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城里的故事灯火以及人(下)
因为很快远处便出现了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背着剑匣,一身青衫,不知道何时出现,现如今便站在远处的灯火下。
陈天恩因为不喜欢黑夜,所以便点了这无数多的灯火,这些灯火足以把这整个宅子统统照亮,除去特意为那人留下的那些黑暗之外,便再无别处说得上黑暗两字,可就是这样,那个年轻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也不知道。
陈天恩看着那个不知道身份的年轻人站在自己不远处,也仅仅是皱着眉头,并没有别的什么表示,这位不管是在延陵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算是很重要的人物,出人意料的平静。
倒是阴影里很快传来惊异的声音,“洛阳城来的?”
年轻人笑了笑,把手搭在了剑柄上,然后说道:“算是。”
那阴影里的人有些失望的说道:“我原本以为会是王偃青那个瞎子。”
听着这话,那个年轻人想起来那个住在小院里的偃青先生,然后说道:“偃青先生眼睛不好,不必劳烦他。”
阴影里那位听着这话,低声道:“要是那位偃青先生真的来了,还杀不了人。”
声音不高,但洋溢着自信。
年轻人听着这话,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在灯火下的站着的张天恩。
老人的白发被灯火照亮,有种奇异的光泽。
老人转身,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年轻人,然后说道:“你知道老夫是谁吗?就胆敢来杀老夫!”
年轻人没有回话,他看着那些足以照亮很多地方的灯火,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很一会儿之后,这才说道:“我听说老大人有怪癖,不愿意看见黑夜,但是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一样都是黑夜,老大人这么做,似乎就有些无趣了。”
陈天恩听着这话,冷哼道:“又如何?至少老夫并未处在黑夜里。”
年轻人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然后说道:“老大人因为不愿意在黑夜里,所以每夜都点灯,这和我倒是无关,可老大人不愿意让洛阳城做出些改变,所以便做了好些事情,这是老大人的意愿,就像是老大人不愿意身处黑夜里一般,都有自己坚守的东西,好像看起来没什么错,但我却是想问问老大人。”
陈天恩漠然道:“你有什么资格问老夫?”
“老夫之前是朝堂重臣,不知道多少人是老夫的门生,就连陛下,见了老夫也要和颜悦色,不敢高声语,其余的文坛士子,更没有任何一人胆敢在老夫面前做些过分的事情,你是谁?即便你是刑部供奉,即便你是哪所谓的山上人,也没有半分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陈天恩似乎气急,整个人的胸口起伏,很是生气。
年轻人看着他,眼里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等到陈天恩说完了之后,这才说道:“我只是想问问老大人,既然食君之禄,为何不为君分忧?”
陈天恩不管如何心向学宫,不管是不是以学宫准则为处事依据,但是有一条,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那就是他是延陵的臣子,是吃着延陵的米,拿着延陵国君,那位皇帝陛下给的俸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种事情,并非是延陵的这些儒生提出来的,而是学宫的那些先人,前辈,在很多年前的一本典籍上写下的两句话。
那位学宫先人写下这本典籍之后,迅速便让这本典籍成了很多读书人的立身之本,在延陵,本来官场上便多是读书人,有了这本典籍之后,便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处事准则,当然,这若是一般的学宫夫子所著,那肯定不能让他们都信服,可是这位学宫先人不是一般人,而是云端上的某位圣人之一。
虽然那位先圣人,现如今肯定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但是那位当年威望不比周夫子差的圣人所留下来的典籍,终究还是深入人心了。
年轻人看着陈天恩,平静问道:“老大人反正不喜欢黑夜,是因为心向光明,可老大人也不想洛阳城做出改变,也是因为心向学宫,可是老大人吃着洛阳城的米,为学宫想着千秋万代,真的不觉得有半点羞愧之心?”
年轻人一脸讥笑的看着陈天恩,说道:“老大人不敢面对黑夜,难不成就是因为不敢面对延陵?面对洛阳城?面对陛下?要是这样,老大人虽然身处光明之中,但还是难逃内心的黑夜,老大人,说你一句欺世盗名,不为过吧!”
陈天恩脸色铁青,整个人站立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在朝的那些年里,虽说官位很高,但真的当真为老百姓谋过一丝?
当真为那位延陵皇帝谋过一丝?
凭心而论,这是没有的。
想到这里,陈天恩的眉头开始紧紧蹙着,有些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直到今天,被人一言惊醒。
年轻人说完这些之后,便不再理会陈天恩,反倒是看向阴影里,今日之事,即便是把嘴说干了,其实都免不了要一战的。
阴影里的那人,从年轻人开始说话之后便一直沉默,到了现在,总算是开口问道:“你好像不是一般的刑部供奉。”
年轻人盯着他,然后说道:“可能还是个剑修?”
阴影里那人笑道:“没有这么简单。”
“你的剑气凌厉异常,且剑意饱满,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剑修,倒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剑士,只是又这般年轻,难不成是那位剑山掌教?”
年轻人摇摇头,没有说话。
阴影里的那人盯着李扶摇的身后看了好几眼,然后说道:“原来是你。”
“我是谁?”
年轻人问道。
“你不是李扶摇?”
年轻人点点头,“我是李扶摇,你是谁?”
然后便是短暂的安静。
片刻之后,阴影里那人开口了,“我是谁不重要,因为我虽然想他死,却不能让他死。”
李扶摇哦了一声,“比起他来,我更想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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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灯火下相杀(上)
李扶摇要杀人。
但不是陈天恩。
李扶摇出洛阳城之前,除去在皇宫里降服那柄寻仙之外,还和那位延陵皇帝有过一番详谈,楚王殿下已经成了沧海修士,对于世间很多事情,只能看,而不能做。
但即便是这样,那位楚王殿下对于延陵的作用,依旧最重要,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延陵最大的底牌,就成了他。
楚王殿下待在洛阳城里,那洛阳城之外的事情便总有人做,关于陈天恩的事情,便是如此。
延陵皇帝早已经将那些小册子都已经发了出去,已经有相当多的延陵百姓知道了学宫的事情,但是天下大势,除去某些情况之外,别的根本不在这些百姓身上,陈天恩在延陵的影响力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所以延陵皇帝并不是希望陈天恩死,而是希望陈天恩能够站在他身旁,站在洛阳城身旁。
因此,李扶摇来这座小园城,不是单纯的为了杀陈天恩而已。
但陈天恩可以不死,学宫安排在他身边的修士,却应该是要死的。
学宫也知道陈天恩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因此派来的那位修士,并不简简单单的是一位普通的学宫修士,而是一位春秋修士。
修士九境,这已经是境界极高的了。
“你是朝暮境,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
阴影里传来了声音,听起来像是感叹,这六千年来,山河之中出了无数多的天才,但是恐怕那些别的天才,放到现如今这里,都算不上是什么天才了。
现如今的山河里,有史上最年轻的春秋修士叶笙歌,有禅子读书种子,剑士一脉的两位年轻剑士,恐怕进入朝暮境的年纪,也能在历史里排入前十。
甚至是前五。
就连世间最后一位剑胚,只怕在这个年纪,也不曾有如此惊艳。
造成现如今这个局面的原因,虽然有天地大势的影响,但何尝不是他们太过惊艳?
现如今也还好,或许再过几百年,当这些年轻人都走到最后之后,这才是天地之间最为精彩的一场演出。
这世间修士,鲜有不想看到那日光景的。
阴影里那人感叹道:“洛阳城的谍报,只怕是告诉你,我只是个朝暮而已。”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出洛阳城的时候,的确是只告诉他,在这陈天恩身旁的,只有一位学宫的朝暮修士。
同为朝暮,李扶摇身为剑士,还真的不是太上心。
只是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真假,即便现如今这位是一位春秋修士,又怎么了。
还是得拔剑。
李扶摇按住青丝剑柄,一身磅礴剑气在体内奔腾,很快便要汇聚到手臂上。
阴影里那人笑了笑,然后叹道:“我还真不想杀你。”
只是话音未落,那人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是李扶摇和陈天恩第一次看见他的真面目。
他生得不高,长得也不算好看,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丢到人海里,只怕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他真的有不凡之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看着普通的人,竟然是一位春秋修士。
其实这修士九境的来源说法一直都争论不休,儒教修士说是儒教先人所定,道门修士说是道门先人所定。
但真正有可信度的,还是说三教各自定下一些称呼。
就如同这春秋境界,便一直传言名字来自儒教先人的名句,“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那位儒教先人,在整个儒教历史上,几乎已经有了定论,被说成是第一圣人,,流传下来的名句轶事实在不少,比如给子取名之事,还一直都是蒙学孩童耳熟能详的事情。
除去相传是这位第一圣人所定下的春秋境界称谓之外,在儒教历史上仅此于这位圣人的另外一位亚圣便说过一番别的言语,也都成了读书人处事准则。
除去这两位圣人在儒教历史上不可争论的地位之外,世间别的读书人再争论那些个圣人的时候,往往都吵得不可开交,没有谁真正能够站在这两位圣人之后。
“我也不知道春秋有多好,但是总比朝暮好。”
这是句实话,这个世间的修士,谁都愿意能在大道上多走上一段路,多活上一段时间,对于这件事,其实李扶摇也算是深有感触,他见过不愿意死的言河圣人。
那位圣人最后都成了那个鬼样子,却一直不愿意死去,便能够说明了很多问题。
活下来,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很有意义。
那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第一次认真的说道:“陈天恩不死,他对学宫很有用,你要是死了,好像影响很大,你们不是有两个剑仙了吗?”
李扶摇没有说话,虽说听着这个中年男人的言语,会觉得他并不想大动干戈,但是他却感受到了切实的杀意。
那些杀意缠绕着李扶摇周身的剑意,时不时尝试一下是否能够来到李扶摇身前。
这当然只是试探。
但又怎么是简单的试探。
“但我还是想杀你。”
这是那个中年男人十分直白的说法。
李扶摇问道:“为什么?”
中年男人看着那些灯火,然后说道:“我一直都想杀他,却是没有什么办法,也没有什么可能,杀你倒是要简单一些,而且杀了你,意义很是重大。”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他对这种说法很是不理解,什么叫杀他要简单一些。
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一身剑气已经开始弥漫出来。
李扶摇背后剑匣里已经掠出了两柄剑。
剑十九、草渐青。
随着李扶摇的名声越来越大,已经有很多修士都知道了这些事情,知道这个年轻剑士的对敌方法,李扶摇现如今再想隐藏,也不容易。
青丝在手,两柄剑悬停身侧。
李扶摇沉声道:“请。”
那中年男人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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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是不太喜欢写前期。
第六百一十一章 灯火下相杀(中)
与剑士一脉的修士相斗,自然需要把距离拉得越远越好,都说剑士身前一丈便是死地,这种话又不假。
而是无数人用无数经验换来的治理名言。
但是若是境界不同,便无须在意这些。
这个学宫修士境界虽然在春秋,但知道现如今面前这位年轻剑士并不是个普通的剑士,而是这座山河里最有名的两位剑士之一,因此沉默片刻,也没有迎上去。
只是双手在身前结印,便已经有无数磅礴气机从四面八方而来,吹动的那些灯火摇曳不已。
陈天恩站在灯火中,看着这幅场景,竟然没有半点惊讶,一张老脸上的皱纹全部都挤在了一起,看起来便觉得十分怪异。
他正在沉思之前李扶摇说的那番话。
今夜的天气不算好,并未明月,或许是有的,只是被云挡在了后面,因此除去这座宅子,别的地方,都很暗。
李扶摇看着那个中年男人,沉声道:“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那中年男人仿佛想起些什么,片刻之后便开口说道:“还未出学宫之前,学生们都叫我木先生。”
木先生自然不是他的名字,只是因为他的性子木讷,不善言辞,所以有学宫先生开玩笑便该喊他木先生,他也不曾生气,后来那些学子跟着喊了起来,他也不曾反驳。
他这辈子都在读书修行,别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做,读书他悟性不够,因此读得不多,因此就花了很多时间在修行上,这才是他一身春秋境界的来由。
“我要杀你,不是什么难事。”
木先生看着灯火中的李扶摇说道。
话音未落,一道气势磅礴到了极点的气机便席卷而来,随着淡淡的微风向着宅子外面飘荡而去,惊得那些灯火摇曳个不停。
宅子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风声,只看得见剑光。
陈天恩不是什么修士,在这个时候,他除去感受到很压抑之外,便再没有别的了。
李扶摇手里的青丝,青光大作,在灯火里快速的掠过,就像是一道青芒,无数剑气四溢开来,看着十分绚烂。
剑十九在灯火里不断的掠过,就像是清晨的亮光,很是显眼。
草渐青的青光更是清亮,就像是一大片青草,在灯火里呈现出不一样的色彩。
李扶摇的两柄伪本命剑的威势很大,一般的修士在这两柄伪本命剑和手中那柄青丝面前,都没有任何的可能会胜出。
但今天面对的这个修士,并不一般。
春秋境的学宫正统修士,不是一般修士。
剑十九和草渐青在夜空里穿梭,青丝剑在李扶摇手上,时不时递出一剑,便很能让木先生觉得李扶摇也是很难应付的人。
那无数气机混合着杀意在这座宅子里,就想是一座杀阵,不是一般人能够在这里,而毫发无损的。
数道剑光不停的在黑夜里闪现。
半个时辰之后,宅子里的气机一顿,木先生双手叠放在小腹前,看着李扶摇,有些赞叹的说道:“一个朝暮境,竟然在我手上,这么些时候了,都还没有成就败象,不得不说一句后生可畏。”
“只是你修行的时间太短了,底蕴太差,还是不够,再过个百年,或许你连睁眼看我都觉得没有意义,可是你怎么又知道自己能够见到百年之后的你呢?”
李扶摇听完这番话说道:“若是光以修行的时间来论高低,何来相争,两人对视一眼,岂不是便直接以修行年限便论高低?”
木先生笑道:“你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意思。”
李扶摇说道:“我有好些剑,每一柄都是好剑。”
木先生没说话,等着下文,你有剑,有好些剑,这我知道了,然后呢?
李扶摇说道:“我最好的那柄剑,你想不想看看。”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扶摇很认真,而且已经把青丝放回到了剑鞘里,他看着木先生,知道要是这样打下去,可能一晚上都分不出胜负。
所以李扶摇想起了寻仙。
那柄仙剑是李扶摇最大的依仗。
也是他最大的杀招。
不出意外的话,那柄仙剑一旦被李扶摇拿出来,若是被外人知晓了,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但是李扶摇也很想试试那柄仙剑的威力。
他盯着木先生。
木先生觉得有些特别,但还是等着李扶摇拿出那柄剑。
李扶摇有好些剑,其中很多是青天君给的,青丝是剑山崖下找的,寻仙呢。
这是皇宫里寻到的。
那是一柄仙剑。
李扶摇收回按在剑柄上的手,衣袖里流出一丝剑气。
这一丝剑气和之前的剑气几乎便是天壤之别。
这是仙剑的剑气。
就是这一缕剑气,从衣袖里来到人间之后,很快便撕开了周围的那些气机,显得很是轻松,这一缕剑气很快便撕开了很多东西,朝着木先生而去。
木先生盯着那一缕剑气,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希望这柄剑不叫古道。”
没有很多人知道李扶摇和朝青秋的关系,但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至少是有些人会知道的。
就好像木先生。
他知道朝青秋去过天外,因此那柄佩剑古道便成了世间唯一的一柄仙剑,但是朝青秋离开人间之后,并没有人知道那柄古道到了何方。
若是古道没有离开这个人间,他最有可能被朝青秋留给谁?
只怕除去李扶摇之外,没有别人了吧。
木先生感受着那缕剑气中的锋芒剑意,感受到那道足以撕裂一切的意志,木先生不好的感觉尽数涌上心头。
“这是什么剑?”
“这是我的剑。”
……
……
木先生看着李扶摇,说道:“听闻朝剑仙对你很是欣赏,这柄剑也是他留给你的?”
这倒是问的很是委婉,没有太过直白。
李扶摇摇摇头。
这柄剑说不上是真的仙剑,但是也差不了太多。
他看着木先生说道:“这柄剑叫寻仙。”
木先生松了口气,然后想说些什么。
李扶摇又说道:“我记得它的上一任主人姓辛。”
说着话,一柄短剑从他衣袖里掠了出来。
第六百一十二章 灯火下相杀(下)
这个世间有无数些剑,但以锋利程度来看,就只有朝青秋的佩剑古道能够比这柄寻仙更为锋利,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一柄剑能够比得上寻仙。
因此当有些短的寻仙从李扶摇衣袖里掠出来之后,这柄当初的仙剑,剑气四溢,看着便让人觉得不是凡品。
木先生想着之前李扶摇说的话,想着那一句这柄剑的前任主人姓辛。
像是木先生这样的修士,自然读过很多书,读过很多书,那自然便知道很多事情,又有李扶摇那句话,木先生终于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件旧事。
那位辛剑仙佩剑流落人间,引起了一阵血雨腥风的事情。
当时那也是人间的一大劫难之一,不过那劫难只是针对剑士一脉而已。
劫难归劫难,但那故事的主角却不是那些剑仙,而是那一柄寻仙剑,那柄剑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柄有记载的仙剑,那个时候,寻仙便是世间第一剑,这一点,不管是谁来看,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后来那寻仙被数位剑仙联手毁掉,世间便没有多少人知道寻仙的下落,或许已经被毁掉的寻仙便真的被毁掉了也说不定。
可谁又能想到,这柄寻仙剑,时隔多年,竟然在这里被人再见到。
看着寻仙剑身上的斑驳裂痕,木先生沉默片刻,然后喟然一叹,“此剑被人重铸之后,看起来威势不减,应当还是一柄绝世之剑,只是这剑为何又在你手上?”
寻仙不见踪迹多年,谁都没有想过,再一次出现在人间,便是出现在李扶摇手上。
木先生感叹道:“你这样的年轻人,以后一定是和朝青秋一样出彩的人物,可是世间连一个朝青秋都容不下,怎么又容得下你呢?”
李扶摇身旁悬停着那柄寻仙剑,看着木先生,这位年轻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只是片刻之后,那柄寻仙便已经掠出,撕开一大片气机,掠到了木先生身前,而李扶摇再度拔出青丝,紧随其后。
滔天剑气,顺势而来!
木先生皱着眉头,脸色凝重起来,大战开始到这里,他才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寻仙剑没有半点别的什么手段,就这样直直的掠到他的眼前,那剑身上自带的剑气撕裂了无数气机,就好像真是天地之间最为锋利的一柄剑。
一点都看不出来重铸的样子。
木先生身前蓦然出现了一张光芒大作的画卷,可是在这一剑之下,尽然没有能够撑得下片刻,便被直接撕裂。
这仙剑之威,可见一斑。
李扶摇手提青丝,在之后一剑递出,剑光在灯火里闪现,片刻之后便已经出现在木先生胸前。
浓郁到了极致的剑气,肉眼可见,不说去击碎,连抵挡都很麻烦。
这是剑气,这是李扶摇的剑气。
这也是李扶摇的剑道。
木先生除去要面对那柄寻仙剑之外,还要面对着接下来的青丝这一剑,可谓是一点都不容易,特别是那张画卷,现如今都已经被撕裂开来,看起来也极其颓败。
木先生只是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便已经下定决心往后撤去,任由剑气在身前,这位学宫修士便是一直往后退去。
惊的灯火摇曳不已。
这座宅子并不算大,因此在片刻之后,便已经到了那宅子后院的尽头,要是木先生再往后退一步,就要撞上后院的墙。
退至此刻,木先生已经明白退无可退,他站定之后,半空之上,有磅礴气机落于人间,很快便响起了好些道雷声。
在夜里,这么一些雷声,自然要惊动很多人。
李扶摇微微皱眉,他既然是下定决心要杀这位木先生,那便一定要杀了他,而且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微微动念,寻仙剑再度掠出,那些凌厉到了极点的剑气在夜里四处肆虐,很快便落到了木先生的衣角上。
悄无声息,木先生的衣角被这一剑撕裂。
再过片刻之后,木先生的手臂某处便与寻仙接触,很快便有鲜血顺着手臂流出,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片鲜血。
这柄仙剑的凌厉程度,木先生还是低估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伤势,眼神平静。
这一剑本来就是他让李扶摇刺的,为得自然更多。
李扶摇一剑攻成,剑十九和草渐青两柄剑却是并未停止前掠的趋势,仅仅片刻之后,便一前一后到了木先生眼前。
而李扶摇手里的青丝也准备递出。
可就是这一瞬间。
警觉忽生。
李扶摇递出一半的青丝瞬间收了回来,身后已经有一阵磅礴气机。
李扶摇递出一剑。
在夜色里有一道火光生出。
李扶摇滑过去很远,在地面上硬生生滑出一道裂痕。
这位年轻剑士的后背传来一阵灼热感。
他这才扭头去看眼前的东西。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无数灯火便已经尽数脱离油灯,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火人,这个火人,提着一杆长枪,长枪也是满是火焰。
这显然是有某种秘法弄出来的火人,但并不是徒有其表。
他火焰里带着的威压,让李扶摇都有些心悸。
这也是春秋境界的气息。
李扶摇看着远处的木先生,没有说话,寻仙剑已经掠回到他身前悬停,木先生身上也有了好些伤口,按理说木先生已经不足为惧,但是现如今又出现了一个火人,让局势更加难以揣摩了。
剑十九和草渐青两柄剑还在远处。
李扶摇却已经扭头看着那个火人。
寻仙剑和他心意相通,悬停在半空的时候,便已经流露出好些杀意,现在李扶摇微微动念,便直截了当的掠出,就到了那火人身前,寻仙剑被人重铸了好几千年,不惧火,因此片刻之后便和那杆长枪相遇,一剑一枪,相遇之后,那长枪的火焰便感觉少了不少,若是现在有人仔细观察,就一定能看到那火人眼里的忌惮。
李扶摇没有理会这个火人,有寻仙剑便足够,他要先杀那木先生,这才是重中之重。
第六百一十三章 何谓小园城?
寻仙剑是这个世间第二锋利的剑,要比世间许多法器都要强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便是一柄准圣器,除去圣人法器,只怕没有别的法器能够相抗。
更别说战胜了。
木先生之前的那一张画卷品阶不俗,也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器,可是在面对寻仙剑的时候,仍旧是不堪一击,轻轻的便被寻仙剑给刺穿了。
甚至没有半点办法。
这个世间的修士,能够有着木先生这般修为的,实在是不多,能够有那副画卷那么不错的法器,也不多。
寻仙剑和那杆长枪相交,一阵火星溅落,落到地上之后并没有熄灭,满地火星,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壮观,而陈天恩便站在远处,始终都皱着眉头,不曾关注这边局势。
火人是木先生的秘法,并没有真正的春秋境威势,在寻仙剑面前,似乎撑不了多长时间,看起来,似乎是下一刻便要落败。
……
……
寻仙剑穿行在火人的身体里,有无数剑气洒落,让那个火人应付起来麻烦不已。
剑十九和草渐青两柄剑已经在木先生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让木先生看起来十分凄惨,这位学宫修士却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看着李扶摇,眼里有些奇怪的光芒。
李扶摇按着青丝,看着木先生,说了句抱歉。
“你我站在河岸的两侧,本来都不是一路人,你要杀我,我要杀你,都是无可厚非的时候,不必抱歉,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竟然能够这么容易就杀了我。”
木先生看着好像很是有些感叹,他看着李扶摇,就像是看着自己十分欣赏的后辈一般,那眼里充满了暖意。
“你有一柄仙剑,有这么些剑,走了一条别人想不到的路,可我听说,剑道一途,还是得一剑在手,天地皆可去,你有这么多剑,心境如何?”
木先生看着李扶摇,开口问道。
李扶摇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世间万般剑道,殊途同归,不劳木先生担心。”
木先生笑了笑,“现如今天底下最出彩的年轻剑士,无非就是在你李扶摇和吴山河之中选出一人,吴山河已经是剑山掌教,心境已然不同,可谓是已经站在山峰上的人物,你呢,用着这么些剑,甚至这其中还有一柄仙剑,你比起你那位师兄,你敢说你现如今能够稳胜了?”
李扶摇听着这些话,没有多说,还是一句不劳先生担心带过。
就在他和木先生闲聊之时,那柄寻仙剑已经穿透了那火人,将其斩杀之后,掠过半空,现如今就悬停在李扶摇身前,散发着剑气。
这柄剑身上满是裂痕的仙剑,在这座宅子里散发出凌厉到了极致的剑气,甚至于闪烁着白光,在那些灯火汇聚成火人,然后被寻仙剑一剑刺透之后,火人没了,灯火自然也就没了,在黑暗里,寻仙剑便是唯一的亮光。
木先生看着寻仙剑,平静说道:“当年辛剑仙这样的人物,也得老老实实的接受天地的洗礼,才能离开人间,这样看来,朝青秋这样的剑仙,才是这六千年来最大的异类,已经足以离开人间,却不愿意离开,反倒是非要做出什么剑开天幕这样的事情来,你们这些剑士,对天地没有任何敬畏之心,有今天的下场也算是报应。”
说完这些话,木先生正了正衣冠,很是认真的看着李扶摇,问道:“你还在等什么?”
问你还在等什么?
你为何还不杀了我?
有时候,有些直白的言语其实听着也不错。
李扶摇手按着青丝,那些剑气在他四周盘踞,就像是一缕缕青丝,又像是一条条小蛇,反正不管如何说,这些剑气看着都极为危险。
李扶摇就在剑气的包裹下,一头黑发无风自动。
每一个人都不想死,木先生也是这样。
修士们都很惜命,很难有说,要让对方去杀了自己的。
所以李扶摇异常谨慎。
在他周围,剑十九微微颤动,而草渐青却是“沉默不语”寻仙剑却在停顿片刻之后,在没有得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掠了出去。
依着寻仙剑的锋利,这柄仙剑仅仅片刻便已经到了木先生身前,李扶摇原本以为木先生会出手,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木先生只是看着寻仙穿胸而过。
剑穿心而过,带起一缕血花,但是却有一条血线连住了那柄寻仙,就像是一条绳索,牵着这柄极强的仙剑。
木先生嘴角有鲜血流出,但片刻之后还是笑道:“你看看,你的剑,真的是你的剑吗?”
李扶摇蹙眉不语,寻仙剑是那位亘古的辛剑仙佩剑,那位辛剑仙是举世无敌的人物,是一位绝世剑仙,但是这位剑仙,一辈子杀的人,只怕也不会在少数,这柄寻仙剑饮过不知道多少大妖的血,也不知道沾染过多少圣人的血肉,杀意更比剑意强盛。
李扶摇最开始降服此剑的时候便已经感受到了这个,但是却不曾想过,这柄仙剑在他第一次拿出来杀人之时,便已经出现了他最担忧的事情。
这柄仙剑,可能真的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至少,在目前看来,应当是有这个趋势的。
木先生的生机开始渐渐消散,但是那条血线还在。
那条血线的一头是寻仙剑,另外一头,却不知道怎么,从木先生的身体里飘了出去,没入了黑暗之中。
不见踪迹。
李扶摇看着黑夜里,想到了很多事情,心里很是不安。
在那座桥下,那个老剑修抱着酒坛唱着他和那个孩子都知道的歌谣,没有注意到有一条血线穿过桥洞,到了远处,到了某个地方。
而宅子里,站在黑夜里的那个老人,忽然便老泪纵横,嚎啕大哭。
而李扶摇却是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天地之间,这座小园城里,竟然开始飘雪了。
有雪花落到那条河里,河面便结了冰,河里弥漫出来了无数血气,应当是游鱼死在了河里。
天地之间,有浩瀚威压浩荡而至!
第六百一十四章 吾
小园城莫名其妙便下了一场雪,初时雪不大,但很快这场雪便大了起来,要不了多久,整个小园城便风雪大作。
李扶摇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彻骨寒意,仰头看了看天际飘落的雪花,神情有些不太好。
寻仙剑穿透木先生的身体,木先生已经死去了,但那条血线,却是在一直蔓延,蔓延到了夜幕里的某处,正是因为那一条血线,才让小园城片刻之间便如此寒冷。
李扶摇微微动念,让寻仙剑回到袖中,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嗜血情绪,微微往里面灌输了一股剑意,用于安抚,但很快他便感受到那股浩瀚威压,微微蹙眉,整个人瞬间便召回剑十九和草渐青两剑,青丝剑在手中,整个人的气势瞬间便提到了顶端。
但片刻之后,异变突生!
寻仙剑不知道为何已经从他衣袖里掠出,此刻便已经掠到远处,插入已经有了积雪的地面。
李扶摇一只手提起陈天恩,便到了屋檐下,这位现在都还没有回神的老大人被李扶摇推进屋子里,关门之后,李扶摇看向远处,严阵以待。
再过片刻,寻仙剑开始颤鸣。
有一道悠远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这柄剑数千年之前便被吾等毁了,为何又让它再见天日,不怕再让世间经历一次动乱吗?”
那声音极度寒冷,就像是现如今这天地一般。
光听见声音,就好像是看见了一场风雪。
李扶摇按住剑柄,完全是探查不到那人所在,他站在原地高声问道:“不知前辈是何人?”
那在黑夜里的声音没有回答,只是整座小园城里忽然便剑意大作,满城剑鸣,无数剑意盘旋在小园城半空,那些剑气开始充斥在街道小巷中。
毫无疑问,这位在小园城里始终不曾露面的大修士,应当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剑士,而且光看这幅威能,就至少是一位登楼境。
登楼境的剑士,虽然现如今世间已经不少,但是真要算起来,也不算太多,剑山有数位,别的地方,还真的难见。
李扶摇感受着那股开始蔓延到他身前的剑气,沉默着拔剑出剑,要将那些剑气驱离。
“朝暮境?”
夜幕里,那声音不知为何,又响了起来。
……
……
老剑修在桥洞下,最为直观的感受着寒意和剑意。
不管他喝了多少酒,不管他现在有多少醉意,现在都应该清醒了,感受着这些剑意,老剑修一句话都不敢说,他盯着剑意最浓的河面,大气都不敢喘。
老剑修抱着酒坛子,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看着河面从两边分开。
本来在大雪来了之后,那条河便很快结冰的,可是现如今,却是硬生生好像被人用剑斩开,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从河里走了出来。
他生着一头雪白长发,衣衫看着十分破碎,甚至于从两个肩膀处还有两条铁链将其锁住,但即便是这样,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都让人看不出半点颓废之感。
他身上有一种无敌的气势,即便是被人锁住,这种气势也没有半点影响。
他那张脸上没有半点沧桑之感,他的眼里却能让人看到星辰日月,那头雪白长发代表着他的年龄并不年轻,但脸上却没有半点老态,而且看着这个样子,这个男人甚至是被人囚禁在此处的。
那两条铁链便很能说明问题。
他伸手扯过那条由寻仙剑为起点的血线,握住之后,血线迅速结冰,看着十分诡异,随着血线上的冰块蔓延到远处,这个男人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寒气,看着桥洞下的老剑修,开口说道:“酒。”
声音冰寒,但是比起来之前,便要轻松很多。
这个不知晓身份,也不知道为何在此处的男人看着那个酒坛子。
老剑修不敢有半点犹豫,伸手便将酒坛子扔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双肩被铁链困住,双手却还能行动,伸手接过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口之后,神情便缓和很多。
他看向远处,声音平静,“城里尽是吾剑,你站在那处,不如来此处见吾。”
声音飘了很远,很快便飘到那院子里,李扶摇听到了之后,没有动作,城里满是剑意不假,但是那人在展露出如此之姿后,却不曾主动现身,只怕也有问题。
“你不见吾,吾还是能杀你,你来见吾,吾想和你谈谈。”
李扶摇站在原地,攥着剑,始终是一言不发。
好像那个男人就悬停半空,便知道小园城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知道李扶摇并没有动作之后,那个男人便落到了结冰的河面上。
他一只手提着那个酒坛子,一只手握住那一条血线,随意在河面上走着,只是每一步,都有无数剑鸣声响起。
这座小园城里,就只有几柄剑而已。
老剑修有一柄,李扶摇有几柄。
别的都没有了。
因此这些剑鸣声根本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的。
但切切实实的能够让人听见。
男人走在冰面上,小园城的剑意便越来越盛,李扶摇在远处小院里出剑驱赶剑意,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剑意已经到了他身前一丈之内。
那柄寻仙剑在雪地里微微颤鸣。
李扶摇艰难开口问道:“前辈与寻仙剑有旧?”
那男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现如今这柄剑还能叫寻仙剑?”
那条从寻仙剑身上蔓延出去的血线现如今已经完全结冰,除去寻仙剑之外,那条线上满是寒意。
这世间何时又有了这么一位剑士,看样子,这位剑士的境界还远不止登楼这么简单。
若是一位剑仙,又为何会如此行事?
李扶摇满是不解。
只是不解归不解,李扶摇却还是没有生出去见那人的想法,他心里有着极度的不安,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让他远离那人。
李扶摇盯着夜幕之中,沉声问道:“前辈究竟是谁?”
声音在风雪里,穿行的并不能算是快速,但还是能落到某些人的耳朵里。
那男人听到这句话之后,只是淡漠一笑,风雪大作。
“小园城何谓小园城?”
“小园城因吾而存。”
第六百一十五章 剑君
风雪大作的小园城,寒意逼人。
但好像是那些在城里的百姓没有感受到半分,也没有任何旁人听见那个男人在河面上说的话,自然也没有人看着。
但在小园城里的剑意是真的,这些风雪也是真的。
当然,这位被困在此地的男人,也是真的。
那个双肩都被铁链穿透的男人似乎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他站在河面上,喝了几口酒,然后眉头舒展,然后提着那条血线一用力,冰霜下落,无数剑意离体而去!
狂暴到了极致的剑意顺着那条血线,很快便到了那座宅子里,到了李扶摇身前,寻仙剑在颤动,但很快被李扶摇一只手按住剑柄,即便在李扶摇手里,寻仙剑依然颤鸣,但并未往前掠去,李扶摇抬头看着前方,仰头说道:“前辈,这是我的剑。”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扶摇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出去很远,自然能够传到那位大人物的耳朵里,况且小园城里到处都是他的剑意,他如何听不见这道声音。
沉默片刻之后,男人寂寥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声音一会儿如冰雪般寒冷,一会儿又什么孤高。
“带上你的剑来见吾,吾送你一场机缘!”
那男人将酒坛子扔出去,站在风雪中,漠然说道。
李扶摇按住剑,平静问道:“前辈究竟要什么?”
男人站在河面上,平静道:“你说破天都不敢过来,只不过是怕吾杀你罢了。”
“可小园城里都是吾的剑意,你觉得吾想杀你会很困难?”
“前辈若是真能杀我,只怕早就动手了,何至于现在这般,声势骇然,却不曾动手?”
“既然你说吾是虚张声势,那为何不敢过来见吾?”
“前辈或许杀不了小园城里的人,但不见得不能杀在自己面前的人。”
李扶摇的声音悠悠传去,他看得很清楚,况且不论那男人的身份,光是之前寻仙剑生出的那一条血线,便让李扶摇谨慎莫名。
况且这一声声吾,让李扶摇更是生出很多想法,山河虽然还是这个山河,但随着时间变化,总会有很多变化,就好像是现如今的自称,光是这么一个吾字,便足以说明那男人至少不是这近百年的人物,再加上那满城剑意,更让李扶摇不敢轻举妄动。
气势这种事情,一向是很缥缈的事情,就像是气势不能代表着境界,境界也不能代表着战力一样,但是剑士不同,剑道修为的高低,便体现在杀力上,剑意更是能直观的体现出一位剑士的厉害与否。
这满城剑意做不得假。
那些威势十分骇人的剑意,让李扶摇觉得很是可怕,他现在已经是一位朝暮境剑士,但在感受到这些剑意的时候,还是生不出半点战意,就连那些剑,也是如此。
境界相当的两个人,遇见之后,若是一方生出怯意,大多在之后交手便要败亡了,可是若是两方境界相差如此之大,那有没有怯意,便都不再重要了。
站在河面上,那个男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粗大的铁链在结冰的河面上拖行,发出微微的响声,他看着那个老剑修,然后说道:“吾这辈子,从不滥杀。”
“你可知道吾名?”
他虽然是看着是对着老剑修说的这句话,但实际上却是还是在对李扶摇说话。
李扶摇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是沉默相待,空气中到处倒是安静的味道。
那男人停下在河面上前行的脚步,自嘲一笑,“辛坟当年未能斩吾,时间倒是把吾名淹没了。”
声音寂寥,传到了远处。
在小园城的夜空中飘荡。
“吾名剑君!”
……
……
李扶摇沉默片刻,想着那位剑君若是还活着,至少距离现在已经是七八千年了,都说沧海只能活一千多年,可李扶摇这些日子遇到的沧海,言河圣人也好,还是那位柳巷剑仙也好,都是活了很多年的人物,至少远远不止六千年了,沧海究竟能活多少年,只怕绝对不是那个简单的一千多年能够说清楚的。
“原来是剑君前辈。”
李扶摇在感叹。
辛坟是谁,只怕这个世间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但若是说起辛坟的另外一个称呼,那就不同了。
那柄寻仙剑的主人辛剑仙,那位在远古时代的绝世剑仙,境界高妙,无敌于世间的那位辛剑仙。
就叫辛坟。
辛剑仙一辈子杀过好些沧海,大多都是妖族的大妖,以及三教的圣人,可也不是说这位剑仙从未斩过一位剑仙,他当时是世间第一,自然也会有许多剑仙想要挑战他,与他比剑,这一点,就和六千年前的柳巷是一样的。
只是柳巷一辈子从未斩过剑仙,可辛剑仙不是。
在典籍中记载,辛剑仙总共斩杀过数位剑仙。
那个时候的剑仙数量比之六千年前都还要多些,即便是斩杀了数位剑仙,有辛剑仙在,仍旧能保证剑士一脉一力在高峰之上,当然,这被斩数位剑仙中,有几位是犯了大错的,甚至还有私通妖族的,被辛剑仙所斩,倒也不算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可那位剑君,为何会投靠妖族,一直都是后人不解的事情。
剑君,曾是山河之中某一王朝的君王,这位俗世帝王,不过十六岁便已经继承大统,成为俗世之中的主宰,可是谁都没有想过,在成为俗世帝王之后,这位剑君却是不满足现状,转而练剑,没要多少年,便成了一位境界不低的剑士,此后他更是让出皇位,开始追寻那剑道大路,两三百年之后,更是成就了沧海境界,从那个时候,那位从俗世里走出来的剑士便被人称为剑君。
当时的世间无敌是辛剑仙,无数剑仙要想证明自己的剑是世间最无敌,就得先和辛剑仙战上一场,剑君当初成了最为耀眼的年轻天才,是世间最为年轻的剑仙,他自然也生出这种心思,因此在百年之后,剑君正式向辛剑仙问剑!
一位是当初的世间无敌,一位是最为惊艳的年轻剑仙,两人对决,自然是世间最轰动的大事,这一场大战,自然也举世瞩目。
而事实上,到了最后,这场大战也足以说得上是酣畅淋漓,才不到五百岁的剑君和辛剑仙大战了数日,一直都不落下风,直到半月之后才被辛剑仙找到破绽,一剑破开他的剑气,将其击败,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把打败辛剑仙视作毕生追求,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所以很多人把这一战,都视为剑君的虽败犹荣,认为再过些时日,剑君真的是有可能将辛剑仙拉下马来的。
可剑君似乎耐心不多,十年之后,便再度约战辛剑仙,这一次的声势更为骇然,但结果一般,都是败在了辛坟的手下。
辛剑仙两战全胜,告诉世人,自己依旧是那个无敌的人物,无人能够将其击败,而剑君在两战之后,也积累起来不少声名,就在许多人都认为,即便现如今剑君不能成为世间剑道第一人,但是在辛剑仙飞升之后,他便是那个第一人的时候,忽然传出消息,剑君投向了妖族。
这是无比让人震惊的消息,初时并没有多少人相信,直到后来有某位德高望重的剑仙被人所斩,那剑仙的伤口上,便结着无数冰霜,寒意刺骨的剑意就在上面。
谁都知道,剑君一旦起念,必然会有一场风雪,他的剑在世间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可以仿照。
因此所有人都认定了事实。
于是便有无数人想着要去斩杀那位剑君,可是剑君这样的人物,当初便只差辛剑仙一线,除去辛剑仙谁又有能力将其斩杀?
所以最后还是只能辛剑仙。
最后这场大战无人知晓,但所有人都知道,辛剑仙最后斩杀了剑君,因为他带回了剑君的佩剑。
那位之前被无数人看好的剑君就这样被辛剑仙斩杀,从此之后的数百年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拟辛剑仙,无敌寂寥的辛剑仙最后飞升离开人间,寻仙剑被他留在了人间,从而引发了一场动荡。
而剑君也渐渐被人遗忘。
可现如今,这座小园城里,有个男人说自己是剑君。
李扶摇并不怎么怀疑,剑山上的古籍记载,那位剑君的确如此,一旦动念,天地之间便风雪大作,他的剑意,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一个仿照得了。
只是古籍上记载的东西,并不全部都是真的,就比如说那位剑君已经被记载身死,可为什么还活着,而且就待在小园城里。
知道当年真相的人绝对不多,甚至于可能除去那位辛剑仙之外,就只有这位剑君了。
自报家门之后,那位剑君也不再开口,仿佛是要留下些时间让李扶摇自己去思考。
“前辈既然已经自报家门,那要晚辈做些什么,不如开诚布公,若是一直这般云里雾里,晚辈自然也有顾虑。”
深思熟虑之后,李扶摇说出这么一番话。
剑君站在河面上,洒然一笑,“吾当年和辛坟一战,你可知道?”
李扶摇对着大雪说道:“传言辛剑仙将前辈斩于妖土,是因为剑君前辈私通妖族。”
剑君漠然笑道:“你觉得传言如何?”
磅礴大雪落到李扶摇的头上,带着锋芒剑气,让李扶摇自始至终都显得十分清醒,这位剑君不管是不是恶人,但既然直到现在都没有生出杀意,那自然能够和他聊上一番。
“剑君前辈既然还活着,传言自然是假的,只是辛剑仙已经飞升离开人间,真相难寻而已。”
李扶摇对着大雪,沉声开口。
剑君听着这话,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为何,就觉得有些生气,身后的铁链虽说困着他不能让他离开这条河的范围,但在这个时候,他无比想往前面走出几步,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剑君,真的是那位天资卓绝的剑仙,那么这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沧海剑仙。
沧海修士,李扶摇遇到过另外一位,言河圣人,可那一位,因为苟延残喘,到了李扶摇遇见他的时候,已经基本上没了所有生气,一点都没有沧海修士的风采,可这一位,还没见面,这铺天盖地的剑气便足以说明它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还是那位剑君被困住的局面下,现在那位剑君,下定决心要去见李扶摇。
铁链在河面上发出很大的响声,无数剑意在铁链上迸发出来,整个天地之间,充满了肃杀的气息,这些剑意和之前剑君的剑意,并不是同一种,这是别人的剑。
这是谁的剑?
恐怕只有剑君知道。
剑君看着前面,漠然道:“辛坟,都这么多年了,你以为还能困住吾?”
说话间,无数剑意在他身上散发出来,直冲云霄,然后大雪便更大了一番,这些剑意在天际四处肆掠,但很快落到了那些铁链上。
有无数剑光,就像是在夜里点燃了星火,看起来十分绚烂。
就算是在远处的李扶摇都看到了。
磅礴的剑意在那条河上不断的肆掠,无数剑意如同星光一般有迹可循,这是数千年之后,剑君和辛剑仙的又一战。
剑君似乎明白些什么,他并未纠缠,剑意落到了铁链上,然后他便硬生生将铁链拉长,去到了远处。
黑夜之中,那条血线上寒霜越盛,李扶摇便越紧张。
直到前方寒意浓郁到了极点,李扶摇这才看到有个男人从黑夜里走了出来。
没有灯火吗,但白花花的大雪,能够映照出一个人来。
李扶摇定睛一看,大雪之中,只有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身后是两条粗大的铁链,从双肩而出,应当是被深深嵌入血肉之中,要不然依着他的境界修为,说不定早就给破开了。
“剑君前辈?”
有着一头雪白长发,但却不显老态的男人看着这个面容年轻的年轻人,神情漠然。
李扶摇却是在这位剑君的身上看到了那位魔教教主的影子,同样是一头白发,只是这位剑君的气势,要比那位魔教教主强出太多了。
剑君看着李扶摇,“如此年轻的朝暮境,现如今的山河,有你这般的剑士,倒是很少见了。”
看着这个一出现,便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的男人,李扶摇沉默着不说话。
腰畔的青丝剑尚好,那柄剑十九,已经在剑匣里不断颤鸣。
剑君看了一眼那柄青丝,没有说话,若他真的是剑君,那么他生活的年代比之六千年前的那些个剑仙都要久远,就连白知寒这个世间最后一位剑胚,也及不上他活的时间长远。
ps:八月,你好。
第六百一十六章 故事往往都是假的
剑意足以让人觉得害怕,铁链也可以让人觉得震惊,但李扶摇注意到的,还是那条血线。
他不去盯着剑君那一双满是剑意的眼睛,因为看着,会被里面充斥着无数剑意刺伤。
但那条血线,一头连着寻仙剑,一头在那剑君的手上,看着很是怪异,这是一副特别的景象,没有几个人能够有机会看到,李扶摇是一个,那老剑修也是一个,他们可能会是最后看到这幅景象的两个人,但也可能不是。
这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但却不是最主要的事情,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有两个。
第一个,若是这位就是那位剑君的话,那么当年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也就是说,当年那所谓的和辛剑仙一战,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第二个,他要李扶摇为他做些什么?
李扶摇抬起头,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忍住寒冷,平静说道:“前辈若是有故事,不妨说说。”
那位剑君看着他,沉默很久,然后问道:“你认为,辛坟是个什么样的人。”
辛坟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如今的剑士们,有半个人见过那位名动万古的辛剑仙?
没有。
那对于辛剑仙的看法,只能来源于那些记载的文字里。
李扶摇看着风雪说道:“书上说辛剑仙是远古的第一剑仙,其地位和六千年前的柳巷剑仙,和现如今的朝青秋剑仙一般无二,要是真要说些什么的话,就是他成功飞升了,且留下了一柄寻仙剑,让世间多出了一段腥风血雨,至于别的,没了。”
辛剑仙的故事,剑山典籍里有一些,但最多的故事还是楚王殿下当初在送出寻仙剑的时候告诉他的,但故事就是故事,谁也不能保证这件事是真的。
故事就是故事,没有证实之前,只能是故事。
李扶摇不是那种听了一个故事便觉得那就是真相的人,当然,之后这位剑君所说的,也一样不一定是真实的事情,事情的真相,往往都需要自己去寻找。
就像是六千年前为什么有一场人族和妖族的大战一样。
但故事听听无妨。
剑君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是因为那铁链上的剑意的缘故,他看着李扶摇说道:“我是剑君,这个事情,不假。”
“剑君是不会说假话的,因此这个故事也不假。”
……
……
之前故事说到剑君是和妖族私通,所以被辛剑仙斩杀的,那是书上记载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假的,但故事不是真的,因为至少,剑君还活着。
“辛坟不过是个小人而已。”
这句话说的十分平淡,就像是说起家乡的那片油菜花,言语中满是平淡的意味。
没有愤懑,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情绪,就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李扶摇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故事要从剑君私通妖族开始说起,剑君看着李扶摇漠然说道:“辛坟是个小人,故事是他编造的。因为他怕吾,怕吾有朝一日抢过他世间第一人的名头。”
“他的剑虽然强,但却不是世间最强。他剑道虽然高,但不并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吾与他前后两战,已经摸清楚了,他剑道中的不足之处。他也知道。要是等我。再过百年,再与他一战,他几乎没有胜算。”
剑君转头看向风雪,声音开始变得寒冷,就像这天上飘落的雪花一样。沉默了片刻,他说道:“他害怕吾有一天站的比他更高,他害怕我的剑有一天比他更快。所以,他布下了这个局。”
剑君是通妖族的证据是?有人发现。有一位剑仙是被他的剑所斩杀。因为剑君的剑意独一无二。无法无法被仿造。因此人人都相信是他出的手,那一场风雪,实在太过于有标志性。
没有人能够没有理由便斩杀一位剑仙,他们是这个天地的主角。是站在高峰上的人物。怎么可以随便打杀,就连新坟斩杀的几位剑仙,都必须是恶人都必须做下过恶事。
李扶摇猛然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所以那位剑仙是辛剑仙杀的,为的便是栽赃给前辈!”
“吾早说了,他是个小人。”
因为害怕剑君有一天取代他的位置,成为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剑仙,所以辛坟。便用秘法仿照了剑君的剑意。
这种事情对别人来讲或许很困难。但是对于辛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本来就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剑仙。如果如果说想要杀人,不会很困难。但困难的事,总是会有的。比如如何来仿照剑君的剑意。
“他同吾比过两次剑,吾在观察他的剑道,他也在观察吾的剑道。”
“吾知道他的剑道何处有纰漏,他也学到了我的剑。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在剑道上的天资真的很高。”
“当年这么多剑仙,也就只有他能看透吾的剑道。”
谈到这个的时候,剑君眼里,剑意闪烁。
辛坟是奇才。所以他才能学到剑君的剑道或许就在那个时候。他便生出了很多想法。也可能那个局。就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布下。
布局是很难的事情。因为这不是真的。为了让旁人相信。这一步都不能错。辛坟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倒是一步都没有走错。他成功让世人都相信。剑君私通妖族。斩杀了无辜的剑仙。
而做完这些过后。还有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斩杀剑君。
剑君与他前后两战,便已经告诉世人,他是这座山河里第二强大的剑仙,旁人没有能力斩杀他,只能请辛坟出手。
但辛坟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的剑君已经无比强大。早已经胜过了当初的自己。
“他想杀吾,吾也想杀他。”
“那是我们的第三战,也是最后一战。”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扶摇没来由的想起了柳巷和万尺。
同久远的剑君和辛坟相比。其实柳巷和万尺。也是六千年前。最为光彩夺目的两人。只是柳巷一生。除去最后的追寻仙路,导致那一场大战并无一战之力之外。并无任何不好的风评流传于世。倒是万尺并不是什么好人。为了战胜柳巷他甚至做过许多恶事。
当然,他也做过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创建御剑法门。这种区别于山河剑士的剑道,让万尺成为除去柳巷之外的最强剑仙。
那法门也让李扶摇受益颇多。
剑君看着风雪,也看着过往,感叹道:“虽然他是个小人。但吾还是输了。他的剑道不假,不愧为当世第一。最后一剑,吾的剑断了,而他的没有。”
“他的剑道,人间至强。”
“只是他要杀我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当时他已经想着要飞升,所以不愿意节外生枝。所以到了最后他只是用剑意凝结剑链,来将我困在这里。”
李扶摇问道:“辛剑仙即便再无敌,可毕竟人不在了,前辈既然也是位沧海,怎么还会被困?”
剑君漠然道:“辛坟虽然是个小人,但他的剑道不假,他的这条剑链,用的是我的剑意。”
“剑意是吾的,我只要还活着,剑链便不会断,剑链从我的窍穴里生出,化为实物,将吾困在此地,吾若不死,剑气生生不息,便断不了这条剑链。”
铁链从剑君的双肩而出,不用去想便知道这位剑君忍受着极大的苦痛,即便知道了辛坟和剑君的恩怨,只怕也没有人会想到那位辛剑仙在剑道上的修为的如此高妙。
世人们知道辛剑仙剑道在那个时代是最高的,也是能够飞升的寥寥几人之一,但没有人想到,那位辛剑仙竟然有这么高,能困住一个剑仙不说,竟然还是用的对方自己的剑意。
这手段只怕是朝青秋这样的人物也无法办到。
毕竟这对方还是一位剑仙。
说到这里,剑君眼里难掩失落,他本是世间天资最好的那位剑士,两战便能让辛坟都生出惧意,若是不出什么意外,他就快要站上剑道高峰,成为另外一个传说,可谁想得到,自己却被困在这里数千年。
被困在河里数千年,恐怕是谁也受不了吧。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话,那么剑君的遭遇的确十分凄惨,
连李扶摇都叹息一声。
雪花不断飘落在地,寒意却是没了之前那般浓郁,剑君的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些,他本来是被剑链困在河底的,现在他强行来到这里见李扶摇一面,本来就已经极其困难。
李扶摇问道:“前辈要我做什么?”
剑君听着这话,视线落到了寻仙剑上。
第六百一十七章 借吾一剑
说来说去,事情还是与寻仙剑有关。
寻仙剑是辛坟的配剑,辛坟又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之一。剑君被困数千年,辛坟已经没有了,但是寻仙剑还在。
况且要不是因为寻仙剑,剑君完全不会从河底出来,自然也不会有这样一场风雪,没有这样一场风雪。自然也看不见李扶摇。
说到底。这条血线是一场因果,因果的一头在寻仙剑上,另外一头则在剑君身上。
而李扶摇作为现在寻仙剑的主人,那因果只能也在他的身上。
剑君看着寻仙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没有谁愿意一直被困着,辛坟已经死了。吾被这剑链困着,境界并无长进,若你不来,数百年后吾自然会死在此处,但你既然来了,岂不是苍天告诉吾命不该绝?”
剑君看着李扶摇说道:“救我出去。”
这言语的意思是请求,但剑君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请求的意味。他是个骄傲的人,应当是不会有这些情绪的,他是一位沧海剑仙。他本来就该是最高傲的那几个人之一。
“救我出去,吾的剑道可传给你。”
这是一位沧海剑仙的许诺,若是换做旁人或者别的剑士,只怕早已经感激不已。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哪怕他还不知道那个故事的真假。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很多人往往会丧失判断力。
但李扶摇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天资不是最高的,但一路走来遇见了很多境界高深的大修士。
就连世间最无敌的朝青秋都曾和他喝过酒。
妖土那位桀骜不驯的青天君,甚至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老丈人。
他在雾山,甚至和大妖胡萧有过一场大战。
更不用说之前的圣人言河了。
所以李扶摇异常平静。
他看着剑君,声音不大的说道:“前辈的故事不一定是真的,但也不一定是假的,既然真假难料。晚辈并不敢做些什么。若是前辈真有大罪。晚辈将你放出,岂不是要祸乱山河?”
剑君的传承,剑君的剑君,对于李扶摇来说,不是什么非要拿到的东西。他这一身本事,所学驳杂。
说起来。还一点都不弱于剑君的剑道。
剑君。的一头白发在黑夜里异常夺目。他:。并不苍老的面容上并没有什么情绪,他的眼里有无数剑意生灭。
风雪更大了一些。
像是这种境界的大修士,若是没有那条剑链,只怕微微动念,李扶摇便要死在此处。
虽说都是修剑,但境界相差太大,李扶摇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李扶摇感受着那股浩瀚剑意,由苦自知。
若是事情不是如同剑君所说那样,李扶摇一旦将他放出来。可能当场便会死。
“辛剑仙已离人世数千年,前辈一面之词,实在让晚辈不敢尽数相信。”
言语不多,但意思却已经点透。
不过这的确是个死局,辛坟已经离开人间数千年,故事里的两个人便只剩下了剑君一个人而已。
剑君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让李扶摇相信,这就是真相。
空气变得很安静,风雪虽大,但却无声。
李扶摇能够清楚的看到剑君的白发随风而动。
那两条铁链,就这样拖在地上。
剑君平静不语。
“你不相信吾。”
“是的。”
简明扼要的一番对话过后。李扶摇按住了剑柄,因为此刻天地间已经充满了无数剑意。
那些风雪现在就是天地间最锋利的剑,一柄又一柄的落到李扶摇的周围。
同长生相比,自由也是很珍贵的物事。
虽然及不上,但也相差不远。
被囚禁数千年,这是苦痛。经历了之后肯定不想再经历下去。所以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摆脱这种苦痛,当然也是不惜一切代价。
李扶摇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那无数剑意飘荡在体外,虽然不能近身,但带来的压迫也是极大的,毕竟对面这一位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沧海剑仙。
寻仙剑插在雪地上,积雪已经淹没到剑柄。
此刻,寻仙见微微颤鸣,似乎就要离开雪地,去往别处。
神剑有灵。但不知道这柄已经被重铸的寻仙剑是否也是如此。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它毕竟曾经是一柄仙剑,别的剑或许会因为这些剑意而不敢生出什么动作。毕竟眼前这一位,是一位沧海剑仙。
寻仙剑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从雪地里急速掠出。带着无数剑气,穿过风雪。来到了剑君眉前。
悬停之后,却是穿不过这些浓郁的剑气。
剑君看着这一幕,有些恍惚出神。数千年前最后一场大战,他和辛坟战至最后,辛坟也是这样提着剑。指着他的眉心。
哦那是她这一辈子最耻辱的时刻,耻辱源于不敌却无法。
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数千年,每每想起。便觉得心中有怒气翻腾。
辛坟的行径虽让他觉得不耻,但是他的剑道修为却是他一辈子越不过去的高峰。
剑君握住那条血线,漠然道:“辛坟,我们之间还有一战。”
彼时已不是当时。
辛坟已经飞升。而剑君却被困在此地数千年。虽说还有一身沧海修为,但是并不能展现出来,气势仍在,但是实力不存。
寻仙间就这样悬停于剑君眉心,不得寸进也不后退,两方对峙,看起来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这是一个微妙的局面。
剑君想要往前走上一步,但此刻双肩的铁链已经绷直。他再也无法往前再进半步。铁链上有剑意萦绕。寻仙剑上。更有当年辛坟的剑气。这是一场另类的战斗,战斗双方还是剑君与辛坟。
李扶摇看着这个局面默然无语,已经与他心意相通的寻仙剑,他此时此刻竟然完全感受不到。
这柄剑似乎在受另外一个人的操控。
这是李扶摇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一柄仙剑到底有何种威势,这世上无人知晓,恐怕除去朝青秋之外,再不任何一个人可以说完全掌控。
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有当年辛剑仙的意识,或是别的东西。但无论还有什么。都不是李扶摇这样一个朝暮境的剑士,可以想透的。
甚至就连如今这个局面,他也只能作为看客。
天地间有风雪,自然也有剑意。
李扶摇想象不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
……
嗡的一声轻响。
剑君往后退了几步,他伸手从空中抓了一柄雪剑。
剑身上有凌厉的剑意。
这是数千年来剑君第一次提起剑,他的配剑早在之前与辛坟的大战中被折断。而这数千年来他被困于此地,也根本没有握剑的机会。要不是今日在遇见寻仙剑,恐怕他不会再提起剑。
他的一身气势再变!
手中有剑的剑仙和手中无剑的剑仙。这本来就是两种剑仙。
剑君看了李扶摇一眼,“吾错了,即便是你提着这把剑。也无法斩断剑链。”
“这是由吾的剑意而成的剑链,原来也只能由吾自己斩断。”
话虽如此,但这数千年来剑君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但却没有成功,这件事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剑君不再理会那柄悬于自己眉心的寻仙剑,而是举起手中那柄由风雪所化的长剑,挥剑斩向身后的剑链。
这是普通的一剑,这又不是普通的一剑。
只是在这一剑挥出的同时,满天风雪骤停。
剑落到了铁链上,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剑君的脸又变白了几分。
风雪又来了。
寻仙剑依旧悬停,看着便是像在嘲讽某人。
剑君自嘲一笑,“原来结局一直如此。”
说完这句话,他深深看着李扶摇一眼,然后不准备再做些什么,只是想那条河走去。
长生是人人都想的,自由也是人人都想的。没有多少人喜欢煎熬。但是有勇气选择结束煎熬,付出生命的代价的人,并不多。
李扶摇在他的背影中看到的寂寥。
风雪已经开始渐渐远去。
就在此时,天外忽然起了一道金光!
远处有大道气息。
在黑夜里无比耀眼。
有一道金光闪闪闪的符?出现在天际,很快便朝着小园城而来。
剑君停下脚步,漠然的看着这道符?。
李扶摇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云端圣人中,也就只有这位陈圣,精通符?之道了。
谁也不知道这位陈圣为何来此,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悍然出手。但怎么看,他针对的都是这位剑君。
依着剑君现在这个状态,恐怕是战不过陈圣的。
但就在符?压近小园城的片刻。风雪来了。剑君转过头,他看着符?。
也看着陈圣。
他手中的那柄风雪长剑早已经消失。
“借吾一剑。”
剑君要一柄真正的剑。
李扶摇还在犹豫,但剑匣里已经有剑在发出声响。
片刻之后,有一剑掠出。
剑光划破天际,这是这柄剑数千年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另外一个人的手里。
李扶摇的剑匣里,有很多剑,但是唯独只有这一柄,不与李扶摇亲近。
这柄剑的上一位主人是大名鼎鼎的剑仙万尺。
这柄剑叫做万丈长!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万丈长是剑仙万尺的配剑,李扶摇得到这把剑已经有了很长时间,但万丈长不与她亲近。而他也并没有强求什么。他虽然学了剑仙万尺的法门,但是他们的剑道不同。
万丈长不愿意去做什么伪本命剑,剑也有剑的骄傲。所以直到如今,他都没有一次出现过在李扶摇的手中。
直到现在。
万丈长从剑匣中掠出,落在满天风雪之中,也就落在了剑君的身前。
毫无疑问,万丈长在渴望。渴望重新出现在某人的手中。
剑君便是它自己挑选的主人,作为万古之前的剑仙,剑道到修为值比当年的辛坟略逊一筹,比起万尺,高下之分也不好说。
李扶摇看着这一不默不作声,剑君之前说借剑,剑便来了,但却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剑的意愿,李扶摇也不好做些什么。
万丈长在风雪中,天际是一道符?,陈圣便在符?后面,看着这座小园城,暂时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谁都知道陈圣既然出现在此处,便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来看看。
一场大战怎么都避免不了。
但是需要担心的事情却还是剑君。
若真的有一场大战,现在被铁链困住的剑君,是否还能发挥出沧海剑仙的威力,若是没有沧海境界,面对陈圣,只怕毫无胜算。
剑君看着李扶摇。神情漠然。
“这柄剑既然是自己选择要到剑君前辈的手里,那谁也拦不下。”
剑君沉默不语。
他看着天际那道符?。
天地间暂时并无杀意,但是那道符?威势已经缓缓向着小园城而来,很明显那位道门圣人是要针对剑君。
剑君被困数千年。在河底隔绝人世。只怕早已经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如何,不知道六千年年前剑士已然凋零,不知道现在是三教主宰山河。但是剑君并不在乎这些。自由也好,长生也罢。都不如出剑来的痛快。
“吾已经数千年没有出过剑了。”
剑君的声音里充满了寂寥,当然还有怀念,不管是之前这满天剑意。还是之后那天那柄风雪长剑,都不是真正的剑。面对的也不是真正的敌人,也只有现在,陈圣在天际,这才是他的敌手。
话音未落,剑君已经握住了万丈长。剑鸣声开始不绝于耳,满天剑意混着风雪落到了小园城里。
陈圣的金光被剑意阻隔,再不能前进分毫。
那张巨大的符?,也只能悬停天际。
风雪大作,剑君提着万丈长站在风雪之中,自有一番气度,他一身气势正在不断攀升,片刻之间便好像越过了沧海变得无比浩瀚。
两条铁链这个时候变得异常安静。
好像就连他们在这个时候也选择沉默,不去阻拦什么,也不去打扰什么。
不出意外,李扶摇将要看见另一位剑仙出剑。
陈圣在云端漫步,那道符?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依着他的境界修为自然能看到剑君身后的两条铁链,知道这个男人虽然境界高深,但是却被什么所困住。
这位道门圣人,道法高深,不会轻易退去。
他微微招手,天地之间落下一道又一道的金光,就好像下了一场大雨,在黑夜里分外夺目。
那些金光缓缓洒落,让普通百姓看了去,那就是恒古难得一见的奇景。
即便在延陵皇帝将山上修士到底如何公之于众的当口,还是有很多普通百姓会生出惧意。
金光落下,很快便掩盖了风雪。这些的大道气息。似乎比小园城原本的凌厉剑意,要厉害不少。
但是很快有一道剑光划破天际。
雪白的剑光就像之前雪白的雪花一样,但这道剑光,却是白的可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回到河面上的剑君提着万丈长,漠然看着天际开口,“吾在世间之时,并无人敢欺吾,你是第一个。”
声音极度冰寒。这里面蕴含着剑君的怒意。他当年是那么无敌的剑仙。现在竟然也要被人欺辱。
陈圣的声音遥遥传来,“既然已经跌落沧海,便要认命。”
这声音里毫无情绪。
听着便让人觉得生厌。
陈圣在说话,但剑君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天空中飘着的飞雪便停了下来,雪花落在地上却没有化掉。
无数雪花悬停在天际,然后形成了很多特别的图案,就好像是一个还未懂事的孩子在随意画就图画。
剑意充斥在天地之中。
剑君提着万丈长,一道道剑光在天际划过,在飞雪中停留,闪烁着雪白的光芒。
那些散落在半空的金光,被这些剑光隔绝开来,然后一道道剑光穿行在飞雪之中,渐渐的凝结成无数凌厉的剑意,遥遥指向那道符?。
大战一触即发。
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剑光便落到了金光之上,两者相遇仅是片刻,便有无数气机散落开来,没有任何人看见出剑。
但不管是李扶摇也好,还是那位醉酒的老剑修也好,亦或是陈圣也罢,都知道剑君出剑了。
磅礴剑意蓦然而生。
遥遥可见,黑夜里剑气冲天,气冲斗牛。
“你不是沧海,怎能胜过我?”
云端上的陈圣漠然开口。
这位道门圣人,入云已经多年。境界高深,道法玄妙。就算在沧海修士中。也是极难招惹的人物。这么多年来,除了在朝青秋手下吃过亏之外,几乎并无败绩,在面对着被困于此地的剑君,他有无比的自信。并不认为今晚会在此败亡。
世间这么多剑士,可朝青秋有几人?唯独一人而已,就算这位剑君曾经是沧海剑仙,但此时此刻他并无沧海境界,对于陈圣来讲,他并不生惧。
符?向下压来,在金光破碎之前。压到了雪花之上。
这道符?就好像一张大网,将天地间无数剑意尽数笼罩其中,使其挣扎而不得出。
其实陈圣并没有说错,不管当年剑君是何种境界,有多高的威望,但现在他的确不是一位真正的沧海剑仙,在面对他的时候,的确很困难。
剑君想来自己也知道这个事情,但是作为剑仙的骄傲让他说不出别的话来。
天地间的剑气忽然被凝结成为一道。
剑君的一头白发随风而动,而他的气势竟然还在不断攀升。
就在金色大网压下来的同时,天地间的雪花化作无数剑,刺向金光。
ps:写得有点困难了,今天先这一章。
第六百一十九章 剑与花
天地之间,尽数都是剑和金光,无数剑刺向那张金色大网,看着便声势浩大,但不管是剑君还是陈圣,其实都知道,这些剑虽然强,但还没有到沧海的范畴,充其量就到了登楼巅峰而已。
所谓磅礴剑意,也只是相对而已。
陈圣的境界是货真价实的沧海境界,在面对这样的剑意的时候,陈圣只是微微招手,那张金色大网的威压便更加浩荡,在夜空里,金光与惨白的剑光交相辉映, 交织成一副极度诡异的画面。
但很快很快,那些剑光便开始在夜空里淫灭,很快整片天空就只是剩下了一片金光而已,这些金光光芒大作,就像是在黑夜里点了一盏盏灯,无数磅礴的气机交织在小园城里。
剑君提着剑,仰头看着天际。
这之前的第一次试探落下帷幕,剑君大败。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结果,但对于剑君来说,还是很难接受。
他要是在当年那个鼎盛状态,不说陈圣,或许就连那位道门教主杜圣在面对着这位剑君的时候,也占不到优势。
他转头看着那两条铁链,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若不是这两条铁链,怎么能让他处于如此境地?
剑君盯着远处,手里的万丈长剑气暴涨,遥遥看去,真有万丈长那般。
磅礴到了极致的剑气在夜空里又生出了一道白光,剑君漠然道:“吾这一生,除去辛坟之外,没有任何人胜过吾,即便你趁吾如此之时出手,也不见得能胜过吾。”
剑君这一生,用天才两字来形容,那是再合适不过,他本来是俗世帝王,厌倦俗世之后,一心练剑,没有要几百年,便在剑道大路上一路往前,把无数剑道上的惊艳人物给甩在了身后,无数剑士即便看着这位剑君有些愤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就连辛坟,最后在看着剑君已经来到身后的时候,也会生出别的想法,从而做了些事情。
几乎是无敌了一辈子,就曾败在辛坟身上的剑君现在面对着这位道门圣人,自然而然便不愿承认自己不如。
之前的一剑落败,更让剑君恼怒,他看着在云端的陈圣,继续开口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小园城到底为何叫小园城。”
小园城为何叫做小园城,这个问题之前剑君便问过李扶摇,但是李扶摇没有回答,他便自答过这个问题,小园城之所以叫小园城,是因为剑君的存在。
这世间的任何事物,存在都有各自的意义,就像洛阳城,就像太平城,就像朝歌城。
小园城的名声比不上这三座都城,但从某个角度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小园城存在,和剑君有关。
陈圣精通符道,之前便已经看出来小园城有些不同寻常,但只是注意到这小园城里充斥着的剑意,至于别的,则并没有发现。
可在剑君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圣便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小园城或许是一座囚笼。
剑君身后有两条剑链,是用来困住他的手段,这位剑仙因为被这两条剑链困住,所以整整数千年都没能脱困,李扶摇以为那位辛剑仙的手段就是如此而已,但事实上,只有剑君知道,小园城便是一座牢笼。
这是一座以剑意织就的牢笼,小园,园字与囚字何其相似。
剑链是园里的枷锁,园便是外面的囚笼。
陈圣微微蹙眉,那张金色大网朝着下面而去,很快便遇到了某些阻拦,那雪花之上,不知道是谁的剑意落在了上面,在遇到金光之后,就像是沉睡了多年的某些东西,彻底醒来!
一股比之前不知道要强盛多少的磅礴剑意迎上金光!
陈圣挥袖,有金光大作。
那剑意和之前的剑意根本不是一道,两者之间的差别很大,陈圣只需要微微感受,便会知道其中差别。
他早看出这剑君是被人囚禁在此处,但从来没有想过,囚禁他的人,竟然也是一位剑仙。
而且这位剑仙的剑意更加磅礴!
陈圣的金色大网在遇到这道磅礴剑意之后,竟然开始节节败退,不一会儿,整张金色大网都消散开来。
陈圣身侧又有一道符?缓缓成型,这位道门圣人漠然道:“不管你生前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但现在既然已经死了,那便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在我面前,如何逞凶?”
陈圣说的话其实不是没有道理,这世间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沧海修士,这么多的沧海修士里,总有很多人会在世间留下痕迹,那么多已经离开人间的沧海修士,留下一道道痕迹,若是活着的沧海修士都还要退避三舍的话。
这世间就真的没有那么多争斗了。
陈圣身侧的符?金光大作,很快便向着那些个剑意而来。
一个活着的沧海和一个死掉的沧海,高下之争,似乎很是容易得出结果。
当那道符?压向那道剑意,那道剑意便开始溃散,片刻之后便有无数剑气散落。
陈圣看着这幅场景,神情古井无波,
李扶摇站在远处,也看到了这幅场景。
他有些恍惚出神。
“辛坟,这是我的事情,关你何事?”
剑君攥紧剑柄,磅礴剑意再生,满天剑意忽然再聚于一线,甚至于那些散落的剑气此刻都会聚到了万丈长的剑身之上。
剑君举起剑。
重重斩向了身后的两条铁链!
有剑气游荡于天地之间,有剑意起于微末。
砰得一声巨响。
天地之间,有冲天剑气从河面生出!
“这才刚刚开始。”
沉斜山在今晨起了一阵风。
像是沉斜山这样的地方,似乎不管起风还是下雨,都没有办法让弟子们觉得惊讶,但是这一阵风起的时候,观主便已经走出了登天楼。
站在登天楼前,观主伸手,有一条五彩长河自然而然的在他身侧生出,片刻之后,便远游而去,在整个沉斜山的天际穿梭。
观主看着天上的五彩长河,整个人的气息都十分玄妙。
登天楼这样的地方,除去他之外,也就只有圣人能够在里面想待到什么时候便待到什么时候,观主在之前叶圣降临沉斜山的时候,境界便已经很高,这些日子过去之后,观主既然被说成天才,境界自然又有提升,现如今他是真正走到了最后一步了,一身气息无比玄妙,似乎在刹那之间,他便能走进沧海。
如果说之前观主是人间第一人,只是战力无人能抗的话,此时之后的观主,却是连境界都到了极点,往前那么移动分毫,都会脱离登楼修士的范畴。
在风里走出登天楼,观主站在云海前的崖边,等着那阵风吹得他的长发动了片刻之后,观主便去了那条小溪旁的竹楼前。
站在石上,观主一身青色道袍迎风而动,若是让山下的世俗百姓见了,只怕是又要称颂一番。
经历过之前那件大事的沉斜山,山上其实有许多弟子对于他的态度已经有了些变化,许多弟子仍旧接受不了他们敬爱的观主竟然曾经和妖物有染,虽然这山规当中并无明确规定,甚至于就连叶圣都曾表示这不是大事,但不管怎么看,有些人就是无法理解,既然无法理解,自然也是无法原谅。
不管观主依然是观主,不管山上这些人怎么想,这些人怎么看,观主依然在山上,说一不二。
但叶笙歌不一样。
叶笙歌的身份比观主来的更为特殊,所以在往日的那些年里,观主不曾告诉任何人叶笙歌的身份,便是因为这个身份实在是棘手,可到了前些日子,叶笙歌的身份公之于众之后,事情还是一样棘手。
叶圣是道门教主,是最为崇高的圣人,他即便是和那什么妖族大妖有过一段荒唐往事,也只会被人说成美谈,诸如什么妖族无人,只有人族圣人,尤其是我道门圣人才能让那位圣人倾心的言语肯定已经流传了出去,叶圣肯定不会在意这件事,叶圣不在意,他似乎只会在叶笙歌身上动念片刻。
至于道种叶笙歌,对她的态度,似乎便要微妙很多。
这一点观主无法更改,就连叶圣都没有办法。
因为人心这两个字,才是这世间最难猜的东西。
自然也最难管。
观主站在那竹楼前,不曾见到里面光景,但是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早日的那阵风,让他闻到了些东西。
那是独属于妖族的气息。
在沉斜山不会有任何一个妖族,有的就是那位道种。
观主闻到了妖气,所以才有那么一条五彩长河落到了沉斜山的天际,为得便是遮挡。
不让旁人知晓。
观主看着竹楼,想了想,温声道:“事情有些难办了。”
声音不大,但竹楼里能够听得很清楚。
竹楼里的那个白裙姑娘,身后生着五彩斑斓的尾巴,身后还有一对彩色的翅膀,叶笙歌一向只爱白裙,从未有过别的,现在身后生出了双翼,长出了尾巴,不管是谁看着,想来都会很是惊讶。
这位道种,现在还能算成人族吗?
听着师父的话,叶笙歌看着眼前的白纸,轻声回道:“我不太喜欢这样子。”
观主就站在竹楼外的石上,看着远处,唯独不看竹楼,“生了一对翅膀,以后想着要赶路,便不必浪费气机,师父看过鸾鸟一族的画像,知道那双翼不会难看。”
叶笙歌微微皱眉,然后说道:“我也觉得好看,但不喜欢。”
观主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个世间怎么会有不喜欢漂亮东西的女子?”
叶笙歌没有回话,实际上她觉着观主的言语,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观主正色说道:“人族和妖族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种族,结合诞下后代,本来便有诸多怪状,你变成如今这样,可能是年纪渐长,所以妖族的血脉开始觉醒,也有可能是境界越来越高,所以如此。”
叶笙歌坐在桌前,桌子上的几只千纸鹤缓缓离开桌面,却不离去,只是在这半空悬停缓行,叶笙歌盯着这些千纸鹤,然后说道:“不是境界的问题。”
叶笙歌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天才,对于自己身体里的问题,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
观主想了想,然后说道:“那就是年纪渐长,所以如此了。”
叶笙歌问道:“师父有没有办法?”
观主看着远山说道:“用符压制而已,不是长远之计。”
“除此之外呢?”
叶笙歌看着那些千纸鹤,若有所思。
观主没有急着说话,只是在石上站了片刻,然后走入小溪,往前走了好些步,然后来到竹楼前,轻轻的推开门,看到了这幅光景。
观主往前走了几步,伸出一只手,手里闪烁着五彩光芒,他把手搭在叶笙歌的脑袋上,那道五彩光芒就开始从叶笙歌的头上落了下去,很快便让叶笙歌身后的双翼收缩了回去,再过片刻,那条长尾也收了回去。
叶笙歌微微蹙眉,她在桌下的手,片刻便已经握紧,但很快便又松开。
长尾收回去之后,观主并未缩回手,而是一直都把手搭在这上面,片刻之后,这才轻声说道:“符压着它,也压着你,疼不疼?”
叶笙歌没说话。
观主继续说道:“山上的弟子都知道师父是一手有两门道法的修士,但很少知道师父会画符,实际上师父在研习符道之后,早就嫌弃这符?之道太没意思,很多年都不曾画过了,可是不画是不画,世间若是有任何一位修士敢说在此方面的造诣胜过师父,师父可绝对不依。”
叶笙歌这才微微翘起嘴角,吐出两个字,“陈圣?”
那位云端圣人,以一道鬼画符便让世间胆寒的道门圣人,想来才是应该这世间修士里,最为厉害的符道大家。
观主皱眉道:“入了云,那还算是人间修士吗?”
叶笙歌沉默不语,只是额头上汗如雨下,便该知道她此刻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天底下的女子大多柔弱,但总会有那么些并不如此。
叶笙歌从来都不是世俗里的那些女子,
观主怜爱的说道:“人族和妖族结合,能够诞下后代的本来就是凤毛麟角,像是你娘亲和叶圣这样的人物结合,再诞下如你这般的,更是闻所未闻,所以师父对你,没有半点办法,你现如今已经是春秋修士,还会这般,谁能说清楚,以后到了登楼便一定会有好转呢?”
叶笙歌说道:“入了沧海,便能解决这些问题。”
沧海修士已经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修士,不管在什么方面来看,都说得上是完美的,绝对不会有任何沧海修士会因为这些问题担忧,要是说真的有上天这种说法,那么老天爷打造的所有东西里,沧海修士,一定是最完美的,这毋庸置疑。
观主挑起眉,“沧海自然能解决世间一切问题,但沧海之前呢?”
叶笙歌抿起嘴唇,“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这世间只怕也就只有叶笙歌这样的人敢这么说了,她这个三十多岁便已经登临春秋,成为世间最年轻的春秋修士,天赋和破境速度都是世间第一,甚至还可以说得上是史上第一。
她说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挤进去沧海,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会觉得不可思议了。
观主说道:“师父对此事没有办法,这应当是妖族血脉的问题,你或许可以去妖土看看。”
说起妖土,叶笙歌很快便想起了别的某个女子,那个女子也是妖族。
观主用一种特别的情绪看着叶笙歌,想了想,然后说道:“若是不想去妖土,也可以去佛土,那些和尚的某些法门,可能也有用,灵山上的两位圣人,其实和师父也算是有些交情。”
叶笙歌忽然笑了起来,看着观主说道:“师父,何时这么担忧我了?”
观主认真说道:“别人不知道,但是师父自己的手段怎么不知道,师父刚在你身体里种下的那符?,别的不会,可疼是真的疼!”
“是小事儿。”
叶笙歌看着那些个千纸鹤,淡然说道。
观主叹气道:“你这丫头,在你心中就没有一件大事?”
叶笙歌看着远处,忽然开口说道:“我要去山下走走。”
下山走走,到哪里去走走,观主看着叶笙歌,没有开口,但还是伸手抓过一个千纸鹤,放在手心看了几眼,然后说道:“不要做什么傻事。”
说完这句话,观主只是收下那只千纸鹤,然后便从竹楼里离去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叶笙歌看着自家师父的背影,没做什么,只是捂着嘴笑了笑。
这对叶笙歌来说,也是极难出现的情绪。
可笑了笑之后,她又板着脸。
之前她喜欢就这样盯着世间许多事情,情绪不显露出来,是因为她的性子本来就是如此,可如今板着脸,却是疼的。
观主的符?自然能够压制住叶笙歌体内的妖血,但是代价极大。
这个代价,却不是观主自己要付出的代价,而是叶笙歌自己。
叶笙歌现如今灵府里的气机至少有一半被那道符?拿去用于压制妖血运转,这位世间最为年轻的春秋修士,现如今虽然还是个春秋修士,但一定是世间最弱的春秋修士,没有之一,或许可以这般说,那道符?就像是观主给本来就顶天立地走在世间的叶笙歌身上再加上的一块巨石,巨石压顶,让叶笙歌这个春秋修士,自然有些苦不堪言,但是她的天资本来就不低,即便是被压制住妖族血脉,她一样能够走得极快。
可要是之后到了登楼境,这道符?必然是困不住那些妖血的,到了那个时候,要是那妖族血脉还不停息,又怎么办?
恐怕这个问题,到时候去问观主,让观主也有些棘手。
只是现在不管怎么说,叶笙歌至少现在不用担忧那些妖族血脉显露,只是有够疼了而已。
仅此而已。
可又怎么会是仅此而已。
片刻之后,叶笙歌重新坐到了桌前,她看着桌上仅剩下的几只千纸鹤,从笔架上拿下来毛笔,在上面画了些东西,然后搁笔趴在桌上,不多时,便有鼾声响起。
观主其实并未走远,而是一直站在竹楼的石上,等到听了鼾声之后,这才站起身去了崖边。
看着云海,这位沉斜山观主若有所思。
很快身后也有声音响起,“观主是在为笙歌的事情忧虑?”
一袭黄紫,飘然而至。
山上的黄紫道人,也就只有张守清一人能够在观主这边说上几句话。
观主没有转头,就这样看着云海,“世人的看法,我不在意,心里不满可以,但不要说出来,说出来便是不对,我不满意了,自然结果就不好,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就像是那个剑山的年轻人,本来我也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好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朝青秋对他青眼有加,笙歌更是对他有些别的想法,这样的年轻人甚至还和妖族不清不楚,他以后真能登临沧海,成为第二个朝青秋?”
观主略微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在张守清看来,自然也是因为叶笙歌的缘故。
张守清想了想,然后说道:“朝剑仙离了人间,人间剑士就真的能迎来一场大年?”
相比较起来,张守清对于道门存续,似乎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上心,真让他去谈什么儿女情长,他不愿意,也谈不好。
所以谈到朝青秋,他自然而然便想起了这件事。
朝青秋在的时候,他是世间唯一一位剑仙,朝青秋死了之后,那些剑道气运从他身体里尽数都散去,于是便成了一片星空。
观主感叹道:“之前的天上,挂着的是一轮明月,虽然耀眼,但未免太过单调,现在是一片繁星,虽说不知道那些星星,最后有几颗能够真正的闪亮起来,但总归是一副不同的画,似乎也会有了些意思。”
朝青秋没了,月光没了,但是很多星星却有了亮起来的可能。
只是这世上真的没有几个人会想得到,这夜空里,有一颗星星,还是叫朝青秋。
就像几乎世间没有人知道朝青秋还活着这件事一样。
观主看着云海感叹道:“像是朝青秋这样的人,都不在云端了,入云的事情,自然对我来说,又少了几分兴趣。”
观主这句话说的很是直白,朝青秋在世间的时候,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三教修士都想在沧海大败这位剑仙,以证明三教并不剑士差,但是在朝青秋成为沧海的数百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办到。
观主是道门第一人,是云端之下第一人,也是举世皆知的天才,他自然也生出过这个想法,只是现如今,这个想法,也只能搁浅了。
远山有朵云,笼罩在所有人头上,整日都有人想着要把这朵云给赶走,可最后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这朵云却是自己飘走了。
明明这朵云只要愿意,还能在天上待上成百上千年的。
想到这里,绕是观主都觉得有些感伤。
他摆摆手,嘱咐道:“笙歌要下山去,不管是去何处,若是有山上弟子生出别的想法,你都来告诉我。”
张守清微微皱眉,有些惊异的问道:“观主准备如何做?”
观主一身道袍随风飘荡,听着这话,笑了笑之后,这才说道:“我也才不过这么一个徒弟,叶圣也不过这么一个女儿,谁又能让她受委屈呢?”
说完话,观主又说道:“我在人间待不了多少时间了,以后沉斜山到底谁来做主,想来很多人都想知道。”
张守清默然无语。
观主转过身,看着这位黄紫道人,笑道:“守清,你在山上与我最为亲近,我走之后,山上你打理如何?”
张守清听得此言,悚然大惊,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往后退几步,这才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观主,如此怎可,守清不过春秋,怎能堪当大任?”
观主一脸云淡风起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快些成为登楼才是了。”
成了登楼,才在人间,真正有了说话的本事了。
黄近下了山。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这位学宫读书人,其实之前也不过是某个小国的读书人而已,当初上学宫,是为了读书,为了救国,那个地处偏僻的周国,就是他的家乡。
也是他去学宫的原因。
但是在之前,他没有想过要上山这件事。
他当年去少梁城参加科举考试,为很多事情,但大概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想要娶到自己心仪的那个女子,所以这才想着要高中之后,光耀门楣,就能风光娶她。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在自己去少梁城的时候,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子,却是不得不嫁给了别人,可嫁便嫁了,被他黄近知道之后,他一样能够不要那所谓功名而去抢亲,虽然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能成功的见到自己那心爱的女子最后一面,但对黄近来说,如此去做了,也算是可以接受了。
女子身死,再无至爱,黄近这才开始做些平日里想着以后在做的事情。
去学宫读书是一件事,但最终的目的却不是如此。
因此黄近上山之后,整日都在藏书阁读书,没有研习过什么术法,自然也说不上修士,在山上读了差不多十年书,黄近下山了。
这件事周宣策知道,也没有拦着,他只是看着这个已经不太算是年轻的年轻人,说了一番话。
当然,依着周宣策这样的人物,很少有学宫弟子能够听到他说这么多话,能够让周宣策欣赏的人本来就不多,当年有三个,现在有一个。
没人能留下黄近。
宋沛也好,还是顾缘也罢,都没能让黄近改变心意。
黄近挑了一个天光不错的日子,就这样下山了。
下山去往何处,黄近心里自有打算。
洛阳城在做些什么事,他知道,所以他很想去见见那位皇帝陛下,若是那人真的如他想的那般,是一个明君,那么他黄近,就要把自己这一身的学问都卖给那位皇帝陛下。
世俗里总有些有意思的俗话,大概就是什么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之类的,虽然俗气,倒也贴切。
至于那位皇帝陛下看不看得上这件事,黄近不担心。
只是去洛阳城前,黄近要先去一个别的地方。
茱萸镇。
这是大周疆域里的一个小镇,知道的人,恐怕不多。
黄近记得很清楚。
当年他急匆匆赶来,但最后还是没能见到那女子一面。
今日重游此地,背着油纸伞的黄近没有太多感慨,这座茱萸镇因为十年前闹鬼的事情,已经没了住户,走进这座小镇的时候,满眼荒凉,街道上生了许多杂草,有的草甚至有一人高,那些院子更是时不时能见几只鸟从庭院里飞出。
背着油纸伞的黄近虽然没有能成为那所谓的山上修士,但在学宫这样的地方待了十年有余,见识一点都不差,自然不会因为这般便生出惧意,他缓慢朝着前面走去,依着自己的记忆,自然而然的朝着某座庭院走去,不多时,便至门口。
那座庭院,大门早在多年前就被人推倒,现在大门处已经生出许多杂草,让前行都变得有些困难,黄近默然不语,只是缓缓前行,很快便来到这座小巷深处的院子里的某个屋顶前,屋顶上的灰瓦都已经破碎不堪,看着便是一片破败之感。
黄近站在原地,撑开油纸伞,收回视线,就随地而坐。
只是这个地方,身旁正好有一枯井。
坐下之后,黄近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物摆在身前,这才缓缓笑道:“荷华,十年不见,可曾安好。”
去学宫求学,总不能光看些那些治世方面的书籍,总得再看些别的东西才行,黄近总归也是知道,这女子魂魄早已经散尽,若不是已经转世投胎,就是已经魂飞魄散,反正不管是哪一样,他黄近都没有什么可能再见那女子一面了。
知道是这个结局之后,要是说黄近一点都不伤心,那只怕是假的,可伤心归伤心,也只能接受不是?
黄近坐在原地,絮絮叨叨说着些自己这十年从未对旁人说过的话,
他的声音轻柔,就像是身旁坐着那个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的女子一般。
黄近满脸都是温柔的神色,看着便让人觉得十分幸福。
“求学不苦,无你也不苦,只是无你之后,觉着人间难行而已。”
“还有便是不敢去想当年事,想起便心如刀绞。”
黄近仰着头,然后扭头看着身旁的枯井,想了想之后,这才说道:“荷华,你若是还在,便可以看看这十年之后的山河与十年之前的山河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黄近把手放在枯井上,笑着说道:“回首旧事,满是感叹,但终究还得往前走上一段路的。”
说着话,想着旧事,时间自然而然的便过去的很快,要不了多久,便能看到日头西斜,残阳如血,分外凄冷。
黄近笑道:“不可在一地停留不前啊。”
说了这句话之后,黄近便站起了身,油纸伞举在头顶。
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黄近不曾转头的说道:“走了,世间风景我再替你去看看。”
剑山这些日子还算是太平,那位剑山老祖宗许寂的师尊孟晋上山之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他除去在当日上山的时候替赵大宝取过一剑之外,便再没有做过什么让人瞩目的举动,这位在山上辈分最高的老人,这些时日,很是安静。
但不管如何安静,他依然是这个山上辈分最高的那人,贵为剑山掌教的吴山河,仍旧每日还需要去孟晋住处请安,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别的剑士也会来此请安。
当初盛京出山的时候,便有这么多人力请那位做剑山掌教,便是看中盛京的境界和辈分,当然,除此之外,都不用多看,盛京就已经能被人推出来做剑山掌教。
现如今这位孟晋,说起来,当年声名,还要比盛京更盛。
似乎世间的剑士里,都有这么一个现象,容易在众人口中,出一对绝世天骄,现如今的山河里,被反复拿来比较的,自然就是李扶摇和吴山河这对师兄弟,这两位,一人曾一人一剑去妖土,挑落无数年轻妖族,另外一人更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剑山掌教,这两位,自然是山河里最为璀璨的两位剑道新星,只要不出意外,至少这两人,都是能够走到登楼的。
虽然世间大多数剑士对于李扶摇的观感要差很多,但拦不住他的天资,自然也不能强行便把他遗忘。
但对于李扶摇和吴山河这两个人,想来是更多人愿意看着有朝一日,吴山河登临沧海,成为剑仙的。
而在这两个人之前,这个世间的两位号称绝代天骄的剑士,是朝青秋和许寂,朝青秋已经成了这六千年来的第一人,光彩夺目,许寂虽然没能沧海,但也是这个世间难得的一位登楼剑士,剑道修为不可谓不深,而且又是剑山老祖宗,虽然及不上朝青秋,但是绝代双骄的说法,也算是勉强站得住脚。
那在朝青秋和许寂之前的山河里,担得上绝代双骄说法的两位剑士就是盛京和孟晋,这两个人,都出自剑山,在这两个人的时代,世间所有剑士都及不上他们两人,这世间所有的剑士都要甘拜下风,而在这两人之中,孟晋又是一直压着盛京的。
若不是他在壮年之时便离开剑山去往世间游历,找寻成为沧海的可能,这个世间只怕关于他的事迹,还要多出不少,现在孟晋重新回到剑山,自然会让不少人生出遐想。
想得最多的,不是别的什么,自然是孟晋重掌剑山的可能。
这位老祖宗的师尊,现如今剑山掌教吴山河的师祖,是最适合的。
适合程度,甚至还要胜过当初的盛京。
吴山河做剑山掌教这些日子,虽然并未生出过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吴山河还是太年轻了,已经是朝暮境的吴山河,虽然足够惊艳,但是坐在剑山掌教这个位子上,还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让人要差了些意思。
暮光渐浓,赵大宝坐在山间的一块巨石之上,身前不远处,是满头白发的孟晋,赵大宝满头大汗,正在默默的运行师祖传下来的一套剑经,他之前已经拜了陈嵊为师,但是那个境界不低的师父,整日不见踪影,他正是惆怅的时候,可谁知道这就又遇到了自己的这位师祖,这位师祖却是和师父陈嵊不同,见了赵大宝之后,不仅取剑这些时日甚至于还一直带着赵大宝,不让这个小家伙到处乱跑。
赵大宝正在努力运行剑经,孟晋却是睁开了眼睛。
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邋里邋遢,看着便让人觉得观感不佳。
孟晋看着他,眼睛里是欣慰。
他很多年前有很多朋友,很多亲近的人,但是经过这么多年之后,他的朋友们都死了,甚至于弟子也死了。
弟子的弟子,还活着的,也就这一个了。
陈嵊看着自己这位师爷,沉默着便跪了下去,认真行礼。
孟晋坦然受之。
片刻之后,他平静道:“你有两个好徒弟,比别的人都要强。”
他说的别的人,自然是陈嵊的师兄弟。
陈嵊听到夸赞,没有什么太高兴的神态,只是说道:“都是运气。”
的确都是运气,不管是李扶摇还是赵大宝,能够收他们做弟子,都是运气。
但运气有时候,很不好说。
孟晋点头,“一块璞玉,却不知道雕琢,自然是运气。”
这说的自然是赵大宝的事情。
当年收李扶摇,让李扶摇去剑山学剑,现在收赵大宝,赵大宝已经在剑山,陈嵊还是不管。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很很久便正经起来。
“想问您一件事。”
孟晋看了陈嵊一眼,“我知道。”
第六百二十章 雪与酒
陈嵊还没有开口,孟晋便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孟晋活了很多年,见过的人也很多,整个人的心思,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从这么一句话里,他就已经可以知道陈嵊到底要问的事情了。
“剑山一切如旧,我站在远处,剑山有变,我便来看看,剑山非一人之剑山,谁都看得。”
孟晋脸色不变,情绪淡然,说着的话轻描淡写,情绪根本没有什么波动。
陈嵊伸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显得有些不自在,他神情很认真,看着孟晋,问道:“您觉得吴山河怎么样?”
吴山河怎么样,倒不是说吴山河这个人怎么样,言下之意是说吴山河做剑山掌教怎么样。
吴山河的剑山掌教之位是老祖宗许寂传下来的,当时老祖宗是山上地位最高,境界最高的那个人,不管是威望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任何人能对老祖宗做出的决定提出质疑。
所以他让吴山河做剑山掌教,尽管有人不服气,但也只能是不服气而已,绝对没有办法做些别的事情,而且剑令在吴山河手里,他做剑山掌教做的名正言顺。
只是现在不同了。
因为孟晋还活着。
孟晋不是别的什么人,他是剑山老祖宗许寂的师父,是之前的剑山掌教,他无论是辈分,还是别的什么,说的话都十分管用。
而且现如今剑山上局势微妙,之前人们承认吴山河做剑山掌教,是因为除去他之外,愿意做剑山掌教的人,没有资格,有资格的,却又不愿意,再加上吴山河身后有一个盛京作为靠山,所以到了最后,还是吴山河坐上了这个位子,可现在不同,现在剑山里又多了更有资格成为掌教的人。
孟晋。
就算不了解剑山过往的人们,在见过孟晋以后,只怕都要认为孟晋是那个最适合的人,知道剑山过往的人们就应该更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现在陈嵊问这个问题,便是想知道在孟晋的心中,对吴山河的观感如何,知道观感以后,自然便能知道很多事情。
孟晋瞥了一眼坐在石头上的赵大宝,这才说道:“你的两个徒弟,前面一个天资不高,但是却屡有贵人相助。现在已经成为这山河之中最为出彩的剑士之一,练剑不一定只看天之,至于别的什么机缘巧合一类的东西都对剑道有些裨益。若是光论天资你的大徒弟,现如今最多也就是一个太清境的剑士。”
“至于赵大宝,天资之高,就连我这辈子也没有看见过有几个能比得上他的人。”
“吴山河天资比不上赵大宝,所得的机缘比不上李扶摇,但是现如今已经能走到朝暮境界,足以说明他在剑道上所付出的努力,远远不是一般剑士能够媲美的,他现在坐在剑山掌教的位子上,我这个老头子又能有什么看法呢?”
孟晋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些感慨。
这位剑山之前的掌教,一生之中不知道见过多少惊艳的剑士,也不知道和多少强者比过剑,但是到了如今他的朋友和亲近之人都已渐渐离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了。
陈嵊看着自己的这位师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却有些不安。
“您知道剑的局势,您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哪怕您有非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人老了,总是要死在自己最愿意死在的地方。”
面对陈嵊这句话,孟晋没有觉得有一丁点意外,只是淡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人老了,总是要死的。
何况是像孟晋这样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早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他的弟子许寂和盛京都死了,他的朋友也差不多死光了,他活着,完全是因为境界足够高深,当然,即便如此,只要不跨过最后那道门槛,他还会死去的,而且时间不会持续太长。
这是天地规律,不能避免。
孟晋要死了,所以要回到剑山,因为这毕竟是他待了很多时间的地方,也算是他的家,他在生命里的最后光阴出现在这里,然后在这里死去,其实合情合理。
落叶归根,很多人都是这样。
陈嵊忽然觉得有些感伤。
生死从来都不是小事,而且眼前这个人,还是他的师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除去他的两个徒弟之外,他最亲近的人。听到这句话,即便是陈嵊这样的人,也会有些伤心。
他看着孟晋,再度认真行礼,就要转身离去,但很快便被孟晋出言拦下了,陈嵊转头。
“当初若是你做掌教,百年以后,李扶摇和吴山河,其中你会把位子传给哪一个?”
陈嵊想了想,觉得实在有些难以抉择,于是沉默以后,苦笑道:“所以我一开始便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孟晋冷笑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比不上那两个孩子。”
这是实话,至少在这个角度来说,真的是实话。
陈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站着。
孟晋挥了挥手,“去吧,剑山的未来,若是没有错,便在这个小家伙身上了。”
陈嵊看了看赵大宝,觉得有些愧疚,笑了笑,很快便离开了。
对于这个弟子,陈嵊还真没有操心过,就像是当初的李扶摇一样,但不操心是不操心,若是有一日赵大宝陷入和李扶摇当日在青天城的处境的时候,想来陈嵊,怎么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是为人师,应当做的。
一边沿着山路缓行,陈嵊不仅把自己的两个徒弟拿来做比较,这两个人,一个已经名动山河,成为这座山河里最为惊艳的两位剑士之一,另外一个,虽然练剑时间还不算是特别长久,但是潜力无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嵊也不敢断言他们之间的高下,甚至于以后出现赵大宝后来居上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一句话。
这两位徒弟,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剑士。
想到这里,陈嵊挠挠头。
然后喝了口酒,自言自语说道:“扶摇小子,你的师弟现在有你师祖了,你这小子,可要被赶上了。”
“只不过,你现在在哪儿?”
……
……
李扶摇没在别处,他在看人出剑,那位出剑的人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境界高妙的剑仙。
之前不是剑仙,但现在已经是剑仙了。
随着之前那一剑斩出,剑君身后的那条铁链应声而断,与之同时,满天剑意尽数会聚到了剑君身后,在磅礴剑意落下的同时,便开始消散,这一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剑君借得有辛坟的剑气,将那条剑链斩断。而斩断过后,一位真正的剑君便由此出现在了世间。
没有小园城里的剑意作为牢笼,没有身后的剑链囚困,剑君从此刻开始,就真正的能够展现出一位沧海剑仙的实力了。
他一头长发静静地落在肩膀后面,并不飘荡,万丈长静静地就在手中。
剑君在河面上走过,然后便上了岸,站在岸边,这位剑君身前一丈之内,风雪寒霜皆有。
更有甚者,有一只不知名的小虫瞬间就成了冰渣。
剑君看着天际的陈圣,没有说什么,但是一身剑意已经到了云霄,陈圣挥袖拦下一些,但还是有不少的剑意就在天际。
要是说之前因为剑君的境界还在登楼境,而让陈圣生不出半点惧意,那么现如今的剑君,一身气势便足以让陈圣都觉得有些心悸,一位被困住的沧海剑仙,和一位已经脱困了的沧海剑仙,两者谁更强,想来是显而易见的。
陈圣漠然道:“即便开战,你也不一定能够胜我。”
让陈圣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示弱了。
但剑君似乎没有什么想要和解的想法,他举起剑,天际的风雪大作。
剑意存在于这座小园城的任何角落,比之前要强盛很多。
这是剑君脱困之后的第一战,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便结束了。
至少对于剑君来说,不会这么容易,他要打。而且要打得酣畅淋漓。
没有什么比一位沧海修士更能胜任他的敌手了。
于是剑君很快便出剑了。
惨白的剑光出现在小园城里,然后出现在风雪中,继而出现在天际,最后才出现在了陈圣身前,而随着这道剑光的出现,剑君也动了。
他走在天际,很快便消失在金光中,满天只感受得到他的剑意,却再没人能够看到他。
李扶摇被这绝世剑意一惊,发现身旁的剑意已经尽数敛去,他走过去收好寻仙剑,然后落到了那桥下面。
桥下有桥洞,桥洞里有个喝醉酒的老剑修,老剑修之前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但在之后看到剑君,酒意已然尽数敛去,现在又看到这个背着剑匣的年轻人,显得有些怪异。
李扶摇也看见了他。
之前他便见过他一次,但是没有上前和他搭话,现在第二次见面,李扶摇也只是站在河面上。
良久以后,他才朝着桥洞那边走去,来到那个老剑修身前。
第六百二十一章 陈前辈的大弟子
走到桥洞里,自然而然便能见到那个老剑修,老剑修是个修士,境界虽然算不上多高,但始终是个修士,他看着眼前这个打扮看着便有些怪异的年轻人,有些惊讶。
李扶摇自然而言的来到老剑修身前坐下,拣了一坛还没有开封的酒,喝了几口,这才说道:“前辈可知道那人是谁?”
老剑修练剑,而且年纪也比李扶摇大,虽然境界肯定是不如李扶摇的,但李扶摇还是很愿意喊上一声前辈。
之前剑君从河底走出来,第一个看到的人,不是陈圣,也不是李扶摇,而是老剑修。
老剑修现如今还是惊魂未定,但是听到李扶摇开口,还是很快便回过神来,“看着这架势,怎么也是个登楼境界的大剑士,这样的大剑士,出现在这里,光是那些剑意,也就让老朽觉得害怕了,老朽这辈子没有见过太多了不得的人物,可这位怎么也能在老朽所见的剑士里排上第二了。至于到底有多厉害,其实怎么也不该是我们能够知道的,不过云端那位三教修士,看起来也不差。”
李扶摇喝着酒,听着老剑修这番言语,也咂摸出点味道来,但没有深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云端,知道那云端的大战不会那么快便落下帷幕,笑了笑以后,李扶摇随口问道:“前辈所见,最厉害的那位剑士是谁?”
本来便是随口一问,至于老剑修回不回答,李扶摇都不会太在意,但是那老剑修似乎是觉得李扶摇是个可以聊天的人,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坐直身子,正色道:“老朽境界低微,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完了这才有幸见过朝剑仙一面,这世间没有剑士能及得上朝剑仙吧?”
老剑修言语中,还是颇多的自豪神色,这位境界不高的老剑修以提着那个剑仙作为荣耀。
李扶摇转过头,兴致勃勃的问道:“前辈见过朝剑仙?”
这幅架势,像极了那些以朝青秋作为毕生追求的年轻剑士。
老剑修有些急眼了,“这种事情还能作假?”
李扶摇吐了吐舌头,示意自己并不是有别的想法。
老剑修喟然长叹,“当初得以见到朝剑仙一面,老朽天资低微,自然不能得朝剑仙青眼,但是我那徒儿,可是朝剑仙金口玉言,说是有希望成为剑仙的人物!”
“只可惜……现在也不是我徒儿了。”
老剑修叹及此事,眼中泪光闪烁,就差哭出声来了。
李扶摇不动声色的问道:“是朝剑仙抢了前辈的弟子?”
其实依着李扶摇对于朝青秋的认识,自然不会生出这个想法,只是现在,老剑修既然如此说,他只好跟着问。
老剑修摇头道:“朝剑仙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是朝剑仙说我那徒儿有剑仙之资,可老朽这个糟老头子。境界低微,怎么都教导不好那个孩子,因此也就只能把那孩子送到剑山去了,不过也还好,那孩子运气极佳,现在已经拜在了陈前辈门下,想来陈前辈这般的人物,怎么都能将那孩子调教好了。”
听到陈前辈三个字,李扶摇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太好,剑山新开,现如今山上的剑士很多,良莠不齐,只是的确如同老人所说。不管如何,这剑山剑士教导那孩子,都要比他好多了。
李扶摇微微思索,然后笑道:“不知道那位陈前辈是哪位前辈。”
老剑修显得有些自豪,他看着远处,喝了一口酒,这才笑道:“那位陈前辈是剑山吴掌教的师叔,更是那位已经名动山河的李扶摇的师父,有那位陈前辈作为那孩子的师父,不管怎么说,一定是能够成才的。”
听到这里,李扶摇的嘴角抽搐,感情那位陈前辈,不是别人,就是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父,自己的那个师父,恐怕这个世间没有别的人比李扶摇更了解他了,天资绝对是世间一等一,可教导徒弟,只怕是连这个老剑修都及不上。
要是老剑修说的事情是真的话,那么自己岂不是便多出来一位倒霉师弟了?
李扶摇想着便替那师弟给捏了一把汗,沉默片刻,李扶摇问道:“前辈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老剑修有些狐疑的看了李扶摇一眼,“你难道以为老朽还骗你不成?”
李扶摇摇摇头,“自然不是质疑前辈,只是想知道那孩子姓名,就连朝剑仙都说了他以后是剑仙之资,那么肯定会名扬天下的,我这早知道一日,岂不是更好?”
老剑修听着这话,非但没有高兴,倒是叹了口气,“之前觉得他应该要成为朝剑仙那样的人物,到了如今,只怕也就只希望他能够好好的了,小家伙要是练剑不成,以后讨个媳妇,娶妻生子也好。”
李扶摇附和道:“也不错。”
老剑修再转头看了李扶摇一眼,这才说道:“我那徒儿,名字土了点,叫做赵大宝。不要见笑。”
原本以为怎么李扶摇都要笑的老剑修却是看到李扶摇面色如常。
没有什么改变。
李扶摇看着老剑修。
这个世间有无数人,自然也就有无数的名字,不可能每个人的名字都尽善尽美,所以有的人名字差一些,就完全可以理解,李扶摇对于赵大宝这个名字没有什么观感不好,他之前在某个地方甚至见过某个一看便是了不得的人物还叫做王富贵的。
李扶摇微微一笑,“赵大宝,名字不土,反倒是别具一格。”
老剑修举起酒坛子,摇晃一番,显然是不太在意李扶摇的说法。
李扶摇喝了口酒,这才笑道:“赵大宝既然拜入了那位陈前辈门下,想来怎么都不会差了,前辈可以安心了。”
老剑修瞥了李扶摇一眼,然后说道:“就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见那孩子一面,即便是见不到,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他的名字。就像是他师兄一样。”
李扶摇微微一笑,转而问道:“前辈是否还有对他说的话呢?”
“你是谁啊,就算老朽想说,他能听到?”
李扶摇坐直身子,认真说道:“我就是那陈前辈的大弟子。”
第六百二十二章 人间是赌注
陈前辈是不是个不错的师父,李扶摇很有发言权,这位陈前辈的大弟子,可是切身体会过陈前辈到底怎么教徒弟的。
老剑修原本正在喝酒,听到这么一句话,当场便吐了好些出来,他看着这个背着剑匣的年轻人,有些不可置信。
陈前辈的大弟子。
陈前辈也就两个弟子而已,最出名的那一个,自然就是那位陈前辈的大弟子李扶摇。
李扶摇喝了口酒,没有去看老剑修的神情,有些无趣的说道:“要是前辈说的话不假,我说的话,也不假。”
这世间的真假,有的时候分的清楚,但更多时候,分不清楚。
老剑修扭头看着李扶摇,看着他的打扮,很快神色便开始发生变化。
世间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知道那个震世间天上的剑士扶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打扮。
他背着剑匣,腰间悬剑。
“李前……”
老剑士看着李扶摇欲言又止。
李扶摇微微一笑,“若是前辈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师弟,我自然会好生照顾。”
“再说了,既然上了剑山,山上的师兄们总不会看着不管,前辈倒可放心。”
说完这些话,李扶摇抬头看着云端,那里还有剑光不停的出现,金光更是洒落其间。
两位沧海修士之间的战斗,不可能短暂便分出胜负,按照这个趋势至少还要打上很久,但是和之前不同,剑君已无铁链的束缚,更无辛坟的剑意围绕,他现在是一位真正沧海剑仙,在面对陈圣是应该并不落下风。
甚至于凭借剑士的杀力,可能还会更胜一筹。
李扶摇有些感叹,“不知道世间还有多少像剑君这样的沧海修士,经过数千年的时光,并没有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而是蛰伏某地待某日再出现在世人眼前。”
而且这样的事情,李扶摇所见并不只是一例而已。
当年的言河圣人不也是这样吗?
李扶摇觉得有些忧虑,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像是剑君这样的剑仙尚且可以用被辛坟困住来解释,倘若还有别的沧海修士活着,但却不出现在世间,那么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李扶摇隐隐觉得这其中的事情并不简单。
老剑修之前并不知道剑君是一位沧海修士,听了李扶摇这番话这才感到大惊失色。
这世间的剑仙,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了?
李扶摇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
……
云端之上两位沧海修士倾力出手,在剑君身前,云海中出现的一道道沟壑纵横其中,就像是某人用剑斩出来的一般。
这的确也是剑君用剑斩出来的。
而那位陈圣就站在沟壑的尽头遥遥看着这位剑君,他身旁有不断生灭的金光将他环绕其中,看着有一股很圣洁的意味。
剑光也好,还是金光也好,似乎谁都奈何不了谁。
剑君被困数千年,境界自然不如当年那般,但是也是一位极为厉害的沧海剑仙,杀力之强足以排进世间剑士前三。
可就是这样,剑君在面对这位道门圣人的时候依然占不了上风。
平分秋色而已。
陈圣漠然开口,“今日之战注定分不出胜负,你我不如就此罢手。”
剑君提剑向前,以一道剑光应答。
之前陈圣对他生出杀意,并以一道符?前来镇压,现如今他脱困而出,是绝不可能和陈圣握手言和的。
剑君自有剑君的骄傲。
陈圣微微皱眉,倒也不再言语。之前的一番交手,他早已看出剑君虽强,但却不能对他造成任何生命威胁。
磅礴剑意在云端不断生灭。
剑君说道:“吾这一生,除去辛坟之外便再无败过。”
“今日必定有胜负分出。”
听到这句话,陈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为什么沧海修士很难死去,就是因为啊能够杀沧海修士的一定是沧海修士,而沧海修士大多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怕死。
既然怕死,自然就不可能搏命。
所以陈圣不害怕别的什么圣人,但是最害怕搏命的沧海修士。
生出死志的人最可怕。
剑君并没有生出死志。但是他对自己很自信。也对这场胜负格外在意。因此陈圣面临的局面将会很艰难。这不是一场沧海就是之间的切磋。而是一场生死之战。或许最后只能有一个人走出这片战场,这是陈圣不愿意见到的结局。当初在洛阳城的云端,他为什么最后才出现就是害怕朝青秋。害怕他的剑。以及他剑上要杀的人。
生死都是大事。
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
剑君看着云端远处,剑光落到某处,然后便炸开了一片云海,在那里的金光尽数散开,露出了陈圣的衣角。
片刻之后,另外一道剑光落到了那片衣角上,然后斩落了那片衣角,衣角在云端离开陈圣的衣衫以后,化作了一个金甲神人向着剑君走来,磅礴金光都在金甲神人之中。
金甲神人在云端奔跑起来,震动了云海,但片刻之后便有一道剑光落在他的身上,仅仅瞬间,那一道剑光便斩开了它的身体,一大片金光洒落云端,成就了一幅诡异的景象,看着极为怪异。
夜空被金光照亮。
一大片金光洒落。
剑君的剑已经入鞘,这当然不是剑君想要罢手,只是剑君想着再度积势,以便之后斩出惊天一剑。
与其再无聊的出数百剑,上千剑,不如最后积势于一剑,一剑定胜负。
一剑之下,只能有一个人走出云海。
陈圣越来越不安。
他盯着剑君,整个人的气势已经提到了最高峰。
……
……
洛阳城又下了一场雨。
有个男人又来了洛阳城。
洛阳城的剑气便多了些。
叶长亭是雨下起来之前来到洛阳城的,等他走到某处院子里的时候,雨便开始下了起来。
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场磅礴大雨,叶长亭正了正身子,然后捏了捏一旁朝青秋的脸。
朝青秋表情不变,只是看着远处。
“你应当知道的。”
“我应当知道什么?”
对话从现在开始了。
叶长亭看着雨幕,说道:“远处有一道剑意,不是柳巷。”
他之所以提柳巷,便是为了告诉朝青秋,他谈论的对象是什么,为何要说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朝青秋现如今不是之前的朝青秋。
朝青秋点点头,“世间总有很多你想不清楚,甚至连知道都不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叶长亭说道:“可能连柳巷都不是他的敌手。”
小园城里的那道剑意,叶长亭感受到以后,自然也能感受强弱。
谈及柳巷,朝青秋淡然道:“他先天不足,自然难以走到最后,若是六千年前的柳巷,我不见得能够胜得很轻松。”
言语之中,已经有了别的意味。
朝青秋问道:“你去妖土,碰见什么了?”
叶长亭离他如此近,而且有些不愿意掩饰的疲态,他自然能够看出叶长亭现在的状态,知道叶长亭才经历过一场大战。
叶长亭轻描淡写的说道:“和一个大妖打了场,差点死了。”
谁差点死了,是叶长亭还是那位大妖?
朝青秋没有多问,只是神情很平静。
叶长亭拍了拍朝青秋的头。
朝青秋仰起头,“剑士之前的六千年都不容易,如今这世道,却不是剑士一脉的事情了,今日出现一位剑仙,明日可能便出现一位道门圣人,咱们这个世间,终究不是咱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之前一直说这个世道不好,可现在我一手弄出来的世道也说不清到底哪里好了。”
朝青秋看着那场大雨,“山里的事情,让山里的人解决。”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
但叶长亭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事情。”
“孟晋回山,不过是道门的小手段,即便那两个小家伙境界不够,自然也有登楼剑士在,至于如何应付,只怕用不着操心,吴山河的性子,却不至于被孟晋牵着鼻子走。”
朝青秋脸上露出笑意,“这个局势,谁来看都觉得有意思的。”
叶长亭一巴掌拍在朝青秋的脑袋上,问道:“你是想做那种拨弄风云的家伙了吗?”
朝青秋默默朝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才说道:“我没这功夫。”
朝青秋若有所思的说道:“天地是一盘大棋,我当初站在棋盘上和别的圣人博弈,现在圣人已经没资格了,这是一盘大棋,我能不能站在河岸的一旁同那人下棋都说不准了。”
叶长亭皱眉道:“同你下棋的人,是天外的仙人?”
仙人一直是朝青秋这些天说的最多的词语。
朝青秋想了想,点头说道:“要是这么说也算不错。”
“只是也不太准确。”
叶长亭下意识又想去摸朝青秋的脑袋,但却落了个空。
他问道:“那么赌注是什么?”
赌徒有赌注。
下棋的人也有。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这片天地,或者还有别的说法。”
“就是人间。”
朝青秋看着人间,平静得可怕。
第六百二十三章
以人间作为赌注,整个人间,恐怕也就只有朝青秋有胆量敢如此行事了。
这位剑仙,在过往的那些年里,做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有大有小,小的事情可以忽略不计,但大的事情偶尔一件便足以让世间其他人觉得无比惊骇,不说那件事后面隐藏着的真相,光是事情表面便已经是如此。
历数朝青秋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光是青天城出剑斩开天幕便是一件惊天大事,而在以后洛阳城斩杀不止一位圣人便更是如此了。
“若是事关一国兴亡,这样的奕棋者便只能是本国棋力最高者出战,所谓棋力,并不是说棋道上的高者,而是说精于算计之人,我的剑世间最强,我却不是那个最为精于算计的人,可如此大事,也只能由我亲自来做。”
朝青秋仰着头,看着雨幕说道:“以人间做赌,成了世间不会所有人都感激你,败了却是成了万古罪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来做都不容易。”
叶长亭也是看着雨幕,但却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找了把椅子坐下,等着那女子“姗姗来迟”的茶水端上来之后,叶长亭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看了一眼,说道:“不要舍不得,我才是他唯一的朋友,怎么拿出这么个玩意来?”
女子听到这句话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之前不是个什么聪慧的女子,但叶长亭来了好几次,她如何不知道叶长亭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样的一位剑仙,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要被礼遇的,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家里有好茶叶,但是不多。
她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自然是因为某个人。
朝青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喜欢上了喝茶,所以她就准备了这么些茶叶,但那些茶叶她最开始也只是想着只能给朝青秋。
看着她羞涩一笑,朝青秋嘴角闪过笑意。
女子有些不情不愿的转身去准备新的茶叶,叶长亭这才放下茶杯说道:“这一次,你过得好像比之前惬意很多。”
朝青秋说道:“我早年还没有练剑的时候,听着城里的歌姬唱歌便觉得有意思,但那些词却差点意思,像是什么来生如今生。既然有了来生,何至于跟着今生一般无二?”
叶长亭吐了口浊气,“也只有你朝青秋有资格了。”
这又是把问题说回到了当初了。
朝青秋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属于自己的那杯茶。
片刻之后,女子自然而然的端着两杯茶走了出来,只是一大一小,十分明显。
大的是朝青秋的,小的是叶长亭的。
放在叶长亭身前,朝青秋自然而然的端起一杯大的,喝了一口。
叶长亭看着这幕光景,有些不可思议。
朝青秋说道:“我也不是全无胜算,若是一点胜的可能都没有,那我自己去死好了。”
叶长亭按着剑柄,笑道:“这还不容易?”
朝青秋不理会他,而是转头看着那个女子,轻声问道:“稚童和老妇,这两个相斗,到底谁能胜出?”
这不是一个特别难回答的问题,但问题本身也是个问题。
女子羞怯一笑,却只是摇头,朝青秋是剑仙,她不会认为朝青秋是简单说的这么一句话而已。
朝青秋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要想太多,有时候想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朝青秋说道:“我们和他们,就是稚童和老妇,谁胜谁负都不好说。”
叶长亭懒得多说,关于天外的事情,朝青秋一直说的不太明确,他也懒得再问,要是以后出现什么问题,大不了也就是一剑斩之。
不出现问题,那便更好。
雨一直在下,没有停下的趋势。
朝青秋喝着茶,说着许多闲话,兴许是他之前并不怎么喜欢说话,所以在这一次他的闲话说的有些多,但是闲话就是闲话,这些让叶长亭听了很不耐烦。
叶长亭耐着性子又待了半个时辰,听着朝青秋说着许多洛阳城里的玩意儿,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稍安勿躁。”
朝青秋微微一笑,“洛阳城的雨开始下了起来,怎么会是简单的一场雨呢?现在没有我们的什么事情了,只要看着就好。”
叶长亭问道:“看什么?”
朝青秋笑道:“自然是看我怎么下这局棋,或者换个说法,让我们来看看这棋盘上的棋子会如何选择。”
“只是不管怎么选,都不太容易。”
……
……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是某位大诗人的名句,写的是梁溪境内的庚阳某处,这个地方有人间美景,来此的各国文人不计其数,自然也留下来无数脍炙人口的诗句,但是这些诗句里,都记不上那一句,那是一篇骈文,讲的便是一座楼的故事。
楼在江畔,以往人很多,但是现如今是汛期,江畔的水位要比平时里高出很多,那座楼显得有些孤危,没有几个人敢登楼去看江景。
再加上今年的洪水确实有些大了,已经将最底下的那一层尽数淹没,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江湖武夫可能都很难登上这座楼。
但现在楼上有两人。
有一个白发苍苍,腰间别着一卷旧书,另外一个人神态平静,显得有些仙风道骨。
两个年龄相距看着有些大的人站在这楼顶,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滚滚江水由东向西不曾停歇,两个人看着这江水也没有认识的一个人表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江水咆哮说不上安静胆楼里的气氛还是只能以安静两字来形容。
别着旧书的老人开口说道:“那件事情到底还是没有兜住。”
神态庄重的中年男人说道:“这世间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况且我从来没有把它当做过秘密,现在即便是兜不住啦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她的路她自己去选谁也改变不了。”
“但谁要是想杀她,我便先杀谁。”
老人微微一笑,“你的女儿,如此血脉, 以后怎么也能是一位沧海,道门把以后未来都该压在她身上才是,可是世人看不透这些事情,所以注定又要引起轩然大波,你这位道门教主压不压得住?”
中年男人摇头道:“有人敢说话,有人敢做事,但没有人敢当着我面说这些事情。”
老人笑道:“你还是这样,叶修静。”
叶修静是谁,自然是那个道门圣人里最为重要的那位。
叶圣看着老人,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们儒教才是不说话光咬人的狗。”
周夫子笑道:“你说话实在是不好听。”
但也没有怎么生气。
两位圣人境界都已经如此高妙了,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较真的。
叶圣看着奔腾的江水,沉默了很久,“梁亦要入云,道门便算他一位。”
天地之间,尽数都是剑和金光,无数剑刺向那张金色大网,看着便声势浩大,但不管是剑君还是陈圣,其实都知道,这些剑虽然强,但还没有到沧海的范畴,充其量就到了登楼巅峰而已。
所谓磅礴剑意,也只是相对而已。
陈圣的境界是货真价实的沧海境界,在面对这样的剑意的时候,陈圣只是微微招手,那张金色大网的威压便更加浩荡,在夜空里,金光与惨白的剑光交相辉映, 交织成一副极度诡异的画面。
但很快很快,那些剑光便开始在夜空里淫灭,很快整片天空就只是剩下了一片金光而已,这些金光光芒大作,就像是在黑夜里点了一盏盏灯,无数磅礴的气机交织在小园城里。
剑君提着剑,仰头看着天际。
这之前的第一次试探落下帷幕,剑君大败。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结果,但对于剑君来说,还是很难接受。
他要是在当年那个鼎盛状态,不说陈圣,或许就连那位道门教主杜圣在面对着这位剑君的时候,也占不到优势。
他转头看着那两条铁链,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若不是这两条铁链,怎么能让他处于如此境地?
剑君盯着远处,手里的万丈长剑气暴涨,遥遥看去,真有万丈长那般。
磅礴到了极致的剑气在夜空里又生出了一道白光,剑君漠然道:“吾这一生,除去辛坟之外,没有任何人胜过吾,即便你趁吾如此之时出手,也不见得能胜过吾。”
剑君这一生,用天才两字来形容,那是再合适不过,他本来是俗世帝王,厌倦俗世之后,一心练剑,没有要几百年,便在剑道大路上一路往前,把无数剑道上的惊艳人物给甩在了身后,无数剑士即便看着这位剑君有些愤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就连辛坟,最后在看着剑君已经来到身后的时候,也会生出别的想法,从而做了些事情。
几乎是无敌了一辈子,就曾败在辛坟身上的剑君现在面对着这位道门圣人,自然而然便不愿承认自己不如。
之前的一剑落败,更让剑君恼怒,他看着在云端的陈圣,继续开口说道:“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