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我是院长
书院这个称谓,从最一开始,便是代表着儒教的修行宗门,这个世间几乎任何书院,都是儒教门下的修行之处。
但白鹿书院例外。
这座建造于数百年前的书院,是当年那位二皇子登基为帝之后,专门用来留给那位楚王殿下的幽居之地,那位楚王殿下一个人实在是寂寞,于是便开始在此讲学,建立了白鹿书院之后,然后便成了这里的院长大人,这是白鹿书院的由来,那位楚王殿下是第一任院长,当然也是最后一任。
因为在后面的那位延陵皇帝即位之后,便准许楚王殿下离开,既然是能够离开了,那位楚王殿下自然便走了,可是在走之前,却没有把院长的位置传下来,于是这么些年过去了,虽然白鹿书院的名字还在,但是这里早已经不曾被人看作是一座书院,而是一处天然的讲学之处,有文坛大儒时不时便会在这里开设讲学,洛阳城里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会有很多大儒在这里辩论。
现如今,在延陵皇帝对洛阳城朝堂上清洗了一遍之后,白鹿书院便聚集了很多人,有才被罢免的文臣们,也有在文坛声望极高的大儒们。
不同于往日的辩论,现在他们聚集在这里,都是在声讨延陵皇帝的不对。
鲜有什么别的声音出现。
或许有别的声音,但面对着这么多口风一致的大臣们,谁也没有办法能够改变些什么,只能接受,接受不了,也不行。
李扶摇是午后来的,他站在门前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还有人进入这里,这才收了伞,把伞放到了一旁,这才沿着走廊一路走下去,便时常能够听到不同学堂里传来的激烈的辩论声。
李扶摇缓步向前,一边听着那些声讨延陵皇帝的声音,一边甚至还在用手敲着剑柄。
他有些奇怪,那些既然都是文坛大儒了,怎么骂人也只能骂出几句诸如昏聩,胡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来。
除此之外,很难有别的词汇。
李扶摇扯了扯嘴巴,往前继续走去,绕过一条走廊,来到这白露书院里最为宽大的一间学堂之前。
他站在窗口往里面看去,里面众人都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大圆圈,圆圈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引经据典说着些什么,人群里不时发出些热情的掌声。
甚至还有些欢呼。
李扶摇靠在窗前,听着那些废话,然后的转了转脑袋。
然后顺着窗口看了进去,发现在那些席地而坐的人群里,竟然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人坐在人群里,无精打采的听着那些话,听得多了,然后便皱了皱眉。
李扶摇注意到在那个大圆圈中间,除去坐着的那个人之外,一旁还有个位置,这应该就是辩论另一方的位子,只是现在白鹿书院里,都是声讨延陵皇帝的声音,竟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去坐到那个位子上。
那个坐在人群的年轻人听了半个时辰的废话之后,终于有些不太高兴,他讥讽道:“尽是些废话,说再多有什么用?”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很快便让在中间说着话的那个大儒转头看向了他,那个在洛阳城文坛里颇有些威名的文坛大儒听着这些话,当即便冷笑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如此信口雌黄。”
那个年轻人随口说道:“当然是胡乱言,你是胡乱言,我难不成还要认真和你多说些废话?”
那位声望不低的大儒怒道:“你说我说是胡乱言?”
那年轻一脸无辜的说道:“难不成不是?”
那大儒的脸被涨得很红,他站起身来,“你既然如此牙尖嘴利,那敢不敢和我辩论一番。”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便走到那团蒲团上坐下,然后微笑的看着那位大儒。
他向来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既然那位大儒要说,他便陪着他说些就是了。
那大儒沉下心来,认真措辞,最后开口说道:“陛下胡乱情理朝堂,那么些于国有功的贤臣们无缘无故便被皇帝陛下罢免,你说这不是胡乱行事?”
年轻人问道:“何谓无缘无故,但请说出几位大人名讳。”
大儒冷笑道:“礼部侍郎关大人,贤能之名传遍洛阳城,可曾有过错?”
那年轻人懒洋洋说道:“关山出身南郡,有一大家子人都在南郡里,三年前有关家子弟侵占良田,事情闹大了,当地知府就要处理之时,关山有一封信笺从洛阳城而出,最后此事不了了之,这便是包庇,视我延陵律法于不顾,你说这是什么行径?”
“你说他贤能之名传洛阳城,便是如此传法?你说无缘无故,就是如此无缘无故法?”
年轻人讥笑不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关大人真是贤明呢,你说呢,关大人?”
今日关山也在现场,这番话,就是那年轻人对着关山说的,关山的脸色铁青不已,但是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当初那件事,的确是他写信去解决的,要追查,也很好追查,那位延陵皇帝不会不知道。
说完这些,那个年轻人又转头看向这边的这位大儒,问道:“你还能说些什么呢?”
那位大儒脸色铁青,但还是挤出了几个名字。
但是之后的几个名字,都被那个年轻人一一的说出那些人被罢免的理由,而且一点问题都挑不出来,这个在六部都厮混过的年轻人,真是朝堂上大小这么多的大臣的秘密,都知道的。
那位大儒问到最后,然后脸色铁青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年轻人扭过脑袋来,然后笑道:“我啊,陈炳郡。”
陈炳郡,这个人的名字或许没有在场的那些大儒们出名,但也算是比较出名的一位,这位几年前的状元郎,当年考试,这个来自北海的年轻人力压很多人成为当朝状元,后来在仕途上并不算是一帆风顺,在六部里都任过职,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阅历,直到最近才总算是安定下来,当然有很多人都看好这位年轻人以后的前景,他们定然是会相信这位年轻官员,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但没有想过这位年轻官员会在这么一个场合出现在这里,还能开口嘲讽了好些当初的朝中大臣。
陈炳郡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见这大儒不再说话,便觉得有些无趣,他坐回到蒲团上,想等着另外有人开口责难他。
他倒是不怕有人责难他,就是怕没有人责难他。
很久只有,那位大儒离开那个位子,走来的是另外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他坐到蒲团上之后,轻声自报家门,“在下洛阳人氏,杨言。”
杨言这个名字一出那个男人嘴里说出来之后,整个场间想起了好几声惊呼。
很多年前,洛阳城兴起过一场名震延陵的辩论,大概就是一些没有事情做的文人闹出来的事情,但是的确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当时最后赢得那场辩论的,就是杨言。
那人当初一朝闻名,天下皆知,世人都叫他杨公子,当时的延陵皇帝甚至亲自下令见他,要让进宫教太子念书,那就好似要让杨言成为太保一般,但是最后却被杨言拒绝了。
这位杨公子,这样一时间还传为美谈。
洛阳城里的人都是杨公子淡泊名利,对这些身外之物一点都不在意,但是谁都不知道,第二年这位杨公子便去了一座书院求学,当年他便是一个中年男人,但谁也没有想到,过了这些年,他竟然容颜未改,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只是这位杨公子今日既然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不会是一件小事。
陈炳郡看着这位前辈,拱了拱手,以示尊敬。
真正的文人,他会尊重的。
杨言笑道:“有些事情,我想请问陈大人。”
陈炳郡皱了皱眉,知道这位一旦开口,一定不会简单。
“请。”
……
……
不出意外,这又会是一场耗费时间很久的辩论。
李扶摇没有多大的兴趣去听,所以在这两个人没有开口的时候,他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就在众人的视线中,李扶摇悬着剑,缓步的走到了场间。
他看向那位杨公子,平淡说道:“我来怎么样?”
我来。
什么是我来,那自然是我来和你说废话。
陈炳郡本来就是个心气极高的年轻人,要是旁人说这个话,他多半不做理会,但是现在说话的是李扶摇,陈炳郡便默然的退后回到人群中。
他当年在北海见过李扶摇,那个时候便对他极有好感,所以这个时候,他愿意做出让步。
杨言有些诧异的看了陈炳郡一眼,但很快便把注意力放到了李扶摇身上,他看着李扶摇,认真问道:“不知公子官居何职?”
李扶摇皱眉道:“难不成不做官,便没有资格在这里和你说些话?”
杨言微笑不语,他既然是一位修士,又是一位颇有声名的读书人,自然不会和普通的读书人相论,之前和陈炳郡说话,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在之前便已经让众人刮目相看,可是这不代表着李扶摇也有这个资格。
李扶摇看着这位不知道在何处修行的杨公子,微微皱眉,拿出一块刑部供奉的玉佩。
这块刑部供奉的玉佩一拿出来,杨言微微失神,这刑部供奉的玉佩他还是认识的,从最低的到最高的,现在李扶摇这一块,自然就是最高的那一种,可是既然是最高的那一种,为什么李扶摇会看起来这么年轻,这让杨言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扶摇问道:“如今如何了?”
杨言想了想,然后说了声请。
李扶摇没有说话,这是等着他先说话。
杨言认真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延陵立朝六千年,一直有儒教在后协助,延陵历朝历代的皇帝陛下们,也都把儒教视为国教,为何到了今日这便要改了?有人帮了你六千年,你说忘恩便忘恩,这只怕是不妥的。”
李扶摇看着杨言,思考片刻,便笑着问道:“在下想问杨公子一个问题。”
杨言点点头。
“但问无妨。”
李扶摇说道:“倘若有万事不该变为说法,那是否便是说狗应该一直吃屎?”
李扶摇的这个比喻可以说是粗鄙不堪,所以一问出来,场间便响起了一阵笑声。
声音之大,只怕是普通人早就羞愧难当了,但是李扶摇并没有半点感觉,他看着那位杨公子,等着回答。
杨言很快便知道了李扶摇的意思,他问道:“公子可是说,延陵脱离儒教一事,就好像是狗改了吃屎一样?”
杨言这的声音并没有刻意遮掩,因此一说出口,便引来了全场寂静,这位杨公子,当真是一针见血。
这是若是这样,岂不是说之前李扶摇所说的话更为狠辣?
竟然如此比喻。
李扶摇没有回答的这么清楚,只是说道:“杨公子只需回答我,是否该一直吃屎便可。”
杨言皱眉道:“公子并非诚心前来辩论。”
李扶摇说道:“我自然不是来讲道理的,你们都如此不讲道理了,我为何要来讲道理?”
杨言怒道:“那大人是来做什么的?”
李扶摇笑了笑,然后说道:“我自然是来把你们从这里赶走的。”
杨言平淡道:“白鹿书院人人皆可来,赶我们走,你纵然是刑部供奉,也一样没有资格?”
李扶摇说道:“那怎么才有资格?”
杨言冷笑道:“除非你是白鹿书院的院长!”
李扶摇哦了一声,然后看着在场的人们问道:“当真如此?”
那些人纷纷冷笑,点头不已。
李扶摇这才笑着说道:“这样说起来,这就好办了,那你们都走吧。”
杨言皱眉道:“大人难不成是忘了我刚才说得话?”
李扶摇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又取下了一块玉佩,然后看着众人说道:“白鹿书院第一任院长,是楚王殿下,那位楚王殿下已经许多年不曾出现了,现在这第二位,不好意思,是我。”
说完这些话,李扶摇转头看着他们,冷笑道:“既然这样,各位请滚吧。”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人间可否别忘了我的剑
白鹿书院建立于数百年前,当时的院长是那位楚王殿下,那位楚王殿下是白鹿书院的第一任院长,也是最后一任院长,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那位楚王殿下并没有把院长的位子传下来,而且谁也不知道楚王殿下是否还活着。
没有了院长,白鹿书院好像就成了无主之地,所以谁都可以来。
但是现在不同了。
李扶摇拿着那块象征着白鹿书院院长的玉佩,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然后一字一句的说着让他们滚。
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没有人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之后。白鹿书院有了新的院长,那个院长还是个剑士。
但谁也没有办法反驳,玉佩在他手上。
很多心思活络的人开始想着那位楚王殿下是否也还活着。
但更多的人却是觉得异常愤怒,当他们愤怒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些事情来。这里不仅仅有大儒和被罢免的官员,还有像是杨言那样的修士。
他们即便是听说了李扶摇是刑部供奉这件事,仍旧是悍然出手了。
一道绚烂的光华从学堂里生出,带着无数气机掠向李扶摇。
那就是一位青丝境的修士出手。
李扶摇微微一笑。
一道更加绚烂的剑光生出,仅仅片刻之后,便有鲜血洒落,溅到了很多人的脸上,李扶摇面无表情。有人伸手怒指李扶摇,怒道:“你安敢在此杀人?!”
李扶摇冷笑道:“谁先动的手?”
是啊,这下才有人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开始就是那个人先出手,李扶摇这是反击,即便是做出了些什么事情,造成了什么结果也不该是和他什么关系。
不是他先出手,难不成有人出手,还不能让他反击了?
这个世间不会有这样的道理。
李扶摇悬剑而立,“你们要打架?”
李扶摇是朝暮境的剑士,论战力,在场的修士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他剑下撑过两剑,要杀人,李扶摇可以轻松把这些人全部都杀光,但这样是没有意义的。
但李扶摇让他们滚,却是很有意义。
他还拿着那块象征着白鹿书院院长的玉佩,看着这些人问道:“既然不打架,那还不滚?”
轻描淡写,但是很有威慑力。
有人想说些什么,但快就被自己身旁的同伴扯了扯衣袖,很多人拂袖而去,即便留下来在后面的人,也缓缓离去。
没有人还敢留下来,毕竟他们没有理,也没有拳头。
等到人都走光了之后,李扶摇才收好玉佩,往前几步,站在了陈炳郡身旁。
陈炳郡笑了笑,主动开口问道:“当年第一次来到洛阳城便知道李仙师在洛阳城里很有声名了,那位偃青先生提起李仙师的时候,都是称赞。”
李扶摇笑了笑,王偃青一直都很看好他,这他是知道的。
陈炳郡问道:“李仙师,当真是这白鹿书院的院长?”
距离上一位院长楚王殿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的白鹿书院,即便是再出现一位院长,但怎么看都不会是李扶摇这样的人,他一个练剑的剑士,怎么会像是一个读书人一般,要去这讲学的白鹿书院。
李扶摇笑道:“玉佩是真的,我这个白鹿书院的院长也是真的,不过我这一辈子,不知道有了多少头衔,这多一个少一个的,权当不在意了。”
陈炳郡真心赞叹道:“李仙师洒脱。”
李扶摇笑了笑,与他并肩走出书院,经过走廊的时候,顺手拿了伞,重新回到大街上,和陈炳郡一边走一边闲谈,算是两人都有些笑声。
“今日这件事,都是受人之托,等做完这件事之后,过些日子我就要离开洛阳城,不知道何日能再见了。”
陈炳郡也是笑道:“希望李仙师以后回到洛阳城的时候,见到的,应当是个不一样的洛阳城。”
李扶摇看着远处的雨水,笑道:“但愿如此。”
说完这句话,他和陈炳郡正式分别,从大街两头各自走去,没有要多久时间,李扶摇便从一处闹市穿过,再走一些距离,便是李府了。
他没有注意到,那座位于闹市的宅子叫陈宅。
陈宅的主人是东城最大的鱼贩子陈老板,这位陈老板卖了很多年的鱼,却一直都没有子嗣,直到半个月前,他的某一房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陈老板很高兴,当即就给那个孩子取名叫做陈朝雨,但是这半个月过去了,那个孩子却是从来没有哭过,他不吃奶,但喂些米糊之类的东西,却是不抗拒,他从来不半夜哭闹,到了晚上便睡下,第二天清晨才睁开眼睛。
他实在是好养活,把他放在哪里,他就能在哪里待一天。
府中有下人说这个孩子应该是个傻子,但是陈老板觉得不太像,毕竟哪里有傻子会有这么清澈的眼睛的。
他为了让那个婆娘好好照顾他的孩子,也为了这个孩子不被其他的小妾们欺负,他早已经把那些妾室们赶出了陈家。
但就是这样,他都不放心,又找了好些下人。
但就是这样,还是出事了。
陈老板站在屋檐下,看着磅礴大雨,面无表情,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陈老板才会这样,在他身后,是一直都忠心耿耿的管家,他跟着陈朝雨已经很多年了。
陈朝雨这个人很是奇怪,靠着卖鱼发了家,但对银子没有什么追求,所以要是家里丢了些钱,他不会这么在意,他真正在意这件事,是因为,丢的不是钱,是孩子。
陈朝雨不见了。
那个他等了很多年的儿子,在多年以后来到了他身边,只待了半个月,他就走了。
或许是觉得这宅子待着不太顺心的缘故。
但一个半个月大的孩子,再如何想走,你怎么走呢?
陈老板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很生气,一定是有人带走了他的儿子。
他在城东的鱼市一直是实力最强劲的那个人,但他做事一向留有底线,因此不太可能自己的儿子会被那些同行带走,但除此之外,他陈老板就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招惹过谁了。
除去那几个被他赶出去的婆娘。
是的,他给了她们很多钱,但是那些钱迟早会用完,待在他这里,却是吃喝不愁,不管怎么看,谁都不愿意接受,所以她们会不会回来报复,这就是陈老板担心的事情。
管家知道陈老板在担心什么,轻声说道:“刚得到的消息,几位夫人倒是一直都很守本分,只是二夫人的弟弟,三日前来洛阳城了。”
二夫人的弟弟。
陈老板脸色有些阴沉,那位早年什么都不会,只会花钱的纨绔子弟,因为家道中落,所以他姐姐嫁给了陈老板,但陈老板出身太低,那位却是一直都看不起陈老板,这么多年了,没有来见过陈老板任何一面。
陈老板问道:“听说几年前他去求学修行了?”
随着现在洛阳城里的事情流传的越来越广,陈老板自然也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所谓求学修行就是要成为一个山上修士。
但是陈老板没有想过那个人真的有可能成为了山上修士。
他漠然道:“这才几年,即便他真的有可能学到些东西,但又能强到哪里去?”
那管家担忧道:“不管怎么说,只要上了那修行大道,就是我们招惹不起的。
成为了修士,哪里会是一般人能够招惹得起的。
陈老板漠然问道:“那你是说,他有可能会回来报复我?”
管家点头说道:“那人家道中落之后,只有这么一个姐姐了,又被咱们赶出了府邸去,想来不会这么容易就把这件事揭过的,即便是踏上了修行大道,但那才几天,一样会有想法的。”
管家说的很直白,就是希望陈老板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陈老板吸了口气,然后说道:“先去查,等查到了,拿钱给洛阳城那些刑部供奉,总会有人帮我们的。”
陈老板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
他的自信来源于他对这个人间一直有着十分清楚的认识,从来不随意做出判断。
仅仅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但这个解决办法,还需要陈老板对钱财的不重视。
不然办不成。
管家点了点头,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退了出去。
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
……
离着陈家宅子不远,有一处小院子,院子很小,也很破,有个面容阴鸷的年轻男子正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眼里满是恨意,他看着那个孩子冷笑道:“你啊你,什么不好,就是要投胎到这里,好了,我只能送你再去投一次胎了。”
说着话,他的手里生出些微弱的气机,但那对那个孩子来说,已经是完全不能抵抗的。
只是那个孩子没有哭,也没有闹。
他就这样看着那个年轻男子,就这样看着。
片刻之后,那个男子倒了下去。
他的喉咙在洒着鲜血。
还好没有洒在那孩子身上。
那孩子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人间刚才多了一道剑气。
第五百六十六章 笑了笑
等到陈老板的人找到这处宅子的时候,那位在陈家待了很多年的管家,只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副场景,有个年轻男子捂着喉咙躺在地上,周围全是鲜血,那张床上也有些鲜血,那个孩子就这样平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是在酣睡。
那管家忍住心中的惊骇之意,让婢女抱起那位小公子离开,这才去仔仔细细看了那个年轻人的脸,发现他的确就是那位二夫人的弟弟,这才叹了口气,让人把尸体抬走之后,管家便去了洛阳城的某处宅子。
有个面容秀丽的女子就住在那里,那个女子早年还是洛阳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子,只是家道中落了之后,这才嫁给了陈老板,但要说她和陈老板有什么感情,那就是一点都不现实的事情了,这些年来,她对陈老板没有半点感情,说好听点是相敬如宾,说不好听些就是两相厌。
管家走进这方小院的时候,那女子正坐在屋檐下绣着些什么,看到管家走进来之后,很快便猜到了什么,她看着管家问道:“修木怎么了?”
前几日她的胞弟回到了洛阳城,知道了她的近况,说要替她报仇,她对报仇这件事,一点都不在意,当初下嫁是为了好好活着,现在分开了,也是能好好活着,哪还有什么仇怨只说,只是自己胞弟的性子她知道,她劝了几句没有得到结果,便知道自己的胞弟真要做些事情了。
只是当时她知道自己的胞弟是去修行的,已经成为了一个修士,再怎么看,都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这个时候管家走进来了,她又不是个蠢人,自然该知道是事情至少被陈老板已经知道了。
管家看着她,微微躬身说道:“修木少爷欲对小少爷不轨,被人杀了,一剑封喉。”
管家详细解释了几句,“老爷知道修木少爷有想法之后,便想过要是找到他,小少爷真是落到了他手里的话,就去请刑部的那些供奉出手,只是我们还没有做些什么,便找到了修木少爷的尸体,应当是被人用剑杀的。”
那女子顿了顿,眼眶微红,然后轻声问道:“如何能够判定是被人用剑杀的?”
管家笑了笑,轻声道:“夫人放心,这种事情我不会乱说,听说修木少爷已经成了修士,今天我来,也是想向夫人求证此事。”
那女子有些哀伤,但还是撑着说了些话,最后还把之前还在绣的东西交给了管家。
雨没有停,管家已经离开了。
……
……
同样是屋檐下,陈老板看着雨幕,平静道:“既然是修士,能杀他的自然也是修士,这些山上修士的行事作风想不清楚便无需想了。”
管家就站在他身后,听到他说这些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来了一条丝巾,是之前那二夫人绣的。
陈老板接过来之后,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现在他唯一的正妻正抱着他的孩子。
陈老板走进来之后,那女人眼眶便红了。
陈老板有些厌恶她,但并未表示出来,他只是看着那个孩子,眼里的情绪很奇怪。
他看着那个睁着眼睛,显得很平静的孩子说道:“你不是我儿子?”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好似在认同陈老板的说法。
陈老板又问道:“那你是谁?”
那孩子睁着眼睛,听着这话,好像是陷入了沉思。
陈老板盯着那孩子的眼睛,盯了很久,然后笃定的说道:“不管你是谁,但你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那孩子听到了这个说法,他转过来,对着陈老板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发笑。
他没有哭过,来到人间半个月之后,他对着陈老板笑了笑。
李扶摇走过长街,没有去别的地方,就只是回到了李府,没有再去旁边的那座小院,李扶摇回到李府之后,没有去见任何人,就回到了那扇窗前,延陵皇帝对洛阳城的掌控其实出乎他的意料,白鹿书院那边,其实就算是自己不出现,陈炳郡也能解决的很好,只是李扶摇既然在离开皇宫之前,楚王殿下既然给他了些东西,他便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处理了那件说不上麻烦的事情,李扶摇便只需要在洛阳城里等到冬天,见过那位楚王殿下破境之后,他就要离开洛阳城,去剑山。
和自己的师兄转述完那件事之后,自己就该往佛土去了。
朝青秋已经走了,这个世间再也没有谁敢说世间无敌了,这个人间显得有些无趣,但故事还没有结束,既然没有结束,自然是得继续往前讲的。
李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窗前,他站在屋檐下,看到李扶摇在擦拭他的那些剑,便知道这个孩子又在想着远行了。
李父有些为难的说道:“扶摇,你也知道自己的年纪不小了,怎么也该体谅下我们这两个老人才是,就算是不喜欢别的姑娘,怎么也得把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带回来给我们看看才是。”
之前李扶摇和李父说过关于青槐的事情,但其实说得不多,只是提及了青槐是蛇的事情,李父也有些直接,后面问到了孩子是蛇还是人的事情。
李扶摇有些出神,离开雾山之前,他给青槐说过,让她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到洛阳城来看看,只是后来朝青秋要走的事情太大,青天君肯定来了,既然青天君来了,青槐肯定就来不了。
李扶摇想了想,然后说道:“再等等吧。”
李父听着这话,有些生气的说道:“你开始练剑,你妹妹也开始练剑,你们两个人可以活很久,但你爹我和你娘她都活不了多久,你看看,我的鬓发是不是生出了很多白发?我还能活多少年?我只是想着还能动的时候,给你看看孙子,就这么困难吗?”
这个世间的绝大部分人说话的时候,李扶摇都可以不理会,但有些人说的话,对他来说,也只能安静的听着,尤其是他看着李父鬓角生出的白发的时候,他有些伤感。
他现在不过三十多岁,便已经是一位朝暮境的修士,相信要不了多久,在百岁之前他便能够成为一位春秋修士,到时候他就还可以活很多年。
数百年时光,到时候李父的尸骨都已经化作了尘埃。
要是李小雪没有能把自己的境界提高一些,也会比他先走,之前听旁人说什么修行的最后是无尽的孤独,那个时候可以不在意,但真当经历了,就知道这种事情不是假的。
他说道:“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行呢?”
他很无奈,是因为对于这件事,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要娶的那个姑娘需要他成为剑仙之后才能娶到,而且很大的可能是李父李母看不到那一天,那他们想抱孙子的想法,自然也就落空了。
但李扶摇没有任何办法,他总不能去娶别的姑娘吧。
那样的事情李扶摇实在是做不到。
所以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等李父回到,他便关上了窗户。
李父站在窗前说了好些废话,最后还是离开了,当然很是恼火。
李扶摇等他走了之后,推开窗却有看到另外一人,李小雪。
她抱着小雪剑,让李扶摇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的那位谢陆师叔,只是谢陆师叔眉宇之间多是英气,可李小雪身上却还是很多小女儿姿态。
看着这个妹妹,李扶摇感受到她身上的剑气比之前又浓郁了不少,知道她境界又有提升,虽然还没有到太清境,但其实也差不离了。
李扶摇放下正在擦拭的剑,看了她几眼之后,这才问道:“来了许久了?”
李小雪嗯了一声。
“都听到了?”
李小雪又嗯了一声。
得到答案之后,李扶摇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李小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开口问道:“哥哥不喜欢程哥哥?”
李扶摇斜瞥了她一眼,淡然道:“我不是不喜欢他,是他不喜欢你。”
“你知道他喜欢你叶姐姐,你也知道你叶姐姐不喜欢他,你再喜欢他,有什么用?他肯定是不会喜欢你的,你们既然没有喜欢,那么在一起会幸福吗?”
李小雪有些倔强的说道:“那我要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呢?”
李扶摇转头看着那柄小雪剑,轻声说道:“他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和他在一起,难不成你就不要女儿家的姿态强行住到那座宅子里去?”
“你要是坚持的话,最好去问问清楚,要是得到的答案和我说的一样,你又怎么选择?”
李小雪蹙眉道:“我忘不了。”
李扶摇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别以为我是在阻拦你,我也不是为你好,只是在解决这个麻烦。”
是的,在李扶摇看来,那就是麻烦。
一对并不互相喜欢的人,想要在一起,就是麻烦。
说完这句话,李小雪的神情很是暗淡。
李扶摇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不如哥哥帮你提亲吧?”
第五百六十七章 注定孤独
说完话之后,李扶摇站起身来,看着李小雪,想要得到最后的答案。
李小雪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所谓提亲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把那一层窗户纸给彻底捅破,捅破之后,成不成,就是看天意了,要是程雨声即便不喜欢李小雪也愿意和她在一起的话,就连李扶摇都不好说什么,但更有可能的是程雨声不同意,那就是拒绝这门亲事,既然拒绝了这门亲事,李小雪就没有理由再说在一起的话了。
见到李小雪点头,李扶摇也没有多说什么,站起来之后便去了赵了李父,说了这个事情,李父不知程雨声的真实身份,但是他知道这位是皇帝陛下亲口封下的抱刀郎,又有一位姑姑在皇宫里做贵妃,在平常人看来,的确是不错的女婿,但是自己的那个女儿明明是个修士,在以前,那就是山上的神仙,哪里是一般人能够娶到的。
再说了,李小雪能活很多年,可程雨声能活多少年,难不成在之后要李小雪守寡?
想到这里,李父便很是失望,甚至有些伤心。
李扶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开口说道:“程雨声是刑部供奉,能活很多年,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李小雪喜欢他。”
李父这才啧啧说道:“我就说那些年那小子怎么老是在咱家门口待着嘛,原来是有这回事。”
“只是我们去提亲,会不会有些太过于不矜持了?”
李扶摇说道:“这件事不一定能成,但一定要有个结果。”
不知道冲什么时候开始,大概也就是李扶摇真正融入这个家开始,这个家的主人,就已经变成了他,他看着李父看了好久,后者总算是点了头。
接下来的事情处理的很是迅速,李父有钱,虽然这些钱不一定是他的,但始终在他这里,所以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
李扶摇没有过多耽误,亲自去了一次程府。
大雨还没有停。
担着礼物的下人们走得很慢,李扶摇一个人撑伞走在最前面,李小雪在身后,她显得有些低落,因为这个件事的发展有很大的可能会和李扶摇说的一样。
如果那样的话,才是最不好的结果。
李扶摇来到府门外,大门打开,来迎接他的是那位程老太爷,李扶摇的身份在他们这些人来看不是什么秘密,无论是在朝堂上来看,还是在朝堂之外来看,都是很需要尊敬的。
况且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日他又成了白鹿书院的院长大人,这便更是需要认真礼遇了。
李扶摇走进程府,看着那位程老太爷,微微行礼之后说明来意,然后没有要多长的时间,老太爷便开口了,“既然是这般,老朽想着还是该问问那小子的意见。”
李扶摇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应当的。
提亲这件事,需要双方都同意,现在只有李小雪一个人觉得可以,那事情还没有能到成的时候。
老太爷说了话之后,便派人去通知程雨声,可是片刻之后,得到回信,说是那位大少爷只见李扶摇一个人。
老太爷有些歉意的看着李扶摇,轻声说道:“那还请李公子移步。”
李扶摇转头看了一眼李小雪,没有说什么,就只是朝着内院走去。
他见到程雨声的时候,那个家伙正坐在门槛上喝酒,见到李扶摇之后,便站起身来邀请李扶摇一起。
李扶摇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意思,坐到他身边之后,随意的拿了壶酒。
两个人各自喝了几口酒,谁也没有先说话,片刻之后,程雨声惆怅道:“你怎么会想着帮你妹妹提亲?”
李扶摇直白道:“你知道她喜欢你,这藏着掖着的有什么用,不如直接挑明了,你说你不喜欢,我直接去告诉她,让她死了心,就都成了。”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喝了口酒,显得很自在,现在到离开洛阳城之前,是他难得悠闲的一段时间,他正好处理一些事情。
李扶摇正喝着酒,程雨声忽然说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
李扶摇差点一口酒喷出去,被他生生咽下去之后,转头看着程雨声,他认真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程雨声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叶姑娘肯定是对你有想法,我就不去凑这份热闹了,你妹妹不错,我会照顾好她的。”
李扶摇一顿,一股剑气从他身上生出,然后他漠然问道:“你想死吗?”
有杀意在这里生出。
李扶摇是不知道自己那位未来老丈人每次看着自己闺女说喜欢他的时候是什么想法,他要是知道的话,就肯定会理解了。
程雨声被李扶摇吓了一跳,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李扶摇,“你自己来提亲,我现在答应了,你就要杀我?”
李扶摇木然的看着程雨声,看了好几眼之后,这才隐去杀意,无比认真的问道:“你真的喜欢她?”
程雨声拍着胸膛说道:“千真万确,一点都不假。”
李扶摇叹了口气,似乎没有想到是这个解决,他又看了好几眼程雨声,然后才说道:“以后你要是负了她,你就等着去死吧。”
这也是威胁,但是却比他那个老丈人要直白的多。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站起身子,很快便走了出去。
回到大堂上,和那位程老太爷说了些闲话。
老太爷很高兴,李扶摇看着有些不太愉快,但总归这门亲事就要定下来了。
然后送礼的下人们到了。
李扶摇领着李小雪离开了程家。
走在长街上,李扶摇看着那些已经半个月了都还没有停下来的血雨,有些烦闷的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他既然都同意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就一点你要知道,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出事了告诉我。”
李小雪情绪好了些,但听到这句话也很不高兴的说道:“你随时都不在洛阳城里,真出事了,你能帮我?”
李扶摇看着自己妹妹,听着这么近乎赌气的说法,很淡然的说道:“你不明白修行的意义,我不管在哪里,只要走得够远,便是有意义的。”
他只要走得足够高,任何人想要对付李小雪或是李父的时候,便都要好好掂量。
李小雪没有见过自己哥哥这个样子,她有些不太适应。
李扶摇没有再说什么,回到李府之后把事情告诉了李父和李母之后,余下的事情他便不再关注,这门亲事,他一想起来便觉得心里难受,要是让他看着,那不就相当于要让他更难受吗?
他只想着那位楚王殿下能在李小雪大婚之前突破,那样他就能早些离开洛阳城,离开洛阳城之后,自然也就不用再想着这件事。
黄昏时刻,他还在窗前擦拭着剑,李父提着酒走到了窗前,看得出来,现在李父也很失落。
李扶摇看着他,想着这要出嫁的人不仅是自己的妹妹,还是他的女儿,便觉得同病相怜起来。
李扶摇接过来一壶酒,出声安慰道:“总是要嫁出去的,还好还是嫁到了洛阳城里,要是到了别处,你不是得哭死?”
李父有些惆怅的说道:“你别以为你妹妹嫁出去了,我们就不管你了。”
李扶摇扯了扯嘴角,对这个说法不太关心。
李父问道:“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看工部印出来的那个小册子,上面讲了许多关于你们的事情,说是练剑的那些人,到了最后会被称作剑仙,就是这个世间最了不起的人,到时候就能活很长时间,你要成为剑仙?”
李扶摇没有想到李父会问这个,他有些愕然,但很快还是点了点头,要成为剑仙,改变剑士一脉的现状,要成为剑仙,才能娶到青槐,更重要的事情,要得到自由,首先便要足够强。
李父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然后李父沉默了很久,这才低声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你要一个人忍受这些孤独。”
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就是几百年之后了,到时候没了李父,没有了李母,或许也没有了李小雪。
所以李扶摇到那个时候,应该是最孤独的。
李扶摇想着这件事,也知道很有可能会成为事实,虽然修行到了最后都是孤独,但谁都不愿意面对。
李父感叹道:“很多年以前,我和你娘没有抗住压力把你从洛阳城送出去的时候,就想着要是有一天你还能回到我们身边,我们一定不能对你要求些什么,我们应当更爱一些,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想着便能这样做了,所以你回来之后,我们生出了很多别的心思,现在想来,当然是很可笑的,但你知道,我们还是爱你的。”
李扶摇轻声说道:“既然注定要孤独,便只能去应对,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说了这话,他似乎觉得有些太过伤感,就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在李父看来,其实比哭还要伤心。
他不太能理解李扶摇的经历,所谓感同身受,也得一同经历过才是。
李父喝了口酒,小声说道:“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好。”
第五百六十八章 好久不见,孟晋
在很多年之后,人们在各种典籍中寻找那个剑仙事迹的时候,总是会说起很多事情,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事迹还是要从另外某位剑仙离开人间开始说起。
离开人间的剑仙是朝青秋。
在离开人间之前,朝青秋在洛阳城的云端和三教的圣人们有过一场大战,但在那场大战之前,那位人间对着这个人间出过一剑,那一剑的剑气蔓延到了整个人间,所有剑士都在那一剑的剑气感知之下,无数以往没有露过面的剑士,其实都被朝青秋看了一眼。
朝青秋没有眼睛,但是朝青秋的剑是有眼睛的。
被他看了一眼,知道意味着什么的不多,那些人在那一剑之后,有绝大多数人仍旧选择了以往的那种生活方式,但有些人,还是选择了离开洞府,去到了别的地方。
孟晋不是那种喜欢暴露自己的人,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着活着,尽可能的活长一些,所以在当年朝青秋来找他的时候他便说了很多他知道的事情,后来在朝青秋白鱼镇出剑的时候,他感知到了,但是没有理会,是因为畏惧,之后又感受到了朝青秋的人间一剑,他仍旧没有做出什么来,因为他很害怕,害怕什么呢?
当然是死亡。
他在那一剑之后,没有躲到别的地方去,因为在朝青秋的眼里,他躲到任何地方的效果都是一样的,所以他还在北海,不过之后,他感受到世间多了一位剑仙,那道剑气虽然距离他十分遥远,但是他也感受到了,那是盛京的剑气。
他和盛京是同时代的人,在没有朝青秋和许寂两个人之前,世间最为闪亮的两位剑士,就是他和盛京,可惜不管是他还是盛京,都没有敢去走最后一步,因为那一步要是没有走好,便是死亡。
盛京选择在剑山闭关,寻找合适的时机破境,而他选择藏在北海,等着老死。
在感受到盛京破境之后,孟晋有些感叹他的幸运,但很快那种感叹就没了,因为他感受到盛京死去了。
那个时候天地之间已经在下血雨,谁都能想得清楚,那一定是朝青秋在云端杀圣人,但朝青秋只是一个人而已,肯定是没有能力解决那么多圣人的,所以盛京破境,是为了帮他,可是他不是朝青秋,所以最后他很快便死了。
即便他就是朝青秋,可那又能怎么样?
因为朝青秋,到最后也死了。
孟晋当初感受到血雨里的剑意的时候,其实也有些淡淡悲意,朝青秋在人间风光这么些年,但最后还是死了,这真的是件很可悲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仅可悲,而且可怕,在他看来,就连朝青秋都会这么死了,那他岂不是更不安全,所以他更是决定继续这样活下去,虽然他已经在血雨里感受到很多东西,让他的境界又有了些裨益,让他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但是他仍旧不想去走最后一步,但他很高兴,高兴自己又能多活些年。
在这茶舍里是无趣,但无趣的活着比死了强。
只是这些时日里,孟晋偶尔会想起自己的那位朋友,所以有些感叹,然后让他的茶味道都差了些。
他本来就是开的小茶舍,挣得钱也不多,来这里喝茶的人自然也喝不出来,就算是味道差了些,也不会被人喝出来。
所以就算是他心不在焉,也不会有人发觉,直到某日某天,有个人冒着大雨来了茶舍。
那是个老人,和他差不多老,但眼里都是光,最重要的是,他腰间还悬着剑,他来的时候,茶舍里还有很多客人,那些客人都是北海的渔民,在很多年前北海发生了大事之后,他们的眼界都开阔了些,看着这个悬剑的老人,都以为是那种老了都还有侠气的家伙,所以即便有人觉得有些好笑,但大多数人还是很敬重。
那个老人站在柜台前,看着孟晋说道:“我要喝茶。”
这当然是废话,能够来到这里的,不是喝茶的还能是干什么的。
孟晋笑道:“两文随便喝。”
茶叶不是什么好茶叶,就放在桌上,开水是一直都有的,一冲泡,很快便能喝上茶。
但那个老人显然没有这么简单,他看了孟晋好几眼,说道:“我要喝的茶,只能老掌柜亲自泡!”
孟晋面不改色的说道:“那多加一文。”
他微微眯着眼睛,就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差别。
那悬剑的老人不明白,问道:“为什么要多加一文。”
孟晋说道:“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泡茶,只怕又要少活些时日,你说这一文钱值不值得?”
悬剑老人皱眉道:“既然是这样的话,一文钱只怕太少,那我多给些东西。”
孟晋没有说话,他看着安悬剑老人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佩,上面有剑山两个字。
孟晋当年是剑山掌教,要不是他知道一旦破境便很有可能死去,或者他现在都还是剑山掌教,自然认识这块玉佩,这块玉佩代表的身份,自然也是剑山供奉,但绝对没有李扶摇的那一块贵重。“
孟晋笑着说道:“这块玉应当是不错的,能值不少钱,用他来让我这把老骨头泡茶,糟蹋了。”
那悬剑老人笑道:“那孟掌教不准备给我泡了,当年咱们把酒言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脾气。”
孟掌教三个字说出来,便一时间之间让这里的气氛变得很是安静,孟晋看着这个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故人,皱眉道:“我不认识你。”
是的,孟晋当年做掌教的时候,的确发出过代表着剑山供奉的玉佩,但不多,只有几块而已,那些剑士,也都不是什么境界高妙的人物。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他发出剑玉的那些人之一。
那悬剑老人笑道:“孟掌教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那个月夜,您忘了?”
提起月夜,孟晋想起了很多事情,也想起了那快剑玉的事情,当年他曾游历世间的时候见过一个春秋修士,那个修士正好就是一位剑修,他和他一路相谈甚欢,最后在分离之前,给出了这块剑玉,给出剑玉之后,孟晋返回剑山,可是并没有多久,便听说有人打着剑山的旗号做些恶事,几经调查之下,孟晋才发现就是此人,于是在一个月夜,已经是登楼境的孟晋出手斩杀了他。
他亲眼看着他滚落山崖的,怎么现在他还活着?
孟晋微微皱眉,看着这个老人,然后言语有些微寒的说道:“所以你今日来见我,就是要告诉我你还活着,让我再杀你一次?”
那个悬剑老人摇着头,笑着说道:“孟掌教嫉恶如仇,这当然极好,只是当年那桩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谁还愿意提呢,只是我想问问孟掌教,前些日子洛阳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孟掌教一点想法都没有,不曾见您去过洛阳城。”
孟晋眼神微寒,然后平静说道:“我早已就不问世事多年,你说的事情,我不想理会,洛阳城那些事情,是沧海修士们的事情,你我一个登楼又如何能够管得了。”
那悬剑老人嘿嘿一笑,“孟掌教说得极有道理,只是现在剑山是个年轻人做掌教,您就不怕这座剑山堕了威名?”
孟晋冷漠道:“你究竟要想说什么?”
悬剑老人说道:“自然是求孟掌教您出山,在下愿意为孟掌教效力。”
孟晋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很久,这才缓缓问道:“我虽然常年都在北海,但是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一些,比如现在我知道剑士一脉已经有了两位剑仙,如此局势之下,你还想着为什么人效力,要乱我剑山?”
说这些话的时候,后院的那颗树下,已经开始生出剑鸣声,孟晋的杀意已经开始流露出来。
他作为一位和盛京都是同辈的剑士,活得更长,又不是什么蠢人,即便只想活着,但也在努力修行,现在在登楼境,他也是最强的那一波人。
他的剑道境界应当是比周青之流,要强得多的。
他要杀这个人,即便有些难度,也不是太难。
只是那个悬剑老人却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他也是一位登楼剑士,他不会那么简单就被人杀掉,即便会死,也有一定的时间。
孟晋微眯着眼睛,“是谁让你来的,观主还是掌教?”
观主叫梁亦,掌教叫苏夜,要是这两人之间的其中一个,这就代表着儒教或者道门的其中一方。
悬剑老人摇摇头。
他要说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也自然不是这两个人。
孟晋懒得理会他,他微微招手,茶舍里的普通人便都晕了过去,那柄剑从树下掠出,半途便已经褪去所有铁锈,等到了悬剑老人身前的时候,便已经是一柄雪白的长剑。
孟晋当年便是整个剑道的代表人物之一,即便是他因为害怕死亡,这些年里一直没有敢于踏出最后一步,但是他的剑道依然极强。
剑在手上,孟晋整个人的气势浑然一变,就好像从一个普通的老人,再次变成了那个当年一剑在手,纵横天下的绝世剑士,当年正是没有剑仙的时候,他孟晋敢说是世间剑士第二人,便没有人说是第一,这位当年的剑山掌教盯着那悬剑老人,什么也没有问,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是一剑递出。
这是时隔多年之后,孟晋第一次出剑,不是什么返璞归真的招式,而是蕴含着他无数剑气的恐怖剑招,这一剑递出,似乎身前的空间都被撕裂了。
无数磅礴的剑气从剑身上涌出,无数磅礴的剑意在孟晋的眼里生灭。
只一瞬间,绚烂的剑光便把那悬剑老人击飞出去。
孟晋提剑往前,北海海岸波涛汹涌,孟晋的剑时隔多年,终于再次出鞘。
那悬剑老人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平静下来,他抽剑应敌,在短暂的时间里便和孟晋对上了数剑,只是两人剑道修为实在是不在同一条线上,所以这一剑,没有那一剑强。
悬剑老人节节败退。
无数海浪生起,这就是一副骇然景象。
这就是孟晋的第一剑。
如此之强的第一剑。
要是盛京还活着,还没有破境成为沧海,面对这一剑,只怕也要自愧不如。
多年不曾出剑的孟晋,这一出剑就是壮阔景象。
悬剑老人的额头生出许多汗珠,当年他便是差点被孟晋斩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苦练多年,终究会要比孟晋强些,就算是不比他强,但怎么也不会弱太多吧。
可谁想得到呢?
在这里一遇上,孟晋竟然没有半点处于下风的态势,不仅如此,他仿佛是想杀人便杀人的样子,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孟晋提剑走在半空,一剑便是一道海水涨潮,数剑之后,身后便都是巨浪,悬剑老人被剑气袭中身上好些地方,脸色苍白,他狞声道:“孟晋,你要是敢杀我,你也会死!”
孟晋平静不已,价值都是有人才有的,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价值?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人身后是谁,但从来不会相信那人会为了一个死人而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所以在半刻钟之后,孟晋的剑,便已经破开无数剑气,要来到了那悬剑老人的身前。
磅礴剑气而至,悬剑老人除去退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咬着牙的悬剑老人递出很多剑,无数的剑气在他身旁盘旋,他要保证自己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有价值,他知道孟晋想要他死,可他现在怎么能够死,所以他在努力,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孟晋的境界有这么高,剑道修为有这么强。
无论他做出什么举动,都没有办法挡下这些剑。
所以他只能退。
他一退再退。
终于退无可退。
眼看着就要被孟晋一剑斩杀,就在这个时候,天地之间忽然出现一道金光,孟晋看到那道金光之后,很快便退了出去。
随着金光越来越浓。
有个人出现在了海边。
第五百六十九章 老狗走狗死狗
随着那个人出现,海面的浪停了,北海重新安静下来。
悬剑老人捂着胸口盘坐在海边,开始恢复自己体内的剑气。
孟晋提着剑,剑气依旧在身前环绕,但是看着那个人,却再生不出半点战意,他是登楼境的剑士,这人间修士,按理来说,不管能不能应对,应当对他都没有什么威胁才是,可是眼前这一位,又哪里是什么人间修士。
明明就是在云端高坐的圣人!
那位身侧都是金光的道人负手而立,只是漠然看着孟晋,并不多言,可就是这样站着,孟晋便能感受到一股浩瀚如沧海的强大气息,如果他不是登楼巅峰的剑士,只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孟晋一张老脸上的褶皱好像被一阵风吹得微微发抖,就像是湖面起涟漪,雪白的长剑在他手里,倒映着天光。孟晋艰难的开口说道:“原来是圣人驾临,有失远迎。”
虽说艰难,但声音平淡。
孟晋再怎么说也曾经是剑山掌教,是这个人间最强的修士之一,怎么可能如同普通修士一般。
那位圣人看着孟晋,漠然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洛阳城一战,整个云端总共有三位圣人陨落,两位道门圣人,一位儒教圣人,这位既然是道人装扮,那自然就是剩下的几位道门圣人之一。
剩下的四位道门圣人,叶圣一直深居简出,宁圣和陈圣在云端一战已经重伤,现在还能出现在人间的道门圣人,除去那位在大战中没有怎么显身的赵圣之外,还能有谁?
孟晋不知道云端那场大战的细节,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在云端大战之后,人间格局会有变化,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位圣人走下云端,没有去别的地方,就来到了他的身前,而且看样子,便是要对他做些什么。
孟晋神情漠然,他已经在北海待了几百年,一直都很平静,不仅不敢显露身份,更是从不与人起争执,今日要暴起杀人,也只是想着身份暴露,杀了人之后,他便能离开北海,去往别的地方,继续这样安然的活着。
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位剑山掌教,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想做,他只想这样活着,等到最后那些年,他或许才会想着能不能破开登楼,去沧海看看。
当然去沧海,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就是单纯的为了多活几年,很多年前,朝青秋来北海见过他,看着他这个样子,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问了些事情,然后便离开了,但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孟晋是一条老狗了。
徒有这么一身修为,但只想着活着,别的什么都不想做,这自然就只是一条老狗。
孟晋提剑而立,看着眼前这位圣人,沉默不语。
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做什么。
赵圣看着孟晋,平静开口说道:“孟晋,放着好好的剑山掌教不做,非要在北海活得像是一条老狗,你图的是什么?”
孟晋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在远处的那个悬剑老人,然后才说道:“做一条老狗又如何,总不至于变成了一条走狗。”
老狗和走狗都是狗,但差别是很大的。
走狗要供人驱使,要为主人做很多事情,任劳任怨,只能摇尾乞怜,但老狗却能安稳的活着,即便是不被人喜欢,但总归是能安稳活着的,孟晋愿意去做一条老狗,但不太喜欢做走狗,尤其是做圣人的走狗,那或许是他辈子除去死亡之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赵圣说道:“不做走狗就只能做死狗,我知道你明白该怎么选。”
孟晋提着剑,站在海边,有海风吹着他的头发,他看着这位圣人,神情有些古怪,然后变得有些坚毅,他看着这位圣人说道:“我不愿意做一条走狗,更加不愿意成为一条死狗,但是我最喜欢做一条老狗,今日赵圣人要让我去做走狗,我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便答应,我想试试我的剑是否能够让赵圣人改变想法。”
到了如今,孟晋自然是知道了这位圣人的身份。
赵圣看着孟晋,眼神漠然至极,“蝼蚁向天举剑,我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你即便半步沧海,也是一只大点的蝼蚁而已,怎么会有半分胜算?”
孟晋微微一笑,“既然赵圣人需要我做一条走狗,那自然是不会想着这么快就把我变成一条死狗的,那既然如此,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战上一场。”
孟晋即便是做了很多年的老狗,但是他依然是这个人间难得的聪明人,洞察局势,这种事情,向来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赵圣不再说话,只是冷漠的看着孟晋。
孟晋提着剑,一身气势持续攀升,很快便到了最巅峰,无数剑气围绕着他,他眼里是剑意在不断生灭,当世剑道,除去那两位剑仙,孟晋要说自己是第二人,应当无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即便是朝风尘,有朝青秋的剑道认知,但在登楼境里,依然不是孟晋的敌手。
孟晋的剑气攀至巅峰之后,很快便递出一剑,这一剑递出,整个海边都是剑光,才风平浪静的海边从现在开始,又变得动荡起来。
这一剑所引动的异像,还不止如此。
这让那个已经在海边盘坐好久的悬剑老人很是诧异。
无数剑气卷着海水,形成一条巨大的水龙袭向赵圣,孟晋这一剑,人间剑道之中,再无法找出第二剑能够与之匹敌。
无数狂暴的剑气在这里生出,无数狂暴的剑意在这里出现,但卷向站在海岸边的赵圣的时候,还是要差了些东西。
赵圣看着海边,然后只是一指点出。
有金光从他指间离去,很快便落到海水当中,那条水龙当即便破碎开来,无数剑气洒落在地上,就像是有无数剑都碎裂了一般。
孟晋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剑就此消亡,没有再说什么。
任你是人世间最强大的天骄,任你是这个人间最厉害的剑士,但在面对云端之上的圣人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办法。
这就是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
孟晋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站在海边,一张老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杀不了人,杀不了圣人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他不会太过在意,只是他有些意外,原来自己距离圣人之间,看似还剩下一步,但其实还有千万步要走。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所谓的半步沧海,是有多么的可笑。
赵圣点出一指之后,便结束了战斗,他看着孟晋,漠然道:“现在该告诉我要做死狗还是走狗了。”
孟晋平静道:“你要我做什么?”
有人来找他,自然不是做别的人都能做的事情,要做的,只能是他孟晋才能做的事情。
赵圣漠然道:“朝青秋走了,剑山现在是一个年轻人在做主,我想你该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孟晋抬眼,有些木然,当年他便是剑山掌教,要不是后来他想着要看看沧海到底是什么,也不会离开剑山,不会把剑山掌教的位子让出去,更不会变成这么一条老狗,登临沧海他看着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之后,孟晋这辈子唯一的目标便是长久的活下去,所以才有了在北海的这么些年,他不关心除去活着之外的任何事情,但现在有人要让他关心了。
有人要让他回到剑山,去做那个他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的剑山掌教。
孟晋看着这位圣人,皱眉道:“你这是要让我做留下万古骂名的那个人。”
赵圣看着他,没有说话,事情便是这个事情,会不会有万古骂名,能不能再被人当作剑士,都不是赵圣关心的,这位圣人,看着眼前的孟晋,只有一个问题,你做还是不做。
要做这件事,你便能活着,不做这件事,你就只好去死了。
很简单的一个事情。
孟晋问道:“许寂把剑山掌教交给了吴山河,他名正言顺,我去争什么呢?”
赵圣没有说话,早在很久之前,道门便谋划过用白翁去扰乱剑山的事情,但是白翁并非剑山之人,剑道境界也并非那般高妙,所以最后也只能败在了盛京剑下,但是孟晋不同,他是剑山前掌教,是老祖宗许寂的师父,整个人的辈分便是现如今所有剑士都无法比拟的。
所以他要做剑山掌教,名正言顺,至少应当看起来比吴山河合适许多,至于为何之前不出现,都好解释。
反正不管如何,孟晋只要一出现在剑山,才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剑山,乃至剑士一脉,都要变得有些不同。
这对剑士的打击异常之大。
孟晋看着远处,带着些倦意说道:“我还有得选吗?”
“你既然不想死,便没得选。”
赵圣说着话,整个人便朝着天上走去,很快便只留下了一道背影。
孟晋转过头,看向那个在海边的那个悬剑老人,自嘲道:“如今你我都是走狗了。”
声音沧桑无比。
第五百七十章 下雪好时节
北海不太会下雪,因为已经临近了妖土那边,气候和山河也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在孟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还是下了一场雪,雪不大,但落在孟晋身上之后,孟晋觉得很冷,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觉得冷了,但是感受着这场雨,还是觉得很冷,他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老迈的身体朝着海边的茶舍走去,他很想去茶舍里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在他身后,那个悬剑老人站起来看着他,孟晋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节了。”
他们在刚才那一刻开始,便成了同一个主人的两条狗,这就应当再不会是敌手,悬剑老人可以不回答他的问题,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小雪时节了。”
孟晋笑道:“人间应当会有一场雪的。”
说着这句话,那个悬剑老人才骇然的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那场旷日以久的血雨居然已经停了,早在他被孟晋一剑击出茶舍的时候,就已经停了,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人间已经没有雨了。
北海开始下雪了。
那么洛阳城也开始下雪了。
小雪时节,洛阳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这场大雪从清晨开始,飘飘洒洒,很快便积满了整条街道,很快便让各家各户的屋顶出现了积雪,很快便让人们忘了那场血雨。
巷弄里的孩子们在快活的跑着,这又是一个冬天,又是一个团圆的时节。
李扶摇坐在窗前,听着外面传来了快活的笑声,也笑了笑。
孩子们总是不知道什么天下大事的,他们只要开心,那就会开心,不会因为别的事情而出现什么问题。
大雪落在院子里,李府的下人们在张灯结彩,挂上了很多大红灯笼,就在李府外面的那条街道上,积雪很快便被程府的下人们扫干净。
街坊邻居们都知道,李家的小女儿就要在今日出嫁了。
那个小的时候就在这条巷子里玩耍的小丫头,今日就要嫁出去了,很多人都感叹着时光的流逝的速度,但是只有很少数的人在叹气,听说李家的小女儿嫁的是一家官宦人家,这寻常百姓的女儿嫁进官宦人家,不见得真有幸福。
只是既然都已经定下了这门亲事,谁也不能阻止。
李父穿着一身喜庆的衣衫,站在李扶摇的窗前,但并不高兴,他轻声说着话,“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把小雪嫁出去了。”
李扶摇坐在窗旁,没有说话。
这亲事既然已经谈好,便已经是定数了,不管谁有什么想法,都无法更改了,除非程雨声或者李小雪改了主意。
李母就靠在李父身旁,看着李扶摇,想听听他的看法。
李扶摇平静道:“小雪既然喜欢他,他既然又要娶,那就这样吧。”
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以帮自己的妹妹很多事情,但从来做不出那种棒打鸳鸯的事情。
李父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养了好些年的闺女就要离开自己,便越发的郁闷,他心里到处都是火,甚至想着把那小王八蛋拉过来打一顿,然后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儿带走。
李扶摇平淡说道:“替我告诉程雨声,要是以后负了小雪,我杀他全家。”
之前提亲的时候,他告诉过程雨声,要是以后负了李小雪,他就要杀了他,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他要是真负了李小雪,他就要杀了程家所有人。
李父皱眉道:“新婚之日,说这些话不太好吧?”
李扶摇笑了笑,“那就私下告诉他。”
说完这句话,李扶摇背着剑匣就要出门。
李母大惊,拦住他问道:“现在是你妹妹出嫁的日子,你要去哪里?”
李扶摇看着李母,“去皇宫。”
要是说去别的地方都还好,但是李扶摇说是要去皇宫,便没有任何理由拦着他了,这就是大事,十分重要的大事。
李母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扶摇摇摇头,之前宫里便传来了消息,说是第一场雪的时候,那位楚王殿下便要破境成为沧海,这便是洛阳城里的第一场雪,今日便是那日,所以他要去皇宫。
李父摆了摆手,拉住李母,平静说道:“早些回来。”
谁知道李扶摇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去过了皇宫,我便去剑山,之后可能便往西而去,不知道什么事才回来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扶摇有些难受,之前他说过注定孤独,但实际上他没有这么孤独。
他还有父母,还有妹妹。
还有青槐。
只是谁都不知道走到最后会是什么样子,到底是不是孤独,谁也不清楚。
他看着李父,从怀里拿出两颗丹药,放在他们手里,然后说道:“不见得真能多活好些年,但总归是有些用的,好好活着,我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没有再停下哪怕半分,就已经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里。
出李府之前,李扶摇去见了李小雪,她带着霞冠坐在镜前,看着很是美艳,她本来就是个美人,今日一看,却又感觉更美了几分。
李扶摇坐在门口,笑着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过了几年,会不会像是别的那些妇人那样,变得有些??隆!?/p>
李小雪闻声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李扶摇,这才动了动嘴唇,又察觉到李扶摇的装扮,便有些惆怅,“哥哥连我大婚都不能留下来?”
李扶摇不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说道:“昌谷先生都不反对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成婚之后,不要忘记练剑才是,若是要生孩子,便早些生下来,爹娘都要想着抱孙子,多带孩子回来看看,哥哥要做的事情很多,在家里待不了。”
李小雪没有说话,低着头。
李扶摇站起来笑道:“我让爹告诉程雨声,要是敢负你,我就杀他全家,但是我忽然一想,你嫁过去便成了他的媳妇儿,杀他全家,便是连你在内,算了,他要是负了你,哥哥只杀他一人。”
说了这些话,李扶摇觉得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就最后再笑了笑,然后便站起身离开了这里,只是还有淡淡苦意。
出了李府,撑开伞往皇宫而去,这一次领他进宫里的,还是那个太监,那个太监走在前头,微微低头,余光看着这个这些日子进宫最多的年轻人,心想着这位还当真是很受陛下信任。
李扶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撑着伞缓缓往前而行。
皇城大雪,难得一见。
又到了那条小巷前,李扶摇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那位皇帝陛下,微微点头之后,便走了进去。
楚王殿下还是那般,盘坐在屋子里。
他的身侧摆着好些东西,散发着古怪的气息,李扶摇走进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气息好似都被掩盖了,不仅连剑气不能散发,就是呼吸都变得很轻。
楚王殿下两条白眉飘摇,他看着李扶摇笑道:“今日破境是不是好时节。”
李扶摇不懂风水,也不懂其他的什么门道,只是说道:“要是能够破开登楼,那什么时候都是好时节,只是楚王殿下真的做好了准备?”
要破开登楼成为沧海修士,不仅要自己做好了准备,还要确定真的能够掩盖气息,要是没有能够掩盖住气息,这位楚王殿下,恐怕会死在这里。
楚王殿下摇摇头,轻声说道:“其实叫你来,有两件事,第一件自然是让你看看我破境,而第二件,便算是拜托你了,想让你帮我看看,看看还有什么人来杀我。”
楚王殿下是皇室最为古老的存在,也是整个皇族的秘密,但不见得真是那种绝密的事情,或许消息会流传出去,流传出去之后,说不定会有人趁着他破境而对他进行袭杀。
这是楚王殿下最担心的事情,他一旦开始破境,那么就算是一位青丝修士都有可能对他造成威胁,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他让李扶摇来了皇宫。
李扶摇说道:“洛阳城应当还有忠于皇室的高手才是。”
楚王殿下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他摇摇头,然后说道:“那些人朕我不过。”
“你是许寂的徒孙,最重要的是你有他的灯笼,许寂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道,他能够把那个灯笼交付的人,我自然也相信,只不过要是来人你应付不了,大也不必死战,并非说你的命便没有我的命值钱。我能来到沧海,有朝一日你也能够来到沧海,我们都是一样的。”
楚王殿下笑意不减,但声音温和。
李扶摇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他这次来皇宫,是把所有剑都带上的,足以应付一位春秋境的三教修士,不说杀人,但总归是能够保证不让那人从他这里过去的。
李扶摇苦笑道:“楚王殿下之前不说,是怕我不接这个事情?”
楚王殿下没有说话,但是有着深深的笑意。
他看着李扶摇,然后说道:“我只是想看看许寂出剑。”
李扶摇摇摇头,“老祖宗已经不在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恰如小雪故人归
下着大雪的小雪时节,洛阳城里有个叫做李小雪的女子要出嫁,这场婚事的双方其实都是洛阳城里很重要的人物,只是却没有多少人受邀去参加,宫里的那位程贵妃,知道这件事,但只是让人带了些礼物给自己要成婚的侄儿,并没有出宫的打算,而那位高坐在摘星楼的昌谷先生,则更是如此,虽说没有拦着自己徒弟和程雨声,但也并未有出现的想法。
至于那位新娘的哥哥,也是如此,离开了李府,去了皇宫。
在城东,已经生下来差不多两月的陈朝雨,竟然会走了。
他从床上走下来,然后坐在了门槛上,看着那场大雪,神情平静,陈老板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发一言。
两个月便会走的孩子,这能是一般孩子吗?
要是说之前陈老板或许还抱有侥幸,但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就真的相信自己的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了。
在很多年前,他便听过那些所谓的神仙志怪小说,里面有什么转世报答的故事,那自己的这个孩子,想来也是属于那故事之一。
就是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前世,是哪个了不起的人物,会投胎在他家里,成了他的儿子。
看着大雪,陈朝雨显得兴致很高,他看着前面,念叨着些什么话,声音太小,谁也听不清楚,也没有人认真去听,这不过是个孩子,能说些什么话呢?
陈老板有些感叹,他说道:“这个孩子,不管他是不是谁转世,想来都会很有成就的。”
在他身边是一直都不安的那个女子,听着自家老爷这么说,她更是有些不安,她看着那个坐在门槛上的孩子,担忧道:“老爷,他是不是个怪物?”
陈老板一向都不在意这种事情,听到她问话,听到这句话,破天荒有些生气的骂道:“那是你的儿子!”
那女人为陈老板生了个儿子,陈老板为此把所有的女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个人,不管那人是不是他的儿子,那都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别人都可以说那个孩子的不好,但她不可以!
陈老板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这件事越气,站起身来就要走向别处,却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老爷,小少爷又不见了!”
……
……
陈朝雨会走路了,那当然就要去他想去的地方,他走在大雪里,因为太矮了,所以整个人都很不起眼,甚至有些地方的积雪比他整个人还高,所以他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但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个走在路上的孩子,总有人会看到他,有人看到他之后,就想来抱着他,但是他却躲开了,藏着雪路难行,他躲过了很多人,来到了一座小院子前面,院子有门,门被人关上了。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声音很小,或许是因为他的力气也很小。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努力的在敲门,总算是有人听到了,所以有人来给他开了门。
他站在门前,看着门后的女子。
女子有些哀伤,看着这个孩子,挤出来一丝笑容,低头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家伙。”
陈朝雨没有说话,只是往院子里走去,这让那个女子觉得很奇怪,她低下头,抱起来这个小家伙,然后替他拍掉头上的积雪,继续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陈朝雨有些无奈,自己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这个女子把他抱进去,然后那女子准备给这个淋着雪的小家伙换一身衣服,却是发现他根本没有被任何雪淋湿身子。
她觉得有些奇怪,便一直看着他。
陈朝雨坐在屋檐下,看着远处,酝酿了很久,这才站了起来。
这具身体也是他的身体,是他从人间之外带到人间的,但总归没有他之前那具身体好用,他看着那磅礴大雪,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总归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的。
那女子不知道陈朝雨是哪里来的,但是她想着肯定会有人要找他的,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门就要被人敲响。
到时候再说把这个孩子送出去,也是可以的。
她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觉得他越来越像某个人。
可是某个人都已经离开人间了,怎么可能会还在。
她叹了口气,满是哀伤。
这个世间的事情,很多都不可预料,就像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爱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要那么决然的离开一样。
都说不清楚,要是都说的清楚,世间没有那么多烦恼事了。
女子忽然笑道:“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是天地之间最厉害的人,他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感到难办,只是这么个潇洒的人,肯定是不会喜欢我这样一个人的,他喜欢的人啊,是很多年前的我,可那个时候的我又不是现在的我,对了,就算是现在的他,也不是那个时候的他了,那他怎么不会喜欢现在的我呢?”
“我很想知道答案的,可是他都走了,没有人告诉我答案了。”
女子笑着望着陈朝雨,“你这个小家伙肯定是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了,你倒也是奇怪,有多大了,就能乱走了?你还不哭,冷不冷啊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女子就像是很烦人的娘亲,一直叽叽喳喳的。
陈朝雨实在是有些忍不下去了。
他看着前面的,平静开口道:“剑。”
声音很稚嫩,也很生涩,因为这该是他第一次说话,能够发音如此准确便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女子咂舌,“剑?”
陈朝雨不想重复,但又不得不重复了一遍,“剑。”
女子这次听清楚了,她疑惑道:“谁的剑?”
陈朝雨回道:“我的剑。”
这院子里只有一柄剑,那柄剑的主人,是那位绝世剑仙。
可那位剑仙已经离开人间了。
剑就没有了主人。
这里可能没有你的剑。
女子很想这么说,但很快她便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她瞬间热泪盈眶,看着陈朝雨,她试探道:“朝先生?”
第五百七十一章 恰如小雪故人归
下着大雪的小雪时节,洛阳城里有个叫做李小雪的女子要出嫁,这场婚事的双方其实都是洛阳城里很重要的人物,只是却没有多少人受邀去参加,宫里的那位程贵妃,知道这件事,但只是让人带了些礼物给自己要成婚的侄儿,并没有出宫的打算,而那位高坐在摘星楼的昌谷先生,则更是如此,虽说没有拦着自己徒弟和程雨声,但也并未有出现的想法。
至于那位新娘的哥哥,也是如此,离开了李府,去了皇宫。
在城东,已经生下来差不多两月的陈朝雨,竟然会走了。
他从床上走下来,然后坐在了门槛上,看着那场大雪,神情平静,陈老板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发一言。
两个月便会走的孩子,这能是一般孩子吗?
要是说之前陈老板或许还抱有侥幸,但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就真的相信自己的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了。
在很多年前,他便听过那些所谓的神仙志怪小说,里面有什么转世报答的故事,那自己的这个孩子,想来也是属于那故事之一。
就是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前世,是哪个了不起的人物,会投胎在他家里,成了他的儿子。
看着大雪,陈朝雨显得兴致很高,他看着前面,念叨着些什么话,声音太小,谁也听不清楚,也没有人认真去听,这不过是个孩子,能说些什么话呢?
陈老板有些感叹,他说道:“这个孩子,不管他是不是谁转世,想来都会很有成就的。”
在他身边是一直都不安的那个女子,听着自家老爷这么说,她更是有些不安,她看着那个坐在门槛上的孩子,担忧道:“老爷,他是不是个怪物?”
陈老板一向都不在意这种事情,听到她问话,听到这句话,破天荒有些生气的骂道:“那是你的儿子!”
那女人为陈老板生了个儿子,陈老板为此把所有的女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个人,不管那人是不是他的儿子,那都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别人都可以说那个孩子的不好,但她不可以!
陈老板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这件事越气,站起身来就要走向别处,却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老爷,小少爷又不见了!”
……
……
陈朝雨会走路了,那当然就要去他想去的地方,他走在大雪里,因为太矮了,所以整个人都很不起眼,甚至有些地方的积雪比他整个人还高,所以他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但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个走在路上的孩子,总有人会看到他,有人看到他之后,就想来抱着他,但是他却躲开了,藏着雪路难行,他躲过了很多人,来到了一座小院子前面,院子有门,门被人关上了。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声音很小,或许是因为他的力气也很小。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努力的在敲门,总算是有人听到了,所以有人来给他开了门。
他站在门前,看着门后的女子。
女子有些哀伤,看着这个孩子,挤出来一丝笑容,低头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家伙。”
陈朝雨没有说话,只是往院子里走去,这让那个女子觉得很奇怪,她低下头,抱起来这个小家伙,然后替他拍掉头上的积雪,继续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陈朝雨有些无奈,自己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这个女子把他抱进去,然后那女子准备给这个淋着雪的小家伙换一身衣服,却是发现他根本没有被任何雪淋湿身子。
她觉得有些奇怪,便一直看着他。
陈朝雨坐在屋檐下,看着远处,酝酿了很久,这才站了起来。
这具身体也是他的身体,是他从人间之外带到人间的,但总归没有他之前那具身体好用,他看着那磅礴大雪,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总归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的。
那女子不知道陈朝雨是哪里来的,但是她想着肯定会有人要找他的,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门就要被人敲响。
到时候再说把这个孩子送出去,也是可以的。
她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觉得他越来越像某个人。
可是某个人都已经离开人间了,怎么可能会还在。
她叹了口气,满是哀伤。
这个世间的事情,很多都不可预料,就像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爱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要那么决然的离开一样。
都说不清楚,要是都说的清楚,世间没有那么多烦恼事了。
女子忽然笑道:“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是天地之间最厉害的人,他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感到难办,只是这么个潇洒的人,肯定是不会喜欢我这样一个人的,他喜欢的人啊,是很多年前的我,可那个时候的我又不是现在的我,对了,就算是现在的他,也不是那个时候的他了,那他怎么不会喜欢现在的我呢?”
“我很想知道答案的,可是他都走了,没有人告诉我答案了。”
女子笑着望着陈朝雨,“你这个小家伙肯定是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了,你倒也是奇怪,有多大了,就能乱走了?你还不哭,冷不冷啊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女子就像是很烦人的娘亲,一直叽叽喳喳的。
陈朝雨实在是有些忍不下去了。
他看着前面的,平静开口道:“剑。”
声音很稚嫩,也很生涩,因为这该是他第一次说话,能够发音如此准确便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女子咂舌,“剑?”
陈朝雨不想重复,但又不得不重复了一遍,“剑。”
女子这次听清楚了,她疑惑道:“谁的剑?”
陈朝雨回道:“我的剑。”
这院子里只有一柄剑,那柄剑的主人,是那位绝世剑仙。
可那位剑仙已经离开人间了。
剑就没有了主人。
这里可能没有你的剑。
女子很想这么说,但很快她便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她瞬间热泪盈眶,看着陈朝雨,她试探道:“朝先生?”
第五百七十三章 楚王殿下
小巷外风雪大作,但小巷里从此刻开始已经没有了飘雪。
延陵皇帝留在此处没有任何作用,因此很快他便已经离去,只留下李扶摇一个人守在这院门前。
那位楚王殿下要在今日破境,因此很快便隔绝了所有外物,别说是飘雪,就连一只飞蛾此刻都没有能够落到这座小院里,李扶摇站在院门口,看着小巷外面,想着洛阳城里的那场婚事,今日肯定不会有太多亲朋好友,但自己的那个妹妹,一定会笑得很开心,比所有时候都要开心。
这本来就该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院子里。
楚王站在门前,一头白发就好像温顺的搭在自己脑后,那两条长长的白眉也安静下来,不再飘摇,看了看天空,他重新坐回到蒲团上,然后低声笑道:“人间天上,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眼,然后身上迸发出一股玄妙的气息,很快从他身上散发出发,到了院门外,然后又收了回去。
无数气息在这座小院里散发收拢,就像是一个人正在呼吸一般。
楚王殿下的身体开始变化,最开始是那条长长的白眉,缓慢变短之后,恢复成了黑色,然后一头白发,开始变成黑色。
最后他脸上的皱纹开始消失,要是这个时候有人就在他面前看着楚王殿下的话,便一定会惊呼,要是还有故友看见他这个样子,一定会想起很多年之前的事情,当年楚王殿下还没有离开洛阳城的时候,他就是洛阳城里那些年轻女子的梦中情郎,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想着要给这位楚王殿下生孩子,但是毕竟出身皇族,楚王殿下最开始一心都在政事上,并无这方面的打算,等到之后被幽禁起来,便更是不愿意耽误别家女子,所以这才不曾娶妻。
至于后来,一心修行的楚王殿下,哪里还有什么女子相伴。
楚王殿下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整个人的气息却是越来越浓烈,那些可以说得上浩瀚的气机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但是只在这座小院里盘旋,并不溢出去半分。
他的身体发生着集聚的变化,这就是一位登楼修士要成为沧海修士的前兆,这些气息本该直冲天际,让许多人知晓,只是这座小院里耗费了延陵王朝六千年的底蕴,所以很很平静,没有任何气息泄露出去,这位楚王殿下变回了当初的样子,只是闭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睁开。
但毫无疑问的是,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这就是世上再多出一位沧海修士的时候,这毋庸置疑。
但能不能睁开眼睛,还不好说。
李扶摇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角,然后看到小巷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个很高大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灰袍,神情严肃,来到小巷前。
李扶摇皱了皱眉。
延陵皇帝的秘密果然不是秘密。
那个老人带着些风雪走进小巷,让李扶摇脸色有些难看。
走了一段路之后,老人站在原地,看了看站在院门口的那个年轻人,那一张老脸上满是讥笑。
李扶摇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那老人讥笑道:“被我学宫所弃之人,去走了一条羊肠小道,现在走到了这么个境界,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得死在这里?”
李扶摇握紧手中的那柄青丝剑,沉默不语。
就在刚才,他已经感受到了现在这个人的境界,并不是春秋,而是登楼!
一位登楼修士亲自来此,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李扶摇感受着那股磅礴至极的气机,脸色有些发白,要是说一位春秋修士,他还能应对,但是这位是一位登楼修士,距离他,还有整整两个境界。
那老人看了一眼小院里面,然后才漠然道:“一个要想成为沧海的修士,竟然如此畏首畏尾,不就和当年的朝青秋一般无二。”
李扶摇额头上生出很多汗珠,他看着这个老人,平静说道:“若是朝剑仙还在,你的这番话,想来也说不出来吧。”
朝青秋还没有离开人间的时候,就连圣人们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做些什么,何况是一位普通的登楼修士。
李扶摇看着这个老人,神情复杂至极,朝青秋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他却不能,他不过是个朝暮境的修士,面对这样一位修士,他没有半点办法。
只是一位登楼境的修士,是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来到洛阳城里的。
要知道洛阳城里怎么说也有李昌谷和陈酒两位登楼。
即便李昌谷不愿意见延陵皇帝,那是因为他不远做某些事情,可是对方既然是一位登楼,对于李昌谷来说,便应当是有出手的理由才是。
老人看了一眼李扶摇,然后说道:“是要我先杀里面那位,还是先杀你?”
李扶摇一身剑气聚于胸前,片刻之后,一身磅礴剑意瞬间散发,就在青丝剑上,与此同时,剑匣里的几柄剑。
都微微颤抖。
老人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去死吧。”
说着话,老人便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走出,整条小巷里都充满了无比玄妙的气息,就像是这片天地忽然变小,变小之后,把李扶摇整个都笼罩其中,让他变得极为难受,甚至是动弹不得。
他在雾山里还可以和同是朝暮境的胡萧大战,但是面对着这位登楼修士,他却没有半点能够出手的可能。
磅礴气机将李扶摇困住,老人走到了他的身前,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想怎么死?”
李扶摇神情平淡,虽然有汗珠时不时滚落,但是他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丝毫恐慌。
老人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臂,放在李扶摇身前,就要伸手按在李扶摇的脖子处,至于之后是不是直接把这位前途无量的剑士掐死在这里,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只是片刻之后,老人瞥了一眼那座小院,皱了皱眉头,放弃了要立刻斩杀李扶摇的想法,反倒是走进了那座小院。
人间之事,要分轻重,现在看来,自然是楚王殿下破境一事最为重要,李扶摇这样的人,都可以暂时不用理会。
老人走进小院,但气机犹在,还是让李扶摇不能挣脱。
李扶摇修行练剑以来,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无力的局面,没有半点多说的,就把自己困在此处。
老人走进小院,看着里面的场景,微微停步,有些疑问。
小院里气机充斥其中,那位楚王殿下就站在屋子门口,看着走进来的这个老人,老人皱眉道:“依着老朽来看,人间之上,云端诸圣的数量自有定量,不该去做些别的什么。”
楚王殿下全然没有破境的样子,他站在门口,看着这个从学宫而来的登楼修士,平静道:“谁都想去云端看看,你只是没有机会罢了,说这么些废话,就和你们写的书一样,看着很有道理,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
老人说道:“欺世盗名的事情,总归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个登楼境的修士,就站在原地,看着楚王殿下,气态不俗,哪里还和之前的那个站在李扶摇之前的样子有相同之处。
楚王殿下说道:“既然是要来阻止我的,那便出手吧。”
老人笑了笑,“不急。”
什么不急,自然是出手不急。
他之前能够直接出手对付李扶摇,那是因为有必胜的把握,但是现在出手面对这位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破境的楚王殿下,他没有把握,要是楚王殿下并没有破境,那么他现在的状态便不是他可以应付的,一位早已经走到半步沧海的修士,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只是小院里的磅礴气机波动不已,怎么看都该是楚王殿下已经开始破境了才是,可真要是这样,为何他显得如此闲适,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丝毫不惧。
有可能是故弄玄虚,但也有可能就是真是如此。
老人问道:“沧海与登楼有何不同?”
现在足以说得上丰神如玉四个字的楚王殿下说道:“浩瀚如沧海也好,还是说别的什么也好,也得自己去看看,说不清楚。”
老人问道:“是说不清楚,还是不知道?”
楚王殿下笑了笑,没有说话。
既然都是试探,你要试探,我也要试探,仅此而已。
老人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他再看楚王殿下一眼之后,就要悍然出手。
楚王殿下笑着问道:“想好了?”
老人原本已经下了决心,就要悍然出手,可现在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的心神都变得有些摇晃。
楚王殿下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整个天地为之一顿。
他笑着说道:“修行并非一日之功,你要看看我这数百年的成效?”
老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耳畔似乎都有风吹过。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楚王殿下很可怕。
可怕程度,是他生平仅见!
第五百七十四章 人间的圣人
风雪落在院外。
没有一丝风雪落在院子里,楚王殿下的笑容很平静,他看着这个老人,然后就往前走了一步,老人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一进一退。
这便是简单的交手。
老人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你走出了那一步?”
楚王殿下摇摇头,“还在走。”
是的,楚王殿下一直都在破境,只是他的破境,和别的境界破境不一样,从登楼到沧海,这是整个修行世界里最为神秘的一个破境过程,毕竟这个人间没有哪一位修士是愿意在这个阶段让别人知道的,圣人们也不会告诉你要是破境成为沧海中间会遭遇什么,就连楚王殿下最开始也不知道。
直到片刻之前,楚王殿下才明白,原来这才是破境。
他的破境和盛京的强行破境并不相同,区别很大。
他是水到渠成的破境,而盛京不是,盛京当时破境,是想着要去沧海帮朝青秋一次,所以破境之中用的是最为极端的办法,不过最后会不会死在别人手上,都注定活不长,可是楚王殿下修行很多年,成为这样一位沧海修士,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不可同日而语,自然也不可比。
老人看着他,整个人充满的畏惧。
楚王殿下平静一笑,伸手点在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磅礴到了极点的气机从他身上迸发而出,通过那只手很快就落到了老人眉心,尽是片刻,那磅礴的气机就直接涌入那老人眉心,很快便将老人的灵府击碎,再片刻,老人倒飞出去,落在小院里,大口吐着鲜血。
老人捂着胸口,一脸惊骇的看着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平静不已。
“生死如常。”
说完这句话,楚王殿下平静一笑,再伸手,便直接将那个老人斩杀。
老人一死,李扶摇身上的气机都消失了,他站起身,大口的吐着浊气,片刻之后,李扶摇出现在小院门口,楚王殿下站在院子里看着他。
李扶摇问道:“怎么回事?”
楚王殿下说道:“本王想错了,原来从登楼来到沧海,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这很有说法。
楚王殿下看着李扶摇,平静说道:“你能感受到这里面的气机吗?”
小院里充斥着很多气机,有些是属于登楼修士的,有些是属于沧海修士的,交叉混合,都不一样。
无数的气机在里面,就像是一个大染坊。
李扶摇感受着那些气机,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楚王殿下说道:“不好说,自己去感受。”
他的确也不知道,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破境而已,自然没有什么经验。
李扶摇忽然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破境?”
楚王殿下变得有些惆怅,“不知道,或许要等很久,这里面好像很古怪,我也不懂。”
李扶摇蹙着眉头,想着一些别的事情,没有怎么说话。
楚王殿下忽然说道:“或许等到走到沧海之后,我们能去做点事情。”
……
……
大雪飘在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朝青秋坐在屋檐下,看着这场大雪,神情平淡,在他身旁,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的,自然是那个女子。
女子看着现在不过是个孩子的朝青秋,除去一直都在笑之外,还有些别的情绪。
朝青秋知道她的表情,但没有去看她,他看着那些雪花,忽然说道:“今日云端之上,会多出一位圣人。”
女子再也不是当初的那女子,知道了很多事情,知道又有一位圣人要出现的事情,女子有些惊讶,随即问道:“那朝先生现在要出手吗?”
朝青秋说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还有半点可能出手?那可是圣人,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杀就能杀吗?”
女子想着这不久之前你才杀了那两位圣人,对你来说,似乎圣人和阿猫阿狗比,也差不了多少啊。
朝青秋说道:“你猜这次这位圣人,是真圣人还是假圣人?”
女子咂舌,她哪里知道什么真圣假圣之分。
朝青秋说道:“这是人间的圣人,自古以来第一位,所以人间要乱,便是从现在开始乱起来的。”
朝青秋看着雪景,摇了摇头,“不过这个当口,破境之后,很容易死。”
“死?”
“当然是死,既然要想成为沧海,自然也要知道,有人不愿意世间多出沧海修士,所以可不就是死吗。”
女子问道:“那怎么办。”
朝青秋笑了笑,那就只能等着了,要死有什么办法呢。
女子又问道:“朝先生要什么时候回来呢?”
现在朝青秋不过是个孩子,要什么时候回来,可能还要很久,至少在短时间里,朝青秋成不了沧海,也成不了当初那个世间无敌的剑士。
朝青秋没有说话,那至少也需要百年的时间了。
百年之后,他朝青秋可能才会回到之前的高度。
只是时光流逝,红颜易老,真要到了百年之后,她也成了一具尸骨。
她看着朝青秋,认真问道:“朝先生觉得我能不能练剑?”
朝青秋看着她,眼里是些别的情绪,还没有开口,女子便又开口说道:“朝青秋若是说能,那我便想请朝先生教我练剑,若是不能,朝青秋便拒绝就行了。”
朝青秋直白道:“再走一遍,要是一样的结局,你也能接受?”
女子笑道:“能够多陪朝先生一段路,那便多陪朝先生一段,朝先生哪怕不愿意,也是不行的。”
朝青秋有些无奈的问道:“为何我不愿意都不行。”
女子有些紧张的伸出手,去捏了捏朝青秋的脸,然后有些激动的笑道:“自然是因为朝先生没有办法。”
在她看来,朝青秋不过是个孩子,即便早在几个月之前他还是个世间最了不起的剑仙,但是这个时候,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她要是知道朝青秋早在之前便出剑斩杀过一个修士的话,只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朝青秋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练剑不必其他修行,是这个世间最苦的修行方式,你真能受得了?”
女子认真点头,“行的。”
朝青秋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只是他的这些表情,在这么一个小孩子的脸上,就显得有些可爱,少了很多沧桑。
女子问道:“朝先生,你现在喜欢了我吗?”
“今天的雪不错。”
……
……
大雪磅礴,不是什么好时节。
但杀人是好时节。
大雪之中,洛阳城的街道上,又来了两个人,两个人走在街道上,走在大雪中,竟然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清楚这两人,甚至都感知不到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之中,其中一个,腰间别着一卷旧书,一边走,那个人在一边替另外一个人介绍在洛阳城的风景,另外那一人,也是个读书人,但是却什么都没拿。
两个人走在长街上,缓慢而坚定。
那个一直都在说话的读书人忽然说道:“张圣人,这个时节杀人真不太好。”
能够被人像是这么称呼的,这个人间没有,有的都是云端的那几位。
不过云端的圣人们,叫张圣的,就一个而已。
儒教的张无墨,就是整个儒教硕果仅存的两位圣人之一。
当然这是没有算那位行踪一直飘忽不定的圣人的。
人间出了事情,圣人不会太在意,但是人间有人要成圣,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事,况且这位要成圣的修士还是在洛阳城里,还是想着要颠覆儒教在延陵的统治地位的延陵皇帝的助力,儒教自然要正视,周夫子不太可能亲自出手,那么就只能是张无墨了。
这位儒教圣人,在当日那场大战不曾出现过,也不曾有什么伤,儒教现在两位圣人,他不来谁来。
既然是一位圣人亲自出现,那么自然陪同的,也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那位学宫掌教苏夜。
只有他有资格。
况且从某种情况下来说,苏夜其实对于云端的几位圣人,唯一敬重的就是这位张圣。
张圣的脾气很不错,听着苏夜说话,笑了笑之后,这才说道:“我也不想来杀人,只是我不来杀,那能怎么办?”
“等着延陵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到时候是你苏夜来管,还是我来管,朝青秋才杀了好些,到时候出来一位新的,我管不了。”
苏夜皱眉道:“那位真有可能现在就要破境?”
张无墨淡然一笑,“假不了。”
说完这句话,张无墨又看向苏夜,认真说道:“早就想让你来云上了,你在犹豫什么呢?”
苏夜笑了笑,然后说道:“人间风光都没看够,去云端做什么?”
那场大战之后,儒教和道门都有损失,这两边的道统都有人是可以补上空缺的,道门无疑是观主,而儒教自然就是苏夜了。
这两位,一位是道门在人间的领袖,一位是儒教在人间的领袖,光说修为,虽然是观主更胜一筹,但是说这个并无大用,修行到了最后,成为沧海,就是取决于他们的一念而已。
道门还有四位圣人,可儒教只有两位了。
张无墨说道:“你不去云端,我要是没能阻止他,事情就麻烦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看剑
小院里的气息变得越发古怪,那位楚王殿下的气息正在缓慢变强,李扶摇在认真感受着院里的气息。
楚王殿下从屋檐下站起来,看着天外,忽然说道:“出事了。”
李扶摇一怔,“什么事?”
楚王殿下笑道:“自然是有人来杀我了。”
楚王殿下破境这件事,既然不是什么秘密了,那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就像是之前那个人,当然,除去之前那个人,还有很多别的人。
比如某位圣人,
圣人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李扶摇问道:“还有多久?”
楚王想了想,然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过来应当还有半刻钟,我破境,应当还有一个时辰。”
李扶摇无奈一笑,“那这半个时辰怎么办?”
楚王殿下看着李扶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道:“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很多》”
能够在一位登楼境破境的时候看到些什么,看到的东西自然不少,看一位沧海修士出手是机缘,看一位登楼修士破境,自然也是机缘,两者的机缘不同,但都很重要。
楚王殿下点点头,对此显得很满意,他看着李扶摇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走吧。”
有一位圣人要来杀他,这是避不过去的,李扶摇留在这里,除去一起死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一起死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他自然不愿意也不想李扶摇陪着他死在这里。
楚王殿下看着天外感叹道:“许寂当年没有走完的路,没有看过的风景,你要去替他看看才是,现在你死在这里,没有什么道理,我原本是想着破境之后带你去看看别的东西,可是现在既然出了事情,事情便作罢,你走吧。”
李扶摇仰头看了看这位楚王殿下,想了想,认真行过一礼,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就如同楚王殿下所说,既然没有必要,那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做不成的事情,没有意义的事情,那就不去做。
很正确的说法。
李扶摇背好剑匣,往院子外面走去。
然后重新站到了院子门口。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走了。
楚王殿下笑了笑,这是什么样的后生啊。
……
……
张圣和苏夜继续走在长街上,继续着之前的那个话题。
苏夜平静说道:“学宫里的乱象,想来张圣人你也知道,我要是走了,只会一直乱下去,圣人们不关注人间之事,但我是人间修士,却是想管管的。”
张圣皱了皱眉,“你入云上之后,自然还可以管,那位已经离开人间了,周夫子对于人间的事情已经不愿意多管,我是个老好人,不会理会这些事情,你要管,谁还能拦得住?”
苏夜摇摇头,“延陵皇帝想的是人间和山上两不相见,其实我也想人间和云端两不见,只是以往都两不见,只是多了些东西,让事情变得很麻烦,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事情变得简单一些,等到人间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自然会做出选择。”
张圣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事情不难,但是你也知道,错过了机会,云上没有人等你。”
苏夜笑了笑,没有再说哈。
他停下脚步,眼前便是那座皇城。
苏夜看着那座皇城,没有什么情绪,张圣人说道:“要是有别的可能,我也不会来。”
苏夜没有说话,只是不准备继续往前走,也不准备退走,就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这位学宫掌教看着前面,想着很多事情。
张圣一步踏入皇宫,很快便到了那座小院前,李扶摇视线所及,便是一团金光。
金光前是一个男人。
那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比之前的那个老人不知道要强横多少倍,李扶摇整个人都变得难受,这之前遇上一位登楼修士也就算了。
可是怎么现在又遇上了一位圣人?
李扶摇看着这位圣人,这位圣人没有看他,哪怕张圣知道李扶摇是朝青秋极为看重的后辈,知道李扶摇是人间最为惊艳的年轻剑士,但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
他来到小院门口,就差一步就要走进小院里。
李扶摇忽然说道:“请留步。”
张圣脚下一顿,转头看了李扶摇一眼。
李扶摇说道:“我有一剑。”
张圣不以为意。
“想请圣人看看。”
张圣觉得听到了这个世间最好笑的话,我有一剑,要请谁来看,请我来看?
我是谁?
我可是一位圣人。
李扶摇很认真的看着张圣,艰难的从灵府里调度出些剑气来。
张圣说道:“留着吧。”
这一剑留着吧,反正递出来也没有什么用。
张无墨是朝青秋欣赏的人,在云端所有圣人里,张圣就是那个异类,他对人间,始终有些善意,他对人间,绝对不是漠然的。
所以面对朝青秋最欣赏的后辈,张无墨没有随手便打杀了,而是说了句留着吧,留着什么,自然是你的剑,也有你的命。
李扶摇没有说话,只是在很努力的拔出剑来。
青丝剑缓缓出鞘。
带着锋芒剑气。
当时面对一位登楼境的修士,他没有能拔出剑,那是因为那位登楼境,始终都没有给他拔剑的机会,但是这一位,却没有不给他机会。
所以李扶摇想试试。
所以他要拔剑。
这当然是自不量力。
但也有可能说是勇敢的尝试。
张圣看着他,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他往后退了一步,自然就为了给李扶摇拔剑的空间。
一位圣人能这般做,当真是很难得的事情。
可张圣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剑终于出鞘!
带着很锋芒的剑气,但对于张圣来说,这就是很微弱的剑气,李扶摇递出一剑,很平静的一剑,片刻之间,小巷里似乎多了些风雪。
张圣皱了皱眉头。
……
……
在某个小院里,某个屋檐下,某个男人看着天外,然后轻声道:“看剑。”
他也有一剑。
你看看怎么样?
是吧,看看就看看,又不是大事。
第五百七十五章 看剑
小院里的气息变得越发古怪,那位楚王殿下的气息正在缓慢变强,李扶摇在认真感受着院里的气息。
楚王殿下从屋檐下站起来,看着天外,忽然说道:“出事了。”
李扶摇一怔,“什么事?”
楚王殿下笑道:“自然是有人来杀我了。”
楚王殿下破境这件事,既然不是什么秘密了,那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就像是之前那个人,当然,除去之前那个人,还有很多别的人。
比如某位圣人,
圣人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李扶摇问道:“还有多久?”
楚王想了想,然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过来应当还有半刻钟,我破境,应当还有一个时辰。”
李扶摇无奈一笑,“那这半个时辰怎么办?”
楚王殿下看着李扶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道:“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很多》”
能够在一位登楼境破境的时候看到些什么,看到的东西自然不少,看一位沧海修士出手是机缘,看一位登楼修士破境,自然也是机缘,两者的机缘不同,但都很重要。
楚王殿下点点头,对此显得很满意,他看着李扶摇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走吧。”
有一位圣人要来杀他,这是避不过去的,李扶摇留在这里,除去一起死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一起死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他自然不愿意也不想李扶摇陪着他死在这里。
楚王殿下看着天外感叹道:“许寂当年没有走完的路,没有看过的风景,你要去替他看看才是,现在你死在这里,没有什么道理,我原本是想着破境之后带你去看看别的东西,可是现在既然出了事情,事情便作罢,你走吧。”
李扶摇仰头看了看这位楚王殿下,想了想,认真行过一礼,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就如同楚王殿下所说,既然没有必要,那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做不成的事情,没有意义的事情,那就不去做。
很正确的说法。
李扶摇背好剑匣,往院子外面走去。
然后重新站到了院子门口。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走了。
楚王殿下笑了笑,这是什么样的后生啊。
……
……
张圣和苏夜继续走在长街上,继续着之前的那个话题。
苏夜平静说道:“学宫里的乱象,想来张圣人你也知道,我要是走了,只会一直乱下去,圣人们不关注人间之事,但我是人间修士,却是想管管的。”
张圣皱了皱眉,“你入云上之后,自然还可以管,那位已经离开人间了,周夫子对于人间的事情已经不愿意多管,我是个老好人,不会理会这些事情,你要管,谁还能拦得住?”
苏夜摇摇头,“延陵皇帝想的是人间和山上两不相见,其实我也想人间和云端两不见,只是以往都两不见,只是多了些东西,让事情变得很麻烦,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事情变得简单一些,等到人间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自然会做出选择。”
张圣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事情不难,但是你也知道,错过了机会,云上没有人等你。”
苏夜笑了笑,没有再说哈。
他停下脚步,眼前便是那座皇城。
苏夜看着那座皇城,没有什么情绪,张圣人说道:“要是有别的可能,我也不会来。”
苏夜没有说话,只是不准备继续往前走,也不准备退走,就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这位学宫掌教看着前面,想着很多事情。
张圣一步踏入皇宫,很快便到了那座小院前,李扶摇视线所及,便是一团金光。
金光前是一个男人。
那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比之前的那个老人不知道要强横多少倍,李扶摇整个人都变得难受,这之前遇上一位登楼修士也就算了。
可是怎么现在又遇上了一位圣人?
李扶摇看着这位圣人,这位圣人没有看他,哪怕张圣知道李扶摇是朝青秋极为看重的后辈,知道李扶摇是人间最为惊艳的年轻剑士,但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
他来到小院门口,就差一步就要走进小院里。
李扶摇忽然说道:“请留步。”
张圣脚下一顿,转头看了李扶摇一眼。
李扶摇说道:“我有一剑。”
张圣不以为意。
“想请圣人看看。”
张圣觉得听到了这个世间最好笑的话,我有一剑,要请谁来看,请我来看?
我是谁?
我可是一位圣人。
李扶摇很认真的看着张圣,艰难的从灵府里调度出些剑气来。
张圣说道:“留着吧。”
这一剑留着吧,反正递出来也没有什么用。
张无墨是朝青秋欣赏的人,在云端所有圣人里,张圣就是那个异类,他对人间,始终有些善意,他对人间,绝对不是漠然的。
所以面对朝青秋最欣赏的后辈,张无墨没有随手便打杀了,而是说了句留着吧,留着什么,自然是你的剑,也有你的命。
李扶摇没有说话,只是在很努力的拔出剑来。
青丝剑缓缓出鞘。
带着锋芒剑气。
当时面对一位登楼境的修士,他没有能拔出剑,那是因为那位登楼境,始终都没有给他拔剑的机会,但是这一位,却没有不给他机会。
所以李扶摇想试试。
所以他要拔剑。
这当然是自不量力。
但也有可能说是勇敢的尝试。
张圣看着他,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他往后退了一步,自然就为了给李扶摇拔剑的空间。
一位圣人能这般做,当真是很难得的事情。
可张圣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剑终于出鞘!
带着很锋芒的剑气,但对于张圣来说,这就是很微弱的剑气,李扶摇递出一剑,很平静的一剑,片刻之间,小巷里似乎多了些风雪。
张圣皱了皱眉头。
……
……
在某个小院里,某个屋檐下,某个男人看着天外,然后轻声道:“看剑。”
他也有一剑。
你看看怎么样?
是吧,看看就看看,又不是大事。
第五百七十七章 洛阳城的雪
无数雪剑悬停在天幕,即便那位圣人祭出了那一方春秋砚,也是一样没有办法将其驱散,张圣的春秋砚将整个天幕都阻隔,但是那些丝缕剑气还是透过天幕,落到了洛阳城里。
张圣大袖微招,无数圣洁不已的金光在天幕之中,用以抗衡那些雪剑,可是除去在最是外围的那些雪剑消失之外,别的剑,都还在天幕中,都还是一样凌厉无比。张圣的春秋砚看着金光暗淡,似乎并不能相抗,这番异景让整个洛阳城的修士都觉得震惊不已,这座山河,最强的是朝青秋,可那位剑仙已经离开了人间,虽说还有两位剑仙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当日一战,全然没有朝青秋那种举世无敌之感,别说是斩杀圣人,恐怕想要重伤某位圣人都困难,可是眼前这些雪剑,却还是那般凌厉,就像是当年的朝青秋一般,可朝青秋已经走了,这是谁的剑?
这是谁的剑?
只怕无数人都有这个想法,心中都有疑问,这到底是谁的剑?
谁才能有这般厉害。
有修士站在高楼上,看着这些剑,忽然说道:“这是朝剑仙的剑!”
他如此笃定,让周围的好些修士都皱了皱眉。
那个年轻修士,并不是三教修士,也不是什么剑士,就是一位普通的野修,他看着天幕,激动不已,“这肯定是朝剑仙的剑?”
有人转过头,看着这位修士问道:“何以见得?”
那个早在之前就想着要去练剑的修士哈哈大笑,“这手段,能够力压张圣,除去朝剑仙,没有别人了!”
他判断的标准很简单,那就是这些剑的威力,能够让一位圣人都没有什么办法的,除去朝青秋之外,还能是谁呢。
这种推论好像是没有什么道理,但是仔细一想,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言语来,朝青秋纵横世间这么多年,其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早已经定格,他就是那个想做些什么,便一定能做成些什么的男人,他的剑,只要想要落在某人的身上,那就能落到某人的身上。
在那位修士这么一说之后,便有人随即感叹道:“这是朝剑仙留给人间最后的剑。”
朝青秋是这个世间最难看透的人,即便是与他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在离开人间之后,又留下这么一剑,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有没有人知道不重要,他们只需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朝青秋这留下的这一剑,仍旧还不能小视。
不然为何那位儒教圣人,至今都没有办法应对。
春秋砚贵为圣人法器,威势十足,光是这一件法器,便有半圣之力,但即便如此,在那些雪剑面前,依然显得那么弱小。
张圣看着那些雪剑,苦笑不已,他伸手往那春秋砚里灌满了许多圣光,他这个法器和已经身死的常圣的那只秃笔本来就是一对,两件圣器合一,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只是那位常圣已经离开人间,顺带着那支笔都被一剑斩断,世上便仅存这春秋砚了。
应付别的圣人,张圣还没有什么需要忌惮的,但是面对这朝青秋留下的剑,什么都很难说。
张圣屏气凝神,这本来就是云端之上的战斗,不能掉以轻心。
在众人眼中,无数金光在云端洒落,不断有雪剑消失,但其实有人可以认真观察,就会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些雪剑出现在天幕之后,虽说给了这位圣人压迫,但是却并未主动发起进攻,就像是朝青秋递出一剑之后,只为了困住那位圣人,至于其他的,都没有去做。
仅仅是为了困住张圣而已。
小院之中。
女子抬头看向天幕,发现了异常,于是低头看着朝青秋,问道:“朝先生现在还能控制这些剑?”
朝青秋仰头而观,笑道:“我没有什么朋友,青天君算大半个,这位也算大半个,我总不能看着他去死。”
女子一惊,然后低声问道:“朝先生还能杀他?”
朝青秋神色平淡,但眼角隐有笑意,这位剑仙在以往是没有这么喜欢笑的,“张无墨这辈子研究学问多过研究这么打架,自然不是我的敌手,云端十位圣人之中,佛土的两个和尚看着和蔼,其实打架一点都不弱,要不然也不能让这边的圣人忌惮,儒教四位圣人,除去那位一直都不见踪影的读书人之外,其余三位,也就是张无墨打架最差劲,甚至可以说,在这十人当中,他稳稳的排在最后。当然,现在也没有十个人了。”
十位圣人,他斩杀两位,叶长亭杀了一位,现如今只剩下七位,还有一位不见踪影,的确是儒教和道门最为虚弱的时候。
要是他现在还在沧海之中,的确该是剑士一脉发展的最好时机,不过现在他不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不管怎么看,剑士一脉现在至少还有柳巷和叶长亭在,而且他朝青秋,不是也还在这个人间吗?
知道天幕里的那些雪剑不能把张无墨怎么样,朝青秋也就懒得去看了,他扭过头来,看着另外一边,看着那柄微微颤鸣的剑,他很宠溺的摸了摸了剑柄,然后笑了笑。
女子轻声道:“那位能破境吗?”
这当然才是最大的问题,今日洛阳城弄出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是朝青秋为了斩杀一位圣人,而是这位剑仙要护着那位世俗圣人。
只是云端有他拦住张圣,可是人间,不见得有人能拦住苏夜。
朝青秋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去。”
那柄古道闻言,迅速飞走,没入大雪之中。
女子看着离去的剑,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朝青秋揉了揉自己肉嘟嘟的脸,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这才说道:“自然找个人帮他。”
朝青秋要找的人,不会是一般人。
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古道穿过大雪,穿过大半个洛阳城,最终停在了洛阳城最高的那座楼顶,那个盘坐在高楼上的男人看着这柄悬停在他身前的剑,感受到上面的剑气,顿了顿,然后不确定的问道:“朝剑仙?”
……
……
李扶摇站在小巷里,小巷里已经有了很多积雪。
他之前递出一剑,并不强,但是却引来了整个洛阳城的异变,让他在惊讶之余,更是觉得有些羡慕,朝青秋的世间无敌说法,早已经流传开来,但到底是怎么个无敌说法,其实很多年了,都没有人说得清楚,可是这种种事情一看,也只能让人感叹,朝青秋就世间一个而已。
仅仅一人而已。
李扶摇抽剑还鞘,就要走回小院,可这个时候,小巷尽头,却是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李扶摇认识。
他不仅认识,而且还觉得那个人不错。
那个人腰间别着一卷旧书,穿着打扮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书生,而且让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就是个教书先生,不会想着别的什么身份。
可是李扶摇看到那个人之后,他有些紧张。
在很多年前,在离开周国的路上,在大雪天气,在一座破屋里,他和这个书生,还有另外一位生着一头白发的男人待了一晚上,当然,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小家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多年后,这一屋子里的四个人,都会很有名。
苏夜已经是整个学宫的掌教大人,林红烛更是被称为野修第一人,他和林红烛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要破开登楼去沧海一观,整个世间有望沧海的修士,很多,但是最出名的 还是那么几个人而已,林红烛和苏夜肯定是其中之一,这几李扶摇看着已经是朝暮境了,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够走得更远,有机会成为一位剑仙也说不定,而宋沛,既然是苏夜的弟子,自然也说不上怎么平庸,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下一代的学宫掌教,这么四个人,都会是这个世间最为出名的人物。
可现在,李扶摇是一位朝暮境修士,眼前要面对的,却是一位登楼修士。
是学宫掌教。
李扶摇重新握住手中剑柄。
苏夜看着笑道:“当年第一次相见,便觉得你不错,后来你去妖土也好,还是去别的地方也好,都证明了我没有看错你,只是你现在要挡我,不太现实。“
苏夜说的很平淡,本来也是该很平淡的事情。
一位学宫掌教,对着这么一位足够的剑士说话,不需要太过热络。
李扶摇没有去理会之前所有的说法,只是轻声说道:“掌教大人为何来此?”
在整个修行世界里,掌教苏夜的声名绝对是不错的,他作为学宫掌教,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和观主梁亦的威严不同,苏夜就像是普通的教书先生而已。
苏夜看着那座小院,轻声道:“我来看看里面有没有同道中人。”
李扶摇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掌教的同道中人,想来不应该在这里才是。”
苏夜说道:“你错了。”
ps:关于重复的事情,重复的地方都会修改,原本花了钱的,也不会再花钱,倒回去就能看到了,忽略了你们的阅读体验,深感歉意,以后不搞这个了,好好写书,你们好好看书。
最后再表歉意。
第五百七十八章 天外有什么?
错了。
是的,就是错了。
掌教苏夜虽然是一位学宫的修士,也是一位极为厉害的大修士,但是他的同道中人,却不是平常人想的那些。
或者说要成为掌教苏夜的同道中人,不是说同出一门便行,而是需要些别的,比如对待这个世间的看法,或者是观念。
院子里的那位楚王殿下,修行了很多年,李扶摇不知道是儒教还是道门修士,但李扶摇知道,他肯定不是一位剑士,不是一位剑士,却能和那位剑山老祖宗都能成为朋友,这显然不是一件普通的时候,但既然能和剑山老祖宗许寂成为朋友,又为什么不会是和苏夜的同道中人?
李扶摇想到了这一点,然后一顿,但片刻之后,却又摇了摇头。
纵然掌教和楚王殿下之间有可以说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看,楚王殿下和掌教苏夜都是对立的个体,楚王殿下是延陵的靠山,是那位延陵皇帝最大的底牌,他一但成为沧海,便是整个学宫和整个儒教都要头疼的事情,所以不管怎么看,掌教苏夜即便和楚王殿下有什么可以说的,但都可以不用说。
他们站在河的两岸。
这是客观存在了。
除非苏夜能够不在意这人间的局势,能够不在意延陵从此和学宫无关的这件事。
但这样的事情,可能苏夜能够做出来,但是学宫掌教是肯定做不出来的,所以不管怎么看,楚王殿下和苏夜一定会是对立的。
李扶摇摇摇头,否认了掌教的那句话。
苏夜看着李扶摇,没有想到自己的那句错了却是被反驳了,他看着这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摇了摇头,“即便你不认同我的观点,但我现在要进去,你也不能做什么。”
李扶摇反问道:“都说掌教是整个世间最会讲道理的读书人,今日难道就想没有道理就走进去?”
苏夜看着这个后生,笑问道:“你还想和我讲道理?”
苏夜来杀那位楚王殿下,自然是没有道理的一件事,不管这位楚王殿下是何方阵营,他要成为一位沧海修士,便是整个天地的幸事,因为阵营不同,今日苏夜便要来斩杀一位有望沧海的修士,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所以真要讲道理,便是苏夜先没有了道理。
既然先没有道理,那怎么又能和人讲道理呢?
苏夜摇了摇头,并不准备再说话。
有些事情自己不想去做,但非做不可。
那又怎么办呢。
没办法的。
他把腰间的旧书拿在手里,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在小巷里感受到一道剑气的苏夜平静不已,无视于李扶摇放在剑柄上的手。
李扶摇看着苏夜,知道自己即便出剑,也绝对不可能是这位掌教大人的对手,但今日一共遇见三人,之前第一位是位登楼修士,自己并没有出剑的机会,等到第二位碰见张圣,有了出剑的机会,便引起了洛阳城的异象,现在是第三位。
学宫掌教苏夜!
李扶摇没有半点犹豫,青丝剑伴随着铿锵之声,瞬间出鞘,出鞘之后,一道剑气便随这生出,袭向那位朝着小院里走去的掌教大人。
苏夜没有回头,只是手里的那卷旧书被他卷成了一个圆筒,他握住其中一头,然后伸手挥了挥,就像是要挥散在身前的雪花一样。
雪花没有散开。
但是剑气散开了。
苏夜临近小院门口。
但很快小巷里一头又传来了声音,“等一等。”
声音温和,让人一听便觉得这个人应当是个脾气很好的男人才是。
苏夜没转头,只是停下了脚步。
李扶摇看着来人,轻声喊了一句,“昌谷先生。”
洛阳城两位登楼修士,能够拦下掌教苏夜的,只怕就只有这位昌谷先生了。
只是之前李昌谷表明了不愿意出手,可为什么现在却是又出现在了这里。
李昌谷仗剑而立,让人看着很奇怪,他身上不仅有剑士的味道,还像是一个读书人,这位原本是三教修士,后来却是开始练剑的登楼剑士神情平淡的看着苏夜,就像是老友相见,没有半分杀机。
平淡到了极点。
或许真正的老友相见,也不会如此才对。
苏夜看着小院的院门说道:“我觉得你不该来的,我这辈子最不愿意交手的两个人就是你和富贵。”
李昌谷眼神复杂的看着天幕的雪剑,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受人所托,没办法不来,况且那位有恩于我,他一向是不愿意托人办事的,能够让他拜托的事情,要是不做好了,总是觉得不太好。”
苏夜转过身来,看着李昌谷,眼里的情绪变幻,之后才说道:“你和我交手,也不好。”
李昌谷平淡说道:“既然不分生死,打一场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夜不说话,既然这位已经出现在这里,那么是注定没有办法再做些什么的,他在小院子门口停下,把那卷书重新别在腰间,然后卷起了袖管,说道:“当年读书的时候,你不就想和我打一架吗?”
这位掌教大人,卷起袖管,就像是普通的地痞流氓一样,要和那位昌谷先生在这条小巷里来一场巅峰之战?
李昌谷面无表情,也开始卷袖管。
李扶摇看着这幅画面,沉默的不知道说什么。
这两位,都是登楼境的大修士,非要这么做,他又能怎么办。
李扶摇收剑入鞘,重新回到院门口坐下,开始抬头看天。
天幕上的那些雪剑,才是最有意思的场景。
院子里的楚王殿下其实也一直都在看着天幕的雪剑,他的身体在发生变化,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位楚王殿下,没有什么经验,自然也只能顺其自然,他看着坐在院门口的李扶摇,忽然笑着说道:“之前觉得你和许寂差不多,但是现在想起,你和许寂其实差别很大。”
李扶摇没有转身,就像是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那样目不转睛,但是开口问道:“哪里不一样?”
楚王殿下说道:“许寂没有你这么傻。”
李扶摇伸出手,有些无趣的说道:“老祖宗还有一点不如我。”
“哪一点?”
“老祖宗自然是长得没有我长得好看。”
“……”
……
……
天幕上的雪剑还没有消退,但是剑气也不曾伤害到张圣,张圣的春秋砚已经收了回去,但是却没有立即离开,这位云端圣人,看着那些雪剑,轻声问道:“朝青秋,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修行到了这个人间顶点便算了,为何眼界还如此开阔,就是我们这些家伙,在布局这上面,都比不上你,你这颗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张圣有些无趣的在云端说着话,既然是知道这些剑不会放他离去,他也不可能破开这些雪剑,那除去在这里呆着,还能做些什么呢。
张圣在云端没有做什么,但洛阳城里的那些修士们却感觉很是奇怪,之前如此声势浩大的天幕有剑,现在却是变成了这个局面。
很多人在隐隐想着别的事情,很多人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朝青秋的手笔,要知道,朝青秋出手杀人,绝对不会如此拖泥带水。
他杀人便是杀人,怎么会像是如今这般?
那不是朝青秋的作风。
可要不是那位剑仙,该是谁呢?
是那位叶剑仙还是另外一位?
或是两位都来了?
要不然为何不用露面,便能把张圣困在其中?
高楼之上有修士感叹,“人间再无朝剑仙这般人,这般剑仙,是我人间之幸。”
就在这个修士感叹的时候,高楼下的街道上,走过一白衣男子,那男子一身都是白,走在大雪中,更是谁都看不清楚,他好像是与天地之间融为一体。
他走在长街上,兜兜转转,又进了几条小巷,最后选择走进了一处小院子。
看到了屋檐下的那个小孩子。
当然还有那个女子。
白衣男子站在院门口,看了一眼那个正抬头看着天幕的孩子,然后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他们两人身旁,沉默片刻,这位白衣男子问道:“别人都说你是这个人间最洒脱的人,可我一直觉得你拖泥带水,可是你走的时候该是潇洒才是吧,为啥现在却是这个样子?”
朝青秋没有转头,只是依然看着天幕,片刻之后,他反问道:“你知道天外有什么吗?”
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虽然不是这个人间的人,但是也不知道天外到底有什么。
朝青秋说道:“我知道,我看了看,觉得以后会很麻烦,所以我想着留下来了。”
白衣男子问道:“那天外有什么?”
朝青秋看着白衣男子,第一次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天外当然是仙人。”
白衣男子也变得有些无奈,他看着朝青秋,“虽然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但我觉得你说得话,真的很不好。”
朝青秋笑了笑,然后问道:“你还想打我?”
他很清楚白衣男子的性子,知道他不会对这个样子的他出手。
白衣男子想了想,然后伸手。
捏着朝青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