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美人救美
第四十六章·美人救美
高影疏来到逸仙楼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逸仙楼的侍者老远看到了蜀王府的轿子,就赶忙迎了上来。m.www.uu234.net
“真是贵客到了,小姐您楼上请,天府阁已经给您留好了。”
那侍者躬着腰,对轿子里的高影疏说道。
天府阁是逸仙楼最大的,也是最雅致的一处厢房,一般是不接受寻常百姓预定的,天府阁的常客自然就是蜀王府、布政使司等显贵达官。老指挥使倒是不常光顾这里,只有曾子仁是这儿的熟客,但是天府阁毕竟只有一间,蜀王府或者布政使司在内宴请的时候,就算是曾大少爷来,侍者也只能陪着笑脸道一声客满了。
高影疏掀开轿帘,扶着玲儿走下马车,问那侍者:“华阳县的团练使安逸,可曾来此预定房间?”
那侍者想了想,好像今天的客人名单上没有这个人的印象,便回答道:“回小姐的话,今儿晚上所有雅间基本上都是常客,并没有这位安逸公子的预定,要不您到天府阁稍坐,我帮您去厅里看看。”
看来安逸应该是还没来,第一次和姑娘一起相约,居然姑娘都到了他还没到,高影疏的心里不免有些不悦,她对那侍者道:“看来应该还没有到,等他来了,让他到天府阁找我吧。”说完,便转身带着玲儿进了逸仙楼。
“好嘞,您可慢着点儿,当心着脚下~”
这天府阁确实是个极雅致的去处,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透过一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可以看到成都繁华的街景和夜空中淡淡的星光。
玲儿从侍者手中接过那紫砂茶壶,斟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茗端到倚在栏杆处远眺的高影疏面前,
“小姐,请用茶。”
天府阁旁边的一座雅间里,一个身着锦袍的公子哥歪坐在椅子上,一双白鹿皮靴翘着二郎腿搭在桌子上,靴子上一边一个六角形的大翡翠,身后站着几个布袍皂帽家丁摸样打扮的人。那公子哥拿着嘴里哼着小曲,眼睛时不时的往天府阁的方向瞟着。
从楼梯口处“噔噔噔”的跑上来一个人,正是那曾府的王管事。王管事从楼梯口处一溜小跑的来到曾子仁的跟前儿,低声道:“少爷,都办妥了!”
曾子仁赞许的看了一眼王管事,问道:“安逸那边都搞定了吗?”
王管事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放心,都安排好了,师爷这一手字模仿的活灵活现,安逸现在应该刚刚出营不久,时间足够。”
曾子仁脸上顿时堆满了奸笑,“很好,办的不错,爷今天就免费送他一份大礼,只是不知道他们全家的脑袋接不接得住这大礼,哈哈哈。”说着,他两脚一收,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迈步向前。
那王管事见状立马把腰一躬,手臂往前一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接道:“爷,您天府阁请~”
逸轩阁三层临窗的一处雅座上,两位年轻的娘相对而坐。
左边的这位一身水蓝色的拖地长裙,如美玉莹光般圆圆的脸蛋,眉目间隐然有一股清秀之气;而右边这一位则是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温软如凝脂白玉,若隐若现。头发上束了一条金带,如描似削的身材蛮腰间挎着一柄精致的弯刀,千娇百媚之态萦绕眉梢。
“主人,你看那雅间里走出来的,不是那个曾子仁吗?”
那红衣女子慵懒的抬了抬眼,然后端起酒杯吮了一口,看到那曾子仁带着一众家丁,探头探脑的往旁边的天府阁看着,她淡淡的说道:“不知道谁家的小姐,又要被这小少爷祸害了。”
“二位小姐,在下龙安府人,来这成都参加科考的,二位姑娘如此美若天仙,像那九天上的玄女一般,在下十分仰慕,不知二位可否赏光,共饮一杯水酒?”
柳思意看了看面前这个一身挂满着玉器坠饰,端着就酒杯的男子,并没有作声,只是臻首往旁边撇了撇,继续看着那曾子仁。
男子见柳思意并没有理睬的意思,将手中的就往上抬了抬,清了清嗓门,朗声道:“在下龙安府人,来.....”
坐在柳思意对面的紫韵,看着这执着的男子,莞尔一笑,伸出玉葱般纤细的食指朝他勾了勾。
那男子看紫韵这副摸样,还以为是要同他耳语,连忙将脸凑了过去。紫韵将她那淡淡的粉唇慢慢的凑到男子的耳边,轻轻说道:“公子,麻烦滚开一点,你挡住我们看戏了。”说完,便托着腮,笑着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听完顿时有些尴尬的直起身,袖袍向桌旁重重一甩,
“哼!粗俗!”
说罢转身而去。
高影疏捧着手里这盏茶,又呷了两口,看着逸仙楼门前的侍者们迎来送往,却始终不见那个人的影子,心里不免有些不满,
“哼~我到要看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请问这位小姐可是在等在下?”
听到这声音,高影疏脸上还哪有了刚才失落的神色,眼神之中好像突然焕发出光彩,但又瞬间被她小心的藏在眼底,她忍着没有回头,平静的答道:“你还知道来,你就是这样守时的吗?让一个姑娘等你那么久。”
“嘿嘿嘿,影疏,哥哥我这不是来了嘛?”
高影疏感觉这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她“嚯”的转过头,居然看到曾子仁正一脸淫笑从门边朝她走过来。
高影疏顿时柳眉倒竖,怒斥道:“曾子仁?怎么是你?谁让你进来了?你给我出去!”
曾子仁看着高影疏这妙曼的身躯,简直口水都要下来了,搓着手,一步步的靠近高影疏,“影疏,咱们两个从小就青梅竹马,等蜀王回来,我一定上门而提亲,今儿个,你就从了我吧。再说,刚才不是你说的自己久等了嘛。”
看着一步步逼上前来的曾子仁,高影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她发现刚才在身边的玲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天府阁就剩下自己和曾子仁,还有门口的一众家丁。
在成都县城内出行,高影疏基本是不带侍卫的,废话,谁人敢冒犯的蜀王的千金?只是今天,她不知道曾子仁为何如此大胆?她一步步的后退着,慌乱中,她拿起窗边的茶盏,就欲向曾子仁掷出去。
忽然,她感觉脚下一软,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她用手抓着栏杆想要站起身来时,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脸庞上感觉炭火在烧一般燥热。娇小的嘴巴里呼哧呼哧的往外喘着粗气,眼睛变得有些迷离。
高影疏用着*中烧的眼睛看着地上摔碎了的茶杯,喃喃的道,
“茶水.....里......有....”
王管事看到高影疏的样子,捋了捋胡须点头称赞道:“没错,茶水里下了药,呵呵呵,果然这副药的效力强劲的很呐。”
曾子仁蹲下身子,看着眼神已经完全迷乱了的高影疏,双手慢慢的伸向了她胸前的那一对温软。
王管事见此情形,立马转过身,用手示意着家丁全部退到天府阁外面去。
“啊!”
一声惨叫从门口传来,还没等王管事伸头往外望去,那站在门口处的几个家丁,就被接二连三的被击倒在了地上。
只见那门口处有一位红衣女子,手里拿着一柄通体幽蓝的弯刀,不停的用刀背拍打着敢于上前的家丁。那骨头碎裂的声响和倒地后的哀嚎,让剩下的人再不敢上前半步,只紧紧握着手里的木棍,指着门口的那一抹火红。
曾子仁听见门口的骚乱声,便转头望去,看到门前的那道倩影时,顿时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看着她道:“柳大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柳思意莞尔一笑,轻抚着那近乎透明刀刃,“看着曾大公子在这儿玩儿的这么有兴致,小女子前来观赏观赏。”
她伸着脖子看了看曾子仁身后的强撑着扶着栏杆站起身的高影疏,故意道:“呦,蜀王府的千金呢,这蜀王前脚刚走,曾大公子就请高小姐来这逸仙楼呀,还真是贴心呢!不知道蜀王知道了,会不会直接把那几万大军直接开到曾府里去呢。”
曾子仁听着柳思意的意思,分明就是存心来搅局,想着上次在绛云楼也是她当众羞辱自己,顿时怒不可遏的指着她道:“柳思意,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却三番五次挑衅于我,我父亲怕你,我可不怕你!”
柳思意听着这小少爷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浓的,她故意将那玉手按在胸口,抿着娇艳欲滴的小嘴儿,颤声道:“哎呦....我好怕呀,曾大少爷要对小女子如何啊,既然大少爷这么说,那我可不敢待在这儿了,小女子......小女子告辞。”
说着,便真的飘身而去,消失在了门口。
曾子仁气的咬牙切齿,浑身只哆嗦。
那一旁的王管事看到曾子仁怒发冲冠的样子,连忙凑到身前,怯生生的问道:“少爷,那这高小姐........”
“啪!”
曾子仁抡圆了给了王管事一个嘴巴,怒骂道:“还高小姐,都被那娘们看到了,想找死吗?都给我回去,妈的!柳思意,你给老子等着!”
王管事捂着脸,看着颤颤巍巍倚靠在窗边的高影疏,委屈的问道:“那她.....”
曾子仁转头看了看高影疏,然后对右脸被印了一个五指印王管事道:“让所有人都给老子记清楚了,药是蜀王府的人下了,跟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罢,便带着他的人,转身拂袖而去。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安逸就骑着马来到了逸仙楼前,还没等他翻身下马,那门口的侍者便迎了上来,躬身道:“可是华阳县团练使安逸大人?”
安逸倒是很诧异,他点点头。
“高小姐在天府阁,等您多时了。”
影疏她倒是来的快,安逸笑了笑,在那侍者的指引下,快步走向三层上的天府阁。
柳思意正在紫韵的帮忙下,打算把依靠栏杆上的高影疏搀起。虽然柳思意武艺了得,对上几个大男人都不在话下,但那用的都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这被下了药的高影疏就好像喝醉了的人,让她一介女流搀着,着实有些费劲。
安逸忽的推开了阁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高影疏趴在柳思意的肩上,眼神迷离着,嘴里含含糊糊的好像在念叨着什么。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朝柳思意大喝道:
“柳思意!你们要干什么!”
第四十七章 温香软玉
第四十七章·温香软玉
安逸走上前去,接过高影疏横抱而起,让她瘫软的双臂环在自己的脖颈上,关切的问道:“影疏,你怎么样?”
高影疏眯着眼睛,嘴里不断的喃喃自语着,“好热,我好热。www.uu234.net”
柳思意站在一旁,看着安逸一副焦心的模样,解释道:“她中了搀着软筋散的合欢药,现在药效正强,你叫不醒她的。需服下解药,才能解了这软筋散的劲儿,不然三天之内就别想下床了。”
安逸听罢瞪着柳思意和紫韵,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饱含杀气的眼神吓得紫韵用手紧紧抓着柳思意的衣袖。
柳思意倒是一副俏脸冷若冰霜,对安逸道:“怎么?姐姐欠了你一碗水酒就什么脏水都往我这儿泼?”
“这是那曾子仁做的,是主人出手救了她。”柳思意身后的紫韵轻声开口道,
曾子仁?曾子仁如何如此大胆,敢对高影疏下手?虽然蜀王不在,但是如果他得知此事定是怒发冲冠,欺辱皇族成员,这恐怕连曾老爷子都要人头落地的啊。不过安逸直觉感到柳思意并不像是在骗他,不晓得是不是漂亮的女人总会让人轻易相信。
他低头看着怀里迷迷糊糊,却不断拉扯着自己领口的高影疏,心道还是先把她送回王府,再计较这些吧,想着就转身要走。
“如果你打算送她回王府,我劝你还是谨慎些。”
柳思意轻飘飘的话语从安逸的身后传来,
安逸转过身,将信将疑的看着她,问道:“为何?”
“如果我没记错,来的时候她身边好象带这个小侍女来着,现在也不知所终。平白无故出现的曾子仁和莫名其妙的合欢药,难道不像是家贼所为吗?”
柳思意倚坐在藤椅上,一副信不信由你的表情看着安逸。
确如柳思意所说,那么蜀王府不知道还有什么陷阱,而且现在高影疏不省人事,自己又掌控不了王府里的人,的确变数太多。可是现在带影疏回军营的话,这一路颠簸不说,松岭村里缺医少药的,也不知如何解的这合欢药和软筋散。
紫韵似乎看出了安逸的心思,他开口道:“我阁中有一些软筋散的解药,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带她去我隔里。”
“当真?”
紫韵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柳思意的眼睛看着窗外,有些故作不以为意的说道:“哎呀,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安逸看着被柳思意说的有些脸红的紫韵,认出了她不就是那日在绛云楼,给所有宾客出题做对子的绛云阁的阁主紫韵吗?怀里的高影疏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眼下看来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先去绛云阁了,不过安逸心里清楚,这种可能会让绛云楼出力不讨好的事儿,还得是柳思意说了算。
柳思意把目光从窗外慢慢收回,上下打量了一下那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些期待的安逸。她站起身来到他的身旁,带起的一阵香风直扑他的面庞。
她软软的趴到安逸的肩膀上,用那媚若蚀骨般的声音轻声说道:“姐姐的这杯酒,紫韵妹子可就算是帮我还了。”
既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又没有让安逸开口求她驳了面子,还赚得了一份心甘情愿的人情,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美丽而又危险。
安逸将高影疏一路从逸仙楼抱到绛云阁里时,手臂都有些失去知觉了,他将高影疏轻轻的平放在紫韵的绣床上。
“公子,给,这是解药,给她压在舌底含着,半晌之后,就会解了药劲儿的。”
紫韵从一旁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药丸递给安逸,大概也就比大米粒大不了许多。
安逸接过药丸,一手将扶着高影疏的背将她扶起,一手轻轻撬动她的皓齿,将那小小的黑色药丸压在了她的舌头下面。
“多谢紫韵姑娘了!”
安逸将高影疏重新扶躺在绣床上,对紫韵道谢道。
紫韵莞尔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柳思意,“公子要谢就谢我家主人吧。”
“你们两个怎么如此称呼?我还以为你是她从江南买来的。”
也难怪安逸如此想,当日在绛云楼的时候,那小厮给安逸介绍绛云阁阁主紫韵的时候,便说是江南新来的姑娘。
“不花点心思做做文章,怎么让你们这些男人心甘情愿的掏银子呢?说起来,公子还是我们韵儿的入幕之宾呢。”柳思意将手往那厅里的一副对联上一指,轻笑着说道。
安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阁厅屏风前的门廊处一边挂着一个青木做底的对联,上面用金粉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只闻流水客,不见葬花人。
正是安逸那天即兴所作。
“只是没想到,入幕之宾倒还是公子,但是这葬花人却换了别人呢。不过说来这王府的千金来做客首阁,我这绛云楼还真是古往今来独一份二的呢。”
安逸看着掩嘴调笑他的柳思意,对这个热情大胆的小妖精有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他站起身来作了个揖道:“不管怎么说,今晚多谢柳姑娘了。若不是柳姑娘仗义出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柳思意若有所思的说道:“说来今晚倒也是蹊跷,曾子仁买通王府家丁意图对高小姐不轨,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对了,还忘记问,公子为何会突然前来逸仙楼?”
“我是收到了影疏的信,方知她在逸仙楼,却没有说找我何事,不知道是不是送信的人给曾子仁递去的消息呢?”安逸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份信函。
柳思意接过信函,翻着看来看,对安逸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高小姐爷应该收到了这样一封信,而信的落款就是公子你。”
“我?”
安逸听罢忙返身到绣床前,摸索着昏迷的高影疏的身上,果然在衣服里找到了那封信,信的内容和安逸那封几乎一模一样。
柳思意立刻凑过来看,“果然如此,看来今晚我可不仅是救了高小姐一命,还顺带着救了你安大公子一命呢。”
曾子仁给安逸和高影疏两头发信,中间却故意间隔着时间,。按照他们的设计,等到安逸到场之后,将会见到一个已经被侮辱了的高影疏,这个时候曾子仁带着家丁冲进来将安逸擒住,可就人赃并获的坐实了这诛九族的罪名。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安逸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早就跟公子说过,曾子仁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暂时他还动不了我,就只能拿你来开刀了。”
安逸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底泛起了一丝寒芒,“曾子仁的手都伸到了蜀王府里,说明蜀王府里的人恐怕早就被渗透了,我看这件事,又少不了那个五谷教的推波助澜,搞不好这曾子仁和那蜀王府里的人,早就已经是五谷教的人了。”
“怎么可能?”旁边的柳思意几乎脱口而出,
安逸转头看着柳思意,眼神里似乎不带一丝温度,原来他对于五谷教可能只是感到嗤之以鼻,但是经过军营和高影疏的这两件事,现在已经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了。
柳思意话一出口,才方知失言,连忙有些解释的道:“我意思是说,公子从何判断,这件事跟五谷教有关呢?”
安逸沉声道:“我自打来到成都府,就只在王府里和松岭村见过影疏两面,他曾子仁是如何知道我与影疏相熟的?我从华阳县带来的人,中间肯定不会有鬼。那么就一定是松岭村里的人或者王府里的人传出去的消息,我想不出这两处的人能跟曾子仁这个纨绔子弟有什么联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都是同一组织下的,目前能有这种力量的,就只有五谷教了,或许曾子仁不是,但是他身边一定有人是。”
柳思意看着安逸思索的表情,一时感觉到他冷静的有些可怕,愤怒之余还能静下心来对事情做出此番分析,而不是怒发冲冠的去针对曾子仁,同样是富家公子,恐怕已经不是曾子仁之流有着云泥之别。
“那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柳思意问道
安逸眼里有一丝杀意稍纵即逝,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冰冷的字,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我在哪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思意注意到安逸转头朝高影疏看去时,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令人发寒的冷意,取而代之的一份温暖的微笑。也许绣床上这个蜀王府的高小姐,在他的心底有着不同寻常的分量,竟然能让一个男人瞬间藏起仇恨。
“我们在绛云楼,影疏,你感觉如何了?”安逸坐到绣床边,双手扶着高影疏的双臂,关切地问道,
高影疏浑身的力气好像是已经完全恢复了,却仍然皱着眉喘着粗气,她看清了床前的安逸时,便将晕乎乎的头倚了过去,“安逸,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好热啊。”
安逸用嘴碰了碰高影疏的额头,感觉像是一个装满炭火的炉子在烧着,她那精致的小脸儿也是红扑扑的很是滚烫。
安逸抱着高影疏,不解的转头问紫韵:”紫韵姑娘,为何影疏她服下了解药,仍旧是高烧不退?”
紫韵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那不是发烧,那是合欢药的药效在发作。”
“合欢药?不是已经解了吗?”安逸听完更是有些纳闷儿。
一旁的柳思意轻笑了一声说道:“姐姐开了绛云楼这么多年,要说这合欢药最好的解药嘛,那就是男人了。”
她朝着安逸俏皮的眨了眨眼,“公子,**一刻值千金呐。”说罢,就拉着紫韵,向阁外走去。
“哎!你们.....”
安逸看着这两个女人极不仗义的从外面关上了阁门,只留下他和已经有些意乱情迷的高影疏独自在绣床上。
高影疏用手臂将他的脖颈轻轻的揽到面前,已经解了软筋散的身子却软的像一汪春水,任凭那四溢而出的体香撩拨着安逸的心弦,用她那精致的脸蛋儿厮磨着安逸的耳根,
“我...我的身体好热,嘴好干。”
她轻启着两片薄薄的唇,用那细若游丝的声音温婉的娇喘着
安逸一手搂着她,一手将床边一盏带着些许秋凉的香茗送到她的嘴边,她眯着眼含住了两口,原本似火烧一样的喉咙里才感觉到些许凉意,舒适了许多。
高影疏舔了下唇,贪恋的小嘴还欲要饮那茶盏,却被安逸挪开了去,她有些不满的睁开了眼,娇艳欲滴的红唇却被安逸柔韧而极具占有欲的唇舌堵住。
一时间这绛云阁之中,春光无限......
第四十八章 清醒
第四十八章·清醒
绿影环抱的群山之中,藏着一座土木结构的藏式寺庙,寺庙的正中央坐落着一座高耸的大经堂,外面看进去非常昏暗,为它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神秘色彩。www.uu234.net
经堂里面有许多红色漆木的大柱子,每根柱子都裹着彩色毛毯,交缀以刺绣飘带,上面还有各种剪贴的佛教故事。屋顶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壁画飞檐,玲珑别致的宝塔以及巧夺天工的法器、金鹿等,把大经堂装饰得富丽堂皇而又富于宗教气氛。
袅袅香烟和萦绕在耳的梵音散发着佛门特有的*和肃穆的气息,一尊巨大的金色卧佛半睁着眼睛,俯瞰着这尘世间的芸芸众生。
佛前的土黄色蒲团上,跪着一位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色烟笼百水裙,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仿佛在向佛祖虔心祷告。
女子身后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其中那个男人头如捣蒜般的连连点在地上,头顶上已经撞出了一片淤青,那女的则是双手紧紧的抓着膝盖上的衣裙,低着头,身体都若筛糠。
“护法大人,是我们贪心.....是我们被猪油蒙了心,贪图曾子仁的银两,坏了教里的大事,求求您,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一定将功补过。”
说这话的正是那曾府的王管事,昨晚得知逸仙楼东窗事发之后,他便赶紧带着收拾细软逃出了曾府,准备找一个没人知道他的地方,亡命天涯。谁知道连成都都没跑出去,就被五谷教的这位护法大人给抓回来了,一起被抓回来了,还有他身旁跪着的玲儿。
那跪在佛前祷告的女子并没有睁开眼,嘴角轻轻的抹上一弧微笑,用那如同银铃一般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回道:“曾大少爷还真是舍得花钱,给了你们上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也难怪你们会心动。”
“不是的护法大人,我一分银子都没有拿过,我只是想给我娘抓要吃,是....是王香主要我帮他做事,答应分给我银子的,我一分钱都没有拿啊护法大人。”跪在一旁的玲儿听着那女子冰冷的语气,连忙辩解道。
那女子慢慢睁开眼,轻笑着说道:“那看来,本护法还要谢谢你了。”
“不是,护法大人,你听我解释.....”那跪在地上的王管事还打算要 插嘴辩解着什么,就看到背对着他们的那女子慢慢的扬起了右手,他便识趣的把剩下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那被他们称作护法大人的女子背对着二人,冷冷的说道:“你们二人无视本教教规,勾结教外人员出卖本教谋取私利,险些让我们在蜀王府经营多年的成果毁于一旦,实在是可恨!今天就将你二人点了天灯,以护本教之法。”
他话音刚落,就从经堂外走进来两个身穿甲胄的蒙面武士,将歇斯底里呼喊的两个人拖了出去,原本聒噪的经堂里瞬间寂静了下来。
“阿弥陀佛~”
那女子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最后躬身向那卧佛道了一声梵语,便转过脸来看着经堂外面。
看着那脸上如雪的肌肤吹弹可破,和左眼的下眼睑处轻轻的点着一颗美人痣,愈看愈觉得熟悉,这才猛然间想起,这位护法大人的熟悉的面庞居然就是那跌下九龙山悬崖,生死未卜的........
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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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绛云阁
安逸悄悄的走出绛云阁,将阁门轻轻的掩上。两个人翻云覆雨了一晚上,现在高影疏恐怕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且让她在里面休息着吧。安逸这样想着,他趴在绛云阁外主楼的栅栏上。不得不说这绛云楼的选址确有独到之处,站在着主楼上,能将成都清晨的一切尽收眼底,西北的战火虽然已是路人皆知,不过好像还影响不了那太平年月带给百姓心中骨子里的那份闲逸。虽然大夏朝的腐朽安逸已是深得体会,但是如今百姓心中的这份安宁,又何尝不是这个曾经强大的王朝带给天下的一种勇气。
“**苦短,公子起的倒是早呀。”
听着这打骨子里透着妩媚的声音,安逸便知道是柳思意了。
他回过头看着一身软罗轻纱的柳思意,应道:“柳姑娘起的也是不晚呐。”
柳思意用眼睛瞟了下绛云阁,问安逸道:“高小姐可好些了吗?”
安逸冲着她拱拱手道:“这要多谢柳姑娘和紫韵姑娘的良药,影疏已经无甚大碍了。”
“看来公子这颗良药的效果也不差嘛。”柳思意掩唇轻笑。
要是让安逸评价柳思意这种姑娘,那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她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若有若无的勾惑着你,但是人如果真的一把握上去,又准保会扎的你满身是血。可是话说回来,反而是这样看似妖媚,却又性如烈火的姑娘在内心深处往往都是个夫大于天的人,对于爱情的忠贞甚至会让她不顾一切,但前提是要有足够强大的魅力才能征服她。
安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心中想起了一件事儿,便问柳思意:“在下心中又一事不明,昨晚姑娘应该是和紫韵姑娘恰好做客逸仙楼,姑娘跟影疏也无甚交集,为何仗义出手呢?”
柳思意把眼睛看向栅栏外,有些若无其事的说道:“不过是不想看到高小姐这绝世的美人儿,被那曾子仁给糟蹋了罢了。”
安逸知道柳思意说的并不是实情,但是毕竟是别人仗义出手救了柳思意,也救了自己的命,也不好不识趣的非要寻根问底,于是便点点头,不再追问。
“之前那晚,公子的对联被紫韵看上,却拒绝了入幕之宾的邀请。我本以为公子会成为我们绛云楼的头一遭新鲜事,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还是没能逃得出去啊。”柳思意笑着对他说道。
安逸也是微微笑着,问道:“怎么?对上了题头就一定得做你们入幕的宾客吗?”
柳思意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些埋怨道:“目前来说,除了公子你,还没有人做过把这机会让给别人或者当场拒绝的事。”
显然柳思意指的是当时安逸自己对出的题头,却把入绛云阁的机会随手让给了林牧之那个粗人,这确实让做这绛云楼掌门人的柳思意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家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一样,何况当日的阁主还是紫韵。
“那么,如果我要是题一副让你能中意挂在绛云楼厅前的对联,是不是就能做你柳姑娘的入幕之宾了?”安逸有些调笑的看着柳思意,
柳思意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安逸的话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总是那么不经意间就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上一次就莫名其妙的欠了他一杯水酒,这一次干脆都要欠他一个入幕之宾了。
她用手轻轻指了指那绛云阁,故作无奈的对安逸道:“这里面的美人儿还没醒呢,你就在外面撩拨起姐姐来了?唉,男人啊~”
安逸朗声笑了笑,对柳思意道:“柳姑娘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同样的招式在你这儿可用不了第二次啊。”
柳思意被他夸了这么一句,脸上似有若无的一笑,轻轻的挑了挑眉,若有所指地说道:“那公子下回可要记得多换几个花样来撩拨姐姐呀,姐姐受得了。”
安逸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头别过去,看向楼外的风景。这个柳思意真是个天生的小妖精,一般男人跟她聊不来几句,恐怕就要把持不住了。
柳思意好像看出了安逸在刻意回避着自己的目光,脸上的笑意这下子更浓了。
“吱呀~”
安逸身后绛云阁的门被打开了,高影疏从轻揉着额头从阁里面走出来。
“影疏,你醒了?可是没事了?”
安逸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高影疏。
高影疏双手紧紧的扶着安逸的胳膊,艰难的抬起双腿,才堪堪迈过绛云阁的不高的门槛儿,走了出来。
柳思意看到高影疏这个样子,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高影疏本就是个处子身,又吃了那么多的合欢药,早晨起来双腿能站得稳已是不易。
高影疏抬起头看着柳思意笑盈盈的看着她,脸“唰”一下的红了,她将臻首轻轻埋在安逸的怀里,似乎向躲避柳思意那略带调笑的目光。
安逸见状连忙朝柳思意使了个眼色,柳思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把她那樱桃般的小嘴朝安逸撇了撇,就准备转身而去。
“等等~”
忽然,安逸怀来的高影疏出声叫住了她,
柳思意回过头,看着高影疏挑了挑眉,意思问她还有别的事儿?
高影疏松开安逸的胳膊,有些勉强的往前挪动了两步,朝着柳思意一躬身,“昨晚,多谢柳姑娘的救命之恩,如有机会,影疏定将相报。”
柳思意听了倒是有些惊讶,这高影疏身为王府的千金,居然还能躬身向自己道谢,兼有着贵族的气质,却没有公主的通病,怪不得让安逸如此倾心呢。
她回之以微笑道:“高小姐不必多礼。”然后说着用手一指高影疏身旁的安逸,“我只是在偿还公子的一份人情罢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安逸将手搭在高影疏的肩膀上,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轻声问道:“要不,你先去我的老宅里暂住吧,安欣来陪着你。”
高影疏听后却摇了摇头,用柔荑轻抚着安逸搭在肩膀上的手,昂首对安逸说道:“不,我要回王府去,我们虽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是毕竟还是没有成亲,我得顾及皇家的脸面。其次,昨晚的事情事发突然,新来的侍女玲儿很显然已经被曾子仁买通,那带她进来的周管家会不会也有问题,父王让我代理府中之事,我要回去查清楚。”
安逸点了点头道:“昨晚我跟柳姑娘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我怀疑和五谷教有关系,但是现在还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包括曾子仁那边,就算是王爷回来了,我口说无凭也奈何他不得。这样好了,我从营里调一些利索的人,就暗中潜在蜀王府的周围,如果你遇到了什么紧急状况,他们可保你无虞,也能快速的通知到我。”
高影疏听罢,轻“嗯~”了一声,就欲往前走去,谁知道忘记了腿上无力,脚踝一软,向前跌去。
得亏安逸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了向前跌去的高影疏的腰,顺势将她拦腰抱起。
高影疏将手臂环在安逸的脖颈处,用那细如蚊蝇的声音埋怨道:“都怪你,我的腿现在一点力气也没。”
安逸故作一脸惊讶地调笑道:“我的大小姐,昨晚是谁一声声的哥哥喊得那个亲,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粉拳便迎面打来......
第四十九章 调虎离山
第四十九章·调虎离山
安逸送高影疏回到蜀王府安顿好后,便径自骑马出城,奔赴营中。顶 点 X 23 U S他来到营前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如月!”
算起来时日,昨日江如月就已经参加完乡试了,八成是昨晚就来这松岭村找自己了,只不过自己刚好去了成都。
那背影应声转身,看到了马上的安逸,欣喜道:“安兄你可回来了,你这一顿饭食可是吃了一整晚呐。”
安逸连忙苦笑着朝他摆摆手,翻身下马,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讲给了江如月。
江如月听后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个五谷教神通广大的很呐,说不定这个五谷教的五谷神还真确有其人,而且就在朝堂之中。”
安逸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只不过现在他接触到的最多就是个五谷教的道长了,其余的教众都藏在哪里,却也不得而知了。
“安兄,你来的正好,昨晚的时候,收到了一份成都守备署衙的调令,注明需要你亲启,我们都还没打开看呢。”
说着,江如月便带着安逸往后营的一间木屋里走去。这间屋子是安欣得知江如月搬到军营里来了之后,特地腾出来给他住的,虽说不如老宅的大院子住的那么敞亮,但是毕竟是在军营中,江如月又是个大男人,对住处没有太多要求,简单舒适即可。
推门而入,江如月便走到一个破旧的书架钱,翻找着那份信。
安逸看着江如月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便开口问道:“江兄,那个之前在贡院外面被我们救了的那个考生呢?叫......”
一时间安逸有些记不得他的名字了。
“你是说郑句章是吗?”江如月一边翻着,一边转脸问安逸道,
“对!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江如月摇摇头,“没有,他说他家里还有老母要照顾,然后我们出了考场就分道扬镳了。”
安逸点点头,记得好像郑句章说他是外乡来的,所以考完试回乡等着发榜倒也在情理之中,便不去想他。
“在这儿。”
江如月从一堆厚厚的书卷下面,翻出来一份崭新的红底儿金丝纹边信函,旁边插了一个小木牌,上面用黑漆写着一个“令”字,这便是要调动军队时所启用的令函了。
安逸接过这令函,打开来细细看了看,然后将令函递给江如月道:“江兄看看吧,不知道这守备署衙这是演的哪一出。”
江如月接过信函,看了个眉头紧锁,他皱着眉抬头问安逸道:“夏昂之前有与你联系过吗?为什么突然会下令今晚子时让你调你到双流村协防盗匪?”
安逸摇了摇头,“守备署衙自从我第一次去领完粮饷,就再也没有进去过,这还是第一次给我发令函。”他向江如月扬了扬手里的令函,
“我记得上一次闹匪患的地方是江宁村吧?然后听说夏昂还把匪头枭首示众了,为什么到双流村协防呢?难道朝廷收到消息,哪里是流匪的下一个目标?”江如月有些疑惑的自语道,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安逸提醒起来了,对江如月说道:“上次孙虎跟我说的,我们这边属于五谷教一个叫静云的道长所管辖,其中有三个没有缴纳所为例粮的村子,松岭村是其一,剩下两个便是刚刚遭受匪患的江宁村,还有就是这信上提到的双流村。”
江如月听安逸这样说,有些恍然道:“那照安兄的说法,五谷教如果真的是以乱匪的形式来骚扰没有缴纳例粮的村落,那如果我是匪首,下一个目标也会是双流村。毕竟松岭村有你这个团练使杵在这儿,谁回来碰触这个楣头?”
安逸想了想,似若无心的说道:“那么.......假他人之手,把我这个团练使引开呢?”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吓了一跳,更别说旁边的江如月了。
他接着沉吟着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守备署衙收到了内线消息,五谷教今晚可能要在双流村折腾一番,所以提起调我过去;第二种就是根本就有人跟五谷教里应外合,把我调开,然后袭击松岭村。”
江如月摇了摇头道:“我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不大,你安兄跟曾子仁闹的这么僵,他夏昂也不是个瞎子,肯定看得到。五谷教虽然无孔不入,但是充其量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是无法对抗官军的,只会一触即溃,这种功劳他们为什么让给你?”
安逸也是皱着眉头,“所以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守备署衙里有人跟五谷教互通消息,而且不排除这个人就是夏昂。”
“搞不好上次江宁村的匪患,也根本就是五谷教所为,他们官匪勾结,先是五谷教假扮流匪劫掠,然后夏昂带着守备大军去剿匪,两边一个收名,一个获利。”
看来是这样了,按照孙虎所说的这三个没有缴纳例银的村子,每一个都是江宁村这样的下场,那么其他的村落就没有再敢反抗五谷教的了,这无疑是一种震慑。
“不过,为什么我们孙虎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呢?”安逸显得有些疑惑,
江如月在屋里来回的踱步着,用手摩挲着下巴,眉头紧蹙。
忽然,江如月走着走着停住了,左手作掌,右手成锤,相互一拍,顿手道:“哎呀,安兄,我们光想着为什么没有收到消息,那说明我们抓捕五谷教派来的探子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啊。”
可不是吗?没有五谷教的消息传进来,说明五谷教已经知道安逸把所有排过来的教众都已经拿住了,那还这儿传什么消息?传给安逸吗?
安逸这样想着,不过上次借助征兵,几乎已经将所有的五谷教众一网打尽了啊,除了留了一个孙虎帮着他们收送消息之外,其他的人都关在后营,不可能有机会把消息传出去,五谷教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孙虎还有别的方法?
他把心中所想告诉江如月,江如月倒是听说了安逸上次在校场上套路孙虎的事儿,不过这并不能说明孙虎就真的没有给自己留后手,他咬了咬下唇道:“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是人是鬼,我们一试便知。”
安逸问他道:“你打算怎么试?”
江如月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令函,说道:“摆一桌宴席,把令函上的时间改变一下说出去,谁想着去报信儿,谁就是内鬼。”
安逸明白江如月的意思,他会心一笑,转身走出木屋,招呼站着一旁的士卒,“你们两个,去把金铭尹、还有林将军他们叫我到这儿来。”
“是!”
两个士卒领命而去。
傍晚时分
安逸在后营招寻了一个宽敞些的屋子,里边置上一个方桌,上面摆着一些酒肉。他把江如月、林牧之、金铭尹、孟崎和孙虎全都叫上了。
他站起身起来,拿起酒杯对大伙道:“自从咱们驻防松岭村以来,能拉起来现在这个近千人的队伍,跟在座诸位的努力密不可分。今天我摆着场酒,就是要特地犒劳下大家,也给大家道一声谢,大家能愿意跟着我安逸,诸位!谢谢了!”
说罢便一饮而尽。
虽然安逸组织这场酒是有目的的,不过这句开场白多多少少也道出了他的真心话。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离不开他们几个的帮衬。
林牧之大大咧咧的道:“安兄,你要这么说可就是见外了,是你把我带下山的,跟着你也是我自愿的,你要是哪天嫌我以前是个山匪,赶我走,那我才带要带着兄弟们跟你说到说到呢!”
“哈哈哈哈!”
众人听这林牧之的话,都不由的哈哈笑了起来。
安逸听着林牧之的话,再次将酒杯高高端起,“我今天跟在座的弟兄们保证,有我的一天,就一定有你们的一天!等我们哪天都是王侯将相了,再来聚到这个小屋子里,一醉方休!”
“好!”
大家一饮而尽之后,安逸本来打算说今晚调防的事儿,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回去了。因为他看到孙虎居然端着酒杯,痛哭流涕的站了起来。
“团练使大人,我从小父母双亡,很小的时候我就没有了亲人,没想到今天大人与我相识不久,就不计前嫌的拿我当兄弟,我.....我真是,什么都不说了,容我...容我孙虎叫您一声大哥!”说着,他将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空杯朝下,老泪纵横的对这安逸拱手道:“大哥,日后赴汤蹈火,您一句话,孙虎在所不辞。”
这感激涕零的孙虎可把安逸给搞懵了,他这是演的哪一出?怎么不按剧本来啊?
他跟江如月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互相轻轻点了点头,暂且不顾这孙虎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先继续往下走着再说。
安逸赶紧安抚着孙虎坐下,什么兄弟大哥的寒暄了几句之后,方才开始切入正题。
“兄弟们,有件事要跟大伙儿提前说下,接到成都守备署衙的令函,让我等今晚丑时前往双流村协防匪患。所以今晚大家就点到为止,以吃饱为主,酒嘛,各位要少喝一点了。”
林牧之和孟崎自然都是没有二话的,听完安逸的话就都各自放下酒杯,互相攀谈着,然后夹着桌上的菜肴大口的就着饭吃。
金铭尹向安逸确认了是否需要携带火器,以及所需火器的数量之后,便也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这孙虎突然抬头问了安逸一句:“大哥,为什么丑时这么晚?”
这一问不禁让安逸正夹着菜的手顿了一顿,然后马上恢复成一副笑脸,支应道:“哦,这个是成都守备署衙的密令,我等也都是按上面的意思执行罢了。”
听罢,孙虎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安逸不着痕迹的瞟了江如月一眼,很显然江如月也是对他问这个问题有所警觉,但也都没有表露出来,依旧与金铭尹热火朝天的侃大山。
军营里的人入夜之后大都住在营帐里,因为安逸这里不属于边防地带,也不是什么匪患横行的地方,所以也就只在军欢迎的门口设置两个岗哨即可,由士卒轮流值守。
今夜负责值夜的正是那个金铭尹从金珠村带出来的民兵毛子。毛子上次在龙安林场受伤之后,便回村修养,但听说金铭尹跟着安逸到成都来做了团练使,便等伤好之后也投奔而来,安逸觉得他身手敏捷,便安排他做了个军中斥候。
毛子拿着短弩在营门口巡逻着,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星空,一会看看夜幕下的九龙山脉,想象着哪一天,他们这支队伍也能到前线去,让林将军发给自己一匹马,拿着那寒光闪闪的弯刀,砍下几个辽人的脑袋,回去跟老娘炫耀。
正想着,忽然发现营外的老树旁有火光闪动,他警觉的端起短弩,对着那亮光的地方。他手里这弩是金铭尹改装过的三箭弩,威力可不小,手中有家伙,心底就有胆气。他一步一步的朝着火光走去。
那火光猛地忽闪了两下,似乎在朝他走来。毛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手已经抠在了机括上,
“谁!出来!”
第五十章 内鬼
第五十章·内鬼
“是我,毛子,是我。顶 点 X 23 U S”
随着声音传来,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影提着灯笼从树影里走了出来。
毛子定睛一看,方才放下了手里紧绷着的短弩,招呼道:“原来是周族长,我说你下次大晚上的来营里能不能在远处先招呼一声,黑咕隆咚的,我还以为是鬼火呢忽闪忽闪的。”
周世表呵呵的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有事找团练使大人嘛,一时着急,忘了给你通告下。”
“团练使大人今晚正在营里请林将军他们吃饭,要不我去替你通报一声吧。”说着毛子便转身要奔营里。
“唉,且慢,且慢。”周世表见状则一把拉住了他,他有些疑惑的问毛子道:“你是说团练使大人还在宴请?”
毛子点点头,
周世表又接着问道:“你们今晚没有收到....额.....比如什么调防的消息吗?”
毛子挠了挠头,仔细的想了想,说道:“这个我哪知道,不过如果需要调防的话,林将军肯定会通知我们的,但是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他看着眉头紧皱,盯着营里方向的周世表,问道:“怎么?族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周世表连忙收回目光,打哈哈道:“啊....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哦,那你在这站岗吧,我自去找团练使大人。”
毛子知道周世表经常来这军营,所以也没有想太多,便点点头道:“好,那族长就自去吧,大人就在后营。”
周世表拱手谢过毛子,便径自往后营而去。
他穿过校场来到后营,老远就看到一座小屋子里灯火通明,他想着应该就是安逸他们在里面饮酒了。
上头早就来消息说安逸和他的人马今晚子时要调防到双流村,但是刚才毛子却说没有收到通知。
难道是临时改变主意了?那上面也应该来信通知一下啊?周世表这样想着,一时半会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虽然已经走到这儿了,但是也不好就冒冒失失的进去,进去让他说什么?让他一个族长问团练使为什么还不集合部队调防?
他一边想着,一边徘徊在门口,心里头难免有些焦灼。自己已经通知了静云道长,子时一过,就可以来村子里头办事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万一安逸真的没走,那他们不是往虎口里送吗?可是,没有确切的消息,又不敢现在就告诉静云道长取消行动,万一安逸子时准时调防,那这两边协同好的事儿被他搅黄了,是个脑袋怕是都不够砍的。
周世表停住了徘徊的脚步,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就向着屋里走去。心里还盘算着,如果安逸问起,那就说是听到风声说双流村匪患,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咱们的支援。
对,就这样讲。
他打定了主意,然后轻轻的推开了门,甚至连面对安逸他们的笑脸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可是.......
屋子里居然空无一人!
桌子上觥筹交错的散落着碗盘,几个酒坛歪到在桌子边,汤碗里的热羹还腾腾的冒着热气,可是,人都到哪儿去了?
“周族长是在找我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周世表的身后响起,把正站在屋门前的他着实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去,安逸、江如月、林牧之、金铭尹、孟崎包括孙虎一众人等,拿着火把,后面还跟着一队兵丁,兵丁为首的一人正是那门口刚刚打过照面的毛子!
周世表见状连忙平复了一下惊愕的表情,忙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团练使大人,原来您在这儿,我找您是想....”
一紧张,竟然还把想好的说辞给忘了,情急之下,脑门上便冒起了细细的汗珠。
安逸的脸上堆满了极具仪式感的假笑,对他说道:“周族长可是想问我为什么还不调防吗?”
周世表听他这样说连忙点点头,解释道:“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听说双流村那边有匪患,所以来问问大人,那个调防是不是改了时间。”
刚说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忙改口道:“不不不....是问大人,是否打算前去支援。”
安逸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副冷森森的面孔,指着他大喝道:“周世表!你身为一村族长,为谋私利,竟然勾结五谷教,还妄图谋害村民,这里也是生你养你的村子,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那个....我.....大人....你....你听我解释啊。”周世表吓得连手杖都丢了,颤颤巍巍的那双腿不听使唤的跪在了地上。
“左右!与我拿下!”
林牧之招呼着左右的兵丁,给周世表来了个五花大绑,丢进了刚才几人开宴的桌子里。
江如月笑着对安逸道:“还是安兄心思缜密,没有忘了这个老东西。”
安逸说道:“上次江宁村出事儿的时候,就觉得他有问题,后来还是孟崎跟我说的,说他以前是五谷教众,一时间竟差点把他给忘了。”
孙虎在一旁插嘴道:“还真没想到,这松岭村自己人对自己村民也这么心狠手毒的,该杀!”
江如月听着他的话,不由得想笑,他个安逸对视了一眼,心道要不是安逸反应快了点,这会儿绑在里面的就是他孙虎了。
安逸对众人道:“居然是如此,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铭尹多准备点咱们的新铳,让他们好好喝一壶。”
“是!”
几人领命而去,后营的空地上就只剩下安逸和江如月带着几个兵丁。
安逸朝着屋里努了努嘴,对江如月说道:“走,如月,我们进去看看还能问出什么消息。”
江如月点点头,两人一起一后走进了屋内。
周世表被林牧之绑着丢在屋子的角落里,刚刚激动的神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走进来的安逸和江如月,开口道:“你们不会是打算想从我的嘴里问出点什么的吧,呵呵,别做梦了,我知道自己横竖都是个死,多死一个人,还能给我当个垫背。”
安逸听他这样说的,心里简直恨得牙痒痒,但是脸上却仍是一副毫无波澜的面孔,说道:“你这么想死,我倒是不怕成全你,不过你自己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当别人的替死鬼?”
周世表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布满着阴霾,“此话怎讲?”
安逸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今晚有行动,而且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你,五谷教来了我准备叫他们有来无回。但是那些朝堂上的老爷们,可就不是我安逸一声令下能把钢刀刺进他们胸膛的了。你这一死,最开心的恐怕莫过于他们了,把这勾结邪教的屎盆子往你头上一扣,你就成了松岭村遗臭万年的人,恐怕下去了之后,祖宗都不愿意见你。而他们反而成了剿匪缉盗的英雄,流芳千古啊。”
周世表只顾低着头听安逸说着,也不答话。因为每一个村子大多是同一个姓氏,所以在族长那里都有一个族谱。族谱上既记录了本族的每一个人,也记录着外来定居本村的每一个人。在大夏朝,每一个人都想自己的名字闪耀在族谱里,本族周某某于某年某日任文华殿大学士,这种事情都是会被后代铭记的。名字不被写入族谱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甚至说是很耻辱的。
安逸看着周世表低沉的脸,接着说道:“我们合作,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保你做个污点证人,你死后这所有的事,我保证松岭村不会有人知道,日后在族谱里,你周世表依旧是松岭村的一任族长!如何?”
安逸的话很显然戳到了周世表的痛处,虽然之前他一直没能如愿当上松岭村的族长,但是他毕竟还是松岭村的人,在长老的任上,也是一直为村民在做事情。只是后来因为和老族长的意见分歧,以及对于利益的追逐,让他逐渐丧失了本心。
可是无论如何,在他已经心灰意冷的时候,有人提出能让自己还有机会写回到族谱里,还是十分触动他的心。而且安逸的话让他感觉到,自己被族谱除名是为因为提那些个朝堂上的人背了黑锅,这就让他胸中有了一些郁气。
“你能保证你说的都会兑现吗?”周世表最终还是屈服了,他沉声问安逸道,
安逸给他解开了捆绑的绳索,并缓缓地向他点了点头,算是做了个简单的承诺。
周世表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声罢了,慢吞吞地说了起来:“我是很早之前是逃荒来到松岭村的,我本家姓赵。之前是因为穷的快要饿死了,听说五谷教会定期来救济我们这些穷人,才成为了他们的信徒。也是因为五谷教,在最困难的时候救了我一命。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吧,我入赘到村子里的大户家中,这才改姓周。因为生活也逐渐好了起来,也就基本和五谷教断了联系....”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重新入教了呢?”一旁的江如月 插嘴问道
“妻子给我诞下了一儿一女,我原本也以为我的小日子就会这样一辈子平静的过下去。可是,不知是不是我周世表命中带煞,数年前的村子里的一股怪病,带走了很多人的生命,我们一家十九口,就剩下了我和两个娃娃,近乎绝户!”
周世表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浑浊的眼底好像有些痛苦,似乎不愿意去想那曾经美好却又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接着说道:“为了躲避疫病,我就将两个孩子送到了成都县城里,安排人照顾他们,供他们念私塾。但是按照朝廷律法,如果我们一家人都搬到成都去了,那家里的田亩是要充公的。所以自己就留在了这乡下,守着那几亩薄田,也勉强能够过活。谁知道后来....”
安逸接道:“后来五谷教开始向你们收‘济世粮’的对吧。”
周世表点了点头,“没错,后来五谷教的‘济世粮’越收越多。我们也去报过官,但是衙门里的老爷都是闭门不见,连讼师都不敢接我们的状子。村西头的刘老二还因为闹的凶,被扣了个扰乱县衙的罪名,关了进去。
我没有办法,只能加入他们,从别的人手里再把我收的粮食抢回来。当时我年轻气盛,有膀子力气,所以帮着五谷教到各村各户去收缴‘济世粮’的数量比较多,也在五谷教的帮助下,委了个村子长老的虚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多年后五谷教开始向村子收‘济世粮’的时候,跟老族长起了很多的冲突。”
“老族长抗拒缴粮,而你反而是倒向五谷教这一边的,又是村子里的长老,我想五谷教应该私底下找过你很多次吧?”安逸问他道,
周世表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让我找机会取而代之...”
第五十一章 火器之威
第五十一章·火器之威
这也就不难解释,安逸他们刚刚进驻松岭村时,看到孟崎被追杀、五谷教众大肆破坏、老族长被杀的那一幕了。m.www.uu234.net
只是比较出乎安逸意料之外的是,根据周世表的交代,成都守备将官夏昂居然也是五谷教众之一,而且所谓的“法级”还不低。根据周世表收到的消息,五谷教众冒充的所为流匪来征缴“例粮”之后,他才会带人来村子象征性的来剿匪。
不过江如月对此事还是有那么些疑惑,他问道安逸:“如果说夏昂仅仅只是走马观花的来跑一趟,那他来这儿的意义在哪?跟在‘流匪’后面剿匪,当然不会有功绩可言,空赚吆喝吗?”
安逸倒觉得不以为奇,“无非他就是职责所系,跑到这儿走这么一遭,既能应付了上面的人,又不会误杀五谷教的人。”
江如月将信将疑的看向了周世表,不过这老家伙是真正吐了个干净,摇了摇头,表示他这个“法级”的教众,也就只能知道这些了。
随后,安逸安排两个士卒看好周世表之后,便和江如月走出了屋子。不过他注意到江如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有话要说,
“如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呗。”
江如月看了看安逸,“那我就直说了,我不相信安兄所说的,夏昂只是来走走过场,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我们应该有所防备。”
安逸心里觉得江如月有些多虑了,夏昂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流匪”都走了,他在这松岭村还能干嘛?难不成纵兵劫掠吗?
“那这样好了,反正朝廷的令函已下,我们又不能不遵守,到时候先将五谷教一众人等剿除。然后我带着林牧之和大部队扔按照军令,驰援双流村,把金铭尹和剩下的一些人马留给你,到时候及时夏昂如你所料心有不轨,在你们这众目睽睽之下,我相信他也不敢乱来。”
既然安逸都这样说了,江如月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是他心里总感觉有些异样,但愿是他多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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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松岭村外
安逸带着大队人马拿着火把,浩浩荡荡的从村口走了出来,向着双流村的方向,犹如一条明亮的巨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村外的山林的黑暗中,有两个身影在树后探头探脑,借着月光往松岭村望着。
“麻子,你看清楚了吗?刚才那队人马带头的应该就是那个团练使吧?”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人朝着一帮的麻子问道,
麻子眯缝这眼儿,拼命地往村子里团练军营的方向望着,低声说道:“没错,你看那军营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肯定是接到朝廷的军令离开了,走!我们去跟静云道长回报。”
说着,两个人跟猴儿一般灵活,转身消失在山林的黑暗中.....
在山林的这边,簇拥着一群人,一个个粗麻布衣的打扮,手里有的拿着钢叉、有的拿着缨枪、还有的拿着木棍,为首的一人一身八卦土黄色道袍打扮,手里那这个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但是离近一看,却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右眼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只有浑浊的左眼还在四处张望着。
身后一个彪形大汉走进前来,对那道士说道:“静云道长,今晚我们人手足够,一定把他们村里搬个干净!”
一边是说着,还一边咧着嘴傻笑着。
“啪~”
冷不丁的被那倒是打了一拂尘,打的那彪形大汉一时不知所措,只得赶忙收起了笑脸。
静云道长没好气的说道:“这村子跟上次那个江宁村不一样,里面是有驻军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大汉一脸惊诧的给打断了,“啊??有驻军,那我们去干吗?这不是送死吗?”
当然,
少不了有是一拂尘。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他们已经被调开了,你的任务就是带几个人先把营里剩下的哨兵给我放翻了,然后先去搬营库里的军粮,这是最重要的。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别就知道抢娘们,那玩意儿是能吃还是能喝?”
“是是是....”那壮汉点头唯诺道。
说话间,不远处的山林中就窜出来两道黑影,正是刚才在松岭村打探的麻子二人。
那个叫麻子的教众,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静云道长的跟前,气喘吁吁的说道:“道...道长,他们已经走了。”
静云道长眨了眨他那仅剩的左眼,冲他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朝着身后的那些人一挥手,
“张武,带着弟兄们,给我上!”
听到他的指令,刚才那一旁的彪形大汉马上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带着那帮人,就冲着山林里冲出去。
团练军营里
金铭尹躲在营库旁的一个小黑屋里,手里拿着一杆火铳,透过窗户朝外面看着,然后还不时的问着蹲在一旁的江如月,“如月哥,他们真的回来吗?别是直接就冲村子里去了吧。”
江如月的眼睛也一直盯着营门口的方向,没有回头的答道:“放心,松岭村的仓里才有几粒粮食,他们一定会来这儿的,林兄他们都准备好了吗?”
金铭尹点点头,说道:“准备好了,只要他们敢进来,保证出不去。”
江如月轻笑着自语道:“好!今天我就陪他们这群流寇唱一出空城计。”
“如月哥,空城计是什么意思?”金铭尹有些不解的看着江如月,
江如月转头看了看他,低声道:“铭尹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完便转过头继续盯着营门口的动静。
金铭尹越听越糊涂,挠了挠头道:“黄金屋和颜如玉的意思爹和我说过,不过这跟我问你的空城计有什么关系?”
江如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是让你好好读书!”
“哦~”金铭尹应了一声,便也转过脸去,不理那江如月。
逸哥和欣儿姐也读过书,也没像你似的舞文弄墨的,他这样想着,心里倒还很不忿那江如月。
营门口
那个唤作张武的大汉,带着几个人,摸到了团练军营的门口,看到只有两个拿着长枪的哨兵在来回巡视着。便招呼着身边的一个人,做了个手势,示意着跟他一起从后面摸过去。
他嘴里衔着一把匕首,猫着腰,沿着军营的栅栏,慢慢的靠近那哨兵。
一步
两步
三步
距离那哨兵的背影还有半步的距离时,猛地从地上弹跳而起,欺到那哨兵身前,用手臂狠狠的勒住他的脖子,然后右手灵活的从嘴里接过匕首,闪电般的划过了哨兵的脖颈。
“唔唔唔~”
那哨兵只觉得嘴里一甜,眼睛一黑,脖颈里澎涌而出的鲜血便瞬间盖住了他的声音,双手乱抓着想要掰开扼在他脖子上那只粗壮的手臂,然而已经无济于事,身体渐渐的瘫软了下去,眼睛里的神采逐渐涣散开了。
与此同时,与张武一起摸过来的那人也用同样的方法放翻了哨兵。
两个人转头看了下周围,再无其他的人影,便四目相对,一点头,默契的从腰里拿出来一个火折子,擦亮之后,向着山林的方向,不断地挥舞着。
山林中的静云道长看到张武的信号,便朝着一旁的教众做了个向前的手势,喊道:“冲进去!搬粮食!”
那些个教众拿着这些五花八门儿的武器,咿咿呀呀的叫喊着,就往军营里冲了进去。留下那静云道长加上四五个教众,在原地远远的瞅着。
“啊啊啊啊,杀啊!!”
张武拿着一把大砍刀,穿过校场,带着这些人就冲着营库的方向而去,
金铭尹在那小黑屋里看的真切,捂着嘴悄声道:“如月哥,看!他们冲进来了!”
江如月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我早就猜到的表情,应道:“来吧来吧,正好来试试你的新铳。”
“恩!”金铭尹重重的点点头。
一帮子教众叫喊着来到营库前,发现上面挂着一把铁锁,那张武拎过手里这把大刀,对着左右手心啐了两口,然后抡圆了就砸向那把锁,
“锵!”
那原本粗大的铁锁在这大砍刀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
张武招呼着两边的人,示意他们将这大门推开,自己则站在正中央,一脸笑意的扛着大刀,准备迎接着满仓的粮草了。
“吱呀!”
厚重的木质栅栏门被左右推开。张武得意的往里面看着,
但是
他脸上的笑意却渐渐的凝结住了,迎接他的并不是原本想象的那粟谷满仓,而是一个个黑洞洞的铳口!
只见那仓里摆着三排军士,第一排半卧着,第二排蹲着,第三排站着,手里握着的都是清一色出自金铭尹之手的新铳,铳口齐刷刷的对着仓库外面这群目瞪口呆的教众。
“快跑!快跑!”
张武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手脚并用的打算站起身来往后狂奔,一边嘴里大喊着,这时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拼命地往后跑,一步都不要停!
门口的那群教众见到这个情形,连愣神的功夫都没有顾得上,刚才满脑的粮食啊、银两啊、女人啊都被这些个火器吓得一扫而空,一个个翻身拔腿就跑。
然而
你跑的再快,能比的这冲膛而出的弹丸快?
“轰!!!”
几乎是同时,十多杆火铳的枪口同时迸发出了火光,呼啸而出的子弹疯狂的追击着逃跑的人群。
金铭尹这个新式火铳的子铳弹丸可以说威力十足,百步之内可以轻而易举的穿透铠甲,更不要提这些粗麻布衣的教众了。
“啊啊啊!”
随着第一轮的齐射,惨叫声一时间此起彼伏,校场上断肢残腿随处可见,那还没来得站起身的张武,直接被一颗弹丸连头轰爆了去,只留下一具躯体,“坐”在营库门前,骇人无比。
第一轮的枪林弹雨可谓是十分的猛烈,但是毕竟教众人多,剩下的一帮侥幸避过弹丸的人则连滚带爬的拼命往营外冲去。
金铭尹见状忙站起身,一脚踹开小黑屋的木门,朝着校场的方向大喊:“林将军!不能让他们跑了!”
营库里的这一阵枪响,可谓震彻云霄,那山林里原本在朝营里望着的静云道长等人俱被这阵阵巨响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营地里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只看到几个教众发疯了一般的往他们这边跑来,每个人都是血头血脸,十分的狼狈,里面却不见张武的身影。
“不好!中计了!”静云道长暗叫一声不秒,看这样子是有人提前埋伏,搞不好张武已经撂在里面了。
第五十二章 擒贼
第五十二章·擒贼
那些个堪堪逃过那夺命子铳弹丸的教众还没刚刚跑到营门前,就被一队骑兵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胯下枣红战马,身披熟铜甲,手里横着这柄雕龙金环大刀,冲他们一声大喝:
“奉团练使大人之命,缉拿乱贼,通通给我拿下!”
早已经被火器吓破了胆的他们看到这凶神下凡一般的林牧之,那里还有半点敢于反抗之心,一个个“扑通扑通”全都开始跪地求饶,任凭那些得令而来的军士将他们绑了个结实。
那隐匿在山林里观望的静云道长,看到这个架势,哪里还有不跑的道理,他赶忙转身带着身边仅剩的教众,借助这树影的掩护,朝着村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金铭尹和江如月也早已赶到了营门口,看着绑着一地的这些人,欣喜的问林牧之:“那个静云道长呢?”
林牧之连忙摇头道:“只有这些人,那个妖道应该是没有进军营里,只让下面这些人冲进来了,还真是刁的很。”
看着金铭尹和林牧之有些焦急的样子,江如月笑着安慰道:“放心,咱们门口还有一队人马呢!”
且说这静云道长带着教众,一片跑着,一边回头往军营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在营门口拦截的林牧之并没有骑马追来,心道想必是没有发现他们,好个团练使,今晚的事老子记住了,等我逃得此劫,一定回来杀你们一个鸡犬不宁!
眼看着就要到村口了,心中不由得有些窃喜,只顾低头狂奔着。
“静云道长,如此急匆匆的准备去哪儿啊?”
这道在这深秋的时节里,就好像一支冰凌,一下子扎在静云道长刚刚还狂喜的心头。将他一切逃出生天的妄想,一盆冷水全部浇灭。
静云道长闻声看去,那刚刚还黑黢黢的村口处,站满了一个个拿着钢枪和火把的士兵,正围在村外,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为首的一人白衣锦袍的高坐在马上,不是安逸还能是谁?
静云道长倒是还没慌神,连忙一抬手,示意身后的教众止住脚步,然后冷冷的看着安逸,一步一步缓缓的后退着,冷不防一个转身,便打算朝着村子里的方向跑去。
安逸看到他们翻身而去,也没有下令追逐,只是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
果然,还没有跑出几步,便被一群拿着锄头和钢叉的村民给堵了回来。村民们看到这为首的静云道长一身的道袍打扮,知是那五谷教的“道长”,一时间群情激奋,叫喊声此起彼伏。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
这一下子静云道长可是有点慌了神了,显然他们已经被安逸的大军和村民团团包围,插翅南飞了。再看看面前这一群愤怒的村民,他心里很清楚,落在安逸手里还有可能有活路,落在这些村民手里那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他这样想并不是没有道理,一群人总是比一个人更容易受到情绪的左右,岂不闻那些统军大将,战前动员如果做得极具煽动力,那数十万的士兵不管老的少的、新兵老兵、胆小的勇敢的都会像死士一样前赴后继的往战场上扑。
但是如果把这数十万人分别拆分成一个个单独的人,很有可能他们其中还有连鸡都不敢杀的,甚至还有连刀都拿不稳的。
这五谷教一开始做的就是撺掇人心的营生,所以静云道长更是能理解一个人要比一个群人更加理智。因此,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会更加理智的安逸。
“团....团练使大人,我从小就在五谷教长大,只要你不杀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五谷教虽然有着严苛的教规,但是这个利欲熏心的自私组织,所制定的一切自私的制度,注定了只能培养出来一批自私的人。即使他不能确定出卖了五谷教之后会不会被教众追杀到天涯海角,但是在面临性命和教会的秘密的抉择之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不得不说,这也是五谷教的一种悲哀。
安逸看着这跪在面前的静云道长,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对于一个从小就入教的人来说,他可能知道了太多能让自己尽快明晰这个神秘教会的信息。不过安逸抬头看了看静云道长身后围着的村民,他笑了笑,又改变了主意,
“你所知道的一切,对于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听安逸这样说着,静云道长顿时感觉有些,不由的松了口气,
“但是...”
终于,他还是听到了那两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字。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有着更重要的东西.....”
安逸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静云道长,嘴角慢慢的扬起了一个弧度,他忽然抬起头,朝着村民们朗声道:
“村民们,五谷教众对我们迫害甚多,江宁村的匪患就是出自他们之手,杀得江宁村近乎绝户!今天,就让我们大家亲手宰了这些禽兽,替天行道!”
原本就怒不可遏的村民,经过安逸这一煽动,纷纷拿起手里的家伙什儿,朝着地上跪着的静云道长几个人招呼了上去。
静云道长看了看身旁已经惨死在锄头之下了教众,很是不解的看向安逸,他不明白安逸有什么理由拒绝。
安逸也看着他,比划着口型,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
静云道长忍着肩膀上钢叉带来的剧痛,虽然没能在嘈杂的人群中听见,但是他清晰地看到安逸的口型,他说的那两个字是:
“民心!”
对,民心!有了这个东西,安逸的人马才不会像是一潭无根之水;只要他把驻防的每一个地方的民心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对于成都府来说,他安逸就不会永远都是一个任人摆布的过客。
没有用多久,静云道长就和那一帮教众被红了眼了村民们锄的血肉模糊,没有了生气。
村民们将胸中的怒火倾泻完之后,当然没忘了安逸这个帮他们做局的团练使,一个个的走到安逸的马前,双腿一弯都跪在了地上,为首的一人对安逸高声道:“大人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姓名,请受小民一拜!”
说着,两手向前,叩头及地的拜在了安逸的面前。
身后的众位村民也都纷纷拜谢着安逸,一时感激涕零之声此起彼伏。
安逸见这情形赶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将那为首的一人轻轻扶起,然后冲着众人右手上扬,示意他们快快请起,环顾众人朗声道:“诸位乡亲,我安逸食朝廷俸禄,理应保境安民,职责所系,各位实在不必如此。只要我安逸的人马还在成都府,各位乡亲若有是相求,只管来找我开口便是。”
然后他指着村子那边走过来的安欣和身后带着的一群孩童,接着道:“乡亲们,匪患已除,各位带着自己的孩子,都赶快回家去吧。”
众位村民再次感动的朝着安逸拜了又拜,然后才纷纷走到安欣那边抱着自己的孩童,返回到了村庄的深处。
安欣把这些个娃娃送回到父母的身边后,也朝着安逸走了过来,一把挽住哥哥的手臂,看着消失在远处的人群,略有感慨地说道:“哥,以前还真不知道,这些孩子真的很可爱,却也真的很可怜。”
安逸看着妹妹一脸的多愁善感,笑着问道:“看来我们的欣儿,这次也是感触良多啊。”
安欣昂着头看着哥哥,亮闪闪的莹光在眼睛里打着转儿,她用袖角轻轻的擦拭了一下,感慨道:“唉,听有的孩子说,家里生来原本兄弟姐妹好几个,但是就因为一年的收成不好,很多家里就要卖儿卖女,身子眼看着弟弟妹妹饿死;还有的孩子,长到那么大,居然.....居然没有吃过几次肉,我觉得真的是.....”
话还没说完,安欣就再说不下去了,把俏脸埋在安逸的胸前哽咽着。
安逸轻轻抚着妹妹的背,并没有应声。他心里知道,安欣和他一样,从小锦衣玉食,是大宅院里的千金小姐,也就是因为安逸来做了这团练使,才让她接触到曾经这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这里一切的贫穷、灾难、疾病或许在安欣心中,永远都不会发生在这太平年月。
但是
无论这大夏的天下太平与否,苦难最多的永远都是这样一群人。盛世之下方能在温饱线上挣扎,每逢乱世,那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也就早已见怪不怪了。
“安兄!”
林牧之的声音老远就传到了安逸的耳朵里,他骑着战马飞快的朝安逸奔来。
安逸放开轻抚妹妹的手,向着翻身下马的林牧之走了过去,问道:“林兄,那边如何了?”
“放心,所有人都被我拿下了,剩下的都被金铭尹的铳那一轮齐射打的胳膊腿乱飞,眼看是都活不成了。”林牧之笑着对安逸说道,
看来,金铭尹这新铳的火力经过实战的检验,效果尚佳啊。安逸朝他点了点头,说道:“那林兄就回去快准备一下,一盏茶之后我们就要动身去双流村了。”
林牧之朝他拱拱手,领命而去。
子时三刻
安逸带着林牧之的大军,这才缓缓的走出了村口,朝着双流村的方向开去。
村子里的上林中,江如月、金铭尹和安欣站在高处,看着由一只只火把组成,火龙一般缓缓流淌的队伍。
金铭尹看着江如月一脸的愁容,不禁问道:“如月哥,我逸哥走了之后,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是在担心什么事儿吗?”
江如月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队伍,紧锁着眉头,应道:“我总担心随后而来的夏昂,绝不仅仅是来走个过场。”
“你是说夏昂的人马会对我们有所动作吗?”安欣看着江如月 插嘴问道,
江如月回头看了看安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们不会那么安分。”
他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对二人说道:“咱们这样,分头行动。铭尹,你把所有能用的火器都拿出来,发给剩下的人,务求保证人手一把。我听安逸说你那个新式的火铳,是不需要火绳的是吧?”
“嗯,是的,后膛装填击发!”金铭尹点点头答道,每每有人提起他的新铳,脸上难免带着些欣喜之色。
“好,那就全部弹丸上膛,都带到这山林里来。”江如月接着说道,
金铭尹听着有些疑惑,问道:“我们不用去见夏昂吗?”
江如月朝他摇了摇头,“不用管夏昂,我自出去迎他,你把士卒藏好,看我的手势。”
金铭尹点点头,也不再多问。虽然他有时对江如月这个读书人嗤之以鼻,但是在安逸不在的时候,江如月的头脑决定了他还是拥有绝对的威信的。
“那我呢?”安欣在一旁问道,好像生怕江如月落下了她,让自己成了个多余的人。
江如月冲她笑了笑,自然之道她的小心思,不过毕竟是安逸的妹妹,又是一介女流,冒险的事儿就不稳妥她了,他对安欣道:“欣儿就拜托你到后营,准备一匹快马,看金铭尹的动静,如果金铭尹那边火铳声响,你马上飞马出营,去找你哥哥和林牧之,告诉他们这边出事了!”
“今晚还会打起来?”
金铭尹和安欣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江如月看着黑漆漆的村口方向,苦笑着说道:“但愿无事吧。”
第五十三章 兵还是匪
第五十三章·兵还是匪
今晚的松岭村真的是格外的热闹,浩浩荡荡的人马送走了一波又来一波。www.uu234.net安逸的人马刚刚离开村子还没有半柱香的时间,成都守备将官夏昂就带着一路骑兵,出现在了村口的官道上。
成都守备署衙下辖三支部队,分别是近卫营、中军营、先锋营,每个营约一千五百余人,由把总担任营一级最高指挥,共同组成成都守备署衙的防御体系。
那之前送给安逸大批火器的,就是那中军营的把总,江云。还有上次乡试时,负责贡院防卫工作的就是近卫营,与安逸和江如月在贡院外起来冲突的就是近卫营的赵把总。
夏昂这次带来的人不多,接到“盗匪”袭扰松岭村的线报后,只从先锋营点了一二百骑兵,晃晃悠悠的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了松岭村的门口。
“将军,前方已经探查完毕,松岭村周围没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了。”一名小校背上 插着两面小旗,抱拳跪在夏昂的马前,参报着。
夏昂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松岭村的方向,感觉村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完全没有上次江宁村那番流匪过境的景象。
他皱了皱眉头,看到村口的地上有着不少破烂的麻布口袋,几处零零碎碎的粮食散落在地上。心道静云这个老东西就知道抢粮食,让他把动静闹大点,全当耳旁风了。
夏昂朝着马前跪在那的小校招到自己身前,府下腰冲他低声道:“带着弟兄们骑马进去,闹点动静出来,最好把村民都给我赶到外面来。”
“是!”
那小校会意的点点头,领命而去。
他回到自己的马前,翻身上马,将那腰间的马刀“锵”的一声抽了出来,指着松岭村的方向,朝身后的骑兵队伍喊道:“弟兄们,流匪就在村里,给我冲,把动静闹大点,夏将军说了, 一颗人头三两银子,走!”
身后的那一二百骑听了他的话,也纷纷的抽出明晃晃的马刀,跟着小校,想着黑暗中的松岭村冲了进去。
且说这边村子里的江如月把金铭尹的人马埋伏在村口的高坡上之后,便独自躲在村口的一间小草屋里,静静的看着村口的方向。安欣怕他来不及反应,给了他一个小竹筒,告诉他紧急时刻一拉小竹筒下面的细绳,就能放出一支响箭,可以用于通知金铭尹。
这个小东西就是当时安逸两兄妹,帮助周云龙抓九龙山大当家宋忠的时候,安欣朝着酒店外面放的那个通知官军的响箭。是安欣自己做的这么个小玩意儿,关键时刻比自己扯着喊一嗓子有效多了。
林牧之双手背后,攥着这个小竹筒,通过窗户缝,看着外面。只要是安欣给的东西,他都是乐意接受的,虽说安逸上次已经把安欣的意思转达给了江如月,但是他本来就是个执拗的性子,嘴上虽然说着算了,那一抹情愫却还是根植在心里。
夏昂的人马在那小校的带领下,呼啸着、叫喊着冲进松岭村。高举着火把,挥舞着马刀,将这个深夜里的村子从梦乡中惊醒,一群群不知所措的村民,男的、女的、抱着孩子的、拄着拐棍的统统都被赶到了村口处。
金铭尹带着的那一众人等隐藏在高坡上的树影中,看着下面夏昂的这些举动,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笼罩在他心头,感觉江如月的的担心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
江如月则在屋子里的窗边紧盯着外面的人,他把手里这个小竹筒紧紧的攥在手里,用食指将竹筒下面的棉线缠了两个圈,只要外面有任何异动,随时准备对着天上拉动响箭。
小校带着骑兵在村口围了一个圈,把这些村民都围在了圈里。然后在村口的方向闪开了一条缝,只见那夏昂一身战甲,拿着一柄长刀,打马来到村民的面前勒马立住。
他坐在马上扫视了一下这群粗麻简衣,一脸惶恐的望着他的村民,朗声道:“我是成都守备将官,听闻松岭村有匪患横行,特来剿匪!据可靠消息,匪患的奸细就藏在你们之中,希望诸位配合本将。”
村民们听完夏昂的这番话,一个个面面相觑,刚刚团练使安大人不是已经把五谷教的那帮人全都拿了吗?连那个什么静云道长都被我们打死了,怎么这个成都守备又来剿匪?
夏昂看着这群人私下里在嘀咕着什么,却没有人应他的话,一时恼怒起来,“怎么?本将说的话,你们听不见吗?”
半晌之后,一个住着拐杖的老头,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朝着马上的夏昂作了个揖,说道:“这位将军,在您来之前,安大人已经将五谷教的那些人全部剿灭了。”
五谷教?不是告诉了静云伪装成盗匪吗?怎么还能被村民认出来?夏昂听他说的心里泛着嘀咕,便问那老头:“我且问你,哪个安大人?怎知剿灭的是五谷教?”
那老头再次向他拱手答道:“回将军的话,就是我们村的团练使安逸大人,那五谷教的静云道长是被我们亲手打死的,不是五谷教还能是谁。”
夏昂听完他说的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安逸不是给他下令子时调防吗?他怎么能碰到静云的人?还有静云怎么被村民打死的?那门口那些麻袋粮食....
这还用问,当然是江如月故意丢在那儿的了。
他才算明白过来,恐怕是消息泄露了,被安逸摆了一道,静云那帮子人九成九是交待在这儿了。
不过好在安逸似乎并不知道他来的目的,既然如此,那就按原计划行事,到时候把这屎盆子都扣到安逸头上便是。
想到这儿,他的脸色一沉,握过手里那柄长刀,缓缓的举过头顶,然后双手握住刀柄,突然一下加速朝前挥去,狠狠的向那站在马前的老头砍了下去。
“咔嚓~”
还没来得及众人任何反应,那长刀就在老头一脸惊愕的目光中,把他整个肩膀连同着脑袋都削了下去。
“啊啊!”
周围的村民看到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血腥一幕,顿时骚乱起来,啼哭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夏昂朝着旁边那小校一挥手,小校马上授意,将手里握着的马刀一举,高喊一声“杀贼!”,便带着周围的骑兵对着那群手无寸铁的村民,亮出了恶魔獠牙般的钢刀。
江如月在屋子里看到这一幕,简直是目眦欲裂,也顾不得手里这小竹筒,站起身来“咣”的一脚踹开了屋门,指着不远处马上的夏昂大喝道:
“夏昂,你在干什么?屠杀百姓,你是要造反吗?”
夏昂闻声望来,阴狠的面庞上一双倒三角的小眼睛里充满着杀气,死死的盯着江如月。
根本不用他下命令,旁边的一个亲兵早就会意冲出,提着短刀奔着江如月就打马而来。
高坡上金铭尹看到江如月冲出来就知道事情不妙,按照林牧之的话说,这读书的娃娃不知道战场上的深浅!
他赶忙伸手从旁边的士卒手里要过一直火铳,瞄着那个正在骑马冲江如月而去的亲兵。金铭尹站起身子,铳口随着飞马快速的移动着,在目光与马上的人影重合的那一刹那,
“轰!”
手指扣动扳机,一颗带着火光的弹丸呼啸而出。
江如月这边已被这杀气腾腾,提着钢刀奔至身前的人吓得连连后退,惊慌失措的他强忍着因为恐惧而抖动的双手,把竹筒往天上一抬就欲释放响箭。
“唰!”
一道寒光转瞬即至,江如月心中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赶忙撒开手里这个小竹筒。钢刀所过之处,那小竹筒被齐刷刷的斩成了两截,他这刚才反应再慢一点,被斩断的可能就是他的两只手了。
还没等江如月回过神来,这第二道已然是贴着面颊挥了下来.....
“这下完了!”
江如月干脆眼睛一闭,心里念着,这科举考试的榜还发出来,我就已经一命呜呼了,我命苦矣。
“噗!”
“啊~~~”
随着一声入肉的声音之后,接下来的并不是那钢刀砍入锁骨的钻心疼痛,而是一抔带着温度的粘稠液体溅了他一脸,和伴随而来的那杀猪般的惨叫。
他睁开眼一看,面前那人捂着只剩下一小截的左臂,痛彻心扉的惨叫着,那原本握着钢刀的手已经掉在了马蹄下的血泊中。
江如月一脸惊讶的望向高坡的方向,看到金铭尹正拿着一杆冒着白烟的火铳正远远的看着他。
好枪法啊!
他心里暗道,只不过劫后余生般的欣喜并没有让他忘却眼前的危险,小竹筒已经被砍坏了,索性他直接朝着高坡上大喊道:“铭尹,打!”
那马上的夏昂也被江如月这一声喊给吸引到了,他连忙朝那高坡的树影里望去,只看到树下人影晃动,一时心道不好,难不成还有伏兵吗?
金铭尹这边火铳按照江如月的指示,都已经是弹丸入膛,蓄势待发了。得到江如月的命令后,金铭尹缓缓的抬起右手,盯着坡下夏昂的方向,狠狠朝下一挥。
“轰!”
十几杆火铳齐射声一时间响彻云霄,震得人鼓膜都嗡嗡作响。那呼啸而出的弹丸,直接就把夏昂这外围一排的骑兵掀了人仰马翻。
“唏律律~”
就连夏昂胯下这批久经兵阵的老马,都被铳声惊的有些收不住马蹄,四处攒动着,显得有些慌张。
不过,夏昂手底下的这些人到底是官军,人员素质也不是五谷教那些乌合之众能比的。
他几下勒住了胯下躁动不安的马,立即收拢起周围没有受到弹丸波及的骑兵,然后用手一指那高坡的方向,大声道:“高坡上还有残匪,攻上去!”
夏昂好歹也是成都府的守备将官,那是吃过见过的。他听出来了金铭尹这十几杆铳的声音非同小可,这一地哀嚎惨叫的骑兵也证明了威力不俗,但是你只要是铳,你就得装填不是?我这骑兵就眼前高坡这点距离,几个呼吸之间,马刀就架到你脸前了。
“杀!”
重新聚拢起来的骑兵,顺着守备大人手指的方向,催动着胯下的战马,挥舞着手里的钢刀,叫喊着就冲了上去。
不过夏昂还真是想错了,装填!从来都不是金铭尹这些新铳的问题,问题在于,他所有威力巨大的新式子铳弹丸,经过刚才和之前仓库里的这两轮齐射,已经全部打空了。
而且最致命的是,原本以为靠火铳的威慑就能解决问题的他,没有带短弩!
第五十四章 大礼花
第五十四章·大礼花
金铭尹这边铳声一响,后营的安欣就知道是村口出事儿了,按捺住自己及其想知道村口实时状况的心情,拉过身边这匹乌青驹,一个翻身稳坐在马上,朝安逸的大军行进的方向绝尘而去。顶 点 X 23 U S
高坡上
看着着坡下面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金铭尹一咬牙,朝着众人道:“把旧式的弹丸装上膛!”
金铭尹上次给安逸的展示的那种铁皮包裹的是新式的子铳弹丸,也就是刚刚打出去的那种,威力大、铳声响。他现在口中的这个旧式的弹丸,实际上就是没有被铁皮包裹的纯*弹丸。
这种弹丸金铭尹多是用来做新式弹丸原材料使用的,比较容易制作,所以金铭尹带的这些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是有点的,这种弹丸不光威力比较小,还有个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容易炸膛!
“将军,这种弹丸如果炸膛容易伤人不说,这新铳可就废了啊!”旁边一个军士拿着打开了后膛的铳最后问着金铭尹,
金铭尹把眼一闭,“装!所有人全部站起来,铳后膛朝着天上,俯射!这弹丸威力不足,把他们放近了,听我的号令射击!”
周围这些天天训练装填弹的军士,很快就完成了就是弹丸的上膛,然后纷纷站起身,将铳口对着坡下面,后膛朝天,稍有些紧张的把手指搭在扳机上,等待金铭尹的命令。
就在他们装填弹的短短一两个呼吸之间,夏昂的骑兵就已经到了坡中央了。
金铭尹高高的举起右手,然后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
“二!”
他数下两根手指的时候,骑兵已经冲上了高坡,金铭尹看着他们,额头上的冷汗像一股股小溪流一样划过脸颊,高高扬起的那根手指因为恐惧而微微有些颤抖。
两边的军士似乎已经看到的对方明晃晃的钢刀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手中握着那颤抖的火铳,有的甚至已经必上了眼等着金铭尹的一声令下,或者骑兵的钢刀划过脖颈。
不过金铭尹知道现在还不是开火的最佳时机,只能强压住狂跳的心脏,继续数着,
“一!”
战马的象鼻已经清晰的响在耳边,夏昂的骑兵们已经高高跃起了战马的前蹄,把全身的重量都释放在这即将砍下的钢刀上。
“放!”
金铭尹的这一声令下,让这些置身在冰窖中的军士犹获新生一般,纷纷扣动扳机。
“轰!”
又是一轮齐射,除去有几杆炸膛了的之外,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是这老式弹丸,也将这些个骑兵,连人带马射了个对穿。一个个的跌落马背,滚下了山坡。
这次真的是幸运女神的眷顾,平时炸膛率十之七八的半成品弹丸,居然除了一个炸膛伤到了手的军士,其他的都只是把铳的后膛爆了个粉碎。
万幸!
金铭尹还没来得及长出一口气,高坡下的江如月就朝他们大喊着:“铭尹,撤到后营去,快去!去拿短弩!”
刚才的那一幕江如月在坡下面是看的真切,虽然他不知道什么老式弹丸和新式弹丸,他只知道金铭尹愿意冒此奇险,说明那种威力巨大的火器已经失效了。
金铭尹应声朝着江如月重重的点点头,然后一挥手,对周围的军士喊道:“撤!全部撤到后营去!去拿短弩!”
高坡下的夏昂看着第二轮冲锋又被金铭尹轰了个人仰马翻,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脑袋上的青筋突突突的跳着,像一条条小青蛇一样趴在头顶。
本来以为自己带的这可是先锋营全副武装的骑兵,就算是安逸整个团练军营也不过就一二百人,冲他几个来回杀个丢盔弃甲也不在话下。谁知道在安逸的大部队调防的情况下,居然剩余的这一小撮人马,就折了他那么多人,这让他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夏昂可能还不知道,安逸这个小团练使真的是今非昔比了。
不过他当然也看出来了金铭尹那种威力巨大的火器怕是已经哑火了。夏昂马上示意一旁的小校把所有剩余的人马都收拢过来,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些村民了,集中力量先把安逸留下的这些人吃掉再说,不然谁都脱不了身。
等夏昂收拢人马的功夫,凭借着对军营的熟悉,江如月和金铭尹他们已经穿过校场,来到了后营的前面。
江如月看到安欣栓马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根光秃秃的木桩,就知道安欣已经去找安逸和林牧之的大军了,他指着那木桩对众人道:“看来安欣已经去找大部队了,所以我们在这边只要能守住片刻,等安逸掉回头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金铭尹粗粗的点了下人数,加上他和江如月,现在他们这边就剩下十七个人了,他对江如月说道:“如月哥,我们现在就这些人了,虽然短弩威力强劲,但是我估计夏昂那边至少还有上百个骑兵,我们应该怎么办?”
短弩的射速优势是无法弥补这种巨大的人数劣势的,而且对方又是成都府的守备先锋营的骑兵,装备只会比他们好,绝不会比他们差。所以想依靠短弩来撑到安逸的到来,显然是不现实的。
江如月知道金铭尹的意思,他摸着脑袋想了想,对众人说道:“这样,我们分兵。铭尹你带十个人留下,分别藏在营前的各个屋子里,用短弩来射杀靠近的骑兵!你们藏得这些屋子,一定要记住,就按照我们营地的走向,由东向西的躲进去,每个屋里两个人,等他们靠近时候,按照这个顺序依次放箭!也就是说每次最多只能由一间屋子里的两个人放箭!骑兵来了就跑,他们走了就接着放箭射!他们没有箭,灵活点就死不了,懂了吗?”
金铭尹点点头,不过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一起放箭?这短弩和火枪是一个道理,齐射的威力才是最大的。
江如月朝他摆摆手,让他暂时不要问那么多,只要按他说的做就行,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依次放箭。
金铭尹应承着,就准备转身而去,刚要起身,又被江如月拽住了,问他道:“你的那些*放在哪儿了?”
金铭尹指了指后营的方向,说道:“就在最后面那一间小屋子里,铳都没了,你要他们干什么?”
江如月没有应他,只是叮嘱他道:“你记着,你一定是躲在最西面的放箭,听到我的喊声,你就往后营跑,我这儿还得需要你!”
这一下把金铭尹给说懵了,忙问道:“需要我?我不是要在营前射杀骑兵吗?”
江如月也没多说,只是笑了笑冲他道:“需要你给他们点个大礼花!”说完,他便丢下一头雾水的金铭尹,带着剩下的军士朝后营而去。
夏昂的这一百多号骑兵很快就在他亲自带领下,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军营里。但是并没有发现刚才那帮人的踪影,他看了看校场前面的一排木屋,用手一指,对那小校道:“他们肯定藏在哪里,给我围上去,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小校领命而去,带着人马,一股脑的围了过去。
“啊!”
还没刚刚的围道木屋的前秒,就有两名骑兵捂着脸,痛苦的栽倒马下。
紧接着,那小校就看到几支寒芒又快速的从最东面的屋子里射出来,或射中马头,或射中人脸,角度刁钻的很,而且射速奇快,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有不少马上的士兵倒在地上了。
“那边!”
小校用手一指,示意身边的骑兵朝着最东面的屋子包围过去。
“哎呀!”
谁知道这些骑兵刚刚催动胯下的马匹转过身来,就有三个骑兵背后又中了几箭。
“校尉!那边也有!”
几名骑兵这这相反的方向像那小校禀报着。
“那边!也包过去!”
“呀!”
又有两个人被射中了座下的马腿,吃痛受惊的马高高的扬起前蹄,骑兵掀在了地上,然后一路狂奔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时间箭矢的破风声不绝于耳,在黑暗之中又看不到人影,只能看到那一闪而过的寒光,和那随之而来的惨叫,那小校感觉这排屋子里简直处处隐藏杀机。
身后的夏昂看到自己手里这群骑兵居然被这十几号人耍的团团转,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对着他们怒喝道:“全都是蠢货!把火把给我往屋里丢,烧死他们!”
这些个骑兵听着夏昂的指令,这才翻身下马,把马上携带的一根根裹着油毡的火把引燃,往黑暗中那一道道寒光闪过之处,丢了过去.....
再说这江如月带着几个军士转到了这后营,打开了金铭尹跟他说的最后那一间小屋子。
一推开屋门,满满当当的对的全是黄褐色的油布麻袋。江如月走进屋子解开一个麻袋一看,里面全是黑乎乎的*,看来没错了,就是这间。
他忙指挥着身后的这些军士道:“你们把这些麻袋里的*,全部都倒在后营,记着,每间屋子里外都要倒上,这空地上也要倒!”
“是!”
几名军士一点头,便按照江如月所说的,开始一袋袋的往外抗这装满了*的油布麻袋,然后解开麻袋口,把那些粉末状的黑色颗粒,铺洒的后营到处都是。
“啊~”
随着一间间屋子被点燃,不断的传来屋子里躲藏着的短弩手的惨叫。旁边屋子里的军士看到这漫天丢过来的火把,那还坐以待毙等着被烤熟?都赶忙丢掉武器往屋外跑。
那屋子上的火把夜空都照的彤红,这已经欺身近前到屋外的骑兵,借着大火的亮光,挥舞着钢刀,把这些因为害怕从屋里跑出来的军士砍翻在地。
金铭尹按照江如月的吩咐,带着两个短弩手,躲在最西面的这间屋子里,不断的从窗户缝往外看着。因为他们还没有射杀那些骑兵,所以暂时还没有暴露,不过很快就已经有人拿着火把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他扒着窗户往外看看了看,然后转头朝着身旁两个脸上挂满了恐惧的军士低声道:“瞄着马,就射他们的马,照着马屁股射!”
那两个军士小鸡吃米似的点点头,把手里的短弩架在窗户上,一扣这机括,
“嗖!嗖!”
六枝短矢就飞了出去。
这围过来的骑兵听到这弓弦声响,下意识的赶忙把这钢刀挥舞着护在身前。
不过过了许久,并没有如期听到那箭头碰撞到刀面的金属声响,只是看到几道寒光贴着耳边带着破风声朝着身后的马匹射了过去。
“唏律律~”
屁股上吃痛的几只战马一下子把前蹄扬起老高,惊慌失措起来,铆足了力气挣脱开身旁骑兵牵在手里的马缰,四散着冲撞而去,把周围不少人都顶飞了七八步远。
屋前的这些个拿着火把的军士,看着眼中一点点放大的战马,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健壮的马匹撞飞,狠狠的砸在屋子的土墙上滚落在地,一下把他撞了个七荤八素、口吐鲜血,再也站不起来了。
然而金铭尹这一下子虽然让这些人骚乱了一阵子,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很快那些拿着火把钢刀的人就一圈圈的围了上来。
金铭尹和那两个军士一边往外不停的放着箭矢,一边在焦急的等待江如月的喊声。
那些骑兵扔过来的火把,已经把屋子的外围点燃,炽热的火舌,让金铭尹感受到了一阵阵的热浪。
“江如月还没准备好吗?老子这就要被烤熟了!”
第五十五章 大礼花(2)
第五十五章·大礼花(2)
江如月在后营已经和几个军士把这屋里屋外还有后营的空地上,把金铭尹藏得这*全都撒了出去,借助着夜色的掩护,很难看清这一片片黑乎乎的*粉末。
“铭尹!撤!”
他看着后营前那冲天的火光,知道金铭尹那边肯定是不好受,看自己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赶忙喊他们撤回。
金铭尹这边已经被大火卷起的浓烟呛得眼泪横流,听到江如月的喊声,连忙朝身这俩眼圈都被熏黑了的军士一摆手,“快走,到后营去找江如月。”
两个军士也没耽搁,一脚踹开已经被烧的散了架的屋门,冲出大火,朝后营而去。
屋外的人看到有两个人跑了出来,以为他们受不了烟熏,全部跑了出来,便连忙握着钢刀就欲冲过去把他们拦住。
金铭尹在屋里把这剩下的几枝箭矢全部塞进箭匣里,
“嗖嗖嗖!”
一通连射就把前面几个猝不及防的骑兵射翻在地,然后把短弩往地上一丢,自己也紧跟着跑向了后营。
那人群中的小校坐在马上,看到金铭尹他们三个从屋里冲了出来后,眼前再也没有了飞蝗一般的箭矢,便知道是仅剩的三人了,连忙示意身边的骑兵统统上马,指着后营的方向,
“给我追!”
金铭尹一转过那排屋子来到后营这块空地,一进来就闻到这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对于他来说这味道再熟悉不过了。
他连忙朝前看向自己堆放*的小屋,发现早已经空空如也,再看看这脚下黑色的粉末,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江如月把他的*全到在这儿了!
金铭尹不免眼角有些微微抽动,这可是他存了半个月的*,这下子可真叫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味儿了。
他这半刻的停顿,身后的骑兵就已经快跟到近前,
“铭尹!这儿!”
闻声望去,看到江如月正躲在营后的栅栏处向他招着手。
他拔腿就急忙朝着栅栏方向拼命跑去,一个飞身翻过栅栏,落在江如月的旁边。
“还有其他人吗?”
江如月看到除了金铭尹之外,就剩下两个军士了,连忙问道他,
“没有,全撂在那儿了!”
金铭尹冲他摇了摇头,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接着说道:“他们人太多了,能跑出来我们三个已经是万幸了。”
江如月看着后营入口处一点点亮起来的火光,知道夏昂的骑兵已经冲了进来,自语道:“看来是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那可就怪不得我了,是你们自己冲进来的。”
说着,他从旁边的军士手里接过火把,他示意所有人都退到后营栅栏外的矮坡下面去,自己则我这火把,盯着即将要冲进来的骑兵。
夏昂站在远处的看得有些着急,他已经被安逸留下来的这几十号人耽搁太多的时间了。而且那些人已经看到他让手下的骑兵,对村民百姓下手了,这要是捅到指挥使那里去,非要了他的脑袋不可,所以绝不能留活口!
想到这儿,他低头吩咐着旁边马上的亲兵道:“去,传我的命令,凡擒杀匪首者,赏银五百两,官升一级,告诉他们!一个人都不准给我放跑了!”
“是!”
那亲兵骑马领命而去,将夏昂的将领广而告之。
前面那些得了夏昂命令的骑兵,现在看金铭尹和江如月他们就像是看一锭锭会跑路的银子,简直是两眼冒光的往后营挤了过去。
然而一窝蜂的冲进后营的空地中,才发现这里竟然空无一人,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地上这些是什么?”
一名骑兵看着马蹄下这一摊黑乎乎的粉末,惊声问道。
他的声音立刻带起了一阵骚动,身后的那小校随后骑着马穿了进来,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骚动的人群,那些骑兵才顿时安静下来。
小校翻身下马,捏起来一点地上那黑色的粉末,凑到鼻尖处闻了闻,
瞬间!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神色,用着近乎歇斯底里声音冲着周围里外三圈围满了的人群喊道:
“*!!”
听到小校从喉咙里破声而出的两个字,周围马上的骑兵早已经吓得一个个面如土色,调转马头就准备往外跑去。
奈何后营入口处的人马才刚刚进来,没有听到小校的喊声,还都一门心思的做着升官发财的春秋大梦,昂着头看着空地上的小校正在张着嘴喊着什么,却听不见声音。而周围的人都一脸惊慌的打马调头往回跑,他们一时间不明就里杵在原地。
本来这后营处的空间就不大,他们这一勒马停住,可就彻底堵死了里面的人逃生的希望。
小校喊破了喉咙的声音已经完全的被嘈杂的人声马声淹没了,看着这些出不去进不来的骑兵,感觉自己已经从头凉到了脚。
“那是什么?”
人群中有人指着远处的栅栏处,惊恐万状的喊道,
周围的人连忙闻声望去,不得不说,动作的传染速度远比小校那歇斯底里的喊声要快的多。众人全都一个个朝着前方望去。
此时的江如月正站在那栅栏处,在火光的映衬下,如同天使一般的脸庞上却挂着魔鬼般的笑容。脱手而出的火把,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弯弯弧线,
然后悄然落在了小校的脚旁......
村口处
接到安欣飞马赶来报变的安逸,已经带着林牧之和原本打算前往双流村的大部队赶了回来。
因为安欣按照江如月的安排一直在后营待命,不知道之前和后续发生的事情,只听到金铭尹那边铳响后,就飞马去找安逸,所以一路上安欣也是个一问三不知。
不过之前江如月的怀疑也是跟安逸说过,所以他估摸着应该就是夏昂如江如月所猜,带人来不是来走过场的,怕是想搭台子唱戏。
夏昂只在村口的地方留下了几个骑兵,把村民围在中间,其他的人马全部被调去围剿金铭尹和江如月了。
他们打量了一下村口处站在队伍前面的安逸和林牧之,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人都穿着粗布的军服,便知道他们是当地的团练,平时老爷惯了的兵痞架子马上就摆出来了。
为首的一人一脸不耐烦的挺枪指着安逸,喝道:“你们哪个团练麾下的?成都府守备署衙在这儿执行剿匪公务,无关人等都给老子闪开!”
安逸费尽心思才把五谷教的教众给收拾了,又搭钱又出力的,这夏昂可倒好,来了个官匪勾结不说,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来村子里折腾。一路上这样想着他本来就窝着火,现在被这大头兵拿枪那么一指,心里这火气腾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用马鞭往前一指,转头对林牧之怒声道:“林将军,把这几个荼毒百姓的东西,给我捆起来!”
那些个骑兵看到林牧之带着几十个军士围上前来,才发觉事情不对,
“你是谁?你不能抓我!我是守备署衙先锋营的总旗官,你一个团练,凭什么抓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军士用绳索从马上套了下来,按在地上捆了个结实,从身上抽出一块黑布,把嘴堵了个严实。
“安大人啊....您可回来了.....”
原本被那些个骑兵吓的像鹌鹑一样蹲在中间的村民百姓,看到那些人被安逸捆了个结实,这才一个个站起来,赶忙跑到安逸这个大救星的马前哭诉着。
“大人,他们把我婆娘杀了啊....”
“安大人,我哥也被他们砍了....”
安逸被他们这七嘴八舌的说的一句也听不清,只听到这家那个死了,那家这个没了,一时有些糊涂,连忙朝着这些村民压了压手,朗声道:“诸位,你们一个一个说,我刚刚回村子,还不知道情况。”
“轰隆隆!”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后营的方向一声巨响,众人闻声望去,就看到那后营的方向一时间火光冲天,爆炸声就像打雷一样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的气浪像旋风一般,将地上的残叶卷到高高的空中。
肯定是江如月和铭尹他们那边出事儿了!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安逸赶忙翻身上马,朝着身旁的林牧之一挥手,
“走!后营!”
且说这江如月火把刚刚丢出去,就翻身往矮坡下面跑去,但仍然还是不免被强大的气浪掀了个跟头,重重的摔在金铭尹旁边,捂着尾骨直咧咧嘴。
金铭尹连忙凑过去扶他起来,检查身体上的伤处,还好看了半天仅仅只是胳膊上在滚下山坡时候,擦出了些皮外伤。他看着矮坡上喷吐而出的巨大的焰浪,连忙问道:“如月哥,你把所有的*都撒出去了?”
江如月一边揉着尾骨处,一边点点头道:“嗯,我又不知道这*这么大威力,怕放少了没效果。”
金铭尹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他这小屋里的*都是精心提炼过的,威力比一般的*要大的多,而且那屋里的这种*足足有上百斤,竟然全被江如月撒出去了。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拿漫天的火光说道:“这么多的*,只是让你擦破点皮,等这事儿过去你可要好好去庙里烧烧高香了。”
说的江如月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你听!”
忽然,金铭尹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是逸哥回来了吧!”
金铭尹一脸欣喜的朝江如月说道,
江如月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的听着远处。透过大火吞噬着房屋劈里啪啦的杂乱声,依稀可以听到阵阵的喊杀声掺杂其中。
江如月那被*熏的黑漆漆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
“哈哈!是安兄回来了,走!我们绕回去!”
安逸带着人马冲进军营,来到校场的前面,就看到那地上爬着那被气浪掀翻的正是夏昂和几个亲兵。
夏昂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后营处火光冲天,他那一百来号骑兵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一身血迹的伤兵,互相搀扶着,从后营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看样子,今晚自己带的所有人都已经折在这小小的松岭村了。这下也别提什么功绩了,就连江宁村的那次恐怕也付诸东流了,回去就等着向老指挥使请罪吧!
想到这儿,夏昂甚至有些不胜唏嘘,刚想学着那上方谷里的司马大都督仰天长啸一声“上天助刘不助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后已经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那华阳县团练使安逸,高坐在马上,一脸铁青的看着他。
第五十六章 谁也保不了你
第五十六章·谁也保不了你
安逸看着后营处熊熊的火光,心头一紧,不知道金铭尹和江如月两个人是否无恙,连忙让林牧之带人去后营查探。顶 点 X 23 U S
然后用充满冷意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马前的夏昂,
“统统拿下!”
安逸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军士手里缠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绳索靠上前去。
“谁敢!”
夏昂这个时候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支起身来,“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安逸等人喝道:“我乃成都府守备将官夏昂,堂堂四品朝廷命官,没有四川都指挥使司的谕令,谁敢动我!”
安逸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朝廷命官,纵容五谷教四处作乱,残害百姓不说。还深夜带兵,搅扰村庄百姓,擅闯我军营,治不治你的罪那是朝廷的事,先跟我明天见了指挥使再说!捆起来!”
说着,周围几个五大三粗的军士一拥而上,卸了他手里的着佩剑,捆了个结实丢在地上。
“逸哥!”
安逸抬头望去,看到林牧之带着金铭尹和江如月从远处走了过来。
看到他们两个没事儿,一时间十分欣喜,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激动的抱住了他们两个,“你们两个没事儿就好啊,这么大的火是你们两个搞得?”
金铭尹有些无奈的朝着江如月撇撇嘴,对安逸道:“如月哥这个‘大礼花’放的,不仅把我半个月的‘存粮’烧了个精光,还差点把这后营炸上天去。”
“不过,也得亏了如月哥脑子活,不然逸哥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们了。”紧接着他又眉飞色舞的夸起了这一脸黢黑的江如月。
安逸听罢拍了拍江如月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是我的问题,悔不听君言呐。”
江如月笑了笑,看着那被捆在地上的夏昂,对安逸道:“如果安兄不走,我们还不知道这狗官演的一出杀民冒功的好戏!”
“杀民冒功?”
安逸听他说的有些疑惑,不过想起刚刚进村时候,围着他的村民哭诉的那只言片语,心中大致猜到了一二。
江如月指着夏昂冷哼一声道:“安兄,你可知这狗官为何走这一遭?那是来拿这松岭村百姓的人头,来涂他的功劳簿呢!”
安逸虽然从小生在官宦人家,对着官场的黑暗、对百姓和底层的盘剥也是有所耳闻。但是真正亲身所临这些血淋淋的事情时,难保心中不会有些起伏。
听完江如月所说,一时间他感到胸腔里充满了怒气,像一颗点燃了引线马上就要爆炸的火雷,看着夏昂怒声道:“你!你还是个人吗?你他妈坐的这些个亏心事儿,晚上就不怕有厉鬼缠身吗?”
夏昂看到安逸怒不可遏的样子,反而奸笑了起来,那笑中挤压着嘲讽,不安,恐惧,掩饰,这一切使他的笑显的生硬的如同抽搐,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的好象个圣人,这群贱民,就是死了变成鬼,也是一群孤魂野鬼,他们能拿我怎么样?你能那我怎么样?你不过是侥幸讨得蜀王一时欢心,委了你个不入流的小吏,我就是把他们全杀光了,你弹劾我的奏章也得先从我守备署衙的文案上过!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的一句话,朝廷就会摘了我头上的乌纱吗?别做梦了!”
他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竟狂暴的像一只在低吼的野兽。事情闹到这一步,他心里也知道恐怕没那么容易收场,但是长期以来对于百姓和这些底层小吏的不屑,让他根本就没把安逸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曾子仁的吩咐,恐怕安逸当初连想见他一面,都是不可能的。
然而现在在他看来,安逸却站在她的面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大放厥词,甚至对他横加斥责,这让他很是无法接受。
不过,就是个泥人听了夏昂这番冷嘲热讽也难免冒出三分火气,何况安逸刚才早就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恼火,听完了他讲的这些话,一时更加的怒不可遏,指着夏昂怒骂道:“夏昂!我安逸告诉你!别说你是个什么狗屁四品的武官,你就是王京里的五军都督,老子也一定请下圣旨砍了你的狗头!”
然后他朝着一旁的军士把手一挥,“把他给我带下去!看紧了!丢了他我拿你们试问!”
“是是!”
这些军士还从没见过团练使这么大火气的样子,赶忙应承着将夏昂带了下去,不敢有一丝怠慢。
那夏昂一边挣扎着,一边嘴里还一直高喊着“你动不了我的!”,然后被两个军士到拖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江如月看了看脸上怒气未消的安逸,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如月,有话就直说吧。”江如月这小表情刚好被转过脸来的安逸看在眼里,他平复了一下刚才愤怒的心情,朝江如月道。
江如月点点头说道:“说句你不爱听的,刚才夏昂说的确实是实情。我们属于品级之外的武官,就算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奏折也得先过守备署衙然后才能到达朝廷的手里,且不说例如曾子仁之流会不会从中作梗,就算一切顺利,朝廷同意发还‘三司’会审,那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儿了,人证物证恐怕早就被他一扫而空了。
“更何况......”江如月顿了顿接着说道,“更何况刚才的大火,那周世表恐怕早就被化为灰烬了。”
听完他的话,安逸低着头没有应声,他心里明白江如月说的都是事情,如果想借助此事致夏昂于死地,就必须速战速决,久拖下去恐怕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现在连周世表都已经没了,想要速战的条件都没了。
安逸这样想着,慢慢陷入了沉思,
忽然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江如月,表情里充满着狡黠,江如月甚至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线光,
“如月,明天我带着铭尹,你们三个跟我都指挥使司走一趟!我要让曾指挥使,亲手斩了他夏昂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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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四川都指挥使司
内厅
“你这一大早急匆匆的跑到我这儿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事吗?”
曾汉儒端坐在正厅前的太师椅上,把手里的公文丢在几案上,抬头看了一眼躬身在前的曾子仁问道,
曾子仁笑着连忙从侍女的手中接过茶盏,轻轻的放在老爷子的桌前道:“可不是嘛,上次您岂不闻那江宁村匪患,夏昂将军可是连夜就赶了过去,不仅击溃的匪众,还将那匪头枭首示众,江宁村的百姓无不击掌顿足念您指挥使大人的好呐,都说您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曾汉儒听儿子说完,那布满沟壑的脸上也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他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说道:“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这不,昨晚松岭村又有流匪闹事,夏将军那可是连夜就带着骑兵飞奔过去了。”曾子仁在一旁眉飞色舞的给老爷子比划着夏昂如何如何英勇,如同当时他亲临现场一般。
曾汉儒忽然皱了皱眉头,问曾子仁道:“我听说最近有那个什么五谷教的人经常骚扰各个村落,这两次突如其来的匪患,是不是和这五谷教有关?”
五谷教的声名鹊起已经是多年前的事儿,曾子仁和曾汉儒是早就知道的,只不过第一他们不是村子里的村民对这五谷教有着直观的接触,第二他们也不是五谷教在朝廷里拉拢的对象,所以对这个五谷教仅仅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
曾子仁听着老爷子说这话,赶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倒不是有心护着五谷教,他怕老爷子听说下面五谷教骚扰村民百姓,下令各营随时待命围剿闹事的教众,那夏昂就没得“匪”可以剿了,夏昂一没了功绩,自己腰包里的银票可就要少了。
“父亲,据儿所知,这两次的匪患,均是西北那边战事不断,逃窜到咱们成都府来的流民,他们聚众闹事,干的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跟五谷教是没关系的。”曾子仁在一旁给老爷子解释道。
曾汉儒那总是带着凌厉的眼里,渐渐有了些缓和的说道:“是这样那就好,告诉夏昂,剿匪归剿匪,但是对于村子里的百姓一定要安抚,要让百姓觉得官府借着剿匪的名义,搞那些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事。”
曾子仁看到他的面色稍有缓和,自是窃喜,心道这回算是碰到老爷子心坎儿上去了,连忙趁热加了一把火,“父亲,儿子觉得夏昂将军可以作为您身边的都指挥佥事的候选人,再细细参详一下。”
曾汉儒看向自己这个儿子,没想到多日不见竟是成熟了许多,知道推荐人让自己参详,而不是直接伸手管自己要官了,他满意的点点头,心里虽喜,面上却仍是古井无波的样子,应了一声道:“嗯,这个我会考虑的。”
不消说,这话一定是曾子仁那个小妾杨氏教他的了。曾子仁见父亲对一直都不是很认可的夏昂升任佥事的事情都算是表了个态度,心里自然是十分的欢喜,暗道没想到这杨氏教的还真好使,不由的有些得意忘形,他紧接着对父亲说道:“父亲,那您看儿子今年也快要到那而立之年了,能不能给我也委一个差事?我保证好好做事,绝不给您丢脸。”
曾大指挥使听完这句话,原本已经喝到嘴里的茶,一下子被落到了嗓子眼里,呛得他剧烈的咳着。一旁的侍女连忙轻抚着他的背,好不容易才让他喘着粗气,渐渐的平复下来。
曾子仁在旁边还一脸的茫然,刚才还好好的,一脸微笑的老爷子怎么听说自己要个官,就这么大反应。
曾汉儒连喝了两口茶,这才缓过劲儿来,心道他刚刚还说这子仁成熟了,幸亏没夸出口,马上就伸手朝自己要官来了。不过能有长进已经实属不易,对他也不能要求太多,所以还是强压想要呵斥他的冲动,淡淡的朝他摆摆手道:“你的事,再议!先出去吧。”
曾子仁见到老爷子已经对他下了逐客令,也不敢再提,只得起身拱拱手,躬身退出了正厅。
每每提到这个事,总是吃个瘪,曾子仁甚至都有些习以为常了。今天还算是态度好的了,要是放在以往,他知道父亲一定会拍案而起,大怒着让他自己去参加科考,自去博个功名。
其实曾子仁心里很明白,周围的人包括夏昂以及各营的武官,见到自己都客客气气的一副鞍前马后的样子,还不就是因为老爷子头上戴的是顶指挥使的帽子。不过老爷子岁数也大了,这都指挥使司能随意进出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的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已经而立之年却身无尺寸之功的他,谁还会放在眼里?
但是恰恰曾汉儒又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一辈子以行得正坐得端自诩,总盘算着让他做个富家翁就足以。但是他恐怕不明白,有的东西,对于从有到没有的接受难度,比从没有到有的获取难度还要大得多。
“少爷,不好了!”
曾子仁闻声看去,只见那门房从外面急匆匆的跑到院里,本就心烦意乱的他被这门房喊着更是有些不耐烦。他抬起脚将这奔跑而来的门房迎面踹了个人仰马翻,皱着眉问道:“你号丧呢?喊什么喊!”
那门房也顾不得这曾子仁这一脚的疼痛,连忙从地上连滚带爬的拱起身子跪在地上,指着那门外对曾子仁焦急道:
“不...不好了!守备署衙的夏昂将军被一众村民绑着,就跪在咱指挥使司门口呢!”
第五十七章 借刀杀人
第五十七章·借刀杀人
曾子仁跟着那门房快步出府来看的时候,那都指挥使司门前的石阶下已经跪了一众披麻戴孝的村民。www.uu234.net村民们前面铺着七张草席,草席上那用白布盖着的赫然就是七具尸体,甚至门口的两尊石狮子身上,都被缠上了几圈白布。
看到有人从府衙里出来,那些村民更是哭喊声震天,尤其是跪在尸体前面的这几人,更是一个个哭的椎心泣血,以头抢地,嘴里大喊着冤枉,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夏昂则麻绳捆了个结实,低着头跪在台阶上,脸上鼻青脸肿的,嘴角还留着血迹,看来昨晚也是没少受安逸他们的折磨。
这曾子仁刚刚被自己老爷子打发出来,心里已是不快,再被这门房带出门来一看这群披麻戴孝的村民和跪在前面的夏昂,更加是感到胸中翻滚,气血上涌,他指着门前这些人怒声道:“这里是都指挥使司,朝廷府衙重地,你们在这里又哭又闹的,还把这朝廷命官绑在门前,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门前的这些村民被曾子仁这一下喊得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不少,对于官家与生俱来的畏惧,是深深的写在他们骨子里的。逐渐的,只剩下断断续续的低声啜泣,仍然跪在府衙前不肯离去。
这跪在前面的夏昂一听这声音,抬起头一看,果然是熟悉的面孔,他连忙朝曾子仁哭丧着脸道:“曾少爷救我!”
曾子仁瞥了一眼他,皱了皱眉头,“给他松绑!”他示意门前的侍卫,打算先把夏昂放开再说,
“不能放!”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曾子仁抬头一看,只见那安逸一身素色锦袍从后面走上前来,身后还带着个一身紫黑色衣袍、拿着短弩的男子和几名侍卫。
“又是你!”
曾子仁看到安逸的样子,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他就感觉到自从安逸来到了这成都府,不管干什么都能被他插上一脚,不用多问,这夏昂昨晚肯定在松岭村又是栽在他手里了,他有些愠怒的说道:“哼,你安逸是何身份,绑着一个四品守备将官来都指挥使司门前闹事,你有几个脑袋够我砍!”
安逸看着这一脸怒气的小少爷,冷哼了一声,指着夏昂说道:“在下华阳县团练使安逸,我不认得什么守备将官夏昂,我只知道此人是昨夜在我驻防村落戕害百姓、私闯军营的乱匪!”
然后他朝着曾子仁一拱手,“不知道阁下官居何职?不问是非,出来就要摘了在下的脑袋!”
这一句可是把曾子仁给呛住了。
安逸明显就是吃准了这小少爷无非就是借着曾指挥使的名声作威作福,自己本身是没有官职的。虽说按照朝廷的官制来说,安逸也是不入流的小吏,不过对于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曾子仁,见面照样还是要被叫一声大人的。
曾子仁听完憋得一脸通红,但是却说不出来一句话。你让他说什么?说自己是指挥使的儿子吗?那可真的是要被传为笑柄了。
“把这一群闹事的乱民,都给我抓起来!”
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该怎么答上安逸这句话,索性就干脆不想了,朝着身后府衙里的侍卫一挥手,直接就要下令抓人。
安逸早就知道曾子仁最后要来这套,不消他说,身后早已做好准备的的金铭尹带着几个人直接就把腰间的短弩抽了出来,对准那些拿着胯刀,想要冲上来拿人的侍卫。
一时间两方人马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都给我住手!”
曾汉儒苍老却不失厚重的声音从都指挥使司里传了出来,递到了府门前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一身红底缂丝官袍,胸前一幅豹样补服,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走了出来。
安逸倒是第一次见这位老指挥使,充满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早已是沟壑纵横,浑浊的目光中却带着专属于行伍中人的那种坚定和不容置疑。
他往身旁压了压手,示意金铭尹他们几个把手里的短弩放下,毕竟他们今天还是主要来找这位指挥使大人解决问题的。
台阶上的侍卫们当然还是以指挥使的话作为第一军令,连忙将胯刀收回腰间,撤到一旁。
曾汉儒走到台阶前,看了看前面被绑着的夏昂,又扫了一眼府门前这披麻戴孝的几具尸体和一众跪着的百姓,面色铁青的问安逸道:“如果老夫没猜错,你应该就是那个新来的华阳县的团练使吧。不知道你今天在老夫这指挥使司的衙门门前大闹,所为何事?”
都指挥使可是朝廷三品封疆大吏,一大清早出门就见到这满眼的孝袍和地上的七具尸体,难免的心中有些不快。
安逸听曾汉儒这么一问,心里也是不慌,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卷有些泛黄的宣纸,两步走到台阶下,一撩这身下的衣摆,跪在台前,将这卷宣纸举过头顶,朗声说道:“禀告指挥使大人,在下正式华阳县团练使安逸,现奉命驻防松岭村。昨夜在下驻防期间,遭到五谷教众的突然袭击,仓促之下冒死抗击,方才得保百姓无一人伤亡。”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匪乱已被在下平定以后,成都守备将官夏昂突然率众前来,百姓和我们都以为是指挥使大人派官军前来协助我们追击逃匪,无不箪食壶浆、欢欣鼓舞,哪知道夏昂突然发难,杀戮百姓、火烧军营!以至于松岭村百姓数十余人侥幸从匪患手里逃得性命,却死在了官军的刀下,我营中十一名军士至今下落不明,军中所屯全部粮草、屋舍都被化为灰烬。在下斗胆率军将此贼擒下,带着松林村五百三十二户的万民书,听后大人发落!望大人明察!”
那列在门口两侧的侍卫见状,连忙快步小跑下台阶,双手从安逸手里接过这万民书,呈到了曾汉儒的面前。
“他说的可是实情?”
曾汉儒没有马上接过侍卫手里这封万民书,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夏昂,眼底处笼过一丝阴翳。
“不是的大人,我真的是去剿匪的,我没有.......”说着说着,夏昂的声音就渐渐的小了下来,并不是他已经放弃了辩驳,认罪待参,而是他看到老指挥使眼睛里的寒意愈来愈浓,已经冷到冻结了他那还打算申辩的喉结。
“这么说,确有此事了?”
曾汉儒缓缓的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过在场的人任谁都能看出来,他那鼓起的胸腔里填充的是慢慢的怒气。
忽地,他又猛然的睁开眼,转头看向曾子仁,“你可知道此事?”
曾子仁是被老指挥使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他可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恐怖的摸样,尽管脸上看起来古井无波,但是极具杀意的眼神已经从那黑色的瞳孔中四散而开,
“父亲,孩儿实不知情啊,我只是让夏昂去剿那收‘例粮’的五谷教,没有让他杀这些村名啊!”曾子仁被父亲这么一瞪,吓得腿都软了,哪还记得别的,往曾汉儒前面这么一跪,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那身旁的夏昂听到他连五谷教都供出去了,心中暗道一声苦,这个小少爷真是个扶不上墙的主儿,这个节骨眼儿上倒变成个实诚的乖孩子了。
跪在台阶前的安逸心中可是听了个明白,果然又是曾子仁想出来的馊点子,虽说这次可能不是专门针对自己,但是如果昨晚江如月不在的话,可能安逸就带着所有人调防双流村了,那到最后被夏昂一顿糟蹋不说,指不定这小少爷还得想个帽子给自己扣上呢。到时候自己可就百口莫辩了,驻防团练使能脱得了干系?恐怕不死也要扒层皮。
曾汉儒听完儿子的话,突然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问道:“子仁,你之前不是说这件事儿是西北的流民干的,和五谷教无关吗?”
曾子仁下意识的用手一捂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忙连连叩头道:“不是这样的,爹,您听我说,其实........”
曾汉儒没有听他说完,便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然后伸出左手,就欲要把侍卫手里那卷万民书拿在手中。
谁知道这跪在地上曾子仁并不解其意,还在自说自话的解释着:“爹,是这样的,当时.....”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曾汉儒这句话几乎是怒吼着嘴里喷到了曾子仁的脸上,吓得后者一屁股跪坐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的手臂因为恐惧在不停的颤抖着,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见过父亲对自己如此愤怒的吼过。
当然他要是像旁边的夏昂一样稍微多了解曾汉儒一些,就会知道这位老指挥使的愤怒中不仅饱含着失望,还带着一丝落寞......
其实这回还真有些错怪这位小少爷了,因为曾子仁的原意是让夏昂带着官军去剿五谷教,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妾杨氏和夏昂都是五谷教众。按理来说,杀百姓拿人头邀功的事儿,是杨氏给夏昂出的个馊主意,夏昂算把曾子仁的话阳奉阴违了。
不过最初夏昂邀功的动机也是源于曾子仁在没有得到老指挥使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许给他官职,还收授贿银,也合着不算是冤枉了他。
曾汉儒慢慢打开手里的这份万民书,暗黄色的宣纸上却没有一个字,只有五百多个大大小小的血色手印跃然于纸上。
安逸看到曾汉儒拿着万民书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便知道自己这份特别的“状纸”起到了应有的效果,他不着痕迹的撇了下头,朝着人群中一身白色麻布衣服,头上还扎着孝带的江如月使了个眼色。
江如月看到安逸的眼神,连忙授意,把双臂往前一趴,整个人拜在地上,大声的哭喊道:“唉呀,我们好惨啊,那匪人没有杀我们,官军却杀了我全家啊!”
他这哭声一起,带的前面几个跪在前面的逝者家属心里更是悲痛万分,一时间着台阶前伤心欲绝的哭声此起彼伏。
曾汉儒是从行伍一步步走到都指挥使的位置上的,听到众人这哭声,无法不让他想起那曾经血与泪战火岁月带给他,带给这个国家,带给这些百姓抹不去的伤痛。
他慢慢的把手里的万民书交换到侍卫的手上,将冰冷的目光缓缓的落在夏昂的身上。
夏昂抬起头,刚好碰上这老指挥使的目光,这陌生的目光让他整个人都若筛糠。以他对这位老指挥使的了解,宁愿这目光里带着愤怒、带着失望、带着冷漠,也好过现在带着的这种:
决绝!
“大人!大人!我跟了您鞍前马后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人!”夏昂看着一脸冷峻的老指挥使缓缓的从侍卫手中接过佩剑,他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试图为曾汉儒找一条放过自己的理由,
“太晚了,夏昂,众怒难犯啊。”
曾汉儒渐渐的从纹金剑鞘中一点点的亮出那夺人耳目的寒芒,淡淡的说道,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伴随着夏昂声嘶力竭呼喊的戛然而止,曾汉儒的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的脸抽搐着,一口口的往外吐着鲜血,不过很快,便没了动静。
第五十八章 父子
第五十八章·父子
一旁的侍卫从曾汉儒手里,将那沾着鲜血的佩剑接过来,很是小心的擦拭着,直到那佩剑又重新焕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方才交换到老指挥使的手上。www.uu234.net
随着夏昂的被杀,这府们前原本阵阵的哭喊声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安逸抬起头,看着台阶上已经被夏昂的死吓得浑身战栗,扶在漆木门柱旁的曾子仁,还有那脸上仍然还噙着些冷意的曾汉儒。
“团练使大人对老夫的处理,是否满意?”
曾汉儒将目光看向跪在台阶下的安逸,这安逸就感觉老指挥使的目光像是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盯得他浑身上下不自在。
从曾汉儒的话里,安逸能感觉的到,他虽然认可了夏昂的罪行,也认可了他们的“状纸”,但是他的所作所为让已常年这位身居高位的老指挥使,有种被人捏着手腕杀人的感觉。
然而安逸也是没有办法,事情不逼到这个份儿上,朝廷对于夏昂基本上是不会什么处理结果的,这一点恐怕曾汉儒也是心中有数。
安逸站起身来,毫不畏惧的迎上曾汉儒从他深邃的眼眸中射出来带着冷意的目光,朝着他深深作了个揖,答道:“安某代松岭村五百多户百姓,谢过都指挥使大人明镜高悬,为民锄奸。”
身后人群中的江如月见状,也连忙带着身边的村民,一个个头如捣蒜般的磕头跪拜。
曾汉儒没有再说话,将手里的佩剑重新插回剑鞘,
“扶少爷回府!”
给两旁的侍卫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朝着府衙内走去。
安逸看着曾汉儒略显沧桑的背影,再次作了个揖。先前的那一下是为了松岭村的百姓,这一下就是为了自己的内心。虽然夏昂作为曾汉儒的部将,是自己咎由自取,但是安逸今天的这一出,也让杀夏昂那把剑的剑柄上多了他的几个手印儿。不至于说是像曾子仁一样给自己小鞋穿,恐怕安逸自此以后也不会受这位老指挥使的待见了。
没错,曾汉儒这位都指挥使司这样看起来并没有蜀王和江云说的一样,是一个那么完美无暇的好官。但是在这个混沌的大夏官场,能有这么一位不是那么尸位素餐的人,已经是显得尤为可贵,所以自己才会第二次朝着老指挥使作了这个揖,因为他已经是属于这个年代里的好官了。
安逸身后的这些村民看到夏昂已经被就地正法,也都默默的起身收拾起了摆在台阶下面,用草席裹着的逝者尸体,他们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
不过这些打点妥当的村民却没有马上的离开,而是不约而同的走到安逸的面前,跪在地上深深的磕了个头,才一个个朝着松岭村的方向出城而去。
安逸看着这些村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朝堂之上那么多的官之楷模扶大厦于将倾,那么多的国士无双救万民于水火,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俯下高贵的身躯,替他们说哪怕一句话。
“逸哥,你这招真是厉害啊,逼着那都指挥使就把夏昂给砍了?”
旁边的金铭尹看到门前的那些侍卫纷纷收拢回府,自己也就放下了紧绷的神经,一脸崇拜的看着安逸道,
安逸苦笑着摇摇头,将目光看向正在孝衣孝袍脱下的江如月,反问道:“如月兄觉得呢?”
“我觉得啊,咱们营里这些松岭村的兵,调防的时候是不用还啦,但是以后你在这指挥使大人的升任名单里,恐怕也不会出现了。”江如月用手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笑着应道,
安逸没有应声,只是会心的笑了笑,也只有江如月才能一眼就洞穿自己的心思。
“铭尹你先回营里吧,帮助林兄和欣儿把营里的事务打理一下,我估摸着昨晚那一场大火,恐怕我们就不剩下什么了。
如月你去府库,趁着还没有新的守备将官上任,把我们的粮饷能预支多少就预支多少,全部拉回营里去,我相信他们现在这时候是不会为难我们的,不然新守备上任,恐怕又添变数。”
他吩咐着面前的二人,两人一大早就带着村民们来这成都府了,现在松岭村里还是一片狼藉呢。
“你不回去吗?”金铭尹问安逸道,
安逸朝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去王府看看影疏,你们先回吧。”
金铭尹和江如月对视一笑,会意的点点头,拱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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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指挥使司
正厅
“啪!”
一杯刚刚由侍女斟满了香茶的琉璃茶盏,被曾汉儒借着宽大的袖袍一把拂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吓得那侍女赶紧的跪到了一旁。
曾子仁任由那地上飞溅而起的琉璃碎片和滚烫的茶水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划过跪在厅中他的脸上。
但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甚至不敢用袖口去擦拭脸上的那一道道血痕。
他双臂微微弯曲的支撑着身体,整个人在曾汉儒的盛怒之下,抖若筛糠。
“这就是你给我推荐的好官!今天只是那个团练使在这儿,如果是蜀王在这儿!皇上在这儿!那现在门口躺着的,还会加上你的尸体!”
曾汉儒近乎咆哮着,将那一腔刚刚在人前无法释放的怒火倾泻而出,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去骚扰百姓,尤其是不要跟朝堂上的那些人勾勾搭搭!你呢?!”
说到这里他气得更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塞了他的咽喉,让他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一时却说不出来。
他在屋子里背着手踱了两步,才坐到身后的太师椅上,习惯性的顺手想拿起方桌上的茶盏,却才反应过来那茶盏早已被自己摔的粉碎。
一手抓了个空的曾汉儒稍有些尴尬,便将顺势那手转过来抚在自己的胸膛,渐渐平息了一下自己起伏的胸腔,然后指着自己头上的官帽,压着心底的不耐,说起了那些他不记得已经给曾子仁说过多少次的话:
“我们曾家的官做到这个份儿,已经知足了,已经到头儿了,我们现在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有我稳如泰山的在这把椅子上坐着,你也就才能衣食无忧,我对你要求的种种,无非都是怕你游手好闲的去惹事.......”
“够了!”
他的话被跪在地上的曾子仁突然怒吼着打断了,
“逆子!你说什么!”
曾汉儒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愤怒的指着还跪在地上低着头的曾子仁,他不敢相信这个声音是那个他从宠惯的儿子嘴里喊出来的,
“我说你够了!”
然而曾子仁马上就帮老爷子证实了下自己的耳朵,
他慢慢的从地上站起身来,脸庞上的那血渍未干的伤口,还不停的往下滴着鲜血,然后又被溅在脸上的泪水和茶水混合,这让曾汉儒看起来自己儿子整个脸都是猩红色的,好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从小到大,永远都是你想让我衣食无忧,你想让我做个富家翁,你什么时候问过我想什么?我不想活在你的影子里!”他用手猛地指向门外,“他们!他们所有人对我表面上的恭恭敬敬,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有个都指挥使的老子吗?”
“哐!”
曾汉儒左手作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强劲的力道砸的那四角榆木方桌吱呀一声响,吓得厅内的仆从和屋外的侍卫全都跪在当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你就去做啊!去考科举!去博功名!哪一样你能做的成?你不想活在我庇护下,那你就自己去证明给别人看!不要只会打着我的旗号作威作福!”
他指着儿子怒喝着,曾子仁甚至都能看到曾汉儒身边升腾而起的怒火,不过对于父亲的这套说法,他显得很是不忿,目眦欲裂的呛声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已经身居高位,却要我和那些贱民一样去考功名,去从最底层做起,难道用你权力所得的一切便利,不都该给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吗?为什么你只会指责我这不对,那不好,你有真正认可过我吗!”
曾汉儒是朝廷三品都指挥使,这种封疆大吏的身份让曾子仁与生俱来了一种凌驾在普通人之上的优越感,这种感觉对于安逸和高影疏来说也都不陌生,只不过曾子仁是居于安逸这种富家子弟和高影疏那样王朝贵胄之间,是大夏朝地方大员带给儿孙辈的普遍感觉。然而这却是从一个马前卒,一步一个脚印儿走到今天的曾汉儒所无法体会的。
但是包括安逸和高影疏在内,他们的内心深处都会在一段时期内有过想要挣脱父辈的庇护,从而证明自己的**。只不过老来得子的曾汉儒从小的娇生惯养,使得曾子仁的这一时期、这一**特别的长久、又特别的强烈。这既是曾汉儒的失败,也同样是曾子仁的悲哀。
曾汉儒直到今天夏昂的这件事,才真正成为他们之间父子矛盾的*,也看到了曾子仁内心不满的冰山一角。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允许自己的儿子践踏了自己作为父亲的尊严,他怒不可遏的用已经气到发抖的手,指向门口,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滚!”
曾子仁抬起头看着从未感觉如此陌生的父亲,嘴角泛起一丝苦意,他一把甩开打算前来扶他的侍女,转身朝着厅门外走去.....
成都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因为秋日的肃杀气氛而有所减少,这个西南重镇从来都不缺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曾子仁走在这繁华的成都街头,却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孤独过。昔日的曾大少爷,居然身边连一个侍从都没有带,满脸污血的独自走在回曾府的路上。
可能自己一直都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吧,只不过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往日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王管事,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曾子仁冷笑着自语了一句。
他低着头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面前横着两双官靴。抬起头一看,是两个一身深蓝色袄袍,腰间挎着一口官刀,一副侍卫模样打扮的人。
曾子仁看到二人挡在自己的去路当中,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我跟老爷子这一闹翻,还人人都想在我头上踩一脚了?”
那两个侍卫却没有接茬,而是朝着曾子仁一拱手道:“曾少爷,我们家大人有请。”然后将手指向一旁逸仙楼的方向。
曾子仁看看一旁熟悉的楼宇,又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两个人,有些不耐的道:“我哪知道你们家大人是谁?你们两个给我让开啊!”
前面两个侍卫看到曾子仁没有跟他们走的意思,便四目相对的一点头,齐声道:“少爷,得罪了!”
说完就齐身向前,将那曾子仁连拉带架的往逸仙楼拖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第五十九章 承宣布政使
第五十九章·承宣布政使
曾子仁被这两个侍卫一直架上三楼,拖到这天府阁的门前方才止步。www.uu234.net
其中一个侍卫缓步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阁门,小心翼翼的朝着天府阁里面问道:“大人,曾少爷已经带到了。”
一路上来闹腾个不停的曾子仁这时倒是安静了下来。因为他心里明白,成都府能坐到这天府阁里的就是那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猜也猜得到。
蜀王已经奉命北上,至少不会是他,那么曾汉儒就更加不可能了,剩下的人里还能带上官家侍卫的就只有.......
他找我干什么?曾子仁心里难免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半晌之后,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天府阁里传了出来,
“进来吧!”
得到里面人的许可,那侍卫才带着曾子仁推开阁门,走了进去。
一进着天府阁,曾子仁就看到那一副花梨木的镂空雕纹茶几旁,席地而坐着一个身着拢墨色锦衣,玄纹云袖的老者。那人虽已是两鬓斑白,但是古铜色的脸上却嵌着一双闪亮的眼睛,显得精神矍铄,没有一丝苍老的模样。
曾子仁看到那人的样子时,自然是认得的,他便是那原华阳县令竹取的父亲,现任朝廷钦命四川承宣布政使—竹宗臣。
“竹大人若是找晚辈有事,着人去通禀一声便是,何故要派人将在下从街上绑了来。”曾子仁一边用那宽大的袖袍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朝着竹宗臣抱怨着。
竹宗臣看着这位一脸埋怨的小少爷,也是不温不火的轻轻笑着道:“曾少爷莫与下人计较。”说着,他朝着曾子仁身后的两个侍卫推了推手,那两个侍卫随即会意,躬身而出,将阁门从外面掩上。
“来,曾少爷先擦把脸吧。”他示意一旁的侍女递给曾子仁一副手巾板儿,
曾子仁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很少主动跟他们都指挥使司打交道的布政使大人,然后才从侍女手中接过手巾板儿,把自己满是污血的脸擦了个干净,走上前去,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竹宗臣的对面。
竹宗臣依旧保持着脸上那标志性的笑容,慢慢的曾子仁面前的这翡翠茶盏斟满,然后用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曾少爷且尝尝,极品秋茶。”
曾子仁看了看他,拿起面前这精致的茶盏浅斟了一口,轻笑道:“布政使大人何必故弄玄虚,这不就是一般的铁观音嘛!”
“此言差矣!”竹宗臣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道:“这种铁观音最好的吃茶节气就在寒露时节之后,由处子的舌尖摘取那最新鲜的芽叶,然后存放在处子的酥胸上,通过体温进行茶叶的‘初烘’,茶香之中又萦绕着淡淡的**,妙不可言呐。”
一边说着,一边还眯着眼咂了咂嘴,好似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竹大人费尽心思的把在下找来,不会就是想要给晚辈介绍你这‘处子茶’吧?”曾子仁有些不耐的问竹宗臣道,
竹宗臣仍然是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好似在自说自话的问道:“曾少爷可知这采茶的精髓在哪儿?”
曾子仁见他也不正面答话,心中已稍有些恼怒,但是竹宗臣既是他的长辈,又是这四川名义上品级最高的地方大员,便也不好直接冒犯,忍着心中的火气答道:“那采茶都是些茶工茶女所做的粗活儿,我哪里知道!”
竹宗臣当然听出了这小少爷急促话语中的不耐烦,他慢慢的拿起那翡翠茶壶,将曾子仁面前这饮了一口的茶盏斟满,若有深意的盯着他道:“那就让老夫来告诉你,开的越大、越漂亮的叶子下面的芽茶越苦,反而是那些带着焦黄、窄小的叶子下的茶芽又香又甜。
知道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叶子越大,把原本应该给茶芽的阳光、雨水以及一切上天的恩赐,全都遮住了。”
竹宗臣看着他的眸子,如同深渊一般深邃,让曾子仁一眼望不到底。
不过曾子仁听完他的话,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这位布政使大人的意思,只不过他脑海里还不敢这样去想,换句话说就是他还没有说出来的勇气,需要假他人之口。
“曾指挥使老了,西北战事吃紧,现在朝廷和百姓需要的是更年轻、更有勇气的人。”
很明显,竹宗臣愿意做那个被他借走嘴的人,他的话就像是一颗火星,正在一步步丢进曾子仁这捆干柴里。
“大人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御史,我爹...只是想让我做个富家翁罢了。”
然而曾子仁这捆柴火,看起来有点受潮。
竹宗臣却没有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他的目光就像是一直无形的手,正抓着曾子仁那刻意回避的眼神,“你真的以为,曾大人不在任上了,你还能安稳的做个富家翁吗?你躲到乡下,也许平静个一二年,但是之后呢?你的所有财富、女人、田地这一切的美好,在没有权力的保护下,都将会变成你的催命符!”
曾子仁瞳孔中闪过一丝慌乱,人走茶凉的道理他岂能不懂,在没有父亲三品大员这顶乌纱帽的庇护下,他的一切财富都会成为别人予取予求的肥肉。
他眼中的这些细微变化,那里逃的过竹宗臣这只老狐狸,他打算给这捆受潮的柴火填上最后一把火,
“今晨那些围在贵司门前的百姓,我想曾少爷还应该历历在目吧。如果有一天,成都守备将官带着人马,闯进了你的庄园,那少爷觉得自己会不会是跪在阶下的那个呢?”
说到这儿竹宗臣忽然顿了一下,然后俯过身来,沉声接道,
“还是干脆就是盖在白布下的那个?”
“腾!”的一下,曾子仁心里这一捆哪怕还带着些潮湿的柴火,已经被竹宗臣这把例外透着精明的烈焰给点的熊熊燃烧起来,慌乱的神色已经毫无遮掩的爬满了他的脸庞。
但是曾子仁又很是无奈的摇摇头,感觉心里十分的矛盾,他低头皱着眉对竹宗臣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想让曾家到最后落到那步田地,但是没办法啊,我身无尺寸之功,父亲又不听我的劝.....唉......”
竹宗臣看着他的样子,伸过手来轻轻的拍了拍曾子仁的肩膀道:“我说过,曾指挥使已经老了,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恐怕是为时已晚。而曾少爷你却是个年轻的晚辈,为什么不去挣些个功绩,让朝廷赏你个一官半职的,这样既能挽救家族于水火,又能让曾老大人对你另眼相看啊。”
曾子仁听完他说的话,目光显得有些黯然,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太平年月,我上哪里去找什么功绩。再说了,多大的功绩,才能让朝廷知道,而不过我爹这关?”
竹宗臣嘴角轻轻上扬,心道这小少爷总算是说道点子上来了,他故作恍然道:“对了!你不提,我倒是还想不起来,我这里倒是有一桩天大的功绩送给你,不过却有些难处......”
曾子仁听的眼前一亮,直接忽略了竹宗臣的后半句,追问道:“布政使大人说要送在下一份功绩?敢问是什么功绩?”
竹宗臣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慢慢地俯下身,用手遮在嘴边,低声道:“本官据可靠线报,那五谷教被那团练使安逸搅了一遭之后,自知是暴露于朝廷的眼前了,所以干脆不做不休,在成都府、龙安府与陕西行省的三边交界处集结了约有两三万人马,看样子是要有大的动作。”
“如此可是当真?大人为何不去找我爹派兵去围剿?”
竹宗臣听罢摆了摆手,带着无奈的表情说道:“曾少爷应该比我了解你们家老爷子的,没有朝廷的旨意,他会肯出兵吗?”
曾子仁眼神有些暗淡了下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沮丧的说道:“那大人为何故说是送给我的功绩?这不是存心拿在下打趣嘛。”
看着曾子仁的样子,竹宗臣不觉有些好笑,心道这位喜形于色的小少爷,倒还埋怨起他来了,
“五谷教的这些人马,其实就是当地的流民、山匪,两三万人皆是乌合之众,只需三五千官军即可让他们一触即溃。事成之后我帮着你给朝廷润色一道折子,就说少爷你奋勇无敌,剿杀乱匪十余万之众,保的成都、龙安两府的太平安宁。到那个时候,这成都守备将官的位子,非你莫属啊,这还不是一份天大的功绩?”
听到成都守备这四个字,曾子仁的眼里简直要放出光来,连忙拉着竹宗臣的衣袖说道:“既然如此,大人可否借我些兵马,不消多,三千轻骑即可,我定能剿了那五谷教的乱贼!”
竹宗臣一脸苦笑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着急,“曾少爷莫非是不知?本官乃一方布政,除了身边这几个是侍卫,手里哪有半点的兵权呐?不过你父亲那里倒是有一样东西,有了它,莫说是三五千轻骑,就是调动这四川行省的数万驻军,也不在话下。”
曾子仁从小在都指挥使司长大,自然知道竹宗臣所指的那个东西。
“你是说....虎符?”
小少爷也总算是开窍了一会,竹宗臣点点头应道:“没错!就是虎符,你只要把这虎符悄悄的借出来两三个时辰,调动成都先锋营的轻骑将那五谷教乱飞剿他个一干二净,再悄悄的将虎符放回,我想到最后你父亲恐怕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收到了朝廷嘉奖你的通令了。”
“好!”
曾子仁重重的点了点头,要是说一炷香之前的他还是一脸的黑气,那么现在就完全已经是满面红光了。
竹宗臣看到曾子仁已然同意,便又恢复了那标志性的笑容道:“三天之后,亥时,我会派府里的人再成都西郊等候公子的大军,带公子前往五谷教屯军所在,万望公子将此事保密,尤其不可告知老指挥使,不然这大好的功绩,恐怕就要拱手相让不知何人了。”
曾子仁站起身,朝着竹宗臣深深的作了个揖,称谢道:“感谢大人提携之恩,布政使大人放心,晚辈一定依大人所说。日后若有用到晚辈的地方,请大人尽管开口,晚辈定当在所不辞!”
竹宗臣也赶忙站起身,走到曾子仁的面前,将他的手臂轻轻托起,“子仁不必如此,若要论辈分,你少不得还要叫我一声大伯,有如此好事,当然是先给我的贤侄你了!你也回去好生准备,老夫就在此先预祝你凯旋而归,曾将军。”
竹宗臣最后那句曾将军,真的是把曾子仁喊得骨头都轻了二两,他赶忙再次拱手称谢,然后才向竹宗臣道别,小心翼翼的躬身退出了天府阁,满面春风的奔着楼外而去。
天府阁的栏杆处,竹宗臣看着曾子仁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了.....
第六十章 兄弟俩
第六十章·兄弟俩
安逸来到这王府门前翻身下马,这巍峨的蜀王府并没有因为高由弘的离开而变得萧瑟。门前两个皂袍小厮用竹扫把,扫着门前的落叶,两座石狮子仍在尽忠职守的把这府门。
他正欲要牵马走进府门时,就看到王府的院墙拐角处,有个黑影探头探脑的向他张望着,看到安逸望向他们,有赶快的缩了回去。
安逸心里泛起了疑惑,他皱皱眉头,顺手将马缰拴在石狮子的那口獠牙上,然后贴着墙根儿,一步步的朝着看见黑影的拐角处,猫着腰摸了过去。
墙拐角处那黑影把头缩回去后等了许久,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动,便打算再次把头抻出去看个究竟。
谁知道他刚露出去半个脑袋,就被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按在了脖子上。
“哎呀哎呀!好汉放手!”
安逸一手按住他的脖子往前一提,另一只手则将他的手臂反向的弯过身后,痛的他直咧咧嘴,慌忙告饶。
“哪里来的小蟊贼,在王府周围探头探脑的想干什么!”
安逸脚尖轻挑,将那人踹出了一个踉跄,一头栽在地上,捂着自己刚才被安逸别过去的胳膊,直抽冷气。
猝不及防的被安逸踢了这么一个跟头,让他感到十分的愤怒,一把抽过藏在靴子力的这把匕首,就准备爬起来在安逸的身上扎个窟窿。
安逸自然是看到那一脸青年面孔的人,握着手里的三寸短锋,他侧身后退了一步,双手成掌,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威胁。
谁知道那人看到了安逸的正脸后,一脸的惊讶,慌忙将匕首又别回了靴子里,朝着安逸拱手躬身道:“团....团练使大人!属下有眼无珠,刚才没有看清大人的样子,实在是该死!”
安逸仔细看了看他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能叫自己大人的,那估计就是团练军营里的兵丁了,于是便问道:“你可是松岭村团练军营里的人?”
那人忙答道:“是的大人,在下刘大,是铭尹哥让我带着人来潜在王府周围,观察往来人等的。”
“哦,我记起来了。”安逸恍然道,还是高影疏被曾子仁暗算那次,他给金铭尹下的令,派人过来暗中保护高影疏,以防止王府内有人心怀不轨的。
“你去见过高小姐了吗?”安逸接着问道,
刘大听了他这话,憋得一脸涨红,腼颜道:“我....我们说要进去找高小姐,结果被那侍卫拦在门口,还好一顿揶揄。这王府重地我们又不敢翻进去,高小姐又不曾出府,所以....所以至今我们也没有见到高小姐。”
安逸听完他倒苦水一般的说完,不觉感到有些哑然失笑,问他道:“那你怎么不回去找金铭尹或者我呢?”
刘大挠了挠头道:“我.....我怕挨骂。所以我带着他们就就在王府周围的树梢上观察府内的情况,所有进出王府人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会记在心上,如有异常就回去禀告大人。”
说着,这刘大朝着王府院墙外的几排杨柳树的方向吹了个口哨,安逸就看到那原本一片油绿之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七八个黑衣人影,一溜小跑的来到这刘大身旁站定。
看向他们时,刘大的脸上已然时没有了刚才的那份腼腆,“这位就是我们的团练使大人,快快见过大人。”
“见过团练使大人!”
几人一听眼前的这人便是团练使,连忙朝着安逸躬身拱手道,
安逸看着这七八个精瘦的少年,心道这金铭尹怎么就派了这么几个人来,
一旁的刘大好像看出了安逸心中所想,连忙解释的说道:“大人,您别看我们只有这几个人,但是都是铭尹哥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身手不凡。那江秀才还说王府周围不宜围着太多的人,说容易适得其反,就我们几个就足够了。”
江秀才,这应该就是称呼江如月的了,安逸摸着鼻子笑了笑,心说这些个青年还真是淳朴的有几分可爱,拍着胸脯说自己身手不凡,完全忘了刚刚被他几下拿住的事儿。
他点点头道:“好,那你就让他们继续隐蔽吧,身手不重要,重要是的药机灵着点。这儿人多眼杂,别让人家看到我们这么一群人聚在这儿,我此番前来正好要去王府里,你就跟我进去吧,我带你见一下高小姐。”
“遵命!”
刘大应声着,然后示意周围的几个黑衣人各归各位,自己则跟在安逸的后面,朝着王府的大门走去。
府门前的侍卫自然是认得安逸的,只是对他后面这个一身夜行服的刘大皱了下眉头。
“哦,这个是我的侍卫,不必担心。”
安逸笑着主动向侍卫解释了下,然后迈步走进了王府。身后的刘大很是狐假虎威的朝着侍卫轻哼了一声,也紧跟着后面走了进去。
不知道为何,安逸没有看到上次出来接引他的那个周管家,不过他猜想影疏这会儿应该在书房吧,反正也是知道路,自去便是。
穿过长廊的时候,安逸看着身后的刘大忽然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人,便随口问道:“刘大,你可是金珠村人?”
那刘大听到安逸的问话,连忙把沉浸在蜀王府恢宏气势里的眼神收了回来,点头应声道:“是的大人,我是跟着铭尹哥从金珠村出来的。”
“那你可认识金珠村的刘二?”
刘大一听这人名,赶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不认识,我没见过那个泼皮。”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好像自己说漏了嘴,右手下意识的捂在了嘴上,却捂不回来已经脱口而出的话了。
安逸心道这刘大的说谎技术也太差了吧,别的不说,就这俩名字一个叫刘大、一个叫刘二,说没有关系估计都没人信。
他没有应声,只是就这样面带笑意的看着刘大。
刘大看着安逸这表情,知是躲不过去了,才耷拉着脑袋吞吞吐吐的说道:“嗯.....是......刘二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只不过铭尹哥说不让我在大人面前提起他,说他曾经惹恼过大人。所以那泼皮现在还在金珠村呢,没有带他来成都。”
原来是这个样子,怪不得听到刘大的名字,能想起来那刘二呢,居然是兄弟俩。不过这两兄弟真是性格迥异,一个是老实巴交的淳朴山民,一个却又是个泼皮无赖。
想到这儿,安逸朝他笑了笑说道:“我记得我答应过你弟弟,只要他协助我们调查那个原来华阳县令竹取,我就对他既往不咎。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话呢,何况你弟弟有个开锁的好手艺,不妨将他从松岭村带来,说不定以后还能有大用呢。”
“大人当真这样认为?那等我回去就写封信,叫这兔崽子马上来!”
安逸这话说的刘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年他在金珠村做民兵的时候,就为这个泼皮弟弟天天操碎了心,有段时间甚至气的他要和刘二断绝关系。如今团练使大人亲口提到,希望他能来军中效力,这种天赐良机,当然要第一时间抓住。
安逸点点头,目前他身边正缺人,刘二虽是个鸡鸣狗盗之辈,但是关键时候是有妙用的,而且这个刘大又是他的兄弟,自然是要把这人先抓在身边。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王府的后花园前,安逸示意刘大在此等候,自己则趋步走进园中。
高影疏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正慵懒的靠在书房的藤椅上,手里捏着一卷透着古朴气息的竹简,若有所思的咀嚼着竹简上的文字,恬静端庄的样子,让眼睑上那微微翘起的睫毛,都显得那么优雅。
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边那纤纤玉手伸到桌前,端起了一杯还微微冒着白气的精致茶盏就欲要往那娇艳欲滴的粉唇中送去。可是那轻飘飘的茶盏,却让高影疏看着竹简的眉头微蹙,因为手里的分量告诉他,杯中茶水已经见底儿了。
“静儿,倒些茶来。”
她轻声的朝着书房外面唤了一声,
“是!小姐!”
屋外应声传来了一道女声。
这清脆的声音便来自高影疏的新侍女静儿,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小丫头是她亲自挑中得,倒是蛮勤快,就是缺了点灵性,当年宁儿在身旁的时候,自己在这里看书,桌上的茶盏就从来没有空过。
想到这儿,高影疏不由得又勾起了几分回忆。唉,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去华阳县野游,恐怕宁儿也不会因此.....每次想起,总让她有些潸然。
半晌之后,她用余光看到有人拿着父王得那尊青花茶壶,慢慢得给桌前得茶杯斟着滚热得茶水。
“哗啦啦~”
看样子是茶壶得距离和茶盏高了些,以至于在水声中,跳出来那么一滴滚烫却又调皮得小水滴,扑到了高影疏白皙得手上。
“哎呀!”
高影疏手上吃痛,忙缩了回去。她这从小娇生惯养得皮肤,被这茶水一烫,那凝脂般得玉手还不马上就红起来一小块。
“静儿!周管家就是这么教你倒茶得吗?”
高影疏有些微愠得皱着眉头,把手伸了过去,本打算让静儿看看那被她烫红的柔荑,然后嗔她两句。
结果哪知道自己的手被眼前这人一把抓住,然后轻轻的放在嘴边,深深的吮了一口她手上那片通红,然后攥着她的手,一脸笑盈盈的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斟茶,下次一定注意。”
看到那清秀的面庞,一身胜雪般的白袍,那还认不出眼前这让她日思夜想的人儿。
“安逸!”
高影疏轻呼一声,站起身来一下扑在了安逸的怀来,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她昂起头,把自己的那一抹火热,毫不吝啬的深深印在了情郎的嘴上,那万千思念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这深情蚀骨的一吻。
能得佳人如此思念,此生足矣,这怕不是安逸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最想说的。
两人拥吻了许久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安逸将高影疏横抱而起,走到书桌前,自己大剌剌的坐在刚才高影疏坐的那把藤椅上,然后将她斜放在自己的腿上坐定。
“手还疼吗?”
安逸轻轻捏着高影疏的柔荑,关切的问道,
高影疏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爱情的甜蜜总是能让人轻易的忘却伤痛。她本来就比较高挑,现在这样坐在安逸的腿上,使得安逸的脸就贴在自己的....
.酥胸前
她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后,微微红着脸,扭了扭娇躯,想让安逸至少不能用鼻息肆无忌惮的拍打着自己胸前的柔软。
谁知道这一挪动,娇臀下不觉得碰到了一根火热的硬物。
她有些疑惑着想要问向安逸得时候,却撞上了安逸那张带着坏笑的脸。
那高影疏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碰到的是什么?脸上“涮”的一片通红,
然而这在安逸眼里却美的像那天边的火烧云,他不由得加紧了搂着高影疏手臂上得力道,按住了她企图逃离得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