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火炮之威
第一百三十三章·火炮之威
“轰!”
耶律休可带来的那尊弗朗机,对着成都的南城门就开始喷吐起了他的火舌,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耀眼的火光,将一颗颗威力十足的炮弹咂向厚重的漆木大门。m.www.uu234.net
城门里面的守军则忙着设防结阵,用以应对城门破后即将冲杀进来的辽军,
姜尚甚至把西门的江云都调过来了,依仗着中军营犀利的火器在城门内给于辽人最大的杀伤。
自从江云接手合兵火器营的中军营后,就在战法方面较之前做出了较大的改变,尤其是他向金铭尹提出了一种名为战壕坑的新式战术,
意思就是在阵地上进行土工作业,挖出一条约有一人高的长坑,让两排铳手藏身其中,交替向外射击,射击的时候往往只需要露出个脑袋即可,大大降低了弓弩对于铳手的伤害。
不过,这种战术的缺点就是机动性比较差,必须事先确认设防的地点,而且不能根据防线的推进儿作出移动,只能再次动用大量人工进行重新挖掘。
但是对于目前的这种情况,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一排排的铳手在江云的指挥下,组成队列进入战壕坑,有序的架起火铳对准这门口,随时准备给于来犯之敌迎头痛击。
按照姜尚的意思,夏军一共设置了三道防线,
第一道就是在这城门洞里,利用空间狭小的优势和团练营步卒的长兵器,对辽人的进行阻击;
第二道是在城门后,当辽人冲击到这个位置的时候,火铳和城上的弓弩手就能派上用场了,到时候每前进一步,都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最后一道也就是与其称之为防线,倒不如叫底线,姜尚把每个城门驻守的防军百般的压缩到了五百人,剩下的一共四千多守军全部都撒在这儿了,布置完前两道防线后,他手里剩下的不足两千人,将是成都最后的屏障。
因此,南门事关成都的存亡,作为城中精神领袖的蜀王府,高影疏还是不惜以身涉险,亲自来到了南门鼓舞士气,
虽然只是在城门走了两圈就被姜尚和江如月两个人以“千金之躯怎可犯险”为由强行拉了回来,但是对于守军士兵甚至是阵地上征调的民夫百姓都是一种极大的振奋,毕竟她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族。
高影疏本身又是倾城之色,高贵的美人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中原,总是激起这帮血性男儿最原始的冲动,并将这股冲动附在刀刃上,转化为斩破虚空的力量。
“轰!”
然而城外的呼啸声、爆炸声却没有因为城内士气的高涨而有任何的停歇,仍是不断的轰击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城门,
“轰!”
终于
虽然被姜尚在这扇厚重的城门后面顶上来树根粗壮的顶条,却还是像金铭尹说的那样,被这威力巨大的弗朗机轰了个粉碎!
“大辽的勇士们!汉人的金银、美女都在城里!攻进去!我让你们尽情享受三天!给我杀!”
在耶律休可这种极具诱惑力的鼓舞下,这座百年的古城在一双双如饿狼一般赤红的眼睛里,变成了一个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的尤物,吸引着一个个契丹壮汉催动着胯下的战马,挥舞着手里的钢刀,嗷嗷叫的扑了上来!
“铭尹哥,团练使问这个距离你的铳能打到那门炮吗?”
姜天浩急吼吼的从城下爬到城墙上来找金铭尹,一般在军中,姜天浩对自己的父亲的称呼从来都是军职,
“我试试!”
金铭尹端过手边儿的这杆铳,屏气凝神的对着辽军阵前的弗朗机瞄了瞄,
冲将上来的辽军在城下已经和伏在城门洞的夏军战在了一起,金铁交鸣之声、锐器的入肉之声、将士的喊杀之声,饶是这城墙上的金铭尹都能听得真切,一声声的嘈杂灌进双耳,让他眼里那远处本就渺小的目标更加的难以捕捉。
“砰!”
他尝试这扣动扳机,弹丸伴随着火光呼啸而出,很快就被城下如潮水一般涌过来的辽军叫喊声湮灭了,远远望去,那伫立在弗朗机旁的军士,好像并没有什么动静。
“不行!已经是极限距离了,很难瞄准!”
金铭尹摇了摇头,表示打不中,但是他手里还是有些不甘心,麻利的填上一发弹丸,打算再试一次。
城墙上金铭尹带着的这一众几十个火铳手,清一色的都是铳口朝下,一发接着一发倾泻着火力,根本就不用瞄准,躲在墙垛后面只消填装好弹丸,站起身来朝下扣动扳机,就准备放倒一名辽兵。
但是这精于骑射的辽人骑兵也是不含糊,处在后面还没有跟夏军接战的辽兵纷纷的从背后取下长弓,瞄着高高低低的城垛方向,等待着转填好的铳手一露头,
“嗖!”
弓满弦响之后,一支支穿云箭就能准确的洞穿铳手谨慎的露出哪怕一丁点的头颅,
一时间城上火铳弹丸齐放,城下弓震箭响乱飞,但是毕竟城下的辽人数量占据绝对的优势,使得城上的铳手损失颇为惨重,不少人还没刚放两枪,再一探头,就被精湛的箭术钉在了女墙上。
饶是如此,远处的耶律休可不知道是不是被金铭尹上次一铳轰在枪尖儿心怀记恨的缘故,仍是不愿意放过这城墙上的几十杆威力巨大的火铳,
他示意身旁的辽兵重新装填弗朗机,抬高炮头,对准这墙垛的方向,
“轰!”
又是一声炮响,冲天的火光推动着炮弹朝着金铭尹的那个方向呼啸而去,
金铭尹此时还正在摒弃外界的一切干扰,聚精会神的瞄准着弗朗机的方向,
“砰!”
刚刚一铳打出去,还没有来得及看有没有射中,就看到一颗飞速而来的炮弹摇曳着长长的火尾,奔着他面门就过来了!
“小心!”
一旁的姜天浩慌得赶忙拦腰顶住金铭尹,使尽全身的力气拼命的将他向后拉去。
“咣!”
分量十足的炮弹重重的撞击在墙垛上,威力巨大的火.药将刚刚金铭尹所站位置的墙垛炸的四分五裂,露出女墙内部花白的石灰和暗色的青砖,劲头儿十足的冲击波将二人掀出足足有十步远!
金铭尹被气浪掀起来的尘灰盖的一头满脸,双手捂着耳朵大张着嘴,缓解着被那炮声震得有些耳鸣的耳朵,
“你没事吧?”
姜天浩拍掉了落在自己头上的几颗碎石头,问旁边的金铭尹道,
“你说什么!大点声!”
被震得七荤八素的金铭尹还没回过神来,再加上耳朵里还一直回荡着巨大的声响,根本就听不清楚姜天浩的话,只看他不停地张嘴,没有声音。
“轰!轰!”
弗朗机的射速优势在没有火炮的成都城墙上被体现的淋漓尽致,耶律休可铆足了劲儿把这一发又一发的炮弹送上了城墙。
姜天浩抬头看了看被炸的左一个坑又一块洞的女墙,转头冲金铭尹大声喊道:“我说!这里根本就站不住人了,撤吧!”
金铭尹也听不见他的话,只看到姜天浩手里不断用两只手指比划着小人往下跑的模样,就知道他的意思,忙点点头,带起了头发里的一阵墙灰,
“撤!让城墙上的所有人!撤!”
城门洞
这里的厮杀要比城墙上光挨别人炮来的直接多了,一刀刀一剑剑都是沾血带肉,两军的尸体已经快要把本就不怎么高的城门洞给堵住了,后续扑上来的辽兵只能先越过高高的尸山来跟夏军决一死战,
江云手里挥舞着一杆长刀,那被血污包裹的刀刃都已经砍杀的有些翻卷,去仍还是不断的挑起一个个意欲翻越尸山攻杀进来的辽兵,然后狠狠的摔在身后,
“呀呀呀!”
就趁着江云转身的功夫,两名刚刚翻上来的辽兵握着手里的弯刀怪叫着朝他扑了过来,
“锵!”
如此之近的距离,江云手里的长刀根本就施展不开,再加上已经拼杀了多时,跟辽人手里的弯刀刚一接触就被齐齐的斩断了去,被扑倒在地的他手里只剩得一根长杆儿,堪堪架住了凌空劈来的钢刀,随后借助腰部的力量,双腿得到空隙猛地往外一蹬,将两名逼上前来的辽兵踹出了老远,
江云把手里这空刀杆横起作棍,顺势就朝着其中一人的头上狠狠砸下,
那辽兵虽然仰后而倒,身上失力,手上却依然敏捷的用手里的弯刀格挡在脸前,
“铛!”
这么近的距离,都被江云手里的刀杆带出了些许破风声,可想而知他手里的力道有多大!饶是被辽兵的这柄弯刀格挡一下偏离了目标,却还是携带着一股猛劲儿,砸在了辽兵胸前的鹘尾甲上,
那辽兵后背刚刚接触到地上,就被随之赶来的刀杆儿砸了个口吐鲜血。
江云几步赶上前去捡起他身边的弯刀,就感觉到背后的冷意愈来愈浓,
他猛地一回身!
“锵!”
就跟另一名辽兵的刀刃碰到了一起,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是布满了血污,青灰色的衣甲也不知道是夏军的还是辽军的片片殷红,只管狠狠的咬着牙,把全身的力量灌注在自己的这柄钢刀上,狠狠的向脸前跟他对峙的辽兵压去。
刚刚被他一刀杆砸在胸前的这个辽人似乎并没有死透,虽然嘴里咕咕的往外冒着血沫,手上去还一把抓在了江云的那双轻链战靴上,
“呀哎啊!!”
江云嘶喊着,借助这手里的力量优势正一寸寸的把弯刀向辽兵的脸前压去,身子也随之一步步的贴紧,哪知道下盘刚要抬脚,就被一股力量阻在了脚踝处,然而上身却已经带着惯性朝前压了过去,两相交错之下,使得江云要命的一侧身,朝着旁边倒了过去,
那辽兵一看江云被绊倒,还能不抓住个这个机会?
二话不是,转过刚刚被压制住的弯刀,就朝着江云劈砍过来!
江云饶是还在空中就已经感受到了这要命的寒光和杀意,他使劲浑身解数,让自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拼命的把身体翻转过来,仰面倒地,然后把手里这柄弯刀利刃朝上一举,
“噗!”
辽兵手里的弯刀还没有挥砍下去,就已经被倒在地上的江云伸出的利刃贯穿了胸膛,
“额~”
随着生命的流逝,顺着刀刃喷涌而出的鲜血彻底的把江云这身甲胄染成了红色,他费力的将辽军的尸体推到一边,喘了两大口冰冷的空气,缓解着肺部传来的灼热感,
“江叔!快走!”
谁知道他刚刚直起身来,就被赶过来的姜天浩拉着手臂,奋力的拖拽了起来,
“快走!辽人开炮了!”
江云还没有从刚才的厮杀中回过神来,连四肢还未完全感受到剧烈活动而带来的酸疼,就被灰头土脸的姜天浩拉着往外跑,心里一阵懵,
什么炮?我在城门洞里开什么炮?
“轰!”
耶律休可很快就给了他一个解释,
他看到城门洞高高堆起的死尸几乎要阻挡住辽兵的攻势,便授意一旁的弗朗机,对阵城门洞里来了一炮!
“咚!”
剧烈的爆炸在城门洞里带起了一阵夺目的火光,轰击在尸山上的声音显得沉闷无比,扩散而开的巨大气浪将门洞里的青石砖城墙成片的冲击下来,然后夹带这无数的残肢断臂一起被炸到城门里来,甚至连中军营的战壕坑里都随处可见灰黑的砖石和冒着青烟的断手。
“杀啊!”
那城门洞中被炮弹溅起的尘灰还未消散,辽兵的喊杀声就已经席卷而来,穿过已经被一炮轰开的城门洞,紧握着手里的弯刀冲进了城中来,和第二道防线的团练营步卒绞杀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白虎神
第一百三十四章·白虎神
在耶律休可的指挥下,辽兵的第二波人马已经架着云梯,开始对南门的城墙发动攻势,
姜尚还是比较有先见之明的,用团练营的步卒,替换下了金铭尹带上去的所有铳兵,和欲要登上城墙的辽军战在了一起。www.uu234.net
只是本就低矮的成都城墙被耶律休可用弗朗机这么连珠炮似的一顿猛轰,女墙多处都已经受损,使得城上的守军根本无处躲藏,不仅要奋力搏杀通过云梯爬上来的辽兵,还要时刻提防着从城下射上来的箭矢,
这样就导致尽管城墙还控制在夏军的手里,但是却付出了极大的伤亡,
姜尚也是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下令让城墙上的守军不要纠结于在墙垛处的争夺,而是把战线往后拉,退守到城墙上与辽军进行拉锯战,这样至少不会被城下那一枝枝精准的箭矢肆意的收去生命,
但是无论如何,城墙都是不能丢了,一旦城墙被辽军完全控制,那么辽人就会借助城墙的高度优势,对城内发动一轮又一轮的箭雨,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神仙也守不住这南门了。
“砰砰砰!”
回到战壕坑里的江云和金铭尹指挥着中军营开始对着冲进城来了辽兵淋漓尽致的展现着火器之威,三架转轮炮朝着城门的方向几乎同时喷吐这火舌,一旁的铳手则是端着火铳对和团练营绞在一起的辽兵进行精准的打击。
姜尚站在中军大帐的外面像是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南门战场上的局势,身后站着的是他手里最后剩下的两千团练营,他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把这最后的筹码压天秤上,
尽管还没有上战场,身后的这些军士仍然免不了被眼前的厮杀震撼着,一个个紧握着刀枪,无一不是手心里溢满了汗珠。
“柱子哥,咱们是不是要上了?”
一个身形稍显瘦小的军士,站在队前,不着痕迹的碰了碰身旁高个子的胳膊,
那个高个子的步卒很显然也是紧张的不行,一手紧握着钢枪,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攥着一方红粉色的绣荷,应声道:“是.......是的,你看那前面的人快要打光了,我们就要上了。”
柱子这话一说,把那小个子倒是唬的不轻,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那......那我们会不会死啊?我娘指着我明年取个媳妇儿回去呢!”
“怕什么!”
柱子给他打气,同时也是跟自己打气,手里这放绣荷的主人,何尝不是盼着他平安归来,
“川蜀大地,自有白虎神的庇护,我们不会死!是辽人闯进我的地盘,该死的是他们!”
白虎神,就是川蜀子民心中信仰的一种图腾,传闻是巴人的祖先廪君死后所化,变成一只白虎守护着这片天府之国,
所以在大夏朝的四川可以见到不少庙宇都供奉着一尊器宇轩昂的白衣男子雕像,蜀地百姓认为这就是白虎神的化身,大家都愿意相信之所以川蜀大地有这数百年来的安宁,惧赖白虎神的庇佑所赐。
小个子听着柱子哥说的话,也在努力的平复着紧张而恐惧的心情,一手抚在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雕刻着白虎神的玉佩,轻轻的吻在唇边,紧闭着双眼,心里默默的祈祷着白虎神的降临。
白虎神且不知何时到来,但是城下的团练营已经快要拼光了,
战壕坑里的中军营几乎每一杆火铳都已经是膛管通红,仍在不停的朝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辽兵喷射着火焰,三架转轮炮其中的两架都已经因为膛管过热而无法再发射弹丸,被金铭尹来回的用冷水往膛外浇着,通红的膛管瞬间就用自身的高温把冷水转化为了水汽,伴随着血腥味,飘散在空中,
城墙上姜天浩带着的守军还在奋力的拼杀这,但是也已经显现出颓势,从姜尚的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到辽兵的身影,说明在墙上大部分的阵地都控制在了辽军的手里。
“锵!”
姜尚最终还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身后这仅有的两千余人全部投入到了战场中去,
江如月看着惨烈的形式,也已经感觉到了守军渐渐的力不从心,无不担忧的对姜尚道:“姜将军,其他的三个门还有一共一千五百多人,全部拉过来吧!”
姜尚却皱着眉头迟迟的下不了决心,如果把其他门的人马都聚过来,万一城外的耶律休可还有留手,那东、西、北三门对于辽人来说跟直接敞开就没什么两样了,
他一咬牙:“再等等吧!”
柱子他们这其中的七百多人按照团练使姜尚的指令,登上了城墙来支援姜天浩,
他和那个小个子军士顺着城墙楼梯一爬上来,就看到不断翻上女墙的辽军已经和墙上的守军打的难解难分,
俩人二话不说也提起手里的钢枪,加入了战团!
“锵!”
本来就个头不高的小个子军士在高大的契丹人面前更显得力气不足,挺起直刺而去的钢枪也被辽兵用弯刀随手就给拨开,然后举起刀刃就朝着自己劈了过来,
小个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的想要向后退去,腿上却试不出来半分力气,眼看着辽兵的弯刀就已经要砍到眼前,手臂下意识的往前一抬护住了脸,
“去死!”
忽然一声暴喝,
辽兵猛然的吃痛,惨叫着朝后仰倒而去,
原来是一旁赶来的柱子刚刚横砸过来一杆长枪,重重的击打在了辽兵的小腹上,紧接着对那倒地的辽兵,挺起枪尖儿就刺了过去,径直透过辽兵的胸膛把他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小个子闻声放下手臂,才看到已经将辽人击杀然后伸出双手欲要将自己拉起的柱子,
“柱子哥!”他欣喜的叫喊道,
但是脸上的兴奋之色稍纵即逝就被一阵惊恐取代,
“小心身后!”
饶是柱子身手敏捷,还是反应不及,被身后袭来的一名辽兵狠狠的用肘砸在了腰间,
柱子后腰吃痛,倒抽了两口凉气,赶忙用手扶住墙垛,原本手里的那杆钢枪也是攥不住丢在了一旁,
那辽兵也不知道为何手里没有刀,直接攥着拳头就扑了上来,依靠在墙边的柱子扑倒在地,两个人就这样翻来滚去的扭打在了一起。
小个子赶忙的爬起身来,捡起柱子的钢枪端在手里,就要找个机会狠狠的刺下去,
但是那辽兵和柱子纠打在一起,让他迟迟无法下手。
柱子看到他手里的钢枪,便已是心中有数,他双手揪着辽人的衣甲,保证自己在他的身下,然后瞅准机会将双腿一蜷,照着那辽兵的小腹就来了一招兔子蹬鹰,狠狠的把他踹出三五步,
随之一个翻身滚到小个子的身边,跟他一起握着钢枪对着还未站稳身形的辽兵就刺了过去!
“啊啊!!”
两个人叫喊着使出全身的力量,让枪尖儿刺穿了辽兵的身躯还未停歇,一直将他推下城墙方才罢休,
随着跌落下去的辽人,让柱子也是看到了城下如潮水一般不断拍打着成都脆弱的城墙和接连涌上来的辽兵,这场面让他的心底不由的泛上来一抹惧色,伴随着刚刚的剧烈搏杀过后的脱力感,顿时双腿一软,瘫依在城墙上。
“快看!”
身旁的小个子指着城外,一脸的惊讶表情,
柱子以为是他也看到了那人海一般的辽兵吃惊了,所以也没有在意,哪知道这小个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看着城外竟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赶忙翻身朝城外小个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远处有一支衣甲鲜亮的骑兵,正快速的排成一个箭锋的阵型,朝着耶律休可的军阵冲去!
柱子认得出来,这支骑兵穿的是大夏朝官军的军服,为首一人白衣素袍的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恍若天神下凡一般,高高的扬起手里的佩剑,带着身后的骑兵像利剑一样狠狠的插进了耶律休可的军阵,
一时间就看到刀光四起、剑影挥动,猝不及防的辽军被他们冲的七零八落,借助着战马的优势把耶律休可所在的军阵生生劈成了两半!
“那是......那是.......”
看到这眼中的一切,柱子也是激动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那是什么?
当然是我们的守备大人安逸了!
带着裴振风的先锋营日夜兼程,朝着成都就飞奔而来!
途中接到消息才得知耶律休可居然选择了南门主攻,一路未曾停歇的安逸带着先锋营就绕过北门杀了过来。
安逸的出现让耶律休可也是大吃一惊!
拓跋寅由于在一线天被安逸摆了一道,绕到官道前面又和吴义的重骑兵碰上了,所以他给耶律休可的信函里根本就无法确定安逸的动向,
虽然耶律休可也是有所提防,但是万万没想到安逸在这前线激战正酣的时候杀了出来!
“白虎神来了!是白虎神!”
安逸一身素衣锦袍的样子,像极了小个子胸前这块玉佩上雕刻着的神明,也像极了他心底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那个救星,他欣喜若狂的指着远处的先锋营大声喊道,
身旁的柱子也被这小子给感染了,一扫刚才的绝望之色,激动地竟然有些热泪盈眶,猛地朝他点点头:“对!白虎神!白虎神来救我们了!”
旁边的姜天浩刚刚把佩剑从辽人的胸膛里拔出,溅的鲜血满脸,他转头看向这两个雀跃的士兵,一脸的问号,不知道这俩疯子嘴里在胡喊些什么,当他抬起头往远处去一看,脸上却也是瞬间挂满了狂喜之色,
这哪里是什么白虎神,明明是安逸回来了!
不过姜天浩当然知道,对于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夏军,还是柱子嘴里的那个称呼更加具有鼓动性,
随即他也摇身一变变成了刚才自己嘴里的疯子,扬起那站满鲜血的佩剑,朝着周围还在酣战的守军朗声大喊:
“快看!白虎神!是白虎神来了!我们必胜!杀啊!”
先锋营骑兵的出现无疑给了这些面露颓色的士卒一剂强心针,而这极具煽动性的口号又好像把这尊冥冥之中的川府大地守护神,在这一刻承载在了安逸的身上,让他一身素色锦袍之上仿佛有一只凶悍无匹的白虎之影向着辽人的大军亮出了锋利的爪牙!把战无不胜的白虎之力灌输在每一名夏军的刀刃上,
“白虎神!真的是白虎神!是我们的白虎神!杀!!把辽人赶出去!”
城墙上每一名守军无不为之振奋,好似必胜的信念就像是一场燎原的大火,此时此刻熊熊的燃烧在每一名夏军的心里,让刚刚还被不断压制的守军一时间战意盎然,穷尽全身的力气挥动战刀,势要将眼前的异族赶出这片白虎神庇护之地!
突然间士气大振的夏军,很快就再次占据了城墙上的主动权,一步步的把辽人的战线再次推回到了城墙边,
那一股子振奋的劲头儿让站在城里的姜尚都有所察觉,他就感觉这城墙上刚才还摇摇欲坠的防线,忽然之间就给了他一种固若金汤的感觉,也让他犹豫不决要不要冒险把其他三门守军压上的念头彻彻底底的收了回去。
“铛!”
兵器交鸣之声不绝于耳,耶律休可慌忙的指挥着手下的辽兵,封堵缺口,稳住阵脚,最大程度的控制着已经有些溃散的局势,
原本按照他的思路,现在正在攻城的大约七八千人是新换上去的,昨晚攻了一夜退下来的人马已经收回营中,实际上在他的周围只有数百名骑兵,
被安逸和裴振风带着的这两千人马出其不意的一冲,饶是骁勇善战的辽军也是有些承受不住,如果不是耶律休可的坐镇,恐怕就要被冲个七零八落了。
安逸一把拉住身旁的裴振风,指了指那远处正在中军指挥的耶律休可,
“裴把总,你带人插过去,把耶律休可给我缠住,不要让他居中调度指挥,我想个办法让城外的辽军退下来,我们就进城,不做缠斗!”
“明白!”
裴振风点过身旁的一二十骑,就奔着耶律休可应声而走。
然后安逸也带着身旁的骑兵,调转马头向着不远处的那尊他刚刚注意到的弗朗机炮杀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宿命的对决
第一百三十五章·宿命的对决
安逸也很是好奇这辽人从哪儿搞来的这弗朗机人的火炮,不过这火力强劲的大杀器倒是给他们做了个花嫁衣,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兴许是都知道这火炮得来不易,那几个负责放炮的辽兵不顾慌乱,也要小心翼翼的把重重的母炮从炮架上抬下来,刚刚准备收拾堆在一旁的子铳,就看到安逸带着骑兵杀了过来,
这几个辽人好像是耶律休可麾下专门训练出来使用弗朗机的,看到夏军杀来,完全没有其他辽兵的那种凶悍抵抗的意思,吓得把手里的子铳往地上一丢,转身就跑,
可是这两条腿的哪里跑的过四条腿,
还是被先锋营的骑兵赶上来,一刀一个后心窝,放倒在了当场。www.uu234.net
“大家一起把这个炮膛抬到架子上。”
安逸翻身下马,指挥着军士把炮膛摆好,然后按照他一步步说的,将子膛填进母膛,在他的印象里应该这样就可以发射的了。
“试试看吧!”
随即一名军士用手里的火把点燃了炮后的火绳,
滋滋滋滋
“轰!”
一声巨响过后,伴随尾焰的炮弹冲膛而出,带着地狱的问候,狠狠的撞击在成都的城墙上爆炸开来,灼热的火焰夹杂着气浪,将旁边两架爬满了辽兵的云梯掀了个粉碎,几个靠的近了些的辽兵直接就被炸的四分五裂。
安逸摸了摸泛着余温的炮膛,脸上是一阵惊异之色,没想到这火炮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炮口抬高点,不要停!给我往死了轰!把这些炮弹全都打出去!”
他本着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用付银子的原则,指挥着那三名军士就按照安逸刚才教的开炮顺序,一颗接着一颗的把子膛填进越来越热的母膛中去,
安逸自己则站在旁边,手里的佩剑就像是孙猴子手里的如意金箍棒一般,指哪哪爆炸,冲哪哪开花。
饶是骁勇善战的辽人,也受不了这种里外夹攻,
城墙上面是一群打了鸡血一样的夏军劈死抵抗,城外面又是那尊西洋弄来的火炮狂轰乱炸,使得夹在其中的辽兵士气大减、胆气全无,一个个的心底已经开始萌生退意,想要离开这腹背受敌的窘境。
此消彼长之下,辽兵的攻势开始显现出颓势,这使得刚才还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夏军犹如绝处逢生一般,纷纷借助这炮火之威开始一寸寸的夺回城内的土地,
城墙上面的辽兵身影已经是零零散散变得稀疏,夏军完全的占据了主动权,开始把残余的辽人往城下面赶。
不过这边的耶律休可虽然被裴振风的人马缠斗的焦头烂额,不过仍然不断的召集身边被冲的散乱的辽兵,逐渐的稳住阵脚,形成战力,
安逸看到从大营又越来越多的辽兵赶来,就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再搅和下去就要吃亏,于是示意身旁一通猛射之后还剩下两颗子膛的弗朗机停火,然后招呼着裴振风,带着先锋营准备往城里撤去,
临走的时候还给耶律休可留了个小礼物,他让军士把弗朗机填装好,掉过头来对着辽军的方向,再把剩下的一颗子膛放在炮口前,然后用火把点燃火绳,迅速的翻身上马奔南门而去。
紧追上来的辽兵不明就里,刚刚赶到这弗朗机旁边的时候,火绳正好烧完,膛中的炮弹呼啸而出,却碰到了炮口前的另外一颗,这两相碰撞之下,可是要擦出一朵巨大的“爱情”火花!
“咣!”
冲天的火焰如炮仗里的烟花一般,把弗朗机的母膛炸的变了形,掀起老高,周围靠的近些的辽兵直接就被烤成了灰碳,远点儿的也免不了被气浪顶断数根肋骨,口吐鲜血惨摔在地。
裴振风指挥着先锋营在快速的冲刺之下,再次排成一根锋利的冲锋箭头,对着城下已经开始溃退的辽军,进行再一次的无情剿杀,
在安逸的带领下,也让夏军体验了一把和辽人的战场上骑兵对步兵的压制快感,一个个马上的骑士根本就无须太大幅度的动作,只需要微微的躬下身子,将手里的马刀横在一侧,风驰电掣的速度,就能让这一把把利刃变成无情的寒芒,所到之处带起无数头颅,直到淡蓝色的刀刃被鲜红的血液糊满,
就连安逸自己的那柄佩剑也是左右挥砍,带走了不少契丹人的性命。
城墙上面的姜天浩,一剑把最后一个辽兵刺下城去之后,就看到了安逸带着先锋营朝着城门的方向冲了进来,
无一不是一身血污的人群看到这支救他们于险境的人马,个个都欢欣鼓舞了起来,
“嗷嗷嗷嗷!”
在城墙上高举着手里的战刀和缨枪,欢呼着、雀跃着,
城洞里轻扬的白色尘灰沾落在安逸的衣袍上,再被他马速带起的风慢慢吹起,就好像是萦绕在周身的仙气一般缓缓落下,
“唏律律!”
安逸纵马冲到城门后的守军阵中央,一勒住马缰,胯下的枣红色战马嘶鸣一声高高的扬起前蹄方才止住步伐,
他高坐在马上,环视着周围的军士,看到那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神充满着兴奋、激动、甚至是炽热,
看着他们,安逸脸上也泛起了笑意,然后将手里站满血迹的佩剑猛地斜指苍穹!
片刻的安静之后
南门城中的人群如同忽然沸腾了一般,所有的军士一个个全都扬起手中的兵器,无数的枪尖剑刃把金色的阳光转化成四射的寒芒,在马上安逸的带动下,一遍遍重复着剑指苍天之姿,惊雷一般的呼喊声顿时响彻云霄,
“嗷!嗷!嗷!嗷!嗷!”
一身素色锦袍的安逸,被这些冷色光芒点缀的流光溢彩,一时间竟恍若九天神明,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高呼了一声:
“是白虎神!”
一人喊,众人从,在场的军士都很快的被这新的口号所感染,挥舞着手里的兵器,伴随着心中劫后余生的快意,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肆意的呐喊着、崇拜着眼前这个守护了成都、守护了他们所有身家性命的人,再加上安逸冲进来时候的那几分氤氲之意,确实颇有一种神明降世、恩泽众生之感,
“白虎神!白虎神!白虎神!”
这喊声就象是投进平静湖水的一枚石子,带着涟漪荡漾开来,甚至是营中的侍卫、民夫、百姓都深受感染,每个人都由衷的呼喊着白虎神的名字,仿佛眼前的安逸正是那个一直守护在川蜀大地的神明,他的降临挟雷霆之势伴天地之威,让那凶恶的辽人都避其锋芒,恐惧的溃败而逃,
整个城南门战场都爆发在以安逸为中心的欢腾和呐喊中,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感激之意总是要以最激烈的方式才能够表达,久久的不能够平静。
城外的辽人也是为城内夏军的呼喊所震撼,耶律休可冷冷盯着城墙上那欢腾的人群,他不知道那些人口中的“白虎神”是指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已经几近崩溃的守军又重新为之凝聚起来,似乎他带来的不是兵马、也不是士气,而是一种必胜的信念!
“殿下,他就是上次在青川河边,驻扎在东面营盘的将领,现任成都守备将官安逸。”
身旁的一名辽军骑兵想耶律休可禀报着,
他这么一说,耶律休可也才想起来,上次青川河一役东面营盘突然点起大火时,就让人去打听了,没想到竟是同一个人,
“安逸!”
耶律休可重复着这个将会如同噩梦一般伴随着他的名字,此时,是第一次深深印在他的脑海........
按照安逸的指令,在他和辽人缠斗的时候,林牧之带着近卫营和后面赶上来的龙安府绿营由北门进入了成都,除了龙安府把总们口中所说留下来控制曾子仁的赵双将军之外,所有的人马都已经平安的回到了城内,
这样也就为姜尚捉襟见肘的城防增加了一支约八千多人的生力军,此消彼长之下,辽军反而在人数上的劣势逐渐的被显现出来。
安逸的归来不仅让全城的守军为之一振,更让这些成都的将领心里似乎一块提着的石头落地,有了主心骨一般,
不过在跟姜尚和江如月短暂的沟通之后,也得知辽人对于攻坚十分的频繁,所以他连府都没有回,就急急忙忙带着江如月,把这四个门的情况打算查探一便,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没想到辽人还有这一手!”
两个人走在北门的城墙上,江如月跟在安逸的身后,听着他说完耶律休可在一线天演的这出好戏,也表示出了惊讶之色,
安逸轻叹道:“是啊,都说辽人善骑射、作战骁勇,但是别人真要动起兵法来,大夏朝这些个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将军们,又有几个能接招?就像你说的,我现在对于西北的局势,也越来越悲观了。”
江如月显然对于西北的局势早已经不抱希望,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眼下的困境,
“西北那边如何打,就看朝廷的了,咱们这边儿的这怪狗皮膏药,虽然昨天被你冲了一阵,却还是不肯走啊。”
安逸往南门方向的辽军营盘看了看,也是有些担忧道:“这耶律休可认死理儿似的硬磕南门,就是利用辽军高作战能力的优势,一直逼着我们决战。不过现在我们人数优势逐渐显现出来,是不是也该找找机会让他发愁了?”
江如月赞同的说道:“我觉得,耶律休可已经和之前预计的突袭时间相去甚远,所以根本就是抱着不能空手而归的心态来打的,所以我们就要让他知道,再留下来不仅不会扩大战果,只会陷入更深的泥潭,这样耶律休可才有可能萌生去意。”
安逸用手指虚点着江如月,笑着说道:“我就是喜欢跟你聊天,每次咱们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哥!”
安欣就像是一只躲在草丛里的兔子一样,“蹭”的一下从一旁的女墙后面跳了出来,一身白色衣裙的站在安逸和江如月的面前,
被吓了一跳的江如月,看到安欣显得有些局促,刚才还充满睿智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飘忽,脸上就好像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一样的很不自然,
安逸则是把眉头一皱,嗔妹妹道:“这城防重地,你往这儿跑什么?刀剑无眼的,就不怕伤着,那么大人了,孩子一样。”
安欣朝着他撇撇嘴,无力的宣示着自己的不满,然后笑嘻嘻的转头对江如月道:“如月哥,我有话跟我哥说,能不能........把他还给我一会儿。”
“啊.....啊哦,好好......那我就暂且回避了。”
江如月吞吞吐吐的应声道,然后朝着安逸拱拱手,就欲转身而去,
“等等!”
安逸一把拉住他,想了一想吩咐道:“如月,你把大家召集一下,晚些时候咱们到守备署衙议一下。”
江如月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眼神就直勾勾的瞅着安逸,看上去有些木讷,
安逸以为他想要说些什么,问他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啊....额.....没.....没有,那我去通知他们了。”
说完便逃也似的转身而去。
把安逸看的倒是一头雾水,他转头问妹妹:“他....他紧张什么?”
安欣这心大的丫头更是啥也看不出来,朝着哥哥摇了摇头,然后忙拉着他往城下去,
“别管啦,快跟我走,我找你有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袭
第一百三十六章·夜袭
安欣从城墙上把哥哥一直拖回到老宅,
“到底你找我何事啊,你把我拉回府干什么,我这外面还一大档子事儿没办呢!”
安逸不知道这安欣急急忙忙的带自己回府是要干什么,嘴里抱怨着,就欲要挣脱开来,
“你进去就知道了。www.uu234.net”
安欣将府门推开,摆了个神秘的笑脸朝里面一指,然后拉着哥哥就往里进,
安逸想破了头都没想出来自己家府门里面能有什么稀罕的物件儿,不过他绕过庭院,就听到了内厅里那个略显苍老却又熟悉的声音,
“将!”
“哎哟呵,你将什么,我这马还没落子,不算不算!”
“你你你给我放下,落地开花你怎么越老越不知道规矩了!”
安欣拉着哥哥走到门前,将内厅的门轻轻推开,向着那红木桌案正对弈的人脆声喊道:“爹,你看谁来了!”
安致远手里攥着一颗大理石棋子,上面红色的漆墨写着一个“馬”字,正在跟对桌的金德举为落没落子一事争的面红耳赤,听到女儿的声音,他闻声朝门口望去,
就看到安逸一身素衣锦袍的迈步走了进来。
一时间一顾不得棋盘上的争端,将手中的那匹“馬”往桌上一丢,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双手抚着儿子的肩膀,竟有着一股酸劲儿涌上鼻头,
“逸儿!”
安逸见到两个老爷子在屋里也是很吃惊,尤其是父亲安致远,自从华阳县一别也是有多日未见,光跟妹妹说抽时间回去抽时间回去,谁知道身边的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到现在也没抽出时间来,所以对自己父亲也甚是想念,
“爹!您还好吗?”
“好!好!你好我就都好!”
安致远连声点头应着,眼睛眶里面已经开始泛着些湿润,
一旁的安欣看到安老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赶忙掏出自己的方巾,帮自己父亲沾了沾眼角,提前拭去那就要流出来的泪珠,轻嗔道:“爹,你看你们两个,明明见面是开心的事儿,怎么还哭起来了。搞得我都.......”
“搞得我都想哭了。”
安欣也被这父子俩给感染了,自己抬起袖口,轻轻的擦拭着美眸中蒙着的一层水雾,嘴上却是抿成了一根月牙,满是欢喜。
安逸听妹妹这么一说,也就赶忙扶着老爷子坐了回去,然后也朝着老爹对面的金伯父作了个揖道了声好,才跟妹妹一起坐在了俩老爷子的对面,
“爹,金伯父,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成都了?”
金德举苦笑道:“都是你爹啊,我说这年轻人就该放在外面历练历练,他非不放心,听着你跟外面那个什么教打了几仗,就非要带我一起来成都看你,谁知道,我们刚进城,就全城戒严了,听说是那辽人打过来了?”
安逸倒也不想让两个老爷子过于担心,宽慰道:“只是辽人的一支小股部队奇袭过来,暂时被我们挡住了。”
安致远一脸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关切道:“你们跟铭尹三个娃娃可要小心呐,我听说辽人凶残嗜血,都能徒手跟猛兽搏斗,而且还要生吃人肉呐!”
别说安逸了,安欣听着都是哭笑不得,解释道:“爹,哪有您说的那么吓人啊。”
“怎么没有!”
安致远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
“我当年跑买卖的时候,就有个往西域走丝绸的掌柜,他儿子就是大同边镇的兵,后来没了音信,就是说让辽人给掳了去,两个尸骨都没找到!”
“哎呀那不一样。”
金德举对于安老爷子这神神叨叨的模样很是不以为然,
“老张他儿子是个兵,逸儿现在都是四品官儿了吧?”
安逸笑着点点头,谦道:“承蒙朝廷赏识,四品守备将官。”
金德举转过头一脸笑意的拍了拍安致远的肩膀说道:“听说手底下带这一万多人,怎么样?老东西,这下你可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吧。”
安致远也是目含笑的看着这兄妹俩,十几年的光景自己也总算是把这两兄妹拉扯大了,成人也成材了。
安欣掩唇笑道:“金伯父,可别光说我哥,铭尹现在可是个把总了呢,可也掌着三千多人了。”
“是吗?”
金德举显得很是难以置信,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跟安逸说:“逸儿,你可不能惯着他,能用就用,可别一下子给他弄个官,他能会当么?”
他这话说的安逸哭笑不得,忙宽慰道:“金伯父放心,铭尹啊好着呢,现在城防吃紧,等有空了就让他来见您。”
金德举头点的小鸡啄米一样叮嘱道:“好好,先别跟他说我来了,免得他分心耽误了大事。”
“好!”
安逸笑着应道,
这两个老爷子虽然表达方式大相径庭,但是心底的最温暖的那一抹亲情都是毫不掩饰的写在了脸上。
“行了逸儿,我看到城里兵荒马乱的,见你一面就行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安致远朝着安逸摆摆手,虽然心里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儿子说,但这非常时期也只能暂且压到心底,等到什么时候战事结束,父子俩再来一诉衷肠了。
安逸这儿也确实装着事儿,所以便听了老爷子的话,起身朝着两人一拱手:“那我就先去了,金伯父跟我爹有什么事情,派人去军营知会我一声就行。”
金德举朝着安逸摆摆手道:“你且去忙你的,我们俩老头儿能有啥事儿,放心吧。”
安逸点点头,转身而去,
身后的安欣也站起身来,也打算准备跟着哥哥的步伐出府,却被安致远给拦了下来,
“欣儿,你干什么去啊,你留下,爹有话跟你说。”
安欣听到安老爷子的声音,娇躯猛地僵了一下,然后立刻脚底抹油,逃也似的往门外跑了去,远远地只甩下来一道声音:“爹,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相亲的事回头再说!”
安致远没好气的嗔道:“你看看这丫头,都多大了,跟着他哥到处乱跑。”
“我说老东西,你这女儿还愁嫁不出去?儿孙自有儿孙福,急不来的,来来来,咱们接着下。”
金德举倒是看得开,将安致远拉回到了座位上,
“该你了,你走!”
“我走什么走,我刚才放这儿的马呢?”
..............................
入夜
守备署衙
江如月沉声道:“我不同意直接夜袭的方法,孟崎刚刚也来消息了,原本在一线天中设伏的那支辽军也通过了官道,按照时间来算差不多要到成都了,多多少少也能为辽人补充一些军力,耶律休可被大人袭击过一次,怎么可能不设防。”
正厅里两府的正副把总做了满满一屋,是林牧之提出来的带骑兵夜袭的计划,被坐在墙边雕花木椅子上的江如月给否决了,
“我同意江军师的说法,从团练营和辽人交手的过程中就能看出来,小王子耶律休可绝不是浪得虚名,这种将领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姜尚对江如月的说法很是赞同,应声接道。
旁边龙安府的人都看懵了,心说这守备将官跟绿营讨论战术,怎么一个团练使还能赞同反对的?
安逸这双手负在身后,在众人中间来回的踱步着,朝着旁边坐的人一指:“你们呢,都说说意见。”
“我觉的,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就是........”
一旁的姜天浩刚要接话,就被坐在对面的老爹姜尚用手一指:
“你闭嘴!擅自出战的账我还没给你算呢!”
“哦~”
姜天浩被他一指,一脸委屈的又把自己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安逸忙这父子俩摆摆手,笑道:“无妨,只要坐在这屋里的,谁有想法的都可以说,没事儿,说说看。”
姜天浩抬头看了看面色稍稍缓和的姜尚,又看了看一脸笑意看着他的安逸,方才壮胆说道:“我的意思就是,这辽人不是喜欢车轮战吗?我们也给他来个车轮战!就专挑夜里,带上三五百骑兵,多拿些火铳摸黑去辽营,不要进攻就在外面嘶喊、放铳、甚至放火,辽人来了就跑,造出一两千人的势,把他整个营都不得安生!”
“好办法!”
安逸听完他说的不由夸赞道,
姜天浩听到被称赞,脸上添喜的看着姜尚的方向,显得很是得意。
“不过,三五百人不够,咱们再给他耶律休可对加点料,先锋营全部出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要让他们烦不胜防!”
安逸转悠了半天终于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坐,吩咐道:“从今天起,咱们分成两拨,姜尚、江云、林牧之、姜天浩你们带着步军负责城防,由姜尚指挥;江如月、金铭尹、裴振风还有龙安府的几位,你们把所有的骑兵集中到一起,不停的对辽人进行骚扰,由江如月指挥。
他们攻城的时候你们就休息,他们只要这边一停你们就立刻上马,然后换姜尚的防军这边松口气,相互交替,都明白了吗?”
“明白!”
所有人同时起身朝着安逸拱手领命,龙安府的几个把总对于成都府的指令完全没有任何异议,团练使都能指挥把总了这世界还有什么不能发生?安逸说啥他们干啥就是了。
“大人!”
一名军士慌慌张张的推门而闯了进来,看到这站了一屋子的人,猛地愣住了,
“什么事?”
安逸在人群中探出头来,向军士问道,
“城中有刺客!蜀王府遇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袭(2)
第一百三十七章·夜袭(2)
蜀王府
入夜之后原本安静的内房,是被一声惨叫打破的,
划破夜空的凄厉声音也惊动了作为侍卫长的刘大,闻声寻去,竟是一名王府的侍卫,被人一刀插在了心口窝上,双目圆瞪、大张着嘴死在了当场。www.uu234.net
“有刺客!”
刘大第一时间调集所有的人马,围在了高影疏所在内房的周围,
然而
似乎暗中的人就是想让刘大有所动作,方能确定关键人物的所在,
仅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无数身着夜行衣、手拿弯刀的杀手就翻越府墙,朝着重重保护之下的内房发起了强攻!
刘大手里的侍卫虽然都是以一当十的精战之士,但是奈何人数不多,因此他第一时间就差人前往守备署衙,向安逸告急。
不仅仅是蜀王府,
承宣布政使司里,坐在高案上的竹宗臣还正在处理这手里的急件儿,就听到外面一阵的嘈杂,
竹宗臣不悦的抬头朝外问着:“谁在外面?”
却没有收到一丝回声,
当然他还是比较警觉的,蹑手蹑脚的转到案前,取下落兵架上的宝剑,缓缓的抽出,当真也不是一般旷世神兵,在月光之下寒光皎皎夺人耳目!
他慢慢的走到房门前,看着门外虚晃的身影,抬起手里的宝间对着门上相应的位置猛刺而出,
“噗!”
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的穿透实木门板,带来一声入肉的顿挫感,
“啊!”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握着腰间汩汩冒血的位置,惨叫一声往屋内倒来,连带着也压到了刚才被竹宗臣刺穿的那扇门板。
这半扇门一倒不要紧,竹宗臣就看到院子里三五个跟他脚前这人一样,一身黑色夜行衣打扮的杀手,手里都正握着弯刀,府院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司里的带刀侍卫,显然都是被他们刚刚解决。
竹宗臣站在门里,冷冷的看着这些人,把宝剑往身前一护:“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黑衣人一看他身上的官袍,就知道这是条大鱼,纷纷拔刀朝竹宗臣扑了过来,
“锵!”
竹宗臣手里的宝剑灵巧的挽了个剑花,猛的一挥,
探上前来的两柄弯刀居然被切豆腐一样齐刷刷的斩断!
只是还没等那两个黑衣人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夺命的寒光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了他们的咽喉,
“呃........”
他们嘴里泛起一股带着腥味的甜意之后,就看到从自己喉咙里喷出的血柱挥洒在空中,慢慢的模糊。
竹宗臣瞬间就将二人击杀,除了剑刃上的点点殷红之外,没有一丝一样,甚至都没有让血污沾上自己的官袍,饶是那柳思意的一身好武艺可都是竹宗臣教的,尽管上了年纪,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好相与的!
当然
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以为凭借着人数优势,可以压倒一切,
只不过竹宗臣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告诉了剩下的几名杀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些妄想都显得苍白无力。
解决完府衙里的人之后,他冲出布政使司欲要往军营那边去,毕竟这种时候还是军营最安全,
“竹大人!竹大人快跑!”
他刚迈出司门,就看到周儒林披着溅了一身血的官袍,拼命地朝他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穷追不舍的黑衣人,
竹宗臣倒是一脸淡定,猛地一卷这长长的袖袍,把手里的宝剑包裹的只露出个剑尖儿,快步迎上前,放过周儒林,跟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铛!锵!”
这俩黑衣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你来我往金铁交鸣了没两下子就被竹宗臣轻而易举的斩杀当场!
只不过这一下子也让他感受到了年龄的要命之处,快速起伏的胸膛上,一道殷红的鲜血渗在了仙鹤补服里,极其的扎眼。
周儒林在他后面看的是目瞪口呆,吃惊道:“竹........竹大人,你武功这么厉害!?”
竹宗臣当然懒得跟他絮叨,拽着周儒林的袖袍就往军营的方向奔去........
只是蜀王府里就没那么轻松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些黑衣人重点照顾了,刘大拼的虎口都已经失去了知觉,翻卷的刀刃早就豁的如锯齿一般参差,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杀手逼上前来。
高影疏躲在内房里,手上紧紧攥着一把通体精钢打造的短弩,趴在门缝里盯着外面的厮杀,
蜀王府的侍卫很快就被这杀不尽的黑衣人给消耗殆尽,留下了内房台阶前无数的尸体之后,也就剩下刘大带着三个浑身是血的侍卫还在奋力抵抗着,
“噗!”
刘大手里的刀刃刚刚狠狠的劈进来一名黑衣人的肩膀,后面紧跟上来的杀手就已经高高的举起弯刀,朝他砍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手里的钢刀却好似卡在了面前这人的骨缝里,在加上本就是已经伤痕累累的刀身,一时间经无论如何都拔不出半分,
眼看着后面人的寒芒就要劈道脸前,刘大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但是手里的刀柄却越着急卡的越深,半寸都不得出,
直到都快能清晰地看到刀身上借着月光映出的他自己的影像,才听到两声救命一般的机括响!
“嗖嗖!”
钢制的短矢穿破窗棂纸,带着到风声力道十足的击碎了那杀手的头颅贯穿了眉心,
随着他手里弯刀绵软无力的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刘大也赶忙松开那怎么拔也拔不出来的刀柄,重重的喘着粗气,用袖口一抹,擦干了额头上已经聚流成汩的汗珠。
“快进来!”
高影疏一手端着刚刚射出的短弩,一手招呼着门口厮杀的有些筋疲力竭的三人,
“这.......”
刘大还是有些犹豫的,他又不是安逸,这高小姐的内房哪是随便进的,
高影疏看出他心中所想,心道这都什么节骨眼儿,还讲究这些,焦急道:“都什么时候了,命重要!他们人太多了,你们在外面无遮无拦的,把他们引进来打!”
刘大也不再推脱,招呼着身旁的两个侍卫,捡起地上的弯刀,边抵挡着攻上来的黑衣人,边往内房里退着,
内房的门比较小,只有六扇,而且左右最边儿上的两扇还是固定住的,因此不宽敞的内房入口,就给了高影疏手里这柄短弩发威的机会,
照金铭尹的话说,这短弩是他特意选用最上好的材料给嫂子做的!因此无论是射速还是为例,都不是中军营他们手里那种短弩能比的,
可是饶是如此,金铭尹的本意也是给高影疏用来应急防身的,一弩匣也就二十来枝,一次三发顶多射个五六下就没了。
发现了屋里已经不再有短弩射出,门外的黑衣人方知是箭矢已尽,再次放心大胆的冲了进来,
“啊!”
高影疏是正儿八经的一点拳脚都不会,但是身上昂贵的蜀锦绫罗却帮着黑衣人确认了重点的目标,
“殿下快跑!”
刘大挥舞着弯刀,格挡这三五个探上前来的刀锋,随着耳边的惨叫声的接连响起,他很快发现屋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拼命的阻挡着黑衣人前进的步伐,给高影疏创造着逃跑的时间,
“哪儿走!”
刘大看着从身旁跑过准备去追高影疏的杀手,把手里的弯刀往旁边一探就欲要阻拦,
“嘶!”
但是顾此失彼的他很快被眼前刺过来的刀刃透过衣甲,在胳膊上划开了一个寸把来长的口子,泛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的袖甲,
“先顾好你自己吧!”
几个黑衣人高高的举起弯刀冷声喝斥着,然后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脸前!
这个内房其实没有别的路可以走,高影疏一直往后跑着,跑到那个温泉池之后,就再也无路可去了,
她惊慌的转过身,看着手里握着弯刀,一步步逼上来的黑衣人,眼中充满着恐惧,足下的蜀锦丝履一寸寸的往后挪着,挪着,直到感觉玉背一凉,就知道已经是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再也退无可退,
尽管看不到嘴脸,高影疏仍能感受到这两人眼中的亵渎,
一步
两步
缓缓的靠近
就当其中一人的手已经伸到她的衣前时,
“唰!”
一道寒光划过眼前,那只意图不轨的手被从手腕处齐刷刷的切断,
“啊啊啊啊!”
那黑衣人惨叫着后退,抱着自己那还在汩汩冒血却已经没有了手的胳膊,惊恐万状,
一个妙曼的身影拈着三尺青峰落在了高影疏的身前,
另外一个黑衣人看的自己的同伴受伤,忙收起刚才的玩味之心,握紧了手里的这柄弯刀攒足了力气朝着高影疏眼前这女子劈过来,
这女子虽比高影疏娇小不少,但是身形却极其的灵活,手腕轻转,带动着掌中握着的青锋精准的拍在了黑衣人握刀的手臂上,
黑衣人吃痛,手上力道一松,弯刀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赶忙躬身欲要拾起来,
身姿矫健的女子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刚刚海绵若无骨的剑法突然间凌厉起来,泛着冷意的剑尖儿带着凌厉直直的就朝他心口窝刺去,
“噗!”
青锋虽细,却足以致命!
解决了面前的两人之后,那女子才转过身来朝着高影疏关切道:“你没事吧?”
高影疏定睛一看,这鹅蛋圆脸的美人儿不是别人,正是紫韵,
她点点头:“我没事,你怎么在这儿?”
紫韵看到高影疏没事就好,应她道:“说来话长,这儿不宜久留,我带你出去吧!”
说着,她一手提起短剑,一手拉着高影疏就往外跑去。
内房里围着刘大的这一众杀手,也被身后的张羽拈弓搭箭个个一箭穿心,然后转身对着屋外意欲闯进来的黑衣人又是一通速射,
张羽的这个箭术比起高影疏手里的那个短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四指之间拈着三支羽箭,弦满弓响就应声有人倒地,
长箭威慑之下,竟让屋外的黑衣人都不敢靠近。
很快
这两相对峙的僵局就被外面的喊杀声打破,
是安逸带着绿营的兵马姗姗来迟,
他看到这一地的尸体,有侍卫的、也有黑衣人的,心里很是担忧,再抬头一看高影疏内房的门都被破开了,更是着急,提着剑就冲了进来,
只是这里面张羽正箭在弦上紧张着瞄着门口,光听到外面的嘈杂,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安逸这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导致他手下意识的一松,
“嗖!”
三枝白羽箭带着风声就划过脸颊,朝着目标而去,直到羽箭出手张羽才看清楚来人,但是为时已晚,
“小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死讯
第一百三十八章·死讯
安逸刚跨进厅里来,先看到了三点冷芒奔着面门而来,才听到了张羽的那一声“小心”!
这还哪来得及反应?
眼看着就要贯穿头颅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嗖嗖!”
三支短矢自安逸的侧脸而过,精准的撞在了张羽射来的三支羽箭的箭杆儿上!
“锵!”
箭光对寒芒,金属相擦带起一阵火花之后,使得羽箭偏出了原本致命的轨迹!
金铭尹手扣机括,让弩床上重新填装起三支新的短矢之后,跳将进来挡在安逸的身前,冷森森的箭头端在手里对着张羽。www.uu234.net
安逸吓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当他抬起头,看到张羽的面庞时,也是“锵”的一声拔出佩剑一脸怒容的指着他,
“又是五谷教!”
这熟悉的面孔让他以为外面的黑衣杀手都是五谷教所为。
刚刚还在张羽身边并肩作战的刘大,看到安逸的动作,仅迟疑片刻便也将手里的弯刀对准了他,
张羽哪里是个心甘示弱的人,本来就跟安逸有过战场交锋,这下子安逸不由分说的给他扣了一个黑锅,他也不做解释,面容冷峻的迅速从箭壶里抽出三支羽箭满满的顶在弦上,带着森然之意的箭尖儿分别对着面前三人的方向,
一时间这内房里的气氛竟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都住手!”
紫韵拉着高影疏刚刚从房后的温泉池里跑出来,转到前面一看这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认不认得自己人了,慌忙喝止。
“紫韵?你们怎么在这儿?”
“大人,张羽是我带回来的,他现在已经不是五谷教的人了。”
紫韵赶忙跟安逸解释道,
金铭尹和刘大听着她的话,眼睛朝着安逸瞥了瞥,看到他手上的动作后,才慢慢的收起了手中的兵器。
安逸两步赶上前去,看到高影疏衣裙上的血迹,忙关切道:“影疏,你没受伤吧?”
自打安逸回成都,高影疏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心中欢喜却顾及周围人多不便表达,只是浅浅的摇了摇臻首,朝着紫韵一指道:“我没事,是紫韵姑娘及时赶到,救了我。”
安逸这才放下心来,朝着紫韵点头示意了一下,以作感谢之意。
“大人!外面所有的杀手都已肃清!抓到一个舌头,裴把总让我来向您请示如何处置。”
安逸把高影疏朝着自己怀里揽了揽,对着门口吩咐道:“把他带进来!”
“是!”
门外应声带进来一个穿着夜行服,一脸胡茬的中年男子,双手被紧紧地绑在背后,
“跪下!”
身后的军士一脚踹在那人的后膝盖上,男子吃痛,双腿前屈跪在了地上。
安逸冷冷的盯着他,问道:“你们为谁做事?”
男子像是没听见一样,也不应声,只顾在这嘴里鼓捣着什么,
“嘴里有药!他要自尽!”
身后的那个军士听着张羽这一声喝,赶紧扣住男子的下巴,让他的嘴不能闭合保持着张开的状态,然后用手指将他舌头下面的那颗纽扣大的药丸抠了出来。
张羽走上前,那军士手里接过药丸,在眼前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又放在鼻头嗅了下,
“是洋金花,你是西域人?”
男子一样是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嘴里咿咿啊啊的叫着,
张羽疑惑的俯下身,捏开男子的嘴朝里面看了看,方才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个哑巴。”
然后转过身,把手里的那颗药丸交到了紫韵的手上,
“是个西域客,被毒哑了,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紫韵则转头看向安逸,等待着他的进一步指令,
“带回去,严加看管!”
如张羽所说的话,一时半会倒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是不知道这西域人怎么会跑到成都来,只能先押起来再说。
男子被带走后,安逸将眼神又落在了紫韵的身上,问她道:“紫韵姑娘不是带着玉华和刘二去了西面吗?怎么回来了?可是有柳姑娘的下落了?”
江如月之前已经在信中把派紫韵、刘二、胡玉华三个人前往五谷教的大寨去找柳思意的事情告诉了安逸,
只是
他们三个把五谷教大寨九个石室都探遍了,也没有找到柳思意的下落,直到后来阴差阳错的救下了将要被行刑的张羽,才从他口中知道,柳思意已经被宁儿杀害了。
这个消息对于从小跟着柳思意情同姐妹的紫韵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她当时就已经是泣不成声,咬着银牙提着短剑就要去找宁儿拼命,却被其他的三个人强行给拉住了,一是宁儿武艺高强,虽不如柳思意,但却也不在紫韵之下,再加上身边怎这么多的教众,她这一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二就是江如月这边只给了他们五天时间,胡玉华的意思现在柳思意既然已死,应该把消息按时带回去才是,所以三人才拉着紫韵星夜赶回成都,
恰巧今晚他们刚从城墙外面溜进来,就看到了蜀王府里的这一出,
紫韵当机立断带着张羽下来支援,让胡玉华他们赶紧去营里报信,所以才有了救下高影疏的这一幕。
紫韵知道柳思意跟安逸两个人互相属意对方,只不过隔着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现在被他这么一问,倒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过安逸还是从她和张羽一脸的郁气中看出了端倪,眼眉微皱的急促追问道:“她怎么了?”
高影疏都感觉到安逸攥着她的手猛地一紧,可想而知他心里已经是被无数个不好的念头填充满了,
“思意她........”
“你们倒是说啊!”
这种越来越浓的不祥之感还是被紫韵证实了,
“她......她被护法神给杀了.......”
紫韵轻掩着唇,一边说着一边啜泣了起来。
高影疏就感觉刚刚紧紧攥着自己的安逸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力气,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张羽,似乎还抱有一丝侥幸验证着信息的真实性,
张羽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重重点点头,眼底抹上一丝悲伤之色,
“是思意姐主动去找五谷教脱离关系,结果护法神以违背教令为由擅自将她擒杀,还顺带着连我也囚禁了起来,如果不是他们三个去的及时,可能我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安逸听完他的话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下次倒该是高影疏的纤手紧紧地握着安逸了,她能感受到对方心里那种难受到极点的压抑感,
忽的
安逸把头猛地往上一扬,然后朝着天花板缓缓的撑了撑眼眶,再回过头来时,眼眸里刚才的湿润似乎已经隐去无踪,
“铭尹,王府里已经不安全了,你把影疏和紫韵姑娘带回老宅。”
之后又转向张羽道:“小兄弟一手好箭法,如不嫌弃就先来我营里帮忙吧,现在正缺人手。”
安逸说话的语气显得很是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吩咐着众人接下来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是他的演技太过拙劣,还是心中的悲伤溢于言表,饶是金铭尹都看出了安逸的不对劲,
“逸哥你........”
“照我说的做。”
安逸没让金铭尹说完就挥手打断了他,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只留下一句带这些苦涩味儿的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房。
金铭尹哪肯放心,转头看向高影疏:“影疏姐,逸哥他.......”
高影疏娥首轻点道:“我明白,你按照他说的做,和欣儿安排下紫韵姑娘,然后带这位小兄弟去找江如月,刘侍卫长你也跟着一起去,你们听江如月的安排就是。”
“好!”
金铭尹和刘大点头应承着,张羽是跟着紫韵前来的,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说,就算是以后另有打算也得先把辽人这关先过了。
说完,高影疏就拎起裙角,寻着安逸的脚步追了出去.............
安逸独自一人来到成都北门的城墙上,双手扶撑在墙垛,眼眸眺望着天地间的黑暗寂寥,墨色的夜空如绸缎一般,缀着大大小小的点点繁星映在安逸的眼里,或明或暗,就好像是那双明眸善兰的美眸,在朝他挑着修长睫毛,
“唉。”
他轻叹一声,心里充满了失落感,
从安逸第一次在绛云楼见到柳思意,这个热情如火的女子就悄悄的躲进了他的心房,甚至连安逸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自己的生命中将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直到他得到消息,说柳思意被曾子仁带走的那天.......
心中的急切和愤怒,第一次让安逸正视到了柳思意在他心中的分量,当他在倾盆大雨里将那款玲珑的娇躯抱起时,才感受到两颗炽热又彼此向而往之的心。
但是
绛云阁中的拂袖而走,又像是在这两颗心之间,亘上了一堵冒着寒气的冰墙,让安逸错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可笑的一厢情愿,
只不过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被公堂上的那句“我......是安府的妾室”碾成齑粉,就在这已经敞开心扉的两个人,打算彻底投入彼此的怀抱时........
却举头望月月半缺,心牵情念念断绝,伊人已逝矣.......
“敢问官人身旁可愿容小女子相伴?”
高影疏负手翩步走到安逸的身旁,温婉的问他道,
安逸转过头看着她,那布满落寞的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他伸出手牵过高影疏,然后双臂支撑着上身半俯在墙垛上,低着眼神轻叹道:
“我曾经一直的愿望就是做个闲逸的人,带着欣儿在乡间田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事与愿违,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总是围绕着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或许因为我就是这片天下的主角,这些纷扰才会找到我,由我去解决,也许只有我才能解决。我身边的人身边的事都会向着我想的、我愿意的、我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去,但是........
在一线天被耶律休可绕过大军奇袭成都的时候,我才明白,在每个人的心里,自己都是主角,当他们每个人心中所想、所愿意、所希望的事情与别人相反时,上天也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来做红花,另外一个难免沦为陪衬,或许之前上天给予你的一切闪耀,都只为让你在最后的时刻,能够做一个称职的绿叶而已,什么事情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就像这成都,若是得城不失,或许本就不该有失,若是城破人亡,那也都是命中有此一劫,与我安逸并无干系,因为我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在高影疏的眼里,安逸从未见过如此挫败之感,柳思意的死就好像瞬间剥夺了他身上原有的一切自信和勇气,带着他一步步的走向沉沦的深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退敌之策
第一百三十九章·退敌之策
高影疏没有直接劝让安逸节哀之类的话,因为从上次关于妻妾之论时,她就清楚在安逸的心中柳思意和她一样,从未被当做妾室对待,而是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
所以才会导致她的逝去,直接从心底撼动了安逸一直认同或是坚持的东西,让他一时间走入迷茫。m.www.uu234.net
“你觉得,在耶律休可的世界里,他是红花还是绿叶?”
“至少在一线天战场的时候,他才是主角。”
“那当你带着先锋营进入成都,剑指蓝天,众人皆以你为白虎神而为你欢呼的时候,谁才是主角?”
安逸默然不语,
高影疏莞尔一笑,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对,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自己的主角,虽然人生如戏,但是这片天下不会只有一场戏,也就不会只有一个主角。
在寒窗学子的眼中,那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是他们心里的主角;但是在浴血奋战的西北前线,功成冠翎归故里的人,才是他们心目中的主角。因此,每个人因为自己所处环境的不同,对于主角的定义也是不同。”
安逸倒不是很认同高影疏的说法,反驳道:“那照你如此说来,这天底下的主角不是有千千万?那城隍庙里的乞丐里面,岂不是也要有一个自以为是的主角?那这个主角跟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可是云泥之别了。”
“那是因为舞台不同。主角和主角之间却会因为舞台的不同而大相径庭,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在简陋的露台上唱着独角戏、而有的人可能会在一次次的蜕变中登上最大的戏楼。”
“那你说,我现在是在一个露台上?还是在一座大戏楼里呢?”安逸饶有兴致的反问高影疏道,
高影疏则也把双手轻扶在了青砖墙垛上,美眸远眺着远方,答道:“这不重要,无论你是在哪里,都不是你自己可以左右的,也没有人会告诉你你正处在哪里。但是上天是公平的,每一次主角之间的对碰,在产生一片绿叶的同时也会诞生一株鲜艳的红花,只要能够让自己不断的胜出,你就会前往一个又一个更大的舞台,最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已经不再拥有能和你相媲美的对手,因为你,已经是这片天下最大的主角。”
安逸看着高影疏笑了笑,
“现在的你倒像是一个谆谆教诲学生的老先生,一点都不像一个王府的千金。”
“我从小就在王府里长大,耳濡目染了太多了皇家里为了做那个主角而父子相杀、手足相残的事,我只是不想你跟他们一样,走进死胡同。”
安逸思??片刻之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劝我不要纠结于儿女私情,以大局为重之类的话。”
高影疏轻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你可以轻易的放下她,那我反倒觉得,影疏的这颗心到底是错付了。”
安逸浅然的一笑,然后手臂轻舒将高影疏的香肩揽入怀中,轻叹一声道:“终究还是我对不起她,当时就应该把她留在府里,五谷教的事我来解决就是。”
“如果她能够把五谷教的事推给你,那她就不是柳思意了,你也就不会喜欢她,那么五谷教的事儿反而用不着你来处理了。世事虽无常,但终究是有因有果。”
高影疏说的对,柳思意就是这样的性子,不会因为自己的意愿所能够左右,
不过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总要有些人为此付出代价!
安逸缓缓地抬起头,眼神凝视着城外夜幕下的萧瑟,眸中逐渐变得冰冷,在高影疏看来,这冰冷更甚于这天地之间呼啸的寒风,
“等退了辽人,我一定会让五谷教知道什么叫有因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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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城外
辽军大营
“殿下!”
中军大帐里的耶律休可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刚刚从一线天绕了个大圈子赶回来的拓跋寅,忙示意他在帐中落座,
“婆罗靡的死士失败了。”
拓跋寅向他禀报道,
耶律休可对于这个结果似乎没有太多意外,歪坐在虎皮靠椅上,眼皮都没有抬:“我知道他就成不了,两军胜负之事,岂是这些旁门左道能够左右的。不过既然他想在我们面前表现一下,给他这个机会便是。”
拓跋寅问道:“这个婆罗靡不会又要找我们借兵吧?”
“上次帮他打了一场胜仗,没想到还让他尝到甜头了,隔三差五的出兵动武怕不是想做个西域王吧?”
拓跋寅听着耶律休可的话,无不忧虑道:“年纪轻轻,自己这边都还没有完全把控,就把手伸到邻国去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很容易会引起西域诸国的公愤,这样会不会对我们放在乌孙的人不利啊。”
耶律休可也是有些无奈道:“没办法,这边萧太后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整个大辽境内没有一处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咱们这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人,只能放在西域。借他的地盘,总要付点租子才是。”
“那我们就跟他说清楚,只帮他御敌,不助他扩张,这样凭他自己的人马,在西域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风平浪稳的对我们也有好处。”
耶律休可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还有件事。”
拓跋寅看了耶律休可一眼,继续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撤军?”
“撤军?”
耶律休可不知道是因为成都还是因为拓跋寅提起的这个话题,显得很是不悦的说道:“成都南门城墙基本已经被摧毁,只需要再加把力气就能攻进去,你叫我现在撤军?”
拓跋寅觉得现在已经有被夏军拖进战争泥潭的迹象了,但是碍于耶律休可的面子,又不好明说,只能婉言道:“殿下,一线天的夏军现在支援回来使得城中士气大振,既然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那就偏离了最初预定的目标,再打下去将会伤亡颇大的啊。”
耶律休可轻蔑的一笑:“哼!那几千夏军,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殿下,即使打下来了,到时候也将会是惨胜,少不得萧太后又会来以此为把柄来拿捏我们。况且........我在来的路上,就在狐岭道成都的那条大路上,碰到了一支不明的汉人骑兵,我们还交锋了一阵,虽然对方败退而走,但是我感觉得出他们比成都守军的装备要精良,很有可能是西北的夏军的先锋人马,到时候真的被杀了个回马枪,我们就被动呀。”
拓跋寅仍是苦口婆心的规劝道,
但是,耶律休可被自己眼中的“手下败将”安逸带着先锋营冲了个人仰马翻,在他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被气血占据的头脑,是听不进去拓跋寅的话的,再是驰骋疆场的统兵大将,骨子里也还是个争强好胜的年纪,气到胸前冲动易怒在所难免,
“不要说了!我意已决,加上你带来的人马,这两日必定拿下成都,到时候再用这个堵住萧燕儿的嘴吧!”
拓跋寅还欲再劝,忽然就听到门外响起了嘈杂的喊杀声,似乎是营中有事发生,
“外面怎么了?”
“启禀殿下,周围发现夏军骑兵!”
耶律休可站起身,带着拓跋寅快步走到帐外,就看到到处都是从营帐中赶将出来披挂上马的辽兵,但是并没有看到夏军的踪迹,
他一把拉过一名狂奔而走的辽人,看着装扮,应该是前哨骑兵猛安,急声问道:“夏军在哪?!”
“殿下,夏军在东南方向!”
他话音未落,耶律休可就听见“腾”的一声,在东北方向几顶帐篷燎起了冲天大火,火光中照亮了几个夏军骑兵的身影,
那猛安大惊失色赶忙改口道:“不不不,殿下,夏军在东北方向袭营盘。”
耶律休可气的一脚把他踹开在地上:“混账!夏军都打到门口了,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去!马上组织哨骑探查清楚再来禀报!”
“是是是!”
猛安应承着,连滚带爬的朝着反方向跑去。
拓跋寅看着现下的局势,建议道:“殿下,收缩防守吧,夏军看样子来的人马不少,营外昏暗不利于我们追击啊!”
“绝不可能,夏军只是袭扰,他们哪来的胆子在野外跟我们交锋!探明情况分兵击之,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耶律休可这种大将之风就在于他的临危不乱,不管遇到什么不可能的突发状况,总能极为冷静的分析局势,然后想办法给予敌人最强有力的反击。
只不过今晚前来夜袭的夏军有点让他出乎意料,因为......
这些骑兵带的不是弓弩,而是清一色的火器!
在江云的建议下,金铭尹从中军营里精心挑选了不少会马术的军士,然后又带上火铳在裴振风的先锋营里简单的指点了下,让这些马上的骑士掌握基本的射击流程,临时组建了一支“火器骑兵营”,
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士配上火力、射程俱优的火铳简直是如鱼得水一般,让辽兵还没看到人影就已经看到了飞射而来的弹丸,等他们再想追击的时候,夏军却又借助着胯下的战马,早已经远遁而去。
金铭尹、裴振风已经龙安府的两个把总四人分别带一队人马,按照江如月的布局,从四个方向分别袭扰辽军大营,最大程度发挥手中火器的优势,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要短兵相接,
为此金铭尹还把营里竹火鹞、烟球、火雷这些压箱底的玩意儿全部都拿了出来,按照他的原话说,甭管响不响,就算只是冒出一阵青烟,也能熏瞎了辽人的眼不是?
不过火器终究不是个短时间就能掌握的东西,要说裴振风还好,平时也接触过见过,
但是龙安府的这俩把总,却是真心没见过金铭尹的这新玩儿意,就光从后面填充弹丸这事儿就讲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砰!”
龙安府这郑把总瞎猫碰着个死耗子,抬起火铳串糖葫芦一样,一枪放倒了两个辽兵,
“我的天,这玩意儿威力这么大!”
他横过手里的铳仔细瞅着,搞不明白跟原来的老式铳比也没有变大多少,为什么威力增加了那么多。
“把总!辽兵追上来了!快跑!”
郑把总把个眉头一皱,不屑道:“跑什么!都把铳给我端起来,对准了!”
“放!”
“砰砰砰!!”
他放下手里冒着白烟的火铳,喜笑颜开的看着刚刚还举着马刀的几名辽兵已经被他们一轮齐射打成了筛子,很是得意道:“走!咱们靠近点儿,让老子跟他们好好喝一壶!”
第一百四十章 王师西来
第一百四十章·“王师”西来
夏军的游而不击着实让辽人头疼了一把,在他分兵击之计刚开始确实初见成效,不少来不及反应的先锋营骑兵都被凶悍的辽人骑兵追上并屠戮在地,
不过他们渐渐熟悉手里的这种铳之后,就开始逐步的找回优势,距离个三四百步的距离就已经开始对辽军造成杀伤了,而那时候辽人往往连胯下战马的速度都还没提起来。顶 点 X 23 U S
最为头疼的就是夏军手里的一些新式火器,
除了金铭尹带的那队人马之外,包括裴振风在内都是不甚明白马前口袋里挂着的这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黑疙瘩怎么用,干脆就一股脑的朝着营帐聚集的地方扔了进去,再拉远距离用手里的火铳引燃,
这样就导致很多的火器没有立刻被火铳引燃,而是被其他的骑兵绕过来时不经意的一铳点起了冲天大火,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夏军自己都不知道往哪儿开一铳会冒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爆.炸,更别谈辽军了,完全是防不胜防。
不过辽人也不是傻子,发现这种火器的厉害之后,也就很少往营外追击,都是这机会摸上去用弓箭招呼,并且按照耶律休可的命令,大部分的辽兵都是处在运动之中,这样就能大量避免夏军用其它火器引起大火或者爆.炸所带来的伤亡。
就这样人喊马嘶的一直持续到东方既白,夏军才在裴振风的指挥下,才逐渐的撤出了辽人的营盘。
这一晚上虽然打的热闹,但是双方互有伤亡而且人数都不大,只是耶律休可在下令准备全军攻城的时候看到了这一个个契丹壮汉无精打采的红眼圈,才意识到夏军的真正用意,
就是不让你好好睡觉!
拓跋寅知道自己也是劝他不住,便派了几名哨骑绕道成都的北门去,万一西北那边有什么动静,或者那支装备精良的骑兵再出现,也能有个提前准备。
反观成都城里的守军就显得斗志昂扬了许多,
一是昨日新生力军的加入,二是安安稳稳的休整了一夜,都足以让这些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壮小伙儿又生龙活虎了起来,攥着手里不管是钢刀还是樱枪、火铳还是弓弩,看着城外面一步步逼上前来的辽军,完全已经没有了昨日的那份恐惧之心。
姜尚站在中军营帐之前安逸的身后,审视着整个战场,他对于已经破损的女墙上的防御做了个变通,用青砖砌了个低矮的二道墙,把原本就不是很大的空间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把中军营的转轮炮调上去了一架,
这样以来,在没有佛朗机炮威慑之下的女墙,可以说是只要有辽兵爬上来,就要用血肉之躯来面对猫在二道墙后面的铳手,进而也保护了铳手不受城下辽兵弓箭的威胁。
对于临时加入的张羽,安逸给他安排了个好差事,
辽人有着极强的尚武精神,无数的下级武官都已身先士卒为争先效仿的荣耀榜样,包括耶律休可作为全军主帅,有的时候兴致来了还会提着他的玉龙枪冲进敌阵过上两招,
因此,这就给了箭术超群的张羽一个绝佳的发挥机会。
安逸告诉他,你就站在军阵后面,只要辽军攻到城里来,张弓搭箭专秒头盔上插着雁尾羽的,这雁尾羽插两根的就是孟克、插三根的就是督监,你要是能射到一个头戴金盔上插成束雁尾羽的,那八成就是耶律休可本人了。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的成都,就像是张开了一张布面陷阱的口袋,等待着辽人探着脑袋往里钻。
在战争的影响下,竹宗臣早已经让布政使司下令全城戒严,平时熙熙攘攘的成都街道一下子清净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尽是些个巡逻的兵丁,以至于安致远老爷子早晨欲要出府门而去的时候,就被安欣给拉了回来,并郑重的“警告”老爷子,说她哥吩咐了,不能让府里的人踏出府门半步。
无奈之下,安致远只好又转回头去找金德举,两个人摆起楚河汉界,又厮杀了起来。
“换你一个马!你说我还想去看看营里的逸儿呢,没想到连府门都出不去了。”
金德举目不转睛的看着棋盘上安致远的杀招,应声道:“你得了吧,老骨头一把跑过去跟别人添乱吗?还不如在家看好你未来的儿媳妇儿。”
安致远压低声音道:“你见到高殿下了吗?”
“见到了,昨儿晚上进府来着,是欣儿跟我说的我才知道,以前在成都的时候光听说蜀王的千金是个美人胚子,可是从来都没见过,现在一见都长这么大了,不瞒你说还真是沉鱼落雁之姿,逸儿有福气!”
安致远将棋盘上的“卒”缓缓地推过了楚河,
“老金,你说我是不是去找她聊聊?”
金德举似乎等的就是他这步棋,抬起左下角的马“啪”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安致远的那只“小卒子”上:“吃了!我说你就是沉不住气,高姑娘再是姓高,那也是你安家的媳妇儿,哪有公公拜见儿媳的道理,简直乱弹琴!”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向安致远接着说道:“我还听说,逸儿还纳了个小妾呢,听说是绛云楼的掌柜的!”
“就是原来成都的那个销金窟吗?”
“对对对,就是咱们以前去的那个,在当时就是名贵云集的地方。”
“打住!”
安致远一脸不愿与之为伍的表情道:“别咱们,我只是在外楼喝茶来着,是你自己进去的,还喝了个酩酊大醉说要把人家绛云阁给包了,让人家给赶出来了。”
金德举哂笑一声道:“以前不是没路子嘛,现在有了逸儿这条线儿,那绛云楼里的姑娘还不是可劲儿的挑?”
他这留恋勾栏瓦舍的爱好,到老都没有变过,不过安致远却恰恰不好这一口,所以两个人年轻时候一向都是他喝他的花酒,我饮我的清茶。
“我说,你也别光顾着自己乐呵了,抓紧时间给铭尹寻一门亲事,你都多大岁数了?带你去绛云楼里你还耍的起来么?”
“我不像你!”
金德举端着桌上的这紫砂茶壶站了起来,脚下一边溜达着,一边往嘴里填了一口茶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铭尹他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什么样的,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他就算是给我找个青楼里的姑娘回来,只要他喜欢,我绝没有二话。”
安致远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你就嘴上能耐,到时候不合你意,有你吹胡子瞪眼的时候。”
金德举端着个茶壶在屋里怎么转悠着,听到安致远的话时,刚好走到这门边,
“我绝对不........”
他这个“会”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忽然打开的虚掩屋门吓了一跳,
“啪嚓!”
手里的紫砂壶摔了个粉碎!
金德举倒是没事,只是手里一送,把个手里的紫砂茶壶丢了出去。一壶墨绿色的龙井全都豁在了欲要进门的高影疏衣裙上。
高影疏本打算来拜会一下安致远,毕竟是安逸的父亲,虽然她和安逸还没有成亲,但是晚辈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谁知道刚刚走到门边,就被金德举这一壶茶泼了一身。
“是高殿下!哎呀,老夫光顾着说话了,没注意到你,实在抱歉。”
金德举昨晚见过高影疏,所以认得,忙歉然的朝他拱拱手。
高影疏还以为金德举是安致远呢,赶紧将他扶起,“无事无事,安伯父不必如此,权且稍坐,影疏换身衣裙便是。”
说罢便浅然一笑,转身奔内房而去,毕竟她这衣裙外纱里锦,被茶水怎么一湿倒是把浑圆丰腴的大腿显得修长有致,但是这在长辈的面前像什么样子?
倒是金德举一脸笑意的转身看向安致远道:“得!刚一见面就泼你家媳妇儿一杯茶,我还是躲躲吧,一会你们两个自己聊去吧。”
“哎,我说,哎哎!你别走啊!”
金德举根本不管安致远的呼喊,头也不回的把他自己丢在了屋里。
再说高影疏这边,
重新换上一身得体的衣裙后,正欲要返回安致远的房中,却被气喘吁吁跑进府来的刘大给拦住了,
“殿.........殿下,王爷派人回来了!”
高影疏美眸瞪得老大,难不成父王派援兵来了?
“在哪儿?带我去!”
“就在城北门!”
高影疏跟着刘大,前后脚的奔出安府的大门,一路小跑的赶到了城北门城墙上。
城北门的防军光看着这一百多名骑兵举着一杆青色镶黄边的龙旗,认得这是蜀王府的旗帜,但是战争期间,他们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是辽人假扮前来诈城,那要是开了城门,这罪责他们可担待不起,
于是便央求刘大出面,找蜀王府的高殿下前来认一认便知。
高影疏爬到城墙上,扶着墙垛往下看,却愣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们拒之门外的时候,去也注意到为首一小将正朝着她挤眉弄眼,
高影疏顺着他的眼神往远去瞅了瞅,
就见到越有三五十辽人的骑兵,正远远的看着他们,似乎是一路跟着这队人马过来的哨骑。
见到这一幕,高影疏立马会意,朗声朝周围的军士道:“列队出迎!”
成都北城门缓缓地打开,城里的守军手持斧钺整齐的列成两队排在两侧,高影疏身后带着两名侍卫信步走到为首的小将面前,然后微微一躬身,
她这动作倒是把那马上的小将下了一跳,他本来以为开开城门让他进去就完了,哪知道高影疏摆这么大排场,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高影疏身后的刘大见状忙两步跑上前去,装模作样的随便从哪小将身上抽出来一卷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布绸,高高的举过头定,高声喊道:
“王爷谕令!”
另外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朝着马上的小将做了个进城的手势。
马上的人转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辽兵哨骑,也不含糊,高昂着头,打马从躬身颔首的高影疏身旁走过,进入城中,
这可能是他一生所体验过最尊崇的时刻了。
等到这一帮人完全进城,高影疏才直起身子,又朝着远处的辽人哨骑看了几眼,才带着列在两旁的侍卫收进城去,再次紧紧地闭上了大门。
只待那城门一关,小将即刻翻身下马俯身跪倒在地,
“在下成都守备署衙先锋营副把总孟崎,有要事求见安大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兵者,诡道也
第一百四十一章·兵者,诡道也
高影疏带着孟崎来南门前军营找安逸的时候,刚好处在辽人两波进攻的间歇期,
从战场上的情况来看,辽夏两军的尸体都丢弃在城门外,甚至于城门洞中都很少,说明这次辽军的攻势已经是颓势尽显,已紧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了。顶 点 X 23 U S
高影疏披着一身墨蓝色织锦镶毛斗篷,手里提着一柄短剑显得英气十足,她走进大帐的时候,安逸、姜尚、林牧之、江云四个人正围在桌案前商讨着什么,
安逸听到动静才回头看到高影疏,忙转身迎上前去,
“你怎么来这儿了?”
她身后的孟崎朝着安逸一拱手,“大人!”
“你怎么来这儿了?”
安逸跟卡壳了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孟崎没接话,拉着安逸快步的回到桌案的地图前,一脸兴奋的便用手指着便说道:“诸位,我奉大人之命留守官道,你们猜怎么着,一线天前面的那一伙辽军正要从官道通过的时候呀,跟一伙装备精良的骑兵干上了,后来我多方打探才知道,是五谷教的重骑兵!”
林牧之咧嘴一笑插嘴道:“我说这辽人够寸劲儿的,走哪都能撞上五谷教,那是赢了是输了?”
“肯定是赢了,不然城外的耶律休可早就坐不住了。”
孟崎点点头,证实了安逸的说法,道:“是的,五谷教败走,要说这辽人是真厉害!三下五除二就把数倍于己还如此装备精良的骑兵给打退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估摸着,我不知道这五谷教的重骑兵,那辽兵更是俩眼一抹黑。索性我就让底下的人扯开几面大旗,用之前营里涂标识的颜料,抹了面蜀王的青龙旗出来,一路上大摇大摆的朝成都奔来,那辽人的哨骑一路上直跟我到城下方才罢休,再加上高殿下给在下搭了个好戏台,列队出迎!依我看,辽人的哨骑肯定以为我是蜀王大军的前锋探马,我们不如就作出一副大军回师的模样,吓他们一吓!”
安逸听完他说的,朝着高影疏挑了挑眉,两个人四目相对会心的笑了笑,然后他重重的拍了拍孟崎的肩膀,赞道:“行啊小子,以前还没看出来,这回先是来了个水淹七军、现在又搞了一出无中生有,智将啊!”
姜尚却有些忧虑的说道:“大人,这朝廷的大军困守兰州,蜀王大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临洮府抽调回来,这一点耶律休可比我们清楚,恐怕我们不好瞒过他。”
安逸信然道:“姜将军说的有道理,不过三人成虎,这五谷教帮我们说了一遍、孟崎又帮我们说了一遍、很快那些回营的辽兵哨骑也会帮我们说一遍,况且影疏已经把开场给咱们唱完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场戏演到耶律休可的心坎儿里,到时候他就算是孟子他妈,也得跳墙而逃。”
然后他回头看向高影疏问道:“影疏,蜀王府里可还有王爷的青龙战旗?”
高影疏点点头,
“有,父王之前出征时候带回来的旧旗帜还有不少。”
“好!”
“传我的命令下去,四面城门上全部插满青龙旗帜,然后从军中调出高健精壮之士,身着蜀王府的侍卫军服在城墙上来回的巡查。最重要的,团练营、中军营、近卫营全部人马出城列阵,能给我摆多大阵仗就摆多大的阵仗!”
“是!”
三人拱手领命。
“大人,在下以为只做前两条便可,如果耶律休可不信,我们还可以留有余地继续守城,他们已经显现颓势,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后一条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了?”
江云有些迟疑的问道,
安逸的嘴角轻轻的弯成了一个月牙,高影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安逸这种充满自信的笑了,但是再此见到的时候,这个表情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专属于公子哥的翩然,而是一种唯己有才、任他天下汹汹的沉着与坚定。
“连我们都不信,怎么指望让耶律休可相信?放心吧!跟这位小王子的王位比,成都已经是块鸡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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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
辽军大营
拓跋寅刚刚收到哨骑的探报,便急匆匆的跑到中军大帐里来找耶律休可。
“殿下!殿下!”
耶律休可正在营帐里的帅案上聚精会神的笔走龙蛇,原本力能扛鼎的苍劲大手此时却随心所欲的操控着手里那杆细长的狼毫笔,在暗黄色的宣纸上写了一个苍劲有力的“辽”字,
他将最后的捺出的一笔一气呵成,然后轻轻的将狼毫搭在紫玉官砚上,用案旁已经准备好的软巾擦了擦手,方才抬头看向拓跋寅:“何事让拓跋兄如此惊慌?”
拓跋寅快步走上前去,切声道:“殿下,前方哨骑探报,他们亲眼所见今晨夏军蜀王的先锋探马已经带着他的谕令抵达了成都,说不定蜀王的大军已经在回师的路上了!”
耶律休可不甚在意的笑道:“拓跋兄糊涂啊,如果夏军能够回师,那就说明我军已经在西北战败,此等消息也是我们先收到才是,怎么会让夏军都要杀到眼前了,我们还懵然不知?”
拓跋寅显得很是着急,朝着帐外成都的方向一指,
“殿下,您出去看看,成都的城墙上已经插满了夏国蜀王专有的青龙战旗,而且那城中的守军已经出城列阵,摆出了一副进攻的架势,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这话入得耶律休可的耳朵,使得他的虎躯微微的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汉人善使诡计,那都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而已,虽然我跟萧燕儿不对付,但是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被汉人所败。”
拓跋寅见到耶律休可仍是不信,不得不后牙根儿一咬,硬着头皮道:“殿下!在您的心里,大辽的皇族难道还没有这个小小的成都重要吗?”
“你混账!”
拓跋寅明显是戳到了他的痛楚,让耶律休可马上变了脸色,愠怒的呵斥着,
拓跋寅应声俯身跪地,但是嘴里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殿下,咱们距离西北的大营数百里之远,那边的消息传来过也是三五天前的了,咱们深入敌人腹地,三五天时间发生的事儿已经足够让我们万劫不复了,更何况.......您对萧太后就那么放心吗?她就一定会把军情如实的抄送给我们?如果西北战局有变,恐怕她才是最想让我们陷在这里的,您要是有个闪失,您让我回去跟叔伯们怎么交代啊?”
耶律休可明白,这也就是对辽朝皇室忠心耿耿的拓跋寅,换了旁人绝对不会顶着他的怒火说出这番话,
对啊,拓跋寅说的对,自己自诩要成就大事,如何能为眼前的一时意气所牵绊,现在继续在成都打下去,不管夏军的回师是不是真实,都将会给他造成万劫不复的风险。
而对于成都本来他来的目的就是来劫掠一番,满足下自己体内压抑已久的杀戮因子而已,现在打成这种胶着的状态,已经是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大有越陷越深之势,用这个一无是处的古城来让自己和辽朝的皇族冒这么大的风险,是在是不该。
当跪在地上的拓跋寅被他伸手扶起时,就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已经不是意气用事的耶律休可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来那个如同草原鹰隼一般冷静锐利的小王子。
“传令下去吧,拔营!回师。”
“是!”
拓跋寅激动地朗声应着,然后转身迈出营中传令而去。
“安逸,咱们后会有期!”
耶律休可那冰蓝色的眸子里喷薄着寒意,让刀削斧刻般的俊美面容看起来望而生畏。
.........................
辽兵的退却也让成都全城上下如遇大赦一般的松了一口气,
安逸站在城头,看着在青川河岸的时候还一身银光凛凛的辽军已然是士气低落了不少,摆着长蛇阵拔开营寨,缓缓地往北而去。
耶律休可催马走在队伍的侧旁,一身明光金铠,倒提着他的那杆玉龙枪,面无表情的朝城墙上望去,注目在那道负手而立、素衣锦袍的身影上,
冰蓝色的水晶和黑亮的宝石在虚无中交汇,一支充斥着野心、通体燃烧着**烈火的凌厉之矛对上一面由信念铸造泛着坚定光芒的昂扬之盾,在这已经燃烧烬了消炎的战场又一次进行着无声的厮杀,虽然孰胜孰负已经一目了然,但是矛与盾之争,绝不会轻易结束,
半晌
耶律休可才收回眼眸,催着胯下的白龙驹,带着辽军消失在了安逸的视野中。
安逸也是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历经数日的波折和大战,总算是在成都这最后的底线之前,挡住了辽人前进的脚步,这来之不易的胜利,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古城墙和尸横遍野的战场,
他缓缓的转过身,
俯瞰着城内的正对着他翘首以望的所有人,
但是
安逸并没有像上次一样,高高的举起胜利之剑,为他们所赢得的一切而欢呼,而是竭尽全力的向着所有人喊道:
“自青川河一役始,七天的浴血奋战!成都绿营、龙安绿营、团练营五千余名英勇无畏的将士披肝沥血,用他们的生命,换下了这座坚不可摧的城池!安逸在此,感谢每一位活着的勇士,和死去的英灵。你们用行动告诉了大夏朝,辽人,绝不是不可战胜的!白虎神,不在我安逸的身上,而在你们每一个人的心里!”
天边原本那一抹尽力射穿云层透出来的金光,还是逐渐被暗色的团雾遮蔽,阴霾的天空似乎低矮的快要触及到成都古老的城墙,淅沥的雨丝开始在天空之中飘摇起来,似乎是多情的雨云在为那一个个逝去的英魂哭泣。
成都之战让这个已经快淡出人们视野的古城又重新回到了大夏朝官民百姓茶语饭后的谈资之中,威震西北的小王子被一名小小的守备将官折戟于此,极大的保全了四川的有生力量,同时也鼓舞了西北兰州战场上夏军的士气,
至此
这场历时仅仅七天之久、却意义深远的战役,以辽军主将耶律休可的退兵而告终,也让安逸这个名字至此开始进入了大夏朝的视野。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命换一命
第一百四十二章·一命换一命
五谷教大寨
太平堂
五谷教的这座大寨是依托一座巨大溶洞的地形而修建,地下空间十分的空阔,冬暖夏凉、干燥宜居,可藏数十万兵甲,供万马奔腾而不使地面有任何察觉。www.uu234.net
太平堂作为大寨里最大的石殿,多是教主用来召集教众商讨或公开教中大事时所用,
但是介于竹宗臣谨小慎微从来不在五谷教露脸,便在当中的位置上,修筑了一面五谷神的雕像,每次召集教众的会议都是由坐在两侧的护法来主持,柳思意不在了之后,护法神宁儿便成了这里实际上的掌控者。
不过
今天这并非教众集会的日子,空荡荡的天平堂里就宁儿一个人拖着件白色长裙,驻立在五谷神的雕像之前,双手合十的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法神大人,客人已到。”
一名教众急匆匆的从堂外跑进来,朝着宁儿的背影禀报着,
宁儿停下了一直在念叨着的小嘴儿,应道:“带进来吧,我就在这儿见他。”
“是!”
教众应声而去,很快就领着一名头戴锦帽,身穿袷袢长袍的西域男子走进了堂里,在身后朝着宁儿左手搭在右肩行礼道:“涅乌帕里参见护法神大人,代国王陛下向法神问好。”
宁儿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涅乌帕里躬身回礼,微笑着说道:“宁儿跟涅乌大人神交已久,初次相见竟不知大人如此英武不凡,如有礼遇不周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涅乌帕里忙笑着摆摆手:“护法神大人言重了,在贵教逗留多日,大人的诚心相待就像是赤谷城上的太阳一样温暖,让在下受宠若惊,现在辽国人的大军已退,我也要尽快赶回西域去,只是不知道之前跟护法神商量的事,护法神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宁儿示意他在一旁稍坐,慢条斯理的问道:“不知道涅乌大人所答应的,能否代表乌孙国王的意思?”
“护法神大人请放心,既然国王陛下派我前来,那必然是已经将此事全权委托在下,就按照之前咱们约定好的,只要护法神大人带着贵教进入西域,那么乌孙国国师的位子非护法神大人莫属。我乌孙国乃西域大国,国师地位尊崇、受万人供奉敬仰,到时候护法神大人您高坐殿堂之上,可好过隐在这溶穴之中呀。”
宁儿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渴望,但是心里已经是心驰神往,即使知道这乌孙国王更看重的是她手里的数万大军,不过她觉得涅乌帕里说的对,尽管乌孙只是西域诸国之一,比不得大夏朝的万里疆土,那也好过自己整天隐藏在这地下提心吊胆,
况且,只要有机会进入乌孙的朝堂,凭借她的手段,那一切还不都是事在人为么?
“感谢涅乌大人的美意,宁儿会再跟教众的部众们好好商量的,毕竟几万人的大事,还是要知会到他们才是。”
涅乌帕里知道宁儿这样说,心里就已经是同意了,大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西域静候护法神大人了。哦不...........应该是国师大人!”
宁儿被他这一声称呼叫的笑靥迷人,“陛下那边也要靠涅乌大人替我美言几句了。”
“一定!一定!”涅乌帕里满声应承着,
因他需要跟随着耶律休可的大军方能安全出川,所以见事已办妥,便起身向宁儿告辞,宁儿客套性的挽留了一下,也就任由他出太平堂而去。
见到涅乌帕里的身影消失在堂中,她朝着一旁的教众做了个手势,吩咐道:“去把吴堂主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然后传我的教令下去,从即日起紧闭教门,所有包括教主派来的人马,只准进不许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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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
在辽军退去大约两三天的样子,龙安守备将官赵双,才带着曾子仁从临时驻扎的营中来到了成都,自以为死罪难逃的赵将军用麻绳将自己五花大绑的跪到了守备署衙前,等候安逸的发落。
因为此战之前的旨意里很清楚,虽然赵双跟安逸一样都是四品守备将官,但是安逸也是钦命的指挥副将,因此按照朝廷的律法,理应由安逸上报按察使司,然后由按察使周儒林对此进行裁断上报刑部即可,
上次安逸和曾子仁的南山一案,因为曾子仁是从三品的大员,所以依例按察使司是不能进行单独裁断的,需要刑部的介入,定罪之后收监于大理寺,
只不过当时崇正皇帝在西北战场忙于边患,没有心思放在这个上面,又加上蜀王的有意偏袒,所以直接就绕过了刑部,讨得崇正旨意,由地方三司会审完事罢了。
按照安逸的说法,赵双这次兵谏曾子仁完全就是变相支援夏军抵抗辽人,此举无异于送成都数万生力军,
因为在没有曾子仁的掣肘下,安逸就理所应当的作为守军的最高军事指挥,麾下的将领也都是令行禁止、上下一心,方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出守军的战力,如果像青川河一役那样军中离心,必然最终为耶律休可所破,
再加上两人本来就成见颇深,安逸也是有意偏袒赵双,去重就轻往按察使司参了一道“将帅不和、口角之争”的公文递了上去,
按察使周儒林虽是个按章办事的人,但是跟安逸一样,对于曾子仁一向是没有什么好感,也就把曾子仁参上来的那道“兵谏犯上、图谋造反”的公文压在了桌案下,把安逸的那本送到了刑部里去,按照他的预想,朝廷最终就是下文申斥了事,赵双也因为此事对于安逸甚加感念。
成都这座古城逐渐恢复了他往日的宁静,繁华的逸仙楼也再次挂起了招揽往来时食客的红灯笼,随着南门城墙的修复和绿营兵马的撤出,车水马龙街道上的人们也逐渐的淡忘了这场厮杀所带来的血雨腥风,
倒是安逸这边,却没有停歇的意思,一大早就看到他的枣红马停在了布政使司的门口,想来是找教主大人讨债来了。
似乎竹宗臣对于安逸的出现似乎早有预料,一身官袍正服的等候在了正厅,
“不知我们的白虎神大人驾到,竹某有失远迎呐。”
他老远就站起身,迎到了厅外,跟着安逸互相拱了拱手,将他引到了厅中落座,
安逸跟竹宗臣也没有什么旧可以叙,大喇喇的往太师椅上一坐,开门见山道:“竹大人,安逸便也不绕弯子,来找你就是想知道五谷教的下落,还有那个护法神现在何处?”
听安逸这样说,竹宗臣便知道紫韵已经把全部的事都告诉了他,便也不做隐瞒,道:“听安大人的意思,是要出兵剿灭五谷教咯?”
“这不正是竹大人心中所愿吗?不然何苦赏安某这顶守备将官的乌纱呢?”
竹宗臣听罢仰头朗声大笑,许久才平复下来,“我那小儿子要是有安大人一半的聪明,也不至于惨死在官军的刀下不是?”
安逸听他提到竹取,以为他并不打算配合,沉声道:“令郎是死在了朝廷法度之下,并非死于某个人之手,竹大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是清楚。”
“哦?那竹某到有一事不清楚,还望安大人点播。”
安逸瞥了他一眼,说道:“竹大人客气了,在下必定知无不尽。”
“如果安大人剿灭了五谷教,打算给老夫安一个什么罪名呢?”
“竹大人乃是朝廷封疆大吏、国之栋梁,辽人犯境之时能够通晓大义、积极协助夏军解成都之围,如此清正廉直、大公无私之官吏典范,怎么能跟一群意图谋反的乱党相提并论呢?”
安逸看着竹宗臣的眼睛,他觉得自己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先是给竹宗臣带个高帽,明着告诉你教主的那档子事儿只要你配合,我也就既往不咎了,然后直接就给五谷教定了个“谋逆”的不赦大罪,间接也表明了自己必除之的决心。
不过竹宗臣好像是不死心一样,非要安逸把话说到底才肯罢休一样,问道:“那老夫要是不配合呢?”
安逸寒着眼眸看了他一眼,冷声答道:“不知道‘私通敌国’的大罪,竹大人担不担得起。”
竹宗臣争锋相对的看向安逸,因为苍老而显得有些许浑浊的眸子却是古井无波,
“安大人好大的口气,刑部会听一个守备将官的一面之词吗?”
安逸脸上却是泛起了一丝诡笑,“我什么时候告诉竹大人我要通过刑部了?送给大人的这个罪名,会写在王府递到西北的奏折上,直接呈到皇上的面前。”
“安大人果真是好手段,如果老夫不同意,怕是你连后路都给我安排好了,既然如此,看来我是不照做是不行了。”
“那我就当大人答应了?”
竹宗臣朝着安逸沉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一个条件!”
安逸一抻手:“大人请讲!”
“我要你拿曾子仁的人头来换。”
安逸笑了笑,说道:“大人可是在拿我开玩笑?堂堂朝廷命官的人头,我安逸说拿就拿?”
竹宗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兵权在你手上,安大人能退了耶律休可的虎狼之师,还拿不了一个纨绔少爷的人头?”
安逸想了想,觉得这个条件如果答应了下来,那自己就相当于平白无故落了个把柄在竹宗臣的手里,毕竟两个人之间只是因为一时的利益捆在一起,而且还有杀子之仇摆在中间,不知道哪天要是爆发出来,自己的处境就相当的危险了,
他摇摇头,朝竹宗臣推脱道:“竹大人的这个条件有违朝廷法理,恕在下不能接受。”
反倒是竹宗臣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带着忠厚长者般的笑意:“既然安大人不太愿意接受,那老夫就不当作一个条件来说,改为跟大人做个一命换一命的交易如何?”
安逸看着竹宗臣疑惑道:“一命换一命?不知道大人想用谁的命来换曾子仁?”
竹宗臣盯着安逸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了三个字:
“柳思意。”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计中计
第一百四十三章·计中计
竹宗臣知道他说的这三个字,会把安逸找的那些什么朝廷例法、风险利益的托辞和借口统统的碾成齑粉,然后毫不犹豫的答应与他一命换一命的交易,
因为他知道对于现在的安逸来讲,没有什么能比柳思意还活着的消息更加有分量的砝码了,没想到自己之前千方百计想要除掉的人,反而成了挥动安逸这把危险利刃的刀柄。
一盏茶的热气都还没有腾完,安逸就已经告辞而去,只留下竹宗臣一个人,轻轻的滤着茶盖上的叶渣,品着瓷盏中的香茗,
“竹大人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不管是寒暑冬夏,朱先生的手里永远都拿着那把镂空香木折扇,带着笑意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竹宗臣缓缓地放下茶盏,看着门外道:“没想到当年那根老榆木一样的知府大人,会有这么一个孙子,家门幸事啊。”
他说这话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些羡慕之意。
朱先生落座在竹宗臣的下首,有些谨慎的提醒道:“老大人,安逸此去必然能和宁儿撞个脸,到时候这宁儿少不得把事情抖落个干净,以那安逸的性子,可不好收场啊。”
竹宗臣听着他的话,却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说道:“朱先生大可放心,我已经着人问询过了,升任的奏折三天就到!到时候安逸就算是想要老夫的这颗人头,也得问问皇上答不答应了。”
朱先生点点头,宁儿断然不肯轻易的放过柳思意,而且五谷教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时候少不得两军又是一场厮杀,这就不止一二十天能结束的,如果按照竹宗臣说的话,等安逸回来,他人都已经到王京里了。
“不过,有一事老夫却觉得纳闷。这派去五谷教传信儿的人,到现在了一个都没有回来。若说之前是因为辽人兵临城下尚有可原,现在围困已解,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并且,吴义也已经多日没有给我来信了。”
竹宗臣眉头紧皱的,脸上少有的布满了担忧之色,他感觉得到,就是辽人围城的这些时日,对于宁儿和五谷教的掌控已经开始出现了无力感,反过来说就是宁儿正带着五谷教开始脱离竹宗臣的控制。
朱先生沉思了一会,应声道:“恐怕是大寨那边宁儿要有所行动,不过里面有吴义在,外面这安逸马上又带着大军围过去了,一介女流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竹宗臣听完之后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但眉宇间的担忧之色却没有丝毫的衰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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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五谷教大寨
断头崖
断头崖是五谷教大寨里的一处训练骑兵的场地,在距离太平堂不远的地方,大致就是一个四周的岩壁上凿着甬道的洼地,洼地两头出口处分别有一口虎头大闸门,用手臂般粗细的铁链高高吊起。那支全速冲锋起来如气吞山河一般的重骑兵,就是在这里面训练出来的。
护法神宁儿已经把她和涅乌帕里商议的前往西域乌孙国的事情早在一天前宣布给了所有人,她并没有强求,愿意走的今天集结动身,不愿意走的就领几两银子走人,
不过从今天汇集过来的教众人数来看,大部分人还是愿意跟着宁儿去西域的。
其实想也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是走投无路了才落草为寇,为乡里所不容、为朝廷所不容、甚至为天下所不容,他们就算是领了银钱回去,多数也不过是潦倒一生罢了。其中不少人搞不好还要被知县老爷秋后算账明正典刑,倒不如跟着宁儿去西域走上一遭,听说不少在哪儿做买卖的汉人都发了大财,碰碰运气,总比在这儿等死的强。
不过
当然也有另类,既不想走也不会被朝廷抓起来算账的,就是吴义了。
吴义加入五谷教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儿了,他是宁儿带进教里然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教中的人都知道吴义是宁儿的人,就像是张羽被贴上柳思意的标签一样,
只是这吴义实在是个扶不上墙的刘阿斗,带兵带兵不行、武艺武艺拿不出手,除了一张喝了蜜一样能说会道的嘴之外,真正一无是处,
也正因为此,宁儿才把冯刈提拔成了堂主,直到冯刈为安逸所杀,才让等了许久的吴义顶上了缺。
果然
吴义很不出所望的第一战就在青川河折了近五千人马败退回来,不过也该他点儿背,本来就没什么军事指挥才能,还碰上了小王子耶律休可。
可是,吴义这正经儿手段是没有多少,但是改换门庭的本事却是无师自通,
老谋深算的竹宗臣眼睛就像是猎鹰一样犀利的发现了这个“可用之人”,本来对于宁儿最后才提拔他做堂主就心存怨念的吴义,在竹宗臣许的一顶吏部员外郎的乌纱并五万两纹银之后,毫不犹豫的改旗易帜做起了竹大人的眼线。
竹宗臣当然不是个白白往外扔银子的主儿,最重要的就是他通过吴义,把重骑兵从冯刈和宁儿的手里重新控制了回来,而且时刻监控着五谷教和护法神宁儿 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老狐狸也有这马失前蹄的时候。
“堂主,怎么到现在了都没动静?不是说了子时出发的吗?现在早都过了吧?”
断头崖中,吴义并着这四千余重骑兵按照宁儿的法令,静静的等候在这里,只待护法神的信号一起便催动马蹄跟着大部队往西而去。
吴义看了看这断头崖前后的虎头大闸,有瞅了瞅岩壁上的甬道,都没有一个人影,他心里也泛着嘀咕,心道这宁儿是有事耽搁了?还是计划有变?
“堂主,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旁边马上的一名骑兵问道,
吴义赶忙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喝道:“妈的,不要命了?这么大声干什么?”
然后他朝四周又警惕的看了看,确认仍是一片死寂之后,才俯身朝着周围的骑兵悄声道:“我们人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看过宁儿的那张路线图,他们会沿着临洮府的边界穿过去,最近的一处距离辽人的关隘只有不到三十里。
等行军到了那个地方,你们看我的信号起事,到时候辽人的骑兵肯定会有所察觉,咱们不要管,就卯足了劲儿往南跑,剩下的人,就让辽人去收拾吧,我保他们一个跑不掉!”
“是了!是了!辽人凶悍异常,五谷教人数再多也没用的,”
“堂主,听说竹大人许您成事后能做官?到时候您可别忘了小的们啊。”
吴义一脸得意的笑着,朝他们压了压手说道:“哎呀,好说好说,到时候爷也买上座宅子,挂上吴府的牌匾,好好过一过官老爷的瘾。你们几个,只要跟着我,少不了也弄个官儿帽子给你们做做。”
仿佛现在他已经带上了那员外郎的乌纱帽,坐到了吏部的大堂里。
正当他们说话之间,从甬道的上面走来了两个举着火把的教众,朝着断头崖里的吴义朗声喊道:“吴堂主可在?”
吴义闻声抬头看去,隐约认得好像是宁儿身边的两个人,便应声道:“在下正是吴义,不知可是护法神有事找我?”
那俩教众朝他挥了挥火把,代表了个点头的意思,喊道:“行程有变,护法神请吴堂主速速去太平堂商议。”
吴义听完这俩教众的话,眉头挑了挑,
按理来说宁儿说情况有变,找他去商议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刚刚还想着是不是计划改了,这马上就来了俩人,这么巧么?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甬道上的两个人又朝他催促了起来:“堂主快些前往,宁法神着急见您。”
“堂主,小心有诈啊。”
旁边刚才问他话的那名骑兵,看着甬道上举着火把的两人,低声附在吴义的耳边提醒道。
吴义也担心宁儿这心狠手辣的女人,别是临走了想要摆自己一道,但是自己又拿捏不准,万一真是计划有变,提前起事岂不是坏了竹大人的大事?
他看了看旁边的骑兵,眼珠子一转,留了个心眼儿吩咐他道:“这样,不管如何,我们现在还不能胡来,我还是要去见她。不过你们继续在这儿候着,我身上带着响箭,一旦你们听到箭响,不要管我立刻往大寨外面冲出去,咱们提前举事!”
“那你怎么办?”
“哼!”
吴义冷哼了一声,
然后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娘们虽然有两下子,但是我执意要跑,也不见得能留得住我,你们到时候就在外面等我,咱们这四千骑兵到外面拉开了架势,不死也剥他们一层皮!”
“是!属下明白!”
吴义吩咐完,便抬头朝着甬道上的两人喊道:“劳驾回复护法神,在下这便前往。”
说罢,催动胯下的这匹褐色战马,朝着太平堂的方向而去。
吴义迈步走进太平堂的时候,宁儿仍旧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保持着双手合十对着五谷神像祷告祈福的模样,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两个岗哨站在门口,堂内并无其他人,这才放心的大步走到阶前以教礼参见:“拜见护法神,不知护法神匆忙招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宁儿闻声知是吴义到了,便微笑着转过身来朝着旁边的石椅上一指,
“吴堂主且坐吧,此次找你前来主要是想商量一下我们去往西域的路线问题。”
吴义坐到石椅上,转了转眼珠子,干笑了一声应道:“护法神您决定,告知在下执行便是,我哪有什么主意呀。”
“吴堂主可别这么说,好歹你也是一堂之主,可还是要为教众出谋划策不是?”
“护法神言重了,我是您一手带进教里的,您是最知道我的,哪里懂得什么谋略。”
吴义说完这话再看向宁儿的时候,就觉着她笑盈盈的脸上噙着一抹冷意,
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么?
他正琢磨这刚才说的话,宁儿倒是冷冷的开口了:“不容易啊,吴堂主还能记得是我把你带进来了。”
吴义这才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了,他的手下意识的朝腰间的响箭摸去,脸上却还不动声色的陪着笑:“岂敢忘岂敢忘,护法神大人的恩泽在下必当铭记。”
“不敢当啊,在下只不过是一介草寇,哪敢跟您攀关系呢,你说是不是?员外郎大人?”
听到这儿谁还能不明白?
吴义“嚯”的站起身,看着面若寒霜的宁儿,脚步轻挪,准备一旦伏兵四起的时候就暴起往堂外而去,
不过宁儿好像并没有像他想得那样掷杯为号然后刀斧手齐出,他看了看四周太平堂下仍是静悄悄的,只是门口的那两个岗哨不见了。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事已至此,你以为凭你可以拦得住我吗?”
吴义死死的盯着宁儿,一步步的退下台阶,那支响箭已经紧紧地攥在手里,他知道宁儿鹞子翻身使得炉火纯青,就怕自己一转身,宁儿拈这长剑给自己扎个透心凉,所以需要确定一段安全距离之后再返身冲出太平堂。
“吴堂主这么着急走么?”
吴义就觉得背后突然想起了一道杀意凌然的幽兰之声,激的他背后的汗毛“噌”的一下全都如针毡一般竖立起来。
“谁!”
他猛的转过身,就看到一名身材娇小、玲珑妙曼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
饶是他不认得那一身素色纹裙,也认得她手里那散发着幽蓝色寒光的凌虚刃,
“柳思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拦截
第一百四十四章·拦截
“你你........你不是被关在石室等死吗??”
吴义像见了鬼一样惊恐万状,看到柳思意的身影显然已经是慌了神,
“我们姐妹两个不做一出好戏,怎么骗过你和你的主子?”
吴义来回左右转着头看着她们两个,气急败坏道:“你们一直在骗我!原来你早就和那帮子西域人勾搭上了!”
宁儿将腰间的软剑缓缓地抽出剑鞘,握在手里,面无表情的道:“好像是你骗我们在先吧,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如果说凭着吴义的三脚猫功夫跟宁儿还能比划两下,那么加上柳思意一起的时候,他就绝无生还余地了。
吴义手底下的那四千重骑兵还待在断头崖里,在宁儿授意下,他前脚刚走,后脚那两个重重的大虎头闸就落了下来,
尽管没有收到吴义的响箭,那些个重骑兵哪还能不知道出事了?一个个催动战马就欲要把那大虎头闸冲开,
但是这两个闸足足万钧之重,岂是人力能撼动分毫?
直到宁儿埋伏下的弓弩手将这一众人马屠戮殆尽,他们也始终没能在虎头闸上留下哪怕一个白印儿。
再说这太平堂里,宁儿和柳思意联手之下,很快就让吴义的人头和身躯分离了开来,宁儿满是恨意的将他的人头装在了一个檀木的匣子里,用红布包裹着,着人送去给竹宗臣,
这件事让宁儿觉得非常窝火,毕竟一直以来,宁儿对竹宗臣都是唯命是从、说一不二,一点点悉心打理着五谷教让它变大变强,却不知道到头来却是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成了一个阻挡在别人脚下的石子,在不被需要的时候随意的一脚踢开。
其实柳思意第一次跟宁儿提起的时候,宁儿就已经有所注意了,而竹宗臣的一些反常的教令,也引起了她的警觉,阴差阳错的一些机会让她接触到了涅乌帕里,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宁儿也打算听柳思意的话,为自己活一次,
宁儿知道张羽是肯定不愿意跟着她走的,于是便找到柳思意,让她配合自己一起,演了一出夺权的好戏,正巧柳思意去找竹宗臣说明脱离五谷教的事,也让竹宗臣动了杀心,便顺水推舟的当起了宁儿的配角,
柳思意虽然和宁儿多多少少的有所冲突,但是她倒还是个念及旧情的人,也就应承了下来,就当是报答宁儿帮她顺利脱离五谷教所做的谢礼了,
为了保险起见,连紫韵她都没有告诉。
宁儿很成功的用自己“昭然若揭”的野心,反而让竹宗臣认为她是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人,必当自取灭亡,并放下了警惕心,然后利用这个空档期逐渐的控制了五谷教,也以此增加了和西域人谈判的筹码。
宁儿看着那方檀木匣子被抬出堂外,这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对柳思意道:“多谢了,现在的你彻底自由了,可以回成都找你的心上人了。”
柳思意轻抬娥首,迎向宁儿的目光问道:“咱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宁儿用袖裙轻掩红唇,露出了脸颊上浅浅的梨涡,调笑道:“过不了多久,姐姐就早已在温柔乡里厮守了,哪里还想得起见妹妹我呀。”
柳思意甜甜的笑了笑:“你可是贵为国师大人了,我这样的燕雀怎知你的鸿鹄之志。”
宁儿苦笑着摇摇头:“鸿鹄也是都是被逼成鸿鹄的,天下的女子能有几人似姐姐这般命好。”
她看向柳思意的目光中略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但是很快又被她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
“好了,姐姐快快回去吧,你那情郎怕不是担心坏了,我这儿也要准备准备动身了。”
柳思意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朝着宁儿在脸上画起一弯深深的月牙:“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堂外而去,如释重负的感觉让柳思意自己都感到脚下轻快了几分,现在的她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去放胆追求一切、接受一切了。
宁儿看着柳思意的娇小的背影,也是深深的笑了笑,低声喃语着:
“愿........各自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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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
安逸从布政使司出来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传来了四川都指挥同知曾子仁的死讯,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清这位成都曾经无人不知的纨绔少爷是怎么死的,
按察使周儒林依律取证调查时,成都守备将官安逸只说是由于其在未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独自率兵追击北逃辽军,不慎中伏,惨遭杀害,并有龙安府守备将官赵双作为人证,
最出乎周儒林意料的是,当他去布政使司了解情况的时候,竹宗臣居然一本正经的说他亲眼看到了入夜后曾子仁带兵出城,欲要派人拦截之时,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包括寄往西北崇正桌案前的王府廷寄上也是如此说,还奏请圣上进行追谥,以资其一心为国、奋勇追敌之勇气。
王府、布政使司、包括绿营难得的众口一词,让按察使周儒林即使再怀疑,也无从辩驳,只能照着原话备案刑部,同时纳入四川成都府志:
崇正四十年,四川指挥同知曾子仁只身犯险追击辽军,终因炮尽矢绝,战死疆场,追赠兵部侍郎,追谥“忠烈”,以彰其忠勇之名。
安逸成功的把曾子仁挂到了墙上之后,竹宗臣也是准时的将他所要的信息着人递到了守备署衙,他当晚就点齐成都、龙安两府万余之众,日夜行军,浩浩荡荡的就朝着五谷教大寨的方向围了过去,
成都之战固然惨烈,但是让安逸手底下这些新加入的年轻小伙子们彻底的经历了一次战争的洗礼,虽然人数不如战前的多,但是战斗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按照姜尚的话说,现在的这些兵才是真正能拉上战场的可战之军。
五谷教这边跟安逸算是同时出发,而且他们没有直接越过青川河往北去,因为那里是耶律休可的大营,这小王子在成都吃了个瘪,正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呢,宁儿才不会去触这个楣头,
她带着整合后的五谷教近四万余众,计划从狐岭要塞进入龙安府的边境,然后一直向北,在接近临洮府的地界儿时,插进龙安府境内大约三百里的样子直接转进西北,这就相当于完全绕过了辽军的防区,只是要经过龙安府下的一两个小县城即可,
这些地方,宁儿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不给过,就打咯。
只是
上天总是喜欢在同样的地方开相同的玩笑,
安逸带着大军往西北而去正是走的这条路,而且,由于距离的优势,比宁儿提前了半天到达尤为关键的狐岭要塞,在收到哨骑的回禀的五谷教大军即将抵达要塞的消息之后,果断下令在此设防。
“护法神大人,我们的哨骑已经探明,要塞里是成都、龙安两府的绿营兵马,粗粗看下来不止万人。”
一名教众飞马赶回宁儿的马前禀报着。
三千人往这要塞里一塞,剩下七千多兵马全屯在岭上,就是辽人再掉回头来,也得掂量掂量。
宁儿肯定是不想硬碰硬的,动静越小损失越少,她不知道这官军打完仗不好好在城里待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来了,不过既然是两府兵马俱在,那估计是曾子仁指挥了,这小少爷道理肯定是讲不通的,只有先把他打疼了再说了,
于是她下令摆开阵仗,猛攻狐岭,打算先让曾子仁吃点亏,这样接下来谈的时候也能给自己增加点筹码。
狐岭要塞上
安逸一样不知道这五谷教把大军开到这里来是何意,只是还没等他搞清楚,远远的就望见岭前这乌泱泱的五谷教人马,如潮水一般的涌向狐岭,他转头对姜尚吩咐道:“姜将军,既然别人已经动手了,不管他们什么来意,先打服了再说!”
“是!”
岭前的宁儿就看到自己派出去的这五千人马,被江云的中军营一轮齐射就像割韭菜一样成片的倒下,然后要塞里面和岭北的两路骑兵尽出,直接就把她的那些还没从鼓点儿般的铳声里反应过来的教众杀了个人仰马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在留下了尸横遍野的教众之后,仓皇的溃退了下来。
宁儿不知道这曾子仁的人马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原本低矮的狐岭在今天看起来就好像有千仞万丈高,矗立在他们的面前,无法逾越。
“算了,都撤下来吧,不打了。”
她咬了咬牙,冷着脸朝一旁的教众吩咐道,
宁儿心里清楚,她手里有多少人马,将会直接决定到了乌孙之后自己所受到的礼遇,如果在这儿把人都拼光了,就算是打过狐岭到了西域,也不过是去受别人白眼罢了。
她吩咐着身旁的教众:“你们两个跟我抬两个木箱去叩关,就说五谷教护法神有礼物要进献给曾指挥使。”
眼下看来,只能试一试谈判这条路了,她脑子在飞速的旋转着,思考着如何才能把这小少爷给糊弄过去。
倒是安逸没想到这位护法神反应“如此之快”,强攻一波吃亏不成马上就要来谈判,
不过既然五谷教愿意来谈判那再好不过了,安逸不是竹宗臣,之前之所以说要剿灭五谷教是因为紫韵带回来柳思意因为五谷教身死的消息,害死了他心爱的人安逸还能不拿五谷教泄愤?
但是现在竹宗臣告诉他柳思意还活着,那么这样一来其实只要这个护法神把人交出来,对他来说什么都是可以谈的。
狐岭要塞之前被张羽放的那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现如今可算是片瓦难寻,安逸便命人将那位护法神带到自己的中军大帐里来,
宁儿一身的骑装跟引路军士的后面,到中军大帐前解下了腰间的软剑,便走了进去,
这一照面不要紧,她跟安逸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宁儿疑惑的是她要找都指挥使曾子仁,怎么把她带到安逸的帐里来了,便开口道:“我要找的是曾指挥使,安大人带我到这儿来是何意?”
安逸是疑惑,这人不是原来高影疏身边的那个小侍女、后来跌下悬崖不见了踪影的宁儿吗?
“我是该叫你宁儿?还是该叫你护法神大人?”
“布政使都可以是教主,怎么?安大人觉得宁儿就不可以是护法神吗?”
安逸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她道:“我就说一个侍女马骑的这么好,记得你当时还说你有个哥哥在边军,现在看来你们藏得可够深了,连蜀王府都能渗透进去。”
宁儿辩白道:“当时各为其主罢了,过去的事儿了,安大人何必如此介怀。”
说着说着倒成了安逸的不是了,他只是笑了笑也不气恼,反问她道:“好,既然法神开口,那过去的事儿就不说了,说说现在吧,你亲自来我军中所为何事?”
“我有东西要献给曾指挥使,麻烦安大人带我前去。”
安逸将手中的毛笔搭在砚台沿儿上,站起身来走到宁儿的面前,指了指帅案前的火盆说道:“要是真有东西献给曾子仁,那你可能得烧给他了。”
“你什么意思?”宁儿有些不解其意,
安逸朝着旁边的红木椅子上一指,示意宁儿坐下,然后自己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似心不在焉的道:“鄙人不才,眼下这些官军归我指挥,护法神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至于曾指挥使那边嘛,等有空你自己托梦给他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准备好听了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你准备好听了吗
宁儿听着安逸的意思反而喜上眉梢,如果官军现在如他所说是安逸做主的话,倒是要比曾子仁当家好得多,毕竟自己和柳思意还有着交情,自己跟他也是无冤无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
想到这儿,宁儿朝着帐外拍了拍手。www.uu234.net
在帐门的方向,应声进来四个五谷教打扮的壮汉,很是费力的将两个紫檀木的大箱子搬了进来,看样子箱子里面装的东西挺沉,放在营帐中的干土地上时,还腾起了厚厚的尘土,
安逸瞥了瞥这两个紫檀木大箱,“法神这是何意?”
宁儿也不答话,示意那四个壮汉出去了之后,亲自走上前掀开了箱子盖儿,
箱子盖儿打开的一瞬间,安逸就感到饶是在这略显昏暗的营帐里,都遮不住箱子里的夺目之光,一条条的“黄金鱼”满满当当的码在箱子里,耀的整个账内如初日朝霞一般满目金光,怪不得这一个箱子要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来抬,这足足一整箱的黄金,能不沉么?
“宁儿无意袭扰府县,也不想与大人为敌,只想带着我的人往西域而去,希望大人高抬贵手,放我等一条生路。”
安逸心道这宁儿出手还真是阔绰,饶是大夏朝一般的府县,恐怕也没有这等手笔,
虽然惊异之色在安逸的脸上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宁儿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嘴角得意的微微上扬,就等着安逸收下他的厚礼了,
然而
哪知道安逸朝那两箱黄金看了几眼之后,又把目光收了回去,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换。”
“你!”
宁儿没想到安逸居然脸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一时间有些气恼,
不过想来自己的人马悉数被安逸挡在关前,要杀要剐都是他砧板上的肉,便不得不压制住心中的火气,耐着性子问道:“安大人是觉得在下给的价码不够高吗?如果是这样,那大人开价便是,只要我拿的出的,一定照办!”
宁儿就感觉自己这话一说完,安逸原本看向自己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遁去无踪,面无表情的说道:
“法神没有必要在我安逸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直说了,你的黄金我一根都不要!如果你想过关,把柳思意还给我。”
宁儿一听这话,心中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想着原来是柳思意的郎君提着大军找自己要人来了,她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早在昨日我就已经把柳姐姐放回去了,想必你们应该还是没有见到,等你回成都见到她就会明白的。”
但是
安逸可不这么想,这宁儿假扮高影疏侍女之事,已经算是骗了他一遭了,这次还能被她再晃一回?
他把脑袋一歪,应声道:“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劳烦护法神让你手下的人在这等上几天,你跟我回趟成都,等见到了思意,我自会下令放行。”
宁儿没想到这安逸居然如此不讲道理,急道:“安大人,我的人马在此地多待一刻便多一份危险,我已经跟你说了,柳思意她早在多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安逸心说我还正上火呢,你还跟我急起来了,不悦道:“我实话说了吧法神大人,你一时是宁儿,一时又是护法神,安某信你不过!你和你们竹教主都是一丘之貉,今天我见不到柳思意,你们一个都不要想从狐岭过去!”
“咣!”
宁儿纤手重重的在眼前的桌案上一拍,指着安逸怒声道:“安逸,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手底下的人可不比你兵少,真要打起来,让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试试看!不过我可警告你,思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几万人全部给她陪葬!送客!”
安逸把官服袖袍一甩,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就要把宁儿给轰出去。
宁儿怎么肯就这样罢休?难不成自己还专门再派人把柳思意从成都找回来?到那个时候又不是要增添多少变数,于是暗中把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成掌脚下加力,朝着安逸的背影就袭了过去,
她虽然比不得柳思意的身手,但是自信拿下安逸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控制住了他,就能逼迫官军给自己开一条道儿,
可是
就在她的侧掌距离安逸还有不足数寸的距离时
安逸就好像未卜先知一般
猛地一转身!
巧妙的避过了自己横切过去的手掌,然后翻掌变爪,准确的擒住了自己的手腕,而后又迅速地朝他自己身后一用力,将她的手腕拉带的偏移了原本的方向,踉跄着朝前倒去,
宁儿失去了原有目标,想要收回力道,却是已经不可能了,
安逸如鬼魅一般的身法迅速的向她腰间揽去,然后官袍下摆里坚实的左腿,重重的击打在了宁儿的后膝盖上,
宁儿本是女子,**纤细,哪里受得住男子的全力一击,终是关节吃痛,一个失力半跪在了地上,
等她再想站起身来时,安逸的佩剑已经把冷森森的寒刃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当初柳思意教的那招,已经被安逸练了许久,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护法神大人,怕不是你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吧!”
安逸话音未落,就听到营帐的外面一阵的脚步声,然后就看到金铭尹一把撩开门帘,手里端着个短弩,带着两队军士就冲了进来,
他听到营帐里的打斗声,以为是安逸出事慌忙的就带人冲了进来,看到宁儿已经被安逸制服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此时的宁儿已感到万念俱灰,把心一横:“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命该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安逸冷哼一声:“没看出来宁法神倒是个有骨气的人。”
随之抬头吩咐金铭尹道:“告诉姜尚,全军剿杀五谷教,直到..........”他看了一眼宁儿,“...........这位法神大人愿意交人为止!”
“是!”
金铭尹一拱手就欲要领命而去,刚要迈出脚步就听到一声喊自帐外传来:
“等等!”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名素色纹裙的女子撩起门帘走进帐中,这玲珑有致的身躯和那国色天香的脸庞那还能让安逸认不出来,
“思意!”
柳思意看到帅案前的两人,忙急声道:“快住手!你们两个都误会了!”
安逸明显不是那种你一句“误会了”就会放下刀的人,尽管说话的是柳思意。
直到柳思意把从自己去找竹宗臣开始,一直到两人计杀吴义,这中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统统都跟安逸说了个清楚,安逸才将信将疑的把佩剑从宁儿的脖子上挪开,
“这么说,我还是冤枉了你了。”
宁儿被柳思意扶着站起身来,板着俏脸道:“在下岂敢,安大人冲冠一怒差点就要那我们几万人的人头来陪葬,我可担不起冤枉二字。”
柳思意娇嗔她道:“好啦,都解释开了,怎么还记起仇了。”
安逸转到帅案后面,一屁股又坐回到帅椅上,摩挲着下巴沉声道:“既是如此说,从头到尾都是竹宗臣在从中作梗,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思在进行了?”
柳思意朝着他点点头:“没错,要不是辽人入侵,上次的两府联军就已经按照他的计划将五谷教抹杀了。”
“真是个狡猾的老贼。”
安逸忽然出神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没想到这老狐狸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问题居然出现在了你们两个之间,要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啊,任谁都猜不透。”
宁儿看着安逸这变幻莫测的表情,问道:“那么,现在安大人可以放我们过去了吗?”
安逸听着她的话,从虚空中拉回思绪,他也不答话,提起身侧的佩剑,站起身来一步步的朝着宁儿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
宁儿话音未落,就看到一道寒光闪过脸颊,
“唰!”
鬓角的一缕青丝被安逸手里的佩剑斩落,抓在他的手里。
随后他将手里的这一缕秀发递给了金铭尹,
“将此物传示三军,并传令下去,五谷教匪首宁儿欲袭刺本官,被我当场斩杀,教众党羽遁入荒野,四散逃去无踪,各部兵马今夜班师撤防。”
“是!”
金铭尹接过宁儿的那一缕头发,然后带着身边的军士退出帐外。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宁儿朝着安逸躬身作了个揖,
安逸朝她摆了摆手说道:“你救了思意,我不过是还了你一个人情罢了,西域山高水远,愿咱们后会有期吧。”
宁儿点了点头,然后又深深看了一眼柳思意,便也识趣转身朝着帐外而去,自己还要赶回教里去,这帐里的空间,还是留给这对小情人吧。
随着她的离去,中军大帐里就只剩下了柳思意和安逸两人,
柳思意原本想在脑海里见面时的千言万语,却在这时如哽咽在喉,说不出也咽不下,还是安逸先开了口,
不过
却不是柳思意期待的什么甜言蜜语,而是朝着她本起了脸,担心之余也让安逸心中有气,重重的哼了一声:“可真是长本事了,擅作主张去找竹宗臣,如果今天宁儿有心害你,你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用。绛云楼没了,你就带着紫韵回府里来,欣儿、影疏他们都在,竹宗臣还敢去府里拿人?”
柳思意知道这次是自己鲁莽了,安逸又被辽人大军所阻,真个是有课三长两短,恐怕现在自己连个尸骨都无处去寻了,
饶是如此,却仍撇着小嘴儿辩驳道:“我..........我只是想把这一身脏,早点摆脱了,好能.......”说到最后都快没声儿了,精致的脸蛋儿倒是红扑扑的。
安逸愠怒的哼了一声:“你倒是想,你做事之前请示过老爷了吗?”
柳思意听到“老爷”这俩字儿,俏脸更红了,纤手有些不知道该置于何处,摩挲着素色玄纹的袖角儿,细弱蚊声道:“你........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老爷了,我上次还没........还没答应呢。”
安逸看到这媚骨天成的柳思意也有娇羞的模样,也不由转怒为笑,然后慢悠悠的走到她的面前,
“上次的问题我已经在绛云阁问过姑娘了,不知道现在姑娘可想好了答案?”
柳思意娇艳欲滴的红唇不着痕迹的抿了抿,轻声道:“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
这话听得安逸心里一凉:
“却是为何?”
柳思意低着娥首,嘴角微微的挽起了一丝月牙,像是一个口袋里藏了糖果的小姑娘,慢声细语的说道:
“因为我的答案很长很长,需要用一生去诉说,不知道公子可有耐心倾听否?”
她说完便昂起自己那精致的小脸儿,毫无畏惧的迎上安逸宠溺的目光。
而安逸的那颗心早已被姑娘的糖果填满,他猿臂轻舒,轻轻的扣在柳思意的香肩上,
“在下愿闻其详。”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之后,也终是把这朵带刺的玫瑰花彻底拥入怀中,
就在那一刹那
一对有情人之间再无半点阻碍,两颗彼此向往的心,就像是四瓣蘸着浓浓情意的润唇,深深的印在了一起.........
第一百四十六章 西北危局
第二卷—紫禁之巅
第一百四十六章·西北危局
入夜
狐岭上的官军在安逸的授意下逐渐退去,其中部分由赵双带领返回龙安府,剩下的人马撤回了成都,
临走时候安逸特别交代了一下赵双,将龙安府境内临近西北的几个村县开一道口子,以免五谷教通过时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待狐岭要塞再次陷入黑暗没了一丝动静之后,宁儿带着五谷教熄灭手中的火把,人缄口马衔枚迅速穿越城郭,消失在了夜色中。m.www.uu234.net
安逸和柳思意两骑走在最后,在狐岭要塞的不远处看到他们全部通过之后,这才调转这马头,跟着绿营大军往成都而去,
事情到此来说,基本上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不过仍有一个疑惑徘徊在安逸的心中,不禁问向一旁的柳思意:“到现在我也没明白,这竹宗臣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着急的把一手培养起来,用了那么多年的五谷教给甩掉。”
柳思意想了想,应他道:“竹宗臣会不会是打算去京城呢?”
“京城?”
“是的,我记得之前听竹宗臣提起过,那原来华阳县令竹取的舅父就是当朝的吏部左侍郎,后来攀上了徐公公,现在做了礼部尚书,不晓得竹宗臣是不是奔他而去。”
竹取的舅父安逸是听说过的,之前临近科考之时,老爷子安致远为了这根关系,好一段时间跟竹取走的蛮近,没想到这转眼没过多久,就已经坐在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贵为正二品大员,
他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宦官当权,各级官吏无不阿谀奉承,如果攀权附贵就能够位极人臣,谁还会真心实意的为朝廷办事。”
柳思意接茬说道:“而且,竹宗臣在王京里还有一儿一女,好像年龄都不大,具体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他很少提起。”
“怪不得呢。”
安逸恍然道:“一门心思的往京城去,八成就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在四川,五谷教也是为他儿子竹取培养的。只是这竹取一死,五谷教的事也就没有人接手了,反倒成为了一个时刻能威胁到他的隐患,倒不如除去一了百了。”
柳思意点点头:“只是他不知道,宁儿一切都以竹宗臣为标榜,**和野心也是学去了**成,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斗起来,谁也讨不得好。只不过宁儿是个处处示弱的人,又是竹宗臣一手带起来的,反而让他放了几分警惕,才让宁儿有机可乘。”
“那.......如果说竹宗臣并没有打算要对五谷教动手,只是单纯的要除掉你,以你对宁儿的了解,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
安逸这个问题问的柳思意坐在马上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在颔首轻摇道:“我不知道,宁儿这个人做事果决心狠手辣,从不拖泥带水,吴义的那四千多重骑兵让她一声令下全部杀了个精光,四千多条人命!她连眼都不眨一下。”
“是的,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宁儿就是那种能在极短时间内下决定然后付诸行动的人,要不是你上次教了我一手,刚才在营帐里还真要被她拿住了。”
然后安逸继续饶有兴致的偏头问道:“哦?那你呢?听说柳护法不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柳思意忽闪着那一双映着月光的明眸,坦言道:“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我一介女流孤身漂泊在江湖,就要手段很辣才能够生存,也强迫着自己做过很多杀伐之事,但是........我就总觉得自己的无情就像是可以表现给别人看一样,表面上的狠意越浓,心里的抵触就越强烈,以至于后来自己都有些厌恶自己了。而且这种感觉直到遇见你之后,更加的明显,连韵儿都说我变得像个小女孩儿一样。”
“哈哈哈哈!”
安逸听着她的话,仰头朗声大笑,
“本心存善念,又何必以恶示他人,你命中注定是个好人,认命吧!”
柳思意低着头,轻“嗯”了一声:“或许吧,反正以后亦不必为此烦心了,做自己就好。”
一边说着她又偏过脑袋看向安逸:“可以么?”
安逸一副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看向前方,故作疑惑的问道:“敢问姑娘可是再问在下?”
柳思意知她心意,轻轻掩唇一笑,然后又一本正经的重新问道:“可以吗?我的老爷。”
安逸朝着她看起来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老气横秋道:“那要看你是不是会服侍老爷了,服侍好了才可以。”
柳思意明亮的眸子伴着修长的睫毛弯成了一个月牙,然后双手扶住马头,双腿灵巧的跃在了马上,
“你要干嘛?”
安逸看着柳思意的动作,不知道这丫头又动了什么心思,
柳思意也不回答,稳了稳娇小的身形后,一步跨到了安逸的马上,然后她缓缓地蹲在安逸的马鞍后面,一双纤手轻柔的附在了他的肩膀上,白皙的脸颊往前一直贴到了安逸的耳根,
“不是老爷说的么?服侍好了,才可以嘛。”
安逸虽然被她檀口里呼出的气息吹的骨头发酥,但是听着柳思意这语气也知道她心中有古怪,就欲要伸手向后去拦,
只是他这两下子哪里是柳思意的对手?
柳思意皓腕一蜷就把他的手摁在了身后。
安逸由于被反关节这么压着,虽然柳思意没有使劲让他吃痛,但是还是不得不整个人向后仰去,这样就使得他仰面朝天的脸正对上柳思意嬉笑的面庞,
柳思意用纤手慢慢撩起鬓角耷下来的青丝,然后轻柔的在安逸的额上、鼻尖、耳旁扫来扫去,撩的安逸满脸的痒意却又怎么挠也挠不到,
“怎么样?老爷觉得妾身服侍的可还周到?”
安逸脸上这几处就跟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来爬去一样,而那青丝掠过之处又像是有根羽毛在划动,*之感好似骨头缝里渗出来一般实在是难忍,没多会儿就让他连连讨饶道:“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柳思意听罢才松开了安逸的胳膊,然后一个翻身又跳回到了自己的马上,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安逸如遇大赦一般赶忙用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抓挠着,
“你可记着了,这床下所有的一切老爷我都会让你在床上统统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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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
兰州城
西北战场在韩光德的指挥下,又加上萧太后亲临前线鼓舞士气,凶悍的辽军势如破竹,连战连捷,数败大夏军与莲花寨,甚至在亲临兰州城墙上的崇正皇帝都能见到辽军哨骑的身影了,
这就使得高由校更加的求胜心切,不顾五军都督孙德彰的劝阻,执意要以添油战术不停的从兰州城内抽调夏军协防莲花寨,
也正因为如此,大夏军制互不统属的弊端就显现了出来。
这次御驾亲征的夏军多是由全国各地抽调而来,在兰州城里驻扎的时候,上有崇正皇帝坐镇,下有五军都督指挥,所以并没有令不下行的情况发生。而莲花寨是由甘肃总兵汪国远和陕西都指挥使廖瑛协同指挥,现在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指挥边军、一个指挥绿营,倒是没有什么岔子。
但是
高有校的这一纸调令,就是的更多其他行省甚至边镇的夏军一股脑儿的全都涌到了这两人的麾下,
人数虽然是变多了,可是这山西的、河北的、两湖的甚至是江浙的,包括边军、绿营、卫所简直是一锅大杂烩,谁都不想拿自己的人马往辽人的马蹄子上面磕,都想保存实力,脏活累活一旦多一点少一点,就要到汪国远和廖瑛两个人那里去吵嚷,搞得这二人指挥作战之余,还要被这些事情弄得焦头烂额,
即使如此也只能这样强撑着,皇帝的圣旨又不能违背,而且还必须要打赢,因为按照崇正的逻辑,我这这人马都掉给你俩了你俩还能打输,这要是回到了兰州,两个人可吃不了兜着走,
两位将军只好硬着头皮撑在莲花寨。
不过,挟胜势之威而士气高涨的辽军很显然不打算让一盘散沙的夏军拖太久!
崇正四十年十二月十六
辽军夜袭莲花寨,第四次大破夏军,夏军由于莲花寨中兵马众多同属不一,导致部分人马慌张之余擅自后撤,而营中轮值卫戍却没有得到撤退的消息,以为是士卒哗变而拒不放行!以至于辽军已经攻破寨墙的时候,寨中的夏军还在械斗争执之中。
大胡子将军廖瑛和甘肃总兵汪国远根本就阻止不了这些外埠的将兵,只能下令放行任由他们奔东而去,
他们这一撤,引得寨墙上的守军也蠢蠢欲动了起来,毕竟谁也不愿意面对凶神恶煞的辽军不是?
以至于最后辽人攻入寨中的时候,廖瑛和汪国远手里就剩下了甘肃镇的部分边军和陕西绿营在迟缓辽军的兵锋,
几番血战之下,夏军自然已是不支,在汪国远的执意坚持下,廖瑛率军突围,遁走兰州,汪总兵则为了给夏军撤退赢取时间,在莲花寨中被大军合围,力战而死。
至此
莲花寨这座被视为兰州屏障的关键一城宣告沦陷,甘肃镇总兵汪国远战死,夏军死伤数万余众,兰州城在辽军面前再无屏障可守,
崇正四十年十二月二十
辽军大军开到兰州城下,让这座西北雄关,近三百年来第一次裸露在了异族的兵威之下。
“你自己看!”
兰州青城行宫里,高有校怒气冲冲的将他桌案上的几本奏章狠狠地摔在了跪在地上的廖瑛身前,
“你自己念念这些日子王京里送来的奏折!这些个文臣给朕上的奏章言辞之激烈简直到了破口大骂的地步了,如同那市井的泼妇!什么剥肤吸髓,重足累息,致天灾地坼,山崩穿竭!朕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穷兵赎武、不体民情、迩来乱政的昏君!而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朕只不过就是想要一场胜仗,哪怕一场,你们损兵折将不说,把这莲花寨也丢了,朕看要不了多久,辽人就要打到兰州城里来了!”
崇正盛怒之下,周围坐着的蜀王、孙德璋赶忙都起身跪倒了地上,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搭话,他们俩是知道这西北只要一战败,王京里的文官必然纸片儿似的往崇正的案上扔奏折,恐怕里面少不了还有弹劾他们两个人的,廖瑛就更不用提了,恐怕请旨杀他的都有,
这些个知乎者也的文官虽然大多数都是嘴上君子,但是祖制如此,任谁也是没有办法,如果崇正一怒之下杀了他们,反而坐实了这闭塞言路的昏君之名,那些个能言鸟倒是可以青史留名了。
跪在中间的廖瑛刚刚从莲花寨回来,一身的血污还都挂在甲胄上没来得及换便赶来见崇正,被他这么一通斥责,骂的是跪在地上连连的磕头请罪,
崇正想要的当然不是这个,发完了一通脾气之后,有转了一圈坐回到帅案后的龙椅上,压着心底的火儿问几人道:“行了!丢都丢了,现在就是把你廖瑛的头砍下来也跟辽人换不回莲花寨,诸位都平身吧,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七章 劝退
第一百四十七章·劝退
廖瑛刚要拱手搭话,就被孙德璋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这位五军大都督是知道老皇帝的心思的,你廖瑛刚刚战败,连崇正刚刚调任的汪总兵也给撂下了,不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开始怪起朝廷给你拨兵的不是了?
这数落皇帝不是的差事,文官可以,但是你作为前线将领的廖瑛是不行的,哪怕是孙德璋作为武官之首,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也是有护短之嫌。www.uu234.net
崇正见到这三人不答话,心底这又急又气的劲儿又上来了,一转身往身后的这镶金帅案上“咣咣”拍了两下,
“你们倒是说话啊?一个个都哑巴了?”
廖瑛吃了大都督一个眼色之后只顾低着头,缄口不语,
站在他身前的孙德璋也是低着头,但是眼睛却不着痕迹的抬了抬,朝着崇正身后的秉笔太监徐亮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徐亮的眼睛正往他们仨这里扫着,刚好和孙德璋的眼神对上,他经常跟在崇正的身边,那还能不知道这些臣子们的心思,只是暗中发笑,心道这老财主也又没米下锅的时候,然后马上换出一副谄媚的笑脸,在身后向着崇正说道:“皇上,您看廖将军也是刚刚回来,还没定定神儿呢就过来了,一身的血气再冲到您这风寒刚好的龙体,您也让他们缓口气不是?而且..........”
说着,他又一脸笑意的附上了崇正的耳根,悄声道:“而且惠妃娘娘从西安给皇上寄来了个宝物,等着您回去拆呐!听说可是个稀罕物件!”
听到他爱妃的消息,崇正的脸色还算是缓和了一下,
孙德璋一看这崇正脸色好转,赶紧接话道:“是啊皇上,廖将军和汪总兵都是久战之将,此番败退也必然是有着原因,您看我们几个跟蜀王一起先议一议,把这后续的事情给拿个章法出来,也好由皇上定夺。”
崇正心里惦记起了惠妃的宝物,便也就没再计较,重重的哼了一声,指着他们三个道:“那就由我王兄牵头,你们拟一份章程给我,速速议决,今晚就要!”
“臣,遵旨!”
三人朝着崇正行个揖礼后便退帐而出。
徐亮也随着三人的步伐走出帐外,依照礼数,对于王爷和朝廷重臣告退时,皇帝的随侍太监有时会将其送出,有代圣上相送之意,以示皇家优待臣子之礼。
青城行宫不大,崇正所在的这个营帐是个独门独院,也就是基本的衣食住行都在一起,其他的臣子都是住在行宫之外的兰州城中。
等到徐亮把他们三个送出青城行宫的这砖瓦院墙之后,便拱手道别欲要翻身而去,哪知道他步子刚迈开,背在身后衣袖袍就被人扯住了,
徐亮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在御前让自己帮忙打圆场的孙德璋单独留了下来把自己拽住了,忙笑着问道:“老大人可是有事找杂家?”
孙德璋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不着痕迹的塞进了徐亮的袖口,脸上的沟壑皱巴巴的微笑道:“刚才在御前,还要多谢公公替我们解围,一点小意思请公公喝壶好茶,莫要嫌少。”
“使不得使不得,老大人这可使不得!”
徐亮虽然眼里看着这银票欢喜,但是手上却还是将银票推了回去,连连辞声道:“我的老大人,杂家这无尺寸之功,平时尽是受德王殿下的恩惠,哪里还敢再向老大人伸手,快请收回快请收回。”
虽然徐亮这样说着,但是孙德璋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然后又朝他的袖口里塞了塞:“徐公公误会了,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是另有事求于公公。”
“大人权且吩咐!”
“这大敌当前,兰州城必然吃紧,皇上千金之躯在此,安全是首要,万一伤及龙体,谁也担待不起啊。而且,圣上亲临前线,将士们难免束手束脚,老夫这仗也放不开手去打,多有不便哪!”
徐亮心道这孙德璋不愧是两朝老臣、官场常青树,他的好处果然不是那么好拿,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让他帮忙把崇正给哄回西安去,解开他手脚上的铁链。
毕竟除了李进就是他跟皇上接触最多,知道崇正的哪块儿肉痒痒,他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有了主意,但是脸上却摆出一副欲要上刀山火海的苦笑表情道:“孙大人这可难为杂家了,皇上圣意难测,岂是我等能够左右?”
孙德璋哪还不知道徐亮的意思,手里捏着的那沓银票直接就塞进了徐亮的袖口里,然后朝着他一拱手,
“还望公公成全!”
徐亮赶紧双手将他托起,嘴里忙道:“老大人折煞死杂家了,杂家进去试试便是。”
孙德璋等的便是这句,
“如此便多谢了。”
徐亮笑着,别有所意的说道:“不必多谢不必多谢,老大人寄家书的时候别忘记帮着杂家给殿下带个好儿就是了。”
孙德璋会意的点点头,谦道:“公公说哪里话,勋儿虽有薄功却入世尚浅,在圣上面前对答多有失仪之处,还望公公周旋才是。”
“这个自是杂家分内之事。”
两个人互相拱了拱手,相互道别而去。
蜀王带着廖瑛正走着,才发现孙德璋不见了,一回头,正看到院外的两个人互相拜别,见到徐亮堆笑的样子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向着快步走来的孙德璋问道:“孙大人,这阉人可是找你有事?”
孙德璋遮掩着应道:“哦,不过是一些朝中旧事。”
“这些个腌臜东西,整天在皇上面前搬弄口舌是非,最是可恨!孙大人可要小心呐。”
孙德璋知道蜀王一向对宦官干政心有不瞒,便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也没再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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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亮转回院中去,刚一进这帐门,崇正迫不及待的招呼他到近前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快告诉朕,爱妃给朕送来了什么礼物?”
徐亮笑眯眯的从怀来掏出来一封信函,递给了崇正,
“皇上您且看。”
崇正接过他手里的信函,正反的翻来看了看,发现无非就是信封使用粉色的纸张制成,其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便不由的皱了皱眉问道:“你说的礼物就是这封信?”
徐亮点了点头,陪笑着说道:“皇上,您不妨打开看看,既然是惠妃娘娘口中的礼物,那自然是有特别之处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惠妃这心里写了啥,只是送信的人捎口信儿说是给皇上的礼物,他便照原话说了,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娘娘在惊喜这方面从来都没有让崇正失望过,这也是她能力压其他嫔妃甚至皇后的根本所在,
当然这次也不会例外!
当崇正将信将疑的打开这封信函的时候,老脸上的褶子都要笑的绽放了开来,这惠妃的信函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个字,只有一个深深的红色唇印印在粉色的信纸上。
“好!好!”
崇正满心欢喜,连声的说了两个“好”字,然后拿过信纸贴到自己的面前,眯上眼深深的嗅了一口,悦然道:“嗯!香!是欣涎香的味道。果然是爱妃所赠,也只有她能调的出如此香料。”
皇宫里规矩大、是非多,下到淑女上到皇后,没有一个不是时刻提醒自己识大体、懂礼数,尤其是在皇上的面前,无不战战兢兢,连说话都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而只有这个惠妃,年纪轻轻本就娇艳貌美,还总是能够别出心裁的给予长自己三十余岁的老皇帝各种“出乎意料”,做一些其他嫔妃都不敢想象的“僭越”之事,
崇正皇帝深居宫闱数十载,早已经厌烦了一个个被各种女礼捆绑之下、如同木偶一般的后宫女人,反倒是这样随心所欲的一个惠妃,倒成了紫禁城里的稀罕物儿,掌上明珠一般被崇正整日捧在手心,两人情意绵绵,常常以唐明皇和杨玉环相互自诩,所做的一切失礼之处,在崇正的眼里,也都变成了敢爱敢恨的性格使然。
徐亮看到崇正的眼神里都带着笑意,虽然不知道惠妃在信函里给皇上准备了什么,但是却能感觉出来皇上的心里已经对惠妃有所思念,便上前笑着插话道:“皇上,惠妃娘娘差他身旁的苏公公送信儿的时候,还特地要小臣告诉陛下,惠妃娘娘在西安日夜思念,盼着您回去,人儿都消瘦了许多呢。”
崇正听着徐亮的话,无不担忧道:“惠妃瘦了?这可如何是好?朕临走时不是交代了要好生照看的吗?待朕回去一定要知他们个伺候不周之罪!”
“皇上,娘娘是您心尖儿上的人,您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怠慢不是?但是惠妃娘娘的性子您也知道,相思之苦可不是一碗鱼翅、一份燕窝能补的回的呀。”
“唉!”
崇正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回到龙椅上,无奈道:“西北战事吃紧,又连战连败,朕实在是走脱不开啊。”
徐亮腆面笑着说道:“皇上,小臣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在这儿反倒不如回西安。”
“此话怎说?”
“陛下且想,兰州此役一开,城中也要全部进入战备状态之后,每日吃喝用度尽数缩减为大军计,到时候难免陛下也要为天下计,主动缩减衣食鼓舞军民之心。但是此战必然旷日持久,陛下整日粗茶劣食,时间久了龙体堪忧啊。
在者说,您以万金之躯置身陷险境,反而让城里的将士们放不开手脚,为了保护您而不敢拼死一搏,也会让辽人又可趁之机啊。”
崇正心里自己也是想回去的,徐亮说的这两点他也知道,只是碍于面子问题再加上王京里的这帮子文官,让他有苦难说,下不来台,
他苦笑道:“你有所不知,朕又何尝不想回西安去见爱妃,以解相思之苦,但是你知道在奏折里那些个文官都怎么说朕?他们连崇正十八年的辽锦大战都扣在我的头上!这天下都知道女真人的事儿是父皇那时候留下来的,还是朕启用姜家把他们平定,怎么反而成了朕的罪过了?朕就怕往西安这么一躲,恐怕他们这些个酸文人什么难听的都能说出来。”
徐亮笑了笑说道:“皇上,老奴可不这么想。您亲自率军前往西安,那叫迂回作战,如何能谓之逃?
到时候您一走,让孙都督带上城里的守军,跟辽人做殊死一搏,待到辽人窘困,久攻不下就必然会退却,陛下再提起早在西安以逸待劳的天子之师乘胜追击,岂不是可效太祖驰骋漠北、驱胡逐虏之英姿?
辽人那个时候早已经胆气尽丧,您大可带着惠妃娘娘纵马草原、光复山河,不仅可以让文官们哑口无言,这英雄美人的佳话,也必将在大夏朝传为佳话,源远流长呀!”
徐亮自信自己描的这幅“画”对于崇正来说具有绝对的杀伤力,一心效仿祖辈纵马天下驰骋疆场、又钟情于惠妃、想要过一把江山美人瘾的高由校是不可能拒绝的。
果不其然
崇正被徐亮的这番话说的眼睛都在冒着光,一扫刚才脸上的阴霾怨气,激动的捶手道:“好!好!你这个主意好!”
但是话音刚落,他又很快犹豫起来:“但是,孙老将军那里朕不太好开口啊。”
徐亮是早有准备,宽慰道:“陛下放心,孙都督那里小臣去说便是,您只需要准备好跟惠妃娘娘相聚便好。”
崇正见徐亮主动请缨帮自己开口,自是喜笑颜开,挤的脑门儿上的几条沟壑更加的深邃了,“好!此事若成,等回到西安朕一定重重的赏你!”
徐亮朝着崇正深深的一躬,
“为陛下分忧,乃小臣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