了,只是我不太想跑。”
“为什么?”
“因为我不太开心。”
之前要杀这个老道士是因为不太开心,这个时候要杀老道士,自然是更不太开心了。
这是一个往前递进的过程。
只是这不开心的原因,就是只能是叶笙歌自己知道了。
……
……
秋风镇里风雪依旧,一定没有人能够想到,在这场风雪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场大战。
老道士被青丝剑刺了一剑,受了些伤势,但是并不重,并不影响什么,但是被一个朝暮境在身上留下了一剑,这对于那个老道士来说,是很耻辱的一件事,他修道多少年,不知道见过多少天骄,不知道和多少强者厮杀过,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境界比他低的人在他身上留下过伤口,哪怕是一道也没有。
可是今日,他却是被朝暮境的李扶摇在身上留下了一剑,自然显得十分愤怒。
“你让他生气了,我们的胜算便多了一分。”
叶笙歌在空中低声说道。
李扶摇说道:“我还有一剑之力,留在最后?”
被老道士击飞,有八成是因为老道士的境界的确高妙,他比不上,只能败退,但是差不多有两成是因为李扶摇想要让老道士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一战之力,而故意做出的假象。
“六分胜算,你要去拼出来一个机会。”
李扶摇和叶笙歌都是这个世间最为惊艳的年轻人,有好些事情本来就不用仔细去说,只需要说一些,便知道事情到底为何。
就好像现在。
李扶摇知道战局的关键还是在于自己,寻仙剑是这天底下最锋利的剑之一,只要叶笙歌拼出机会,李扶摇一剑刺出去,那么就能斩杀老道士。
叶笙歌平静说道:“我的法器不多了,不能都浪费在他身上,接下来,你把明月借给我,草渐青在远端干扰他的心神。”
李扶摇毫不犹豫,当即点头。
叶笙歌看了李扶摇一眼,然后将他放在小巷地上,而她很快便召回明月,提剑飞向那老道士。
李扶摇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然后调动心神,牵引那柄草渐青在小巷里掠走。
草渐青绿色的剑身在小巷里十分刺眼。
白雪皑皑。
叶笙歌落到了老道士身前,对着那拂尘一剑斩出。
此时此刻,金色的捆妖绳已经寸寸断裂,老道士胸膛处有些血迹,而他的眼神里满是冷漠。
看着叶笙歌举剑斩向他。
老道士冷笑道:“找死!”
叶笙歌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她就当没有听到这样,只是固执的举起明月,狠狠的一剑斩了下去。
明月剑和拂尘的万千丝絮相遇,就好似一剑斩到了水中,很快那一剑的威势便被消亡,但是消亡归消亡,看似软绵绵的剑势,却是还在往下落去。
那是叶笙歌的意志,也是叶笙歌要去追寻的那一缕机会。
一丝能够斩杀老道士的机会。
第六百六十八章 风雪不停剑还在
明月在天上,人却在眼前。
当然明月剑在手中,叶笙歌一身磅礴气机尽数涌入明月剑中,便吸附了好些丝絮,而是当剑越是往下落去的时候,老道士便觉得自己和叶笙歌的距离便近了一番,要是放在之前,他定然会觉得十分开心,毕竟这要杀叶笙歌,便要让她在自己身前,然后自己出手将其打杀才行,可是现如今,他隐隐觉得不好,尤其是那柄在外盘旋的草渐青,让他更是生出了好些想法,草渐青就像是一双眼睛,此刻便盯着他。
叶笙歌神情不变,只是双手紧紧握住明月剑柄,那柄草渐青此刻也带着剑气掠过来。
这让老道士不得不分神用一部分的丝絮来将草渐青拦住,但他一身气机暴涨,看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将叶笙歌彻底打杀在这里。
这是一个角力的过程,胜者生,败者死。
“你是想要自己死,而让李扶摇活?”
老道士虽说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开口说了话,“你身为道种,只要离开此处,不管是身后的梁亦还是叶圣都能为你撑腰,之后只要小心一些,应当不会出现今日这种情况,只要李扶摇拖住我,这个局便可解,可为什么是你过来?”
叶笙歌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老道士的言语,她这辈子要做什么事情,做出什么选择,都有自己的打算,何许旁人来多说什么,即便是旁人要说,可这又关她什么事?
她不想在山上待着了,那便下山去,她要是想要上剑山了,那就去剑山,她要是不开心了,便揍剑山掌教一顿,她现在很不开心了,那就只能让对面这个人去死了。
叶笙歌深吸一口气,一双羽翼光芒大作,小巷上空似乎此刻便有一只上古凶禽鸾鸟出现。
鸾鸟一族是妖族的上古大族之一,是除去凤凰之外的最强鸟族,凤凰灭族之后,便是白鸟之王,只是是时过境迁,现如今鸾鸟一族也没有了族人,只剩下叶笙歌这个人族和妖族的血脉。
但继承了鸾鸟一族和圣人血脉的叶笙歌,血脉强大,已经是不能抹去的事实。
她虽说是个春秋境,但哪里是一个普通的登楼境能够将她这么容易便斩杀的。
老道士看着那天空的虚意,沉默了片刻,眼神里很是复杂,像是叶笙歌的这样的修士,天生便是强者,可是他呢,修行这么多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到了最后还是在登楼停下了,想要往前再走一步,很是困难,几乎靠自己已经不行。
要不是因为那人承诺的东西,他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来杀叶笙歌。
天底下有很多人不好杀,但是都没有叶笙歌不好杀。
杀了她的代价有多高,这无法评估。
老道士冷漠道:“再给你差不多百年时间,或许你就能成为又一位沧海,这是世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一个修士竟然在百年之内便能够成为沧海,可你很有希望做到,作为道门前辈,本不该如此残害后辈,但杀你自然也有杀你的理由,你即便怨恨,也没办法了。”
说着话,老道士便已经举起了手,他明明一只手是拿着拂尘的,另外一只手便能够空出来,只是当他这只手空出来的时候,有一剑已经从天外而来。
青丝剑从远处掠来。
在剑之后,李扶摇在小巷里狂奔不止,他大步踏过小巷的地面,每一步都在这地面上留下一个脚印,等到青丝剑已经落到那老道士身前的时候,李扶摇的手正搭在青丝剑的剑柄上,这握剑之后,便是一剑斩去,老道士伸手拂过,青丝剑脱手而出,李扶摇吐了一口血,但是接下来李扶摇并没有急着在握住那柄草渐青,而是往前抹过一步,袖中的那柄寻仙剑滑了出来,然后被李扶摇用力往前一扔。
寻仙剑带着绝对凌厉的剑气而去。
正好钉在老道士的眉心。
寻仙剑是这个世间最锋利的剑之一,因此老道士的护体气机并没有阻拦得了寻仙剑哪怕一瞬。
寻仙剑落到了他的眉心上,只是没能继续再前进。
叶笙歌这个时候松开了手中的明月,然后那只纤纤玉手便落在了寻仙剑的剑柄上。
在老道士惊骇的眼神中,叶笙歌往剑柄上一拍。
无数气机卷着寻仙剑刺破眉心,穿透老道士的脑袋,没有鲜血洒落,只有些白色的浆液落在了风雪中,但也很快便消失不见,这就是被风雪掩盖了。
老道士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剑?”
他是登楼境的修士,这世间绝大部分的法器对上他,都不可能让他一击毙命,可是为什么这柄剑,如此轻易的便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很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便有一脸不可思议。
叶笙歌的羽翼已经无力的垂了下来,这一战她受了很重的伤,李扶摇更是脸色苍白如纸。
老道士立而不倒,但是生机渐渐淫灭。
很快他的嘴巴微张,吐出了一颗绿色的珠子,然后整个人倒了下去。
李扶摇捡起来那颗绿色的珠子,问道:“这是什么?”
李扶摇虽然在剑山上看了好些东西,但是那些卷宗都是关于剑道的,对于别的东西涉及的不多,这只能问问叶笙歌了。
叶笙歌微微蹙眉,看了几眼,这才说道:“是隐珠,是妖土那边隐妖一族的妖丹炼制的,能够抹去气息,看这一颗,应当是一位大妖的妖丹练就的,是最好的那种,他带着,应该是怕被别人知道了他来杀我了。”
李扶摇哦了一声,要是这颗隐珠真的是有如此好的作用,那就是无价之宝了,要是之后惹了某位大妖,便可以借着这颗隐珠逃命。
不过李扶摇还是把隐珠递给叶笙歌。
叶笙歌皱眉道:“你给我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收集法器?”
“我不喜欢。”
“那你有这么多法器。”
“只是为了打架方便。”
“那你有这个更方便。”
……
……
有短暂的沉默。
叶笙歌看着李扶摇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他放在嘴里的东西。”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大的小的,男的女的
叶笙歌即便再强,本质上也还是个女子,既然是个女子,便还有女子的秉性,那么一颗隐珠,不管是有多珍贵,但既然曾经是被老道士含在嘴里的,叶笙歌便不会去要。
最后也就只能李扶摇收好。
李扶摇把寻仙剑收回衣袖中,重新把明月和草渐青放回到剑匣里,青丝剑重新悬在腰间。
这才认真的看着叶笙歌背后的那双羽翼,此刻这双羽翼已经耸拉下来,看着很是没有精气神。
叶笙歌挑眉道:“如何?”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有些为难的说道:“你要顶着这对羽翼在这里呆着?”
顶着一对羽翼,在妖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就在这秋风镇里,百姓有如此之多,见了叶笙歌的这一对羽翼,不得被吓死。
叶笙歌说道:“要不你一剑把它斩下来。”
听到这番话,李扶摇无言以对,一剑把这对羽翼斩下来,就算是叶笙歌不怕,他都下不了手。
叹了口气,李扶摇看了一眼叶笙歌,然后在她面前弓着身子,后者也很自然的趴在了他的背上。
李扶摇背起叶笙歌,缓步走在又开始充满风雪的小巷中。
“下次遇见这种事情,能不能先跑,要是没打过,命都没了。”
“你就是这样跑出来的朝暮境?”
开口便被呛声的李扶摇没有在意,继续说道:“保命要紧,你这非要出手,要是把命丢了,真的不太值当。”
“那你在雾山里要和胡萧一战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要跑?”
不出意外,这又是被呛。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决定暂时不再急着和这人说话,只是背着她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觉得背后湿润了一些。
李扶摇试探道:“你睡着便算了,还开始流口水了?”
明明便是在吐血的叶笙歌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扶摇的后脑勺,要是她手里此刻有柄剑,又恰好她还有力气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给李扶摇一剑。
“羽翼收回去了。”
那双羽翼真是收进了叶笙歌的身体里,并没有显现出来。
“我好像明白了,只要不再出手,它应当不会出现了。”
李扶摇往前走着,风雪很快便飘落到他的脑袋上,很快便积了厚厚一层,这个时候他和叶笙歌都没有了气机,他的灵府里剑气早已经用尽,叶笙歌的灵府里也是空空荡荡,看着他们没有什么外伤,但其实经脉里伤势已经十分严重了,这个时候,他们真的算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叶笙歌盯着李扶摇的脑袋看了很久,最后费力的撑开那把油纸伞,为她和李扶摇挡住风雪。
李扶摇吐出一口浊气,费力说道:“你就别费功夫了,死不了。”
叶笙歌默不作声,只是另外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丹药,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然后把剩余的全部都倒在手心,往李扶摇的嘴边按去。
“吃。”
叶笙歌含糊不清的说道。
李扶摇被突入其来的一把丹药塞在口里,有些难受,但还是用力咀嚼,费力吞下一大半之后,吐了吐舌头,才含糊说道:“你们沉斜山的丹药这次怎么这么难吃?”
难吃?
叶笙歌低头看了一眼那丹药瓶上的几个字,这才随手扔在了雪中,重新拿出一瓶丹药。
自己吃了一半,又是一把揉进李扶摇嘴里。
“这次就……好吃不少,之前……那是?”
李扶摇嚼着丹药,感觉不错。
“拿错了。”
叶笙歌的语调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给人的感觉就是毫不在意。
……
……
大雪纷飞,这两个人缓缓朝着那座小院子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一身道袍的中年道人来到小巷中,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这个中年道人脸上只有无奈,他往前走了几步,一招袖,看着被风雪掩埋的那个老道士的尸体,只看了一眼而已。
他随手落下一张符?,然后整个人便到了远处的高楼之上。
那片绿叶,竟然还悬停在此处。
中年道人伸手握住,看着绿叶说道:“我早说过了,别打她的注意。”
他对着绿叶说话,看着却是不显得突兀,仿佛那绿叶里真有人一般。
良久之后,绿叶里才悠悠传来声音。
“梁亦,你拆了道观,灭了道统,还不满足?”
原来这个中年道人不是别人,就是这沉斜山的观主梁亦。
梁亦看着绿叶说道:“若是笙歌今日出了事,你也跑不了,不过即便没出事,我也要杀你。”
这是梁亦十分郑重说的话,便代表着梁亦的意志。
“你只要入了沧海,便不可能再找我的麻烦,难不成你为了找我,愿意推迟入沧海?”
梁亦盯着绿叶,平静道:“事情哪里有这么复杂,今日便可杀你。”
说完这句话,梁亦双袖微动,身后天际出现了一轮明月,然后他随手将这绿叶抛在空中,不等它飘走,便有一条五彩长河起于梁亦之手,落入绿叶之中。
两者相距不过数尺而已。
梁亦漠然道:“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便要付出代价。”
五彩长河没入绿叶,源源不断,梁亦看着这一副场景,漠然道:“想死的,都来吧。”
……
……
据秋风镇千万里的某处山谷,山清水秀,有个中年道人盘坐在山谷之中,他身前便飘着一片绿叶,最开始他双目紧闭。
片刻之后,他蓦然睁眼,身前的那张绿叶轰然碎裂,片刻之后,山谷云端有一条五彩长河从天外而来。
落入山谷。
无数狂暴的气机涌入。
中年道人双手结印,手中金光闪烁。
“梁亦?!”
那条五彩长河和这金光只是相持片刻,便穿透金光,继而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道人大口吐血!
轰然作响。
这座山谷开始垮塌。
无数山石滚落,要不是这山谷里就只有一个道人,那这就是人间炼狱。
而在秋风镇里的那张绿叶,在五彩长河进入其中不久,便轰然碎裂,
随后天空中有些鲜血滴落。
梁亦站在高楼上,看着这一幕,神情不变。
第六百七十章 海那边有个人
秋风镇的冬天或许要比山河别处更冷一些,但是绝对不会是最冷的地方。
往北走,这天气便越冷,等到越过了那片海,便冷到了极点,那里一年四季,都不会太暖和,到了冬天便更是如此。
所谓的风寒雪冷,便是如此。
这些日子的雪一直下个不停,街道上少了很多人,小镇里一直在发酵一个故事,那便是那位年轻说书先生当初不知道为什么便成了御剑的剑仙,在酒楼御剑离开的事情。
好事和坏事都传得很快,何况这秋风镇本来就不是个多大的地方,因此很快便传遍了全镇上下,只是这个故事和李扶摇说的那些故事一样,有的人会深信不疑,有的人会觉得只是子虚乌有。
但不管是深信不疑还是觉得子虚乌有,大人们都不会来这边询问,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事情,他们很清楚。
反倒是很多孩子,从知道了这个故事之后,便一直守在这里,他们说的很清楚,是要向李先生学剑的。
只是这里的小孩子每日都在变而已。
这些小家伙听过很多故事,那些故事里,只要能够坚持,便能够打动高人,继而能够学到那些高深莫测的剑法,所以这里有很多人在这里等着。
只是没有一个人能进院子里。
叶笙歌这些日子一直坐在屋檐下看雪,李扶摇便捡起来了围裙,在灶房里做起来鱼汤,叶笙歌之前不喜欢喝鱼汤,那是因为自己做的鱼汤并不好喝,可是李扶摇做的东西,的确是要比她做的好不少。
“你这鱼汤怎么这么白?”
“因为放了些豆腐。”
“那为何是鲫鱼煲汤?”
“好像这种鱼本来就是用来熬汤的。”
在修行上,李扶摇可能不是叶笙歌的敌手,但是在别的方面,叶笙歌可能还是不及他,李扶摇端着滚烫的鱼汤,看着冒出的香气,然后给叶笙歌舀了一碗,这才蹲在门槛上说道:“你不喜欢钓鱼,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学问,我喜欢钓鱼,自然知道的多。”
叶笙歌喝了两口鱼汤,在那院门的底端看过去,能够看到一双小脚。
“他好像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李扶摇抬眼看去,自然能够发现,这双脚已经出现在门外很久了,至少也有好几个时辰,依着现在这个天气,很少有孩子能够在大雪的天气里待这么久,毕竟都不是修士,是受不了的。
“其实都一样,他们要我教他们练剑,但实际上他们都不是练剑的苗子,学三五年剑,都不见得能入门,要是就此生出了要为此奋斗一生的想法,未来便是被我耽误了,我不愿意去教,就是觉得这条路不太适合他们。”
叶笙歌咬了一口豆腐,随口说道:“你练剑的时候,不也说是中人资质,不还是现在成了这个朝暮境了?”
李扶摇说道:“可行与不可行是一回事,可行和不太行又是一回事,他们现在就是不可行,不管怎么都不可行。”
不可行,便是怎么都不可行。
叶笙歌说道:“我看那个孩子还是个修道的苗子。”
李扶摇说道:“那你问问他要不要跟着你学道法?”
叶笙歌没说话,依着那些个孩子现在的状态,现在八成就一心想要学剑了,不管是谁此刻站在他们面前,想要让他们去学什么了不起的神通,他们肯定都会嗤之以鼻,不予理睬。
这种事情,到也不能说是这些个孩子傻,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自然有自己的坚持,即便在外人看来便是十分愚蠢。
现如今这些孩子在他们门外来等着,被别的大人来看,不就是十分愚蠢吗?
叶笙歌喝完两口鱼汤,便不再去看院门那边,这位道种现在要做的是养伤,别的事情,都还是不太上心。
李扶摇喝完自己碗里的鱼汤,把碗随手放在门前,然后问道:“我其实觉得我快要破境了,只是最后那冥冥中的契机就是抓不住,你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叶笙歌平静摇头,“没有。”
在这句话上她还真是没有说谎,她从开始修行开始,便一直没有遇到过什么阻碍,破境便好似家常便饭,不管是破朝暮,还是说之前的全部境界,就是想走进去,便走进去了,一点都不苦恼。
就连入春秋的时候,也是如此。
李扶摇一头黑线,揉了揉脑袋,早知道就不该去问了。
叶笙歌这样的妖孽,这可是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出现过一个的人物了。
他托着腮帮子,看着雪,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那边,好些孩子承受不住严寒,已经离开了,只有最后的那个孩子还站在门前,并没有跪下,只是站在门前,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他腰间悬着一柄做工粗糙的木剑,看着滑稽,但是配上他严肃的表情,却是不显得滑稽了。
他站在这场风雪中,就像是一个雕塑,不会倒下。
从清晨到日暮,从小雪到大雪。
从开始到结束。
……
……
终于在日暮的时候,李扶摇开门了。
他今日只穿了一身棉袍,没有带着剑,也没有摆出一副高人的风范,而是往那个孩子怀里塞了几个包子,然后问道:“你是来听我说书的?”
那孩子摇头。
李扶摇又问道:“那该不会是来找我学剑的吧?”
那孩子终于开口,他站在风雪中,认真说道:“请先生教我。”
不是跪着,也没有用求。
这便是极为硬的骨头了。
李扶摇揉了揉脸颊,然后说道:“我为什么要教你,你凭什么觉得你适合练剑?”
这是两个问题,也是摆在那孩子身前最重要的两个问题。
那孩子看着李扶摇,认真说道:“先生,我吃得苦,我也能练剑。”
这又是毫无根据的胡话。
人人都觉得自己能练剑,那么该是人人都是剑士了?这世间适合练剑的,说到底也是不多,要是真有这么多,三教便真的会日夜都睡不着了。
李扶摇冷声道:“别人都有可能,唯独你不可能,你练不了剑,就算是再想练剑也练不了,就算是你能练剑,我也不会教你。”
这便是李扶摇斩钉截铁的几句话,说完之后,他看着这孩子的眼睛,也看着他的木剑,那孩子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先生看我是妖,所以不教我练剑。”
这是肯定的说法,不是询问。
他这么说,也就是彻底说透了,因为他是妖,所以他没有练剑的可能,这是之前数千年,乃至数万年里经过无数先贤证明过的事情,妖族不能练剑,即便能练剑,也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这些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妖族能成为剑士之后还有善果的。
李扶摇不想知道为什么这偏僻的小镇上会有一个妖修,但是之前光是凭借他不同常人便知道了些什么。
这种山河里的妖修,境界不会太高,看见他们这种剑士,本该躲得远远,因为剑士杀的妖最多,遇见剑士,妖修有天然的惧意。
这种事情最开始不是这样的,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便成了如此局面。
李扶摇虽然是剑士,但也没有想过马上要出剑斩杀他。
他来找自己学剑,自己不理会他便是,不用害他性命。
“先生是境界高深的剑士,杀我肯定很容易,但是先生不曾杀我,便和其他剑士不同,青闵还想问问先生,是否真的不教?”
那孩子看着李扶摇,眼中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只有平静两个字。
李扶摇看着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能教妖族练剑,这是老祖宗说死了的事情,即便李扶摇现在不算是一个寻常的剑士,也不愿意违背。
叫做青闵的妖修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那柄木剑倒还是悬在他的腰间。
看着有些滑稽。
李扶摇走回到院子里,重新回到叶笙歌身旁。
叶笙歌说道:“你看出来他是个妖族了,怎么还要去见他?”
李扶摇苦笑不语,他是个剑士,对妖气最是敏感,早在那孩子出现在门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最开始他想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所以没有理会,后面去见他也是为了打发他走,从一开始他说不可行的时候,便已经是在叶笙歌说明情况。
叶笙歌当时听出来了,只是没有开口。
妖族可以修行人族的道法,这种事发生过,叶笙歌这种两种血脉都有的人,更是修炼的极快,但是妖族不能学剑,这是身体原因。
“你有妖族血脉,你也学不了剑。”
李扶摇忽然想起之前叶笙歌用剑时候的光景,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笙歌没有放在心上,对她来说,练不练剑这种事情,不重要。
她看着那场大雪,温声问道:“他会去哪里?”
“可能一直往北走。”李扶摇抬头看着北方,一脸的温柔神色,看着便觉得安静。
“北边有片海。”叶笙歌平静说道。
那片海叫北海。
“海的那边有个人。”
“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