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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荒     神煌txt下载     神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零四八 强了百倍

    仅仅只一月时间,大乾的官僚体制,就已经濒临至崩溃边缘。

    甚至连参议殿内,也有不少参议,或是抱病不出,或是干脆辞职。

    不止是因魔门四处袭扰威胁的缘故,更因大商已经在横连山脉附近,正在聚集的一千七百万大军。

    整整四十万的玄黄二阶道兵,已经到了边境。

    此外还有整整二十艘九牙巨舰,以及上百艘七牙战舰,也云聚在南疆附近的云海,

    隐隐成泰山压顶之势,只等一切完备之后,就横扫南方。

    此时大乾仍是看好信任宗守之人,依然还是占了绝大多数。特别那些武将,信心甚至近乎盲目。

    宗守继位之后,行事固然荒唐。却每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数次以少胜多,奠定了大乾根基,

    故此哪怕明知这一月里,宗守在宫里是胡作非为,悠闲度日,也依然是不曾有过动摇。

    不过却也有一部分,实在不看好此时的大乾。

    “大乾内忧外患,国君他却居于深宫之中。这像什么话?”

    “昔年始秦皇帝焚书坑儒,结果一代而亡。这大乾,怕也好不到哪去。”

    “君上虽是天赋英才,可年纪实在太小。自信太多,也太任性妄为,实在可惜了——”

    “大商举国而来,不可力敌。军力是我大乾六倍!其实若退一步,退守辉州与南风云陆,或者我大乾还有几分生机。”

    “回归一月时间,却不曾去碰一件政务,也未召问个一位臣子。如此作为,与史中那些数年都不早朝,荒废政务的昏君何益?”

    “此时乾天山虽是繁华胜过皇京城,我却料定大乾离败亡不远。如昙花一现,只有刹那芳华,可叹——”

    宗守虽是在含烟宫内,消息却并不闭塞。自有暗卫将这些离职之臣的言语,抄送过来。

    他却并未放在心上,这些人说的也是事实。他宗守确实是厌政,不愿在政务上花费太多心思,

    其实只是辞职避祸,还算是轻的。乾天山城里许多权贵,已经是有不少在与大商及儒道二教眉来眼去,也更不乏暗中投效的。

    此时大乾全是靠任博等人,才能勉力支撑,使国政还能正常维持。

    不过大量的官员与参议离职,固然使任博等人撑的极其辛苦,却也不是没有好处。

    宗守虽不理会那些繁琐政务,可回归之后的这一月时间,却一直筹谋着推行几个早已有意施行的大政。

    而此时随着这些官员与参议的离去,也使干扰阻力降到了最低。

    第一件政事是召集学者,重修国法。此事任博,自然无什么异议。

    此时大乾之法,不少还是继承自蛮荒时代,确实不合时宜了。

    只是宗守的意思,却是刑罚从轻,将一干断肢腰斩之刑,全数从国法中除去,转为劳役之刑。

    更要重整三法司,合为一部。彻底独立在内阁六部之外,只受参议殿与御史台监督。

    六部中刑部除去,再设一商部。

    “可刑责太轻,又如何能使万民遵纪守法?三法司独立,又有何必要?”

    不止是任博,内阁还有诸部主官,也都是疑惑万分。

    “肉刑残酷,伤残肢体,普通人几乎无法复生,也折损劳力。孤以为刑罚之要,不在于责罚,而是使人心生悔意,改过自新,劝人向善。要使万民遵纪守法,也不在于刑罚轻重于否,而是公正公平,有法必依,杜绝徇私。”

    大乾此前,虽也有严法。然而徇私枉法之事,屡屡发生。

    乾天山城,在他脚下时还好。然而其他诸城,屡屡有权贵胡作非为,而又逃脱惩戒,视国法为无物。

    如此这般,有如何能使大乾子民心服?

    对于原有的三法司,宗守是失望透顶。这次干脆如后事般独立出来,只受他与参议殿御史台的监督。日后断案,可不被内阁诸部及那些权贵的影响。

    “有法必依么?”

    任博喃喃自语,然后苦笑。即便他自问清廉,其实也并非是一点瑕疵也无。

    云界儒门,一向是认为人情大于国法。所以有亲亲相隐之言,认为是圣人教义,理直气壮。

    可若有法不依,人人徇私,即便有再强大的国势,也要衰弱下去,慢慢根基腐朽。

    君上对于儒家,果然是反感已极了。

    而此时大乾依然留任的官员参议,要么是对宗守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追谁的。要么是清廉方正,不惧魔门死亡威胁之人。要么则是对大乾看好,心存投机的。

    宗守一力推行,任博虽有心阻止,却也无可奈何。

    而第二件大政,则是补贴农人。

    此事任博毫无意见,如今灵潮大起。武者灵师,轻易就可获取海量财富。

    反而是务农之人,越来越少。以金钱补贴,使农人得以维持生计,乃是善政,是重农之策。

    然而第三件大政,却又令任博心惊肉跳,背脊发凉。

    宗守之意,竟是要制定大乾所有务工之人,最低的薪酬保障,限制务工的时间。更欲从收入中,拨出不少款项。命内阁也制定如那些军人武人一般的养老之策。

    此法应是为所有大乾子民张目,使那些工人,可衣食饱暖。

    任博却心知若此政推行,大乾不知有多少权贵,要恨他入骨。

    至于拨款部分,为这些苦工设养老之政,倒还不算什么。宗守不愿将这些钱,投入军中,他也无可奈何。

    只是此策,他必定还是要劝谏的。

    “雇工薪金,应由雇主自决。薪金若高,雇工自然是望风景从,乐意投奔;薪金若低,则必定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何需朝廷强制?再者此时,也非是时机——”

    宗守则是摇头,也不召见任博,只一张不正式的秘诏,让亲信之人传带了出去。

    “孤闻经济之道,在于消费!此时大乾,劳工多而工位少。而雇主争相压低薪金,如此下去,迟早一日,我大乾子民将食不果腹。民若无余钱,即便造出千般器物,又有谁人会花钱去买?限制工时,则为增工位。汝为丞相,当明晰经济之道,不可被那些豪富商贾左右。”

    乾天山表面繁华,宗守却知晓在暗中,还有许多人都吃不饱饭,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在忙碌。每天忙得像狗一样——

    其实他才懒得去理会这些人死活,只是这些人苦工作久了,就抢占了别人做苦工的机会,很是不妥。

    “至于时机,此政施行。当是在与大商之战了结之后。丞相勿需忧心!任卿若不愿,可自请辞退,由张怀接任——”

    知道是准备在战后才推行,令任博着实轻松了口气,

    若是真要在这时公开此政,那么还未与大商开战,大乾多半就要自己乱起来。

    至于后面这一句,任博则是失声一笑。这是国君的激将法么?

    说起来,他的第二任任期,也确实快到了。

    大商禁止内阁首相连任两届,却可在十载之后,再次担任相职。

    不过君上若真要推行此政,他也不惧。

    此政虽得罪那些商贾,可真正的权贵,其实却不在乎那点工钱。

    一旦施行,也可在民间积累巨大的声望。十年之后,仍可轻松将相位揽入怀中。

    只是这什么消费,什么经济之道。限制工时,制定最低薪金,到底是否于国有益。他任博却不肯轻信,需要仔细调查一番之后,仔细权衡过利弊,再做出决断。

    若是于国有害,那么他再次得罪宗守,他也定要全力阻止。

    第四件大政,则是理清天下田亩,官绅一体纳粮。禁天下田亩交易,只能由大乾朝廷出资购买,然后平价贷给无地之民,

    这又是一件把所有权贵,都得罪了个遍的政令。

    这天下间隐田无数,那些贵爵官员之田,也大多都不用纳税。

    宗守这一大政,就剥夺了这些人无数利益,

    好在这两桩大政,得知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人,都是宗守的真正亲信。

    否则传开之后,必定是一场轩然大波。

    而宗守之意,似乎也是打算在于大商战后,再施行此策。

    使任博既是忐忑,也觉心惊。

    观这位国君之意,分明是准备在击退大商之后开始清算,对国内的权贵下刀割肉了。

    “丞相勿需忧心,以我观之,此政施行,当比我等想象中容易。如今天地间灵潮大起,是武者大兴之时。只需得一颗四品灵石兽晶,就可一身保暖无忧。我大乾之政,也使经商之富,远胜耕田。不瞒丞相,我家本来也是打算卖出些田亩出去。”

    许书是右参议使,自然也是宗守推行几件大政,必不可少的依仗,亦深知内情。

    “此是善政,若官绅都能一体纳税。对我朝而言,实是大善。切既然纳了粮,就该有补贴,其实没亏到哪去。”

    任博怔了怔,然而苦笑:“自然是好事,即便阻力大了些。任博也必定尽力为之,只是老朽我,却越来越看不懂君上了。”

    “君上他确实不耐细政杂务,然而我观君上一应所为手段,分明似在重建房屋。改易梁柱,重构政体。”

    那许书轻笑,目中闪烁着异辉:“我不知别人怎么想,在我眼中,君上却是当之无愧的圣君!比那大商殷御,强了千百余倍!”

一零四九 无需再忍

    “我不知别人怎么想,在我眼中,君上却是当之无愧的圣君!比那大商殷御,强了千百余倍!”

    “圣君么?”

    任博微微失神,有些发呆。免去肉刑,爱重子民,甚至不惜为此拿权贵开刀。

    君上他,确然是圣明之主。

    然后任博却又失声一笑:“大商元辰皇帝,可是公认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少年之时,就已挽大厦于将顷。日日勤政不倦,宵衣旰食。君上他也是难得明主,可要说比元辰皇帝强了千百倍,绝不可能。许书啊许书,你还真敢说。”

    许书也不争辩,只冷然一哂,胸中却是不以为然。

    即便那殷御勤政不倦又如何,宵衣旰食又能怎样?

    此时的大商,还不是民不聊生,战乱四起?可谓苦大商之政久矣!

    勤于政务,未必就是一个好皇帝。

    自家君上虽是懒惰,几乎不插手政事。然而对于国之大政,却毫不含糊。

    而此时的大乾,也已渐入鼎盛之时。

    殷御以权术御人,恨不得事事躬亲。宗守却是从体制着手,选拔人才,毫无顾忌的赋以重权。

    同是君王,二者之间,可谓高下立见。

    那些个儒生,真是瞎了眼睛,才认得那殷御是当世明君,而自己国君,则是荒唐无道。

    颇有种义愤填膺之感,恨不得站出来,与儒家争上一争。

    却也知无用,那些圣人一脑门子圣人教义,理教学说,听不进其他的话,

    与这些儒生辨,是自取其辱。是非对错,千百年后自可见分晓。

    略过了此节,许书又眯起了眼,转过了话题:“君上这一次,看来是信心十足呢!多半有着必胜的把握。只不知此战之后,有多少人会遭殃?”

    说到这次的战事,任博也是手抚长须,面现异色。

    一体纳粮,均田之政与制定最低工薪之政,无一不是雄心勃勃。可不像是一位对未来毫无自信的君主,能够想得出来。

    “未必!君上欲造公平之世,给世人公正之法。事后即便要行清洗之事,多半会依法而治。总之你我,且拭目以待便是。”

    宗守此时,却不知自己重臣们,在私下里的议论。

    依然是带着小丹儿,还有依人初雪。每天赏花观月,钓鱼逗鸟。

    玩耍之余,才会分出些许时间,关心那几项大政。在说服了任博虎千秋这几个亲信老臣之后,就完全是好整以暇,有条不紊。

    日子过的不亦乐乎,整个人心情愉悦。

    唯一使他极度不爽的,是那些从境内各处,不断传来的噩耗。

    即便大乾与剑宗苍生道合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完全镇压住两大云陆,一个云岛。

    各地官员暴毙,百姓遇袭死伤的奏折,如纸片一般的纷纷传入乾天山内,

    这种情形,几年前也有过。那时他勃然大怒,独自杀入到中央云陆。连破三十七处道教宗派,屠杀三十余万道门弟子,以泄胸中之恨。

    最后迫使道灵穹境,不得不俯首低头。而自己,也被迫离开了云界。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那些数字,却是有些麻木。

    宗守心中自嘲,心中是微觉刺痛,

    “原来我宗守现如今,也到了视万民为蝼蚁的层次了?果然,咱不是明君那块料呢——”

    若然是明君,必定是为之忧愤难安。就如那血圣魔主的所言,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哪里能如他这样,安然稳坐,悠哉游哉?

    宗未然已经把大乾之事彻底抛下。丹儿还是小孩,心智都还不全,血脉中含有隐患,就更别说继任王位。

    国君之位,无人交托。那就只能让更有能力的人。来管理这亿万子民,使自己从政务中完全脱身出来。

    对治下子民的生死存亡,都已麻木不仁,浑不在意。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为一国之主?又如何能治政。

    不过虽是如此,宗守却依然是只觉气怒攻心。每日玩耍,也只是表面平静而已。

    “魔道——”

    每一日过去,没看到一章上报死伤的奏章。宗守胸中的杀意,就愈浓一分,心内也更是阴郁,

    却知此刻,自己只能隐忍,隐忍到与大商的决战之后!

    似乎感应到宗守的心意,那炼神剑的剑灵,也每日里震鸣不休。似欲从剑鞘内,脱身出来。

    “说起来这口剑,自那一战之后,其实也有许久,都没有饱饮人血了。”

    炼神剑是王者之剑,也是杀道之剑!需无数的精元血气,才可使其进阶。

    越是强者之血,杀戮的人越多,就越可令它满足,简直近乎于邪——

    而宗守虽是强行压抑着这胸中戾气,却是时常处在失控的边缘

    恨不得立时拔剑,尽屠魔道!

    也就在一个月零七天时,宗守的剑道,莫名其妙的又有了进益。

    那杀戮剑意,竟然是一举突破中期,到了魂境后期的层次。

    距离‘出神入化,剑术化神’这一层次,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虽是宗守所掌握的诸般剑道里,最平平无奇的一种,却也弥足惊喜

    “原来如此,杀戮剑意的修行,未必就定需在杀戮中修行。不断的忍耐压制,也是一法——”

    他剑意突破,就是在忍无可忍,压无可压之后,才最终突破,

    那天实在压抑不出,就一剑飞凌而出,将十几个隐藏在乾天山附近,谋图不轨的魔道修士斩杀。

    也是那时,宗守才惊觉自己的杀道剑意,居然又有了进展。

    而这次突破之后,宗守是突然间,又心情平和了起来。也不再强耐杀念!

    “苍天见证,这一生,宗守誓必平灭魔道诸宗!”

    “我宗守是谁?是南霸天,云界东南之霸——”

    此时忍耐,只是为日后尽屠魔道诸宗。

    几年前,道门杀他百万子民,却付出三十七宗灭亡,道灵宫主陨落的代价。

    此时大乾,死伤已何止百万?若不以整个魔道为祭,如何能安他治下死伤子民的怨魂?

    他们妖族与魔道,也本就有着刻骨铭心之仇。

    又两日之后,师若兰统帅的庞大舰师,终于抵达云界。

    宗守终是长声大笑,执剑行出了含烟宫。忍无可忍,也无需再忍。

一零五零 抵挡南疆

    东临至中央云陆的南疆,若是乘坐普通云舰,至少需十二日之久。

    宗守驾御辟魔神梭,却只用了一日。

    抵达之时,恰是师若兰统辖的舰师,进入云界之时。

    九艘太乙神雷舰,六艘九曜碎星舰为首,还有四十艘大型空舰。一起强行撞破了空间壁障,至云海中悬浮。

    一艘艘巨舰,皆是气势磅礴。加上大乾这几年陆续在云界建造的四艘九牙战舰,及五十艘七牙,已可全面压制大商的舰队。

    以师若兰统帅舰师的本领,甚至能够碾压。

    然而在这片云海上空,宗守以焚世血瞳洞察,却也发现对面的大商军中,远不止那二十二艘九牙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九艘仙气氤氲,灵光环绕的楼船,以及八艘魔道臭名昭著的七杀屠灵舰。

    这些都是仙宝,主要的作用是飞遁,然而也可作为战舰使用。即便比不得太乙神雷舰这种专用地阶战舰,差距也不会太大。

    特别是七杀屠灵,杀戮越多,周围环绕的屠灵神光也就愈浓。

    越是有灵性的生物,越是受这神光所限,极其可怖。

    与他意料中差不多,儒魔二教,都有着不弱的底蕴。

    舰师方面,仍旧是大商,有着绝对的优势。

    不过师若兰,却是对这一战信心十足。

    “兄长方心,只需三日,若兰就可重创对手!这条航道,定可无恙。”

    按师若兰的说法,这三日时间,只是为调整舰师的状态,使舰上的战士适应云界的环境而以。

    “这一战,大商动员大军千万,深入南疆。每日的消耗难以记数,只会比我大乾更拖不起!所以只需一只数量足够的船队就可——”

    只要装载有足够多的粮草物资,大商的舰师就不能不来阻截,不能不与师若兰决战。

    宗守轻笑,看小若兰的意思,是准备一战定乾坤了。

    大约也是看透了如今大乾的处境,知晓这一战的关键之一,就是舰师决战的胜负,

    可其实他按他本心之意,只是准备让师若兰的舰师,牵制住对方就可。

    只需云海上不败,那么大乾就有着一定的胜机。

    “如能先行击溃大商的舰师,孔瑶姐姐她必定会从容的多!”

    在宗守面前,师若兰是少有的自信,甚至是自负。自然也知晓与大商舰师,贸然决战的责任。

    若是大乾胜了,那么在航道畅通,后援物资源源不绝的情势下,只会使大商更急着谋求陆上决战。

    而孔瑶一旦能掌握主动,以这位云界绝顶的名帅,定然会将大乾的兵力优势,削弱到了极致。

    可一旦败了,那就是最大乾险恶的局面。

    故此师若兰是信誓旦旦,既为安宗守之心,也是誓言,

    她是不自禁的想起了以前,如非是兄长把她从云海之下的深渊恶地里带出来,可能至今她还在地狱中挣扎。没有依靠,也没有亲人。

    以往她虽统帅战舰,指挥过数次舰战。然而大多都是在宗守已经建立足够的优势之后。即便舰师胜了,也只是锦上添花。

    只有这一战,她能真正用自己的力量,来力挽狂澜,帮到宗守,

    固而哪怕是战死在这里,她也要使大商的舰师,在这里损伤惨重。

    为大乾之胜,奠定基石。

    宗守略知这丫头的心思,苦笑之后,只能无奈的拍了拍师若兰的头。

    “总之你自己临机决断便是,不过无需勉强的,也没必要焦切。”

    虽然不是那种真正的无双名将,可在后世,他的统军之能,也是经历千锤百炼。自问陆上征战,不逊色任何人。

    更何况此时大乾军中,可谓是名将云集。

    孔瑶、宗原、任天行,还有渐渐成长起来,已身经百战的虎中原。柴周、赫厉等人。

    所以他实在不愿师若兰那廋弱的肩膀上,就承担着太多压力,

    不过看师若兰情形,分明心意已决。他能做的,只是早临行之前,让性格更谨慎的古烈空,为她拾遗补缺,在旁提醒照料。

    继续驾驭辟魔神梭,进入到南疆。一入陆上,就能感觉到此处弥漫的肃杀气氛,

    这片地域中,虽然无数沼泽,丛林密布。土地却也肥沃之极。

    同样一亩地的粮食产量,估计是东临云陆的两倍!

    而宗守这一路上,宗守望见的那十几个部落,都是居者险要之地,纷纷闭寨自守。

    荒野丛林中,往往也无行人,许多耕田牧地,也已荒废,显是为避免被这一场大战波及。

    宗守也不在意,这些部落间常年争斗,估计对战事也早就已习以为常了,

    倒是免了大乾费口舌,说服这些部落躲避,以坚壁清野。

    而孔瑶统帅的三百二十万大军,就在那横连山脉的南面。分成数股,牢牢卡着横连山脉的几个出入口。

    山脉崎岖,难以通行大兵,只需很少的兵力,扼守住要隘。就可令敌军进退不得。

    孔瑶深知用兵之道,这等样的绝佳地形,怎会弃之不用。

    当宗守的辟魔神梭,降入大营中,此处数十万兵将,都是欢声雷动。

    所有的将领,都是振奋无比,

    这就是御驾亲征的好处,宗守亲临阵前,对士气的提振,可谓是无法计量。

    宗原与任天行,当天就从几百里外的营地,赶来参见宗守。

    只有孔瑶,对宗守的到来,是颇有几分冷淡意味。

    “妾身麾下兵力不足,那几处隘口处,都撑的极其辛苦。到现在还能强撑,是因大商根本就没认真。准备等我朝之军,主动将这几个隘口放弃。”

    能使孔瑶主动放弃地利上的优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舰师战败。

    那时除了迅速谋求绝战这一法之外,就只能是全力逃遁了。

    说完之后,孔瑶就又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宗守。

    “君上你真是一人来的?“

    宗守微一颔首,的确是孑然一生,独自赶了过来。

    甚至连自己的仪仗,也没有带到此间。

    “邱叔他已经征发了四百万三阶武修,然而这些人要派上用场,却需一段时日。”

    这时的大乾,不是没钱,而后实在没太多兵力可用。

一零五一 大战之前

    “也就是说,已经再没有后援了?”

    任天行皱起了眉,失望的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舒展了开来:“也罢,这一战也不过比前次夜叉族侵入辉州那一次,要稍稍难些。未必就无胜机。”

    其实他也不是不清楚此时大乾的情形,身为张怀的师兄弟与好友,反而最清楚不过。

    方才只是对宗守在域外建立的大乾仙庭,抱着几分希望而已。

    而在场几位将领,也都是默然。哪怕都已是各自名传一方,有着名将之称,经历过无数风雨,此时也颇感压力。

    宗守孤身而来,使他们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破灭。

    即便援军无望,就只能凭这三百二十万大军,三万血云骑,与大商苦战周旋了。

    宗守却笑:“援军还是有的,稍后即至——”

    宗原几人神情微动,知晓宗守所指,必定是剑宗的未央剑骑,以及苍生道的苍生玄龙士。

    正是有这两支精锐,他们才认为大乾还有着几分胜机。

    只是国君,大约不知在他临来之前。这里的三百万兵,军心低落到了何等地步。

    儒敌,昏聩,残暴,此时哪怕是对宗守最忠诚之人,也免不了要士气低迷,

    儒门掌天下书院,传承经纶。而在那些乡村内,哪怕一个稍稍识字之人,都会被人敬重有加。

    而先圣朱子,更是在许多地方,被奉为神明。

    大乾所辖虽是蛮荒之地,却也不少人受到影响。认为这一战,是不义之战,是国君错了,是大乾不对,

    “局面虽是艰难,可孤却以为此战,依然是有九成胜算。卿等无需忧心,只管各司其职就可。你等需要担心的,是此战大胜之后——”

    至于到底如何克敌制胜,宗守却没有详细解说。只悄悄的挤眉弄眼,挥袖示意。

    宗原与任天行几人见状,立时会意。他们与宗守分别几年,可这时纵有千般话要说,此时怕也及不上一个孔瑶。

    不过越是如此,不就越证明宗守,信心十足。

    都纷纷失笑,微微一礼后,同样悄无声息的从帐内退出。

    孔瑶却没察觉异样,闻言之后就是了然,神情慎然,仔细再看着案上的那张地舆图。

    九成胜算?

    不比她麾下的将领,身为宗守枕边人,对宗守的根底,毕竟知晓更多。

    知道宗守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也从未担心过此战的胜负。

    真正使她在意,是宗守后一句。是大胜之后?这一句,到底什么意思?

    沉思良久,都是无解,孔瑶正要说话询问,却发觉自己的柳腰,已经被一双手抱住。宗守也从背后,紧帖住了自己身躯。

    “诶?”

    孔瑶顿时面红耳赤,慌张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帐内除了她与宗守之外,已别无他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是气急败坏,试图把宗守的手扳开。

    “夫君你干什么了?还不放手?”

    “原来还知道我是夫君?”

    宗守嘿嘿一笑,含住了孔瑶的耳垂,细细舔弄这。

    一只手更老实不客气的往上攀援。抚上了那一手不可握的双峰,

    孔瑶虽是拼了命的阻止挣扎,却哪里比得过宗守的巨力?

    只能死命的揪住衣领,不让宗守的那只魔手探入进去。

    却不料宗守根本不耐烦,一把将她胸襟撕开。一双形状完好的玉乳,顿时如小兔一般蹦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中。

    孔瑶一时间欲哭无泪,忖道那儒门之人,至少是有一件事说对了,那就是这家伙荒淫无道!

    “嘤咛——”

    宗守不止是用一双手在她身上肆掠。更把那七条狐尾展出,按抚刺激着她的全身敏感之处。

    只是一瞬,孔瑶就觉自己已经彻底失陷了,渐渐意乱情迷。

    她空旷两年,此时情欲就如洪涛般爆发了出来。却依旧支吾着道:“人家是全军之帅,夫-夫君你这么乱来,人-人家的威严何存?以后,以后还什么有脸面去统帅全军?夫君你,你既然拜我为帅,那么军阵,军阵之中,就该听人家的!”

    宗守这才恍然,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自他入营,孔瑶就对冷冰冰的,是为维护自己尊严。害他以为,这妮子是在生他的气,

    “怎不早说?”

    宗守心存愧疚,把那狐尾收起。本来在把玩那双玉乳的手,也老实起来,恋恋不舍的抽回,转而替孔瑶整理着衣衫。

    误会了自家妻子,真是好生惭愧,

    孔瑶却是暗自磨牙!

    这算什么?这个家伙,把她逗弄到不上不下,就打算这么结束了?

    明明是快要冲入云端,却忽然停下。这个家伙,实在也太坏了一些!

    “可恶!”

    孔瑶主动回身,把宗守强行推到在座椅上。然后是毫不客气的,把宗守下身的衣裤也一把撕开。下身处那条粉红的裂隙,缓缓坐了下来,一点点把宗守那巨杵包容在内。

    这时才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然后就看见宗守戏谑的眼神。

    轻哼了一声,孔瑶就狠狠一口咬在了宗守的肩上。拼劲了全力,心想让你喜欢逗弄折磨人,看瑶儿不咬死你!

    却又觉下身一股巨大冲击力传来。是宗守的分身,开始了抽动。那娇柔之地,被不断的摩擦冲击。便连花心处,也被不停激撞着。

    那酥麻战栗的快感,使孔瑶渐渐失神,也忘记了一切。

    再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娇小身躯,正被宗守搂在怀里。

    她也没再咬着宗守的肩膀,而是与宗守唇舌纠缠,缠绵不舍的细细吻着。

    高潮的余韵,环绕遍布全身,而宗守的那跟巨杵,依然在她娇躯之内。

    再看外面天色,之前还是正午,现在却已到了晚间。

    换而言之,二人在这帅帐之内,已经疯狂了至少半日!

    也渐渐忆起了先前经历的疯狂,孔瑶脸上腾地通红一片,就欲站起身,却被宗守强行抱住。她扭动身躯欲挣扎,可却忘了自己体内还有那根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厮磨之下,反而是浑身酥麻,体内的欲念再次滋生。

    知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多半会忍不住,与宗守再次欢爱。孔瑶只好停住,万分无奈道:“夫君,这里可不是别处,而是军中。孔瑶是一军之帅,还有好多事要做的。”

    这次荒唐之后,她都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自己麾下那些战将。简直羞死人了!

    前次宗守渡劫时就是如此,这次还是一样。

    孔瑶这么一说,宗守也颇有些内疚起来。他也知晓不能耽误军务,所以才没贪恋偷欢继续下去,只半日而止。

    却不愿就这么如了孔瑶之意,微微笑道:“又没别人,在外域的时候,真的好想我家瑶儿。有些舍不得,让我再抱一会——”

    孔瑶眸光微动,定定的看着宗守。不知怎么的,却是情动如潮,抱着宗守的脖颈,主动吻上了宗守的唇。

    只觉什么军务,什么威严,什么胜负,都不紧要了。

    只宗守这一句话,就只觉满足之极,此生再无憾事。

    这一缠绵,又是半日时光。天色黎明之时,二人这才雾散云收,各自收兵罢战。

    可能是经过了滋润,孔瑶那本就美艳绝伦的面上,显得是愈发艳丽起来。

    一时也不愿从宗守那温暖的胸膛里离开,就继续赤着身躯,缩在宗守怀里,一边看着那张舆图,一边继续思索着昨日的疑问。

    “夫君这是准备用啸日取胜?”

    宗守‘嗯’了一声,却不说话。陶醉的闻着孔瑶的法相,抱着怀里的人儿,似乎胸中积郁的那些戾气,也被消减了不少。

    孔瑶则哑然失笑,这是显而易见之事。

    有这样的底牌在手,不可能不用。

    那只小土狗儿,可是货真价实的麒麟王兽,

    自家的夫君,也是在世圣君。所以军中虽因儒门之人的诽谤而军心涣散,她却从来不曾在意过。

    “君上先前说真正要担忧的,是这次大战之后?那么可是担心那石越?”

    宗守则眉头一挑,而后笑了起来:“瑶儿你怎猜到的?”

    孔瑶微微摇头,这次战后,大商精锐之军必定将荡然无存。她虽用兵谨慎,然而这样的对手,实在不值得她重视。

    思来想去,唯一可值得心忧的,就是同样在云界之外,开疆拓土的这一位了。

    “若非夫君提醒,瑶儿差点漏算。这次非吃上大亏不可——”

    从宗守怀里起来,孔瑶随手取了一剑衣物披上。然而下身处传来的凉意,却让她又是一阵羞涩。

    是一夜肉搏大战留下的痕迹,从秘壶里流了出来。

    其实若有可能,却是想把这些东西,在里面保存更久一些,她好想为夫君生一个孩子。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无妨。他若不来,也就罢了。若然来了,孔瑶必定让他后悔——”

    是气势十足,眼神也凌厉之至。

    本已是准备好提兵北上,横扫中原之地。为自家夫君打下一大片的疆土。甚至取代大商,成为中原正溯皇朝,倒是忘了这一位,可能已隐伏在侧,准备坐收渔利。

    那么在北伐之前,那就先让这一位,试试她的兵锋好了。

一零五二 不悔上书

    “鹬蚌相争,他却未必能做得了这渔翁!不过若是石越真的窥伺在侧,那么这一战,我大乾又添一成胜算。”

    孔瑶说完,才发觉宗守正是痴痴的看着自己。先是有些害羞,接着就又狠狠的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宗守呵呵的笑,他最喜欢的,就是孔瑶执掌大军,在战场上挥斥方遒之时。英气勃勃,实在是美极了。

    “小瑶你若以未他会算计殷御,拖大商的后腿,那就错了。”

    见孔瑶目中,略现疑惑之色,宗守解释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一位的性情磊落大方。在域外虽已有大片基业,可只要大商不负他,那石越就必定不会对大商存有叛心。这一次,即便是从域外返回,窥伺在侧。也多半是担心那位大商皇帝败于我手,而非是要渔翁得利,捞取什么好处。”

    孔瑶是一脸的惊异,据她所知,石越在域外可能已经拥有数十世界,成就不下于宗守。

    坐拥这般雄厚的实力,居然仍甘心做那大商的臣子不成?

    宗守则是微微失神,看着帐外。那石越一生,近乎于完人,哪怕是如今身为敌手,也一样心存敬佩。

    此人之所以起兵,也是因大商先负他,对大商彻底绝望。

    便连后世的诸多野史,也没人说他半分不是。

    有人说这位是伪君子,然而这人坦荡了一生,即便真是伪君子,那也难能可贵。

    “居然有这样的人?”

    孔瑶一声呢喃,随即就不在意。无论那石越是否赶回云界,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图,其实都影响不了战局分毫。

    伸出了纤手,在舆图上一指道:“夫君,妾身准备在此处破敌,你觉如何?”

    “是殒神原?”

    宗守的眉头一挑,现出了几分惊异之色。面色剧变,如纸一般苍白。

    “殒神原?没听说过,夫君你怎么了?”

    孔瑶吓了一跳,也同样错愕。她方才指的这处所在,应该是一个无名之地才是。

    殒神原之名,宗守到底是从何处听来的?

    更担心自己选择的决战之地,有什么不妥,

    “没事!此地甚佳!”

    宗守的神情,瞬间就恢复如常,笑着颔首。

    何止是甚佳?应该说是狠毒才是!

    只是这个所在,却是孔瑶前世战亡之地。

    那时大商虽是烽火四起,孔瑶却能统军屡次大胜。南据武胜关,西据潼关。依仗着这两大雄关,力挫群雄,扫灭关东诸侯。更将石氏大军,牢牢的堵在西南之地。最后无奈,石氏只能试图从南疆迂回。

    也因而有了这陨神原之战,而陨神之名,就是因此处,乃是无双军神陨落之所。

    宗守不禁是仰头望天,或者这世间,冥冥中真有因果宿命。

    也有了种明悟,今次这一战,只怕才真正是孔瑶,逆天改命之地。

    “至于这殒神原,也没什么,只是我随口取的名字而已。”

    “怎么莫名其妙的?”

    孔瑶轻哼了哼,却莫名的感觉自己全身,都似乎轻快了起来,似乎甩开了什么束缚。

    宗守则笑而不语,也就在这时。一道紫金色的符纸,飞入到了帐内。

    是奏报军情的信符,却未使用任何密语,显然是不惧被高人拦截。

    宗守抓在手中,片刻之后,面上就笑意更盛。

    迎着孔瑶询问的目光,宗守尽量语气平淡道:“是若兰,她已经胜了!”

    那位大商的舰师统帅,也非是一位庸才。想要撑着师若兰立足未稳,远道而来疲累复之时,奇袭大乾舰师驻守的军港。

    却不料反被师若兰算计伏击,折损了整整七艘九牙战舰,两艘屠灵,二十三艘七牙。然而也因确实筋疲力尽之故,若兰再无法继续追击,扩大战果。

    这一战,据说惨烈无比。师若兰最终也是依靠巧妙利用那七杀屠灵舰的特性,反过来使大商无数的水兵横死于战场上,这才奠定了胜局。本身损失,也是不小,。

    不过此战之后,必定会使大商截断航道的念头,彻底成为空想。

    孔瑶亦精神一震,大战之前,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

    就在同一时间,在横连山脉之北。一架由七十二头七阶龙马拖拽的辇车,正在十万铁甲精骑的护卫下,缓缓往南。

    说是车,其实却更仿似一个小型的宫殿。

    宽长都达百丈,内中隔成了数十个隔间,有侍女太监在内穿行。

    这车重百万石以上,然后本身有浮空之阵。七十二头龙马,更力大无穷。故此飞空之速,甚至还超过了那些骑士。

    只是内中装饰却极其简单,一点奢华之物都无,以示车主的简朴。

    而此时在这辇车的后侧,宽敞的御书房内。殷御将自己的白玉镇纸,狠狠砸了出去。摔成粉碎。

    使书房内随侍的太监,都是心惊肉跳,不敢出声。

    重玄立在窗旁,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诸天星辰。

    就在方才,他发觉天空中的那枚‘破军摇光’,微微闪动了片刻。

    可惜时间太短,不能仔细分辨。星象也早被搅乱,实在看不出什么。

    无法确证,那到底是对手的故弄玄虚,还是真实的星象变化。

    “摇光么?”

    这个世间,与破军摇光有关的,就只有一个孔瑶了。

    难道这一战,这位震动当世的绝世名帅,还能够力挽狂澜,逆转乾坤不成?

    一时间也无法确认,正欲仔细分辨,重玄就听得身后的玉片破碎之声。

    回过头,只见殷御仍是怒意未消,目中赤红一片。

    “陛下可是因不久前舰师之败?”

    重玄不以为然道:“臣早说过,大乾的舰师实力,绝不逊我大商分毫,不用太过期待。此战虽未胜,却也保存了不少元气,无需忧愁如此。”

    殷御摇头,战局才开始就遇一败,实在是晦气。不过他殷御的城府,还不至于为了这小小失利,就暴怒至此。

    “是金不悔!”

    殷御咯咯冷笑,透着无尽寒意:“这竖子居然上书,要我大商罢战。说宗守是当世明君,我大商此番讨伐,必定要惨败而归。”

一零五三 不约而同

    “这竖子居然上书,要我大商罢战。说宗守是当世明君,我大商此番讨伐,必定要惨败而归。”

    “金不悔?是那位曾经连上三本奏章,弹劾地方豪族横行不法事,又建议改革科举之法,授爵之策的御史中丞?”

    重玄挑眉,只觉是古怪无比。这位金御史上的奏章,总是有些不合时宜。

    不对,该说是前御史中丞才对,殷御本有改革之意。然而这几年里,世家势力蠢蠢欲动。国内因灵石矿脉的争夺,纷争频起。

    无奈之下,殷御也只好将金不悔投闲置散,贬到了边疆,任一个七品县令。

    这也是出于殷御的保全之意,那三道奏折,实是把大商的世家大族,都得罪到死。

    倒是真没料到,这一位不肯在边疆韬光养晦,这一次上的奏章,居然是又把矛头直指元辰皇帝。

    难道这人,真以为只一个浩玄宗,就能够护得住他不成?

    默默无声,重玄一礼之后,从殷御的御案前取过了奏章。

    看了片刻之后,也觉是无语。

    这金不悔在奏折里,说是国不可因怒兴兵,亦不能行无义之战,

    因先圣朱子一念之怒,而讨伐大乾,是不妥之一。大乾并未有什么过错,却兴兵讨伐,是不妥之二。

    这些便连他看着,也觉实在荒唐可笑。倒是后面有些内容,算是能够入眼。

    说大乾国君宗守,乃是千万年难见之才。不但武道高明,云界无敌。军政两道也都是顶尖,难以在战场上正面击败。

    此时的大乾也在国力鼎盛之时,海运发达。而南疆水网密布,沼泽良多。

    大乾之军补给便利,据有地利。若是在南僵拖而不战,足可将大商千万之军,彻底拖垮。

    即便大商真是迫使那宗守决战,那也必是陷阱无疑。

    总之文中,只一个含义,那就是他们大商一旦进入南疆,那就是输定了

    大商现在要做的是安定国内,修好内政,不给大乾侵入的借口,尽量开拓外域。而不是贸然与大乾为敌。

    合中土五十二州之地合力,开拓外域的速度,也定可超越大乾仙朝,亦可转移国内矛盾。

    也算是颇有点见识,然而却有些想当然了。正因大乾如今国势鼎盛,才要提前扼杀,打灭此国在云界的根基。

    此刻也正是绝佳之时——

    重玄微微摇头,把奏章放下。

    “确是莫名奇妙,居然敢直斥朱子圣人颠倒黑白,挟持君王,干扰国政,真不是一般的胆大。只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乱我军心者,斩!”

    殷御余怒未息,目透杀意:“攻入南疆之前,拿此人祭旗,也是不错!”

    说宗守是英明有为之君,那么他殷御在金不悔眼里,就定昏主无疑了。

    说朱子挟持君王,又置他这主君于何地?

    原本以为是一个可用之臣,故此爱宠有加。此时看来,却也是个狼心狗肺的。

    重玄只一眼,就知殷御有了抛出金不悔,以笼络那些世家与藩镇之意。金不悔若死,朝廷与世家各藩镇的关系,必定可缓和不少。

    只是随即,他就想了几年前。宗守离开云界时,对他说的那番言语。

    若是金不悔有什么意外,他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报复!

    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而那个时候,正是宗守只身一人,连续攻灭三十七家道门宗派,声威极盛之时。

    “有些不妥!此人是那宗守的至交好友,即便要处置,也最好是等到这南疆之战结束之后再说。那个时候,必然可教他无语可言——”

    “宗守的至交好友?那就更该死!”

    殷御眼里的杀机更盛,正是这宗守,在苍生穹境外,葬送了他三十万道兵。

    让他大乾,也几乎彻底丧失了平灭各藩镇世家的依仗。

    怒念难抑,却到底还是暂时压制了下来。

    “罢了,先遣人拘押,关入刑部天牢。待此番战后,再做处置!”

    冷哼了一声,殷御去取出了这另一本奏折。片刻之后,就又皱起了眉头,神情渐渐凝重。

    重玄面现疑惑之色,忖道这又是谁?奏章之内,又是什么内容,令陛下如此重视?

    不等他开口问,殷御就已凝声道:“是石越,也上书说南疆水网密布,大乾舟师鼎盛。我朝如舰师不能胜,不能如河中截断水网。则大乾只三百万兵,却可抵千万大军。迟早要被拖垮在南疆。也不可在把对手,逼到万不得已前,就贸然决战。那孔瑶是当世第一流的用兵大家,宗守统军之能,亦是堪称绝顶。绝不会在无把握的时候,与我大商之军野地浪战,需得慎而又慎。”

    重玄哑然,他是深知这石越根底,中土的后起之秀。石家开拓外域,成就不凡的消息,也隐隐有所耳闻。

    用兵之能,当不下于任何当世名将。

    这一位的看法,居然与金不悔不谋而合,实在是使人惊异。

    “石家——”

    殷御无意识的,把那狼毫御笔紧紧握住,直到几丝裂痕缠产生,都不能觉。

    片刻之后,却是微微一叹。把这张奏折,随手抛开到了一旁。

    石越不是金不悔,无法轻易拿捏,也不可能随意处置。

    其文中也只是提醒朝廷谨慎,并未指他之错,所以此折留中不发就可,

    重玄在旁,却是眉头一挑。看出了殷御,对石家的忌惮。

    若说以前,那以杨氏为首的五大门阀,是殷御的心中针,肉中刺。

    那么此刻,石氏才是元辰皇帝,最为忌惮的存在。

    是在前面,正指挥前军三百万兵马的征南大将军斐印,言道十日之内,就可突破翡翠峡。

    换而言之,只需十日之后,他的御驾就可通过横连山脉。

    执大将军印的,大商之内不过五人而已,无不是经历千百次战事,积功而至。战绩彪炳,用兵之能都是上上之选。而这斐印,正是其一。

    “说来这斐印,也是五位封号大将中,唯一一个坚持认为那孔瑶乃是庸才之人——”

一零五四 圣境平山

    “庸才么?”

    殷御的唇角冷挑,不置可否。

    那孔瑶之事,也一直是他肉中之刺,撩拨不得。

    自从孔瑶崛起,展露出无双帅才。统率大军在云界攻伐,无往不胜开始。中土云陆之内就有着流言,说他殷御瞎了眼睛,不会识人。白白把一个帅才,让给了乾天山。

    而孔瑶如今每一次大胜,都等如是一个耳光,重重抽在了他的脸上,

    即便他脾性再好,这几年下来,也是积累了不少郁气。

    “朕听说过!斐大将军说此女在大乾的战绩成就,都是靠侥幸得来,在他面前定会现出原形。对错且不论,只这斗志就颇令人嘉许。”

    他自然是知晓那孔瑶,确有着几分帅才。而斐印几年前统辖北方诸军时,对孔瑶的评价极低,不但是属于‘看走眼’之人,也直接影响了他的判断。

    这番言语到底是斐印不愿承认自己过错,还是真心如此认为,实在难说。

    不过若能使那孔瑶宗守战无不胜的神话,破灭于此。必定可甚慰己心。那些闲言碎语也可休了。

    立起身,殷御走到了窗旁,看向了这龙辇之外。

    恰可望见一支庞大的骑队,从后而至。

    跨着玄焰金麟兽,手持三丈火焰长枪,紫金宝甲,目光辉闪烁。

    不但气势强横浩大,更显华美尊贵。粗略一望,整整有六万五千人之巨,行军于荒原之中,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殷御的眸光一亮,豪气顿生。他敢御驾亲征,攻入南疆的依仗,就在于此。

    “看来道家,这次真是全力以赴——”

    重玄虽也是道人,却并不以道门之人而自据,此时是微微赞叹着。

    云界中的玄阶道兵,若论到成长与后劲,自然是以苍生玄龙士为首。以战力论,则是剑宗的未央剑骑首屈一指。

    可若说完善与攻防均衡,就是道门的紫麟焰枪骑首屈一指,

    前次道灵穹境之战,紫麟焰枪骑大败,是非战之罪,跟本就无法发挥战力。

    而这次道门,却是将所有紫麟焰枪骑,都排遣了出来。

    “这次大乾,看来是有难了!”

    不止是只有紫麟焰枪骑而已,还有其余零散的玄阶道兵五万有奇。其中就包括太灵宗的两万紫霄剑骑。

    十二万玄阶骑士,浩浩荡荡的随在了龙辇之后。

    而紧随其后,又有五万浑身黑甲的骑士,亦加入到了队列之中,是魔门之首天魔穹境的玄阶道兵天魔战骑!

    “前次魔门还有留力。这一次,却也是不惜一切了。”

    重玄眯起了眼,目中异泽闪烁。

    “魔门根基,大多都不在中土,分布其余四陆十二岛。这五万天魔战骑,应该是其极限了。”

    殷御微微一笑,若魔门势力都聚在中土,反而是天大的麻烦。

    且这一战虽是永不上,可不久后攻伐东临云南风两片云陆之时,却正可借助其力。

    苍生穹境之战,三教合力围攻,却铩羽而回,反倒是折损了三位至境。

    这道魔儒三教想要在这一战中扳回一局,挽回颜面。那么这一战,自然是不能不倾力一赴,

    “魔门实力,本就难及道门!”

    而此时在观望这两支声威赫赫的无敌骑军之人,也远不止是殷御重玄二人而已。

    这一路急速奔行的翻云车,都纷纷掀开了车窗。而那些护驾随行的骑士,亦转过头,眼含惊色的望着。

    “这就是号称天下最强之军的紫麟焰枪骑?”

    “好霸道的气势!”

    “那紫霄剑骑,天魔战骑也不弱。有此等强军,我大商必胜无疑!”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正因我大商应天顺民,才能使各方听命景从!”

    “那大乾之军宗守倒行逆施,活该国灭族亡。只可惜南疆与东临百姓,又要受此兵灾!”

    “再行焚书坑儒之举?荒唐,他不过一个边荒蛮王,居然也敢如此狂妄!”

    “圣君亲征,统千万大军,百万铁骑。必可一举覆灭大乾!”

    “此人敢伤我教董圣,若能擒他。我必定要上书陛下,将他凌迟。以世间极刑,处置这大乾昏君!”

    随驾南行的官员,都在议论纷纷。而那些护驾的铁甲精骑,也纷纷是精神一振,士气大增。

    玄阶骑士,无一不是武道六阶的玄武宗。近十七万地阶巅峰强者,聚合之后的精芒气柱,是直冲霄汉。铁蹄奔腾,雷声滚滚。

    殷御亦是猛地握了我拳头,旋即有黯然。

    诸教道兵,本是他最反感的事物,可如今却成了他的依靠。

    若是那三十万道兵在,此刻不知多好。对那宗守,于是也愈发的愤恨。

    不过,这一次若能达成所愿。他要再重建那元辰血魁骑,也非是什么难事。

    对于大乾的血云骑传承,他更是好奇。

    都只是五阶骑士,可在血气吸聚到巅峰之时,却可抗衡数倍的六阶。

    若是能够取得——

    摇头失笑,殷御一边自嘲着自己,奢望太多。一边看身侧重玄:“国师,你看朕这一战,凶吉如何?”

    重玄神情一肃,仔细看了殷御一眼,直到双目灼痛,才恭敬道:“臣仍不能观凶吉,不过陛下此时浑身皇气炽腾,动荡不休。显然是我大商国运,即将转折大变之兆!”

    “转折?大变之兆?”

    殷御眸中精芒再闪,在遇重玄之前。他记得有位得道高人在他面前断定。大商必定会在灵潮之后,第五十六年亡。

    就连重玄,对此也讳莫如深。所以这百载以来,他殷御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小心经营。

    此时重玄说‘转折大变’,难道是说大商国运,终于迎来了变化之机?

    重玄正欲继续再说下去,却忽而只觉地面,一阵晃动。

    心中微惊,重玄看了过去,然后骇然失色地道:“是儒门几位圣境出手,在联手强行平山!以扩增翡翠峡——”

    殷遇怔了一怔,才反应了过来。

    那翡翠峡,乃是横连山脉的出口之一,地势险要,只能展开十万之军1

    几位圣境出手平山,扩增翡翠峡,这等于是使大乾军的地利全消。

    不禁哈哈大笑,快意之极。看来已无需十日!

一零五五 斩你人头

    翡翠峡前,宗守虚浮于空中,面色冰冷的看着对面。

    原本那翠绿有如裴翠的山谷,已经被一股恢弘之力,在须臾间彻底的夷平。

    本来狭窄的山道,变成了平趟的原地。山谷扩开,原本只容几百人通行的峡口,此时容纳十万人列阵都毫无问题。

    而此时在大乾军的兵营里,所有是兵将,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大地晃动,对面那几位圣境强者,仍是毫无顾忌的展露那强横神念,威势霸道无比。

    轻哼了一声,那口炼神剑就一声嗡鸣,带着宗守的身影,冲起入长空。

    驾轻就熟,只须臾间就已经联系上早已潜伏在附近的六口苍生剑器。

    当无数灵光聚成的符文现于虚空,如一条丝带一般在七口剑器间环绕。那天道意志,也蓦地碾压于此。

    “轰!”

    两军营地,几乎所有七阶以上的修士,都是面色惊恐,纷纷跪倒。

    反而是七阶以下之人,还触摸不到天劫与天道意念,并无所觉。

    神念遥遥将远处那几位移山之人锁定,就是一道浩瀚剑芒,横扫了过去。

    绝不留情,荡灭一切!

    “你大胆!”

    一声轻哼,就见四只擎天大手忽然也自虚空中探出,与那苍茫剑芒猛地对撞在了一记。

    顿时天地摇动,剑气四溢。

    剑光最先坚持不住,碎散了开来。而那四只大手,亦纷纷崩开。

    “朱熹?”

    宗守挑眉,对面分明是儒门那三位神尊,还有朱子本人。

    此时能感应那虚空之中,至境的意念,在域外纵横交错。

    秀观正以一己之力,在压制着清玄太黄,以及儒魔两教三位神尊。

    而龙影与元静林玄霜三人,则在与无上元魔李别雪周旋。后者以一战三,也仍显从容不迫,似还有余力。

    对面那几位圣阶,依然是气势凌厉张狂,肆无忌惮。

    哪怕是被这苍生七剑的天道剑意威压,也不曾也半分戒惧,反而把魂意展开,极力与宗守对抗。

    “昏君!还不束手就擒,自己受死!”

    “夷平翡翠峡,乃是天遣!”

    “黄口小儿,你敢言灭我儒家!”

    “天必诛之!”

    意念传至,宗守目中,是愈发的冰冷。第一剑剑意未散,第二剑就已从剑阵内冲凌而出。

    剑芒刚至半途,就微微轻颤,剑身之内现出了几分紫意。

    宗守顿时就知,这是魏旭出手。而且直接就是镜映秀观神通,那力证永恒之道。

    而恰在这时,那朱子的身影,也在十万丈远处空中现出。

    八尺之躯,虚立于云端之上,显得异常伟岸。

    那三具神尊,此时则各自化作三十三层光环,层叠在了朱子的脑后。

    轻轻一指点出,再次与那斩下的天道之剑交手。

    立时就是‘蓬’的一声轻响,朱子的面上明显现出几分潮红之色,身躯微微后仰。

    不过却明显是技高一筹,滂湃无边的罡力,被导引着从他脚下散开。

    于是所有的一切,包括了周围的山峦,都湮灭成了齑粉。

    整个峡口,再次被扩开。附近百座山峰,都在这顷刻间消失无踪,

    而那朱熹,也看了过来,目透着冷笑之意。

    “王师吊民伐罪,征讨邪魔,岂可能被你阻在此间?”

    宗守的眉头再次皱起。果然,以苍生道的力量,要对抗这云界三大教派,确还是太勉强了些。

    却毫无畏念,继续调动剑阵。既然纯粹的力量上,不足以碾压对手。那么就只有追求剑阵的变化,以增剑威。

    哪怕对手是一位有三神尊加持,堪比秀观实力至境圣尊,他也不会心存戒惧。倾尽全力,战上一场便是!

    引动着四方灵潮,天地灵念。磅礴的王道之力,通过那阿鼻王座,转接过来。

    宗守手中的‘炼神’,威势也在不断攀增。七口剑器的位阶,亦是缓慢提升。

    也就在这时,一位身长一万两千丈,一身青色道衫,大袖飘飘的清癯老者,忽然从虚空中降下。

    拂尘一扬,就是一剑往那朱子所在斩下。

    “太清神尊!”

    对面群山中,都齐齐发出了几声惊呼。

    那朱熹微微讶异,把一卷玉简丢出。展开之后,一段段金色的文字显化燃烧,把那神力聚成的剑光牢牢遮挡。

    而后那眸中,微露嗔色:“剑宗?尔等看来是真要插手?”

    那虚空之中,也一个清朗笑声传至:“至境不得插手云界之事,乃是万载之前共定之约。你等既然已经遗忘,那么我剑宗自也无需遵守。剑宗与大乾乃是盟友,这些年合作愉快,同气连枝,此时怎能坐视——”

    话音一顿,那笑声也越发愉悦起来:“看来今日打算介入此战的,不止是我剑宗一家。”

    他话音方落,那天边处就是现出七彩霞光,同时一声佛号响起。

    “元始古佛!”

    同样是一个一万两千丈身影,踩着十二叶金莲,从空中降临了下来。

    并不向朱子出手,而是托起了一座九层舍利塔,镇压于空。

    天地间的震荡,立时休止。佛光灿烂,竟赫然是加持在了那苍生剑阵之上。

    朱子的面色更是铁青一片,眼前这神尊,乃阿弥陀佛在云界的佛力化身。

    “好好好,好得很!你们佛家助纣为虐,难道是想再经历一次灭佛浩劫?”

    “施主此言差矣!”

    一个金色的人影,踏空而至。宝相庄严,眸子里全是怒意,正是楞伽佛。

    佛亦有怒,而朱熹之言,正是触动了逆鳞。

    当年云界佛门的浩劫,他亦曾亲身经历,感触甚深。佛门固然有错,不知收敛,藏污纳垢才导致佛劫。然而云界几大教派在后面推波助澜,也是一因。

    “先不说君上他是否桀纣之君。即便你儒门真要灭我佛门,也需大商先胜过此战再说。”

    朱子却云无心思答话,那恢弘浩大的苍茫剑气,又一次往群山之内,横扫而来。

    朱子不再空手,而是手执一只狼毫大笔,点了过来。

    “夫至乐者,先应之以人事,顺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

    这一刹那,似乎整个天地,都落入到了朱子的手中,笔尖之下。

    一笔点出,竟也同样带着磅礴的天道意志!

    宗守眸光一凝,就又平静下来。

    那么,就看看是他宗守与羲子的道,更合天道。还是对面这位朱子的‘理’,更被天意所属。

    铮!

    交锋处无声无息,那朱子手中的狼毫大笔,却从中分裂开来。

    那天道剑芒,亦是瞬时涣散。第三次交手,似乎是平分秋色。

    然而当那剑光散开时,却分了数十余股,向那附近几位儒门圣阶分袭而去,快若光电,难以觅迹。

    朱子更是怒极,手中之笔,也须臾间就恢复如初。

    “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灭私欲则天理明!”

    一笔划下之后,数百道剑芒被直接击溃,消散无形。

    其中却有数股,奇峰突出。剑阵牵引之下,非但不曾被击溃,反而锋芒更显,凌厉强绝。

    那几位圣境,瞬间气势崩溃,拼尽全力的后退,用尽了各种神通手段,不断的遮挡闪避。

    而那朱子,则更目眦欲裂。

    “何为天理?仁、义、礼、智、信!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处,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

    物质对人的诱惑是无穷尽的,而人对物质的喜恶追求也是无节制的。如果无穷尽的用物质对满足欲望,那么人就和物质没有区别了。

    宗守冷笑,心念寂静,无半分杂念。只专心操控这苍生七剑,把剑阵演化到了极致。

    隐隐了悟,这苍生剑阵,不但是抽取操控天道意志的器物,也更隐含着的羲子的道!

    人皆有欲望,哪里是能灭得尽的?

    正因有着追求着有欲望,人族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固然有那种种龌蹉污垢之事,却也有了辉煌的文明。创造出了无数事物——

    创造?

    宗守一怔,他一直就以为,羲子的创造真法,是从太初创世中衍化出来。

    直到今日才终于明白过来,就如秀观以玄黄大力决,证就永恒一般。羲子也是走人道之法,证创造大道!

    怪不得,羲子会建这苍生道,会为这天下众生奔走,甚至在云界内陨落封印。

    是不得不如此,也是他心中信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心念明达畅通,宗守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苍生七剑,无数玄秘难解的灵纹,此时是豁然了悟。

    那朱子微微奇怪,却不理会,依旧口诵自己的大道真言。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故此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明天理、灭人欲!须是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始为学!去其气质之偏,物欲之蔽,以复其性,以尽其伦!”

    话音未落,却见那剑光几个灵妙无方的转折,就彻底脱出了他的掌控。远处两道血光闪现,两颗人头赫然抛飞了起来。

    “诸位可平翡翠峡,孤自然也能斩你等人头!我这昏君,就等着诸位刀斧加身之时!”

一零五六 布局陨神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已不存在的翡翠峡时,朱子的身影,已经从此处退去。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几位圣境修士。称不上是仓惶而逃,却也是狼狈不已。

    “诸位可平翡翠峡,孤自然也能斩你等人头!我这昏君,就等着诸位刀斧加身之时!”

    宗守这句话,言犹在耳。可这时候,却再无人敢轻撄苍生七剑的剑锋。

    朱熹离去时,也是未发一声。此人遁走,那佛门阿弥陀佛的化身,剑宗的太清神尊,也都纷纷化光远离。

    便连域外虚空,也彻底平静了下来。那几位至境,都不见了踪影。

    只因双方的实力相当,仍是道儒魔三教稍胜了一些,不过却也强不到哪去。全力出手,是胜负参半。

    可无论是哪一方胜出,都必定是损伤惨重。

    继续战下去,对双方都无好处。及时收手,才是上上之策。

    “宗守竖子!今日一千八百万王师已尽至此间,几日后横扫南疆时,看你能否还如今般得意!”

    一声怒吼,有如滚滚雷音,遥遥传至。

    宗守冷笑了笑,懒得去理会。一些丧家之犬的不甘之言,何需太过在意?不过是为挽回些颜面而已。

    剑诀一引,又是一道苍茫剑光降下。赫然就在那原本的翡翠峡所在之地,划出了一道东西长达数千里,深达千丈,宽则百余里的巨大剑痕。

    宛如一道巨大的天堑,横亘在两方大军之间,将双方阻隔。

    而宗守此时,心情是古怪之极。昔年他感觉那乾天山外那长达七千里的的邪魂沟,简直不可思议。

    可如今的他,也同样有了易山移地之能。

    甚至不用借用这剑阵之威,就可以办到。若是愿意,一剑斩下,甚至可将这横连山脉生生截断。

    只是破坏太多,却必定要沾染因果,扰乱地气,甚至会激怒苍天,降下天罚。

    心念一动,那炼神剑就在嗡啸中飞遁了回来。苍生七剑,也瞬时解体。

    宗守身影渐渐降下,落到了下方一直在观战的孔瑶身旁。

    此时营中,欢呼之声四起。士气振奋,再愚蠢之人,也知方才翡翠峡的这番变故,是自己这一边占了便宜。

    宗守环视了营中一眼,只见许多人脸上的忧意,都已消退了不少,心中顿时微松。

    翡翠峡彻底消失,他还真但心自己部属的士气被打击到。

    “此战之后,至境都不会再出手。万载前的共约依旧有效。”

    方才几位至境虽都未怎么说话,可只凭神念交流,就足以达成协定。

    圣境尊者以上,都不能以任何形式介入此战。

    孔瑶柳眉微挑,微微意外。

    “竟如此轻易?”

    儒门今日,可算又吃了一次大亏。两位圣阶,再次陨落在宗守的剑下。相较而言,这翡翠峡被夷平,倒不算什么。

    可那朱子,却是退得干脆利落,丝毫都不曾纠缠计较。

    “哪里可能?他们是不得不然!”

    宗守失笑,真要战起来,双方基本都是两败俱伤之局。不过对面的朱子清玄,却更清楚,哪怕在场这些人,全数死绝了。秀观也仍够活下来,活到最后,

    永恒之道,岂同小可?

    其生存之能,就连当年的羲子,也及不上他。若不能以绝对的力量,催斩其根基。想要将秀观斩灭封印,几无可能,

    以一人之力慑服诸教,怎会无因?

    宗守说着,又看向眼前的沟壑,微微遗憾。

    可惜了,他此时也只能做到这一地步。相较先前翡翠峡天生而成的地势,到底是差了不少。

    “此处最多可阻敌三日,瑶儿你该考虑如何从这里退兵了!”

    “早有此意!”

    孔瑶胸有成竹,无半分沮丧之意。

    “即便无有今日变故,妾也会选择在明日后撤。这里最多只能守上十日,且每日伤亡激增。非是最好的阻敌之所。”

    孔瑶一边说着,一边神情怅然的看向了对面。

    那位平南大将军斐印,几年前曾是她的上司兵主。

    以这几日的交手看来,此人用兵,依然是那么老到狠辣,不可小觑。

    想起了昔年旧事,那时大商北方诸将中,就只是有她,最不受这位老帅待见。

    只因她消耗的物资粮草,往往是最多的,每次的斩获却是最少。虽也战绩彪炳,从无败绩,却每每被斐印训斥,

    一来二去,便连她自己也自我怀疑了起来,以为自己真的没有什么统兵之才。

    直到遇见宗守,毫不犹豫就将那百余万的大军,全数相托于他。

    当年之事,已可一笑置之。可这心中,依然有着几分不平之意。

    当年这一位,可是骂了她不止百遍的‘蠢材’来着。

    而最好的回击,莫过于在战场之上,堂堂正正的将之击败,把那句‘蠢材’骂回去。

    旋即就又摇头,收拾起心情。孔瑶失笑自嘲,原来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候。

    女人家的心眼,果然是最小不过了。

    “我大乾胜在水师之胜,若是用得好。三百二十万军,可抵得千万雄师,何需在此处与他们纠缠?其实方才最担心的,就是那些圣阶,毫无忌惮的出手。随随便便,就移一条山,断一条河,那就麻烦了。”

    大乾这些年经营南疆,在南方各处水系,光是五牙云舰,就有一百二十艘之巨。

    大商的舰师无法进来,自然是以大乾的舰船称雄。

    可若是有圣境出手,使河流断绝易道,那么即便舰师再强,也是无能为力。

    而既然敢平翡翠峡,那么这种事情,这几人也绝对做地位出来。

    宗守也同样担心过,也知那朱子此番出手,只是试探而已,

    可一旦他宗守与苍生道抵御不住,这种事就定然会发生。

    此时自然已是无妨,看着孔瑶那智珠在握,淡然自若的模样,倒是有些痴痴入神起来。孔瑶本就绝美,身材修长窈窕。此时一身银甲,显得愈发的耐看,好似一朵清丽脱俗的小百合。使人遐想,只觉看千遍百遍都看不厌。

    想起昨夜小瑶儿的娇柔似水,抵死缠绵。宗守不仅又重重的一叹,为之扼腕。

    这个朱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晚上一两日何妨?何需如此焦急?

    孔瑶也终于注意到宗守那灼热目光,须臾间就猜到了宗守的心思,顿时面红耳赤。

    “你这个色胚!昨天一夜还没够?还想我陪你白日宣淫不成?”

    宗守默默不答,唇角却意味深长的挑起。凭他的挑情手段,当时只要继续下去,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孔瑶是即羞又恼,心中又微微发慌。想到当时要不是那几位圣境出手平山,自己只怕还真要赖在宗守怀里,不愿起来。根本就逃不开这个家伙的魔掌。

    却不愿就此示弱,轻哼了一声,孔瑶避开了目光对事,免得自己心神,沉沦在了宗守的天狐幻眸中。

    “这几年瑶儿在南疆征伐,臣服了不少部族。只是这南疆之土,虽是富饶肥沃。这些部落却因常年征战,大多穷困无比,物资贫乏。不过为向我大乾略表恭顺之心,许多部族都将自己族中,最出色最美丽的少女献上,进贡我大乾妖王殿下。妾不敢擅专,也不好推拒。就只好收下,等夫君你回来之后处置——”

    宗守是疑惑不已,怎么这孔瑶这语气,他越听越觉不对?

    进贡少女?他又不是什么荒淫之君,对于一个剑者而言,女色实在是可有可无之物。

    再说有轩辕依人与孔瑶这样,才华气质都是绝佳的美人相伴,寻常的庸脂俗粉,如何能入他眼?

    似那赵嫣然,即便艳绝天下,也不曾让他动心过。

    孔瑶当知他性情,直接退回便是。什么不敢擅专?也不好推拒,等他回来之后处置——这到底在弄什么鬼名堂?

    “又一月之前,妾征发三十万民壮。在你说的那处陨神原上,为夫君新修建了一座行宫。”

    宗守更觉是一头雾水,不解此言何意。就听孔瑶继续道:“此间战事有妾身在,定然是可以抵御大商。夫君反正无事,何不移架于行宫。与那些美丽少女,共享鱼水之欢?”

    楞了一楞,宗守才反应了过来:“换而言之,这是打算把夫君我当成诱饵?”

    孔瑶一双水汪汪的眼,已笑成了月芽。

    “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可都太过麻烦,只有此策最是简单。夫君你本就名声狼藉,量来是不介意的。”

    宗守凝神细思,忖道还真是如此。

    双方大战之时,自己却远离战场。强搜诸族美貌少女,在用‘民脂民膏’堆彻成的华丽行宫之中,大肆宣淫。

    怎么看,都是最纯正的昏君所为。

    那儒门之人,也定然是乐于见到,在此处将他这昏君诛杀,以印证此前朱子圣诏。

    陨神原远离战场之外,可那附近地貌也最适合精锐之军奇袭。

    “此策不妥!”

    宗守毫不犹豫就一摇头,对自己名声虽不怎么在意,可也没必要故意如此,使身外之名,更为恶劣。

    “是么?”

    孔瑶并不失望,语音悠然道:“前些时日,依人姐姐寄信于我。说是如今大乾,许多人以为夫君最近不纳嫔妃,是因不能近女色之故?夫君对此好似颇为在意——”

    此言一出,宗守一张脸都绿了。

一零五七 酒池肉林

    新建成的行宫,的确是称得上是恢弘二字。

    当宗守在数万骑士护卫下,抵达这里的时候,也微微震撼了一下。

    相较那含烟宫,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前者即便屡经修整,也毕竟是当年宗未然筚路蓝缕时建成,天生就有种小家子气。

    而眼前行宫,也不知是何人所建,依山傍水。并非是一味的追求那华美壮丽。而是与此处的地势与原始林地巧妙结合。亭台楼榭,也莫不精巧别致。

    固然气势宏大,却也兼具秀美,清新自然之感,望之就有如仙境一般。整体融入此间山水之中,毫无突兀之感。

    不但风景绝佳,更是一处修行圣地。

    就连宗守一直都极其喜爱的钧天仙宫,也被比之下去。

    每日住在这里,望着这自然形成的园林胜景,奇山异石,清澈泉湖,必定会是心旷神怡。

    宗守那分外不爽的心情,也略略好了几分。

    “不知这座行宫造价多少?真是出自军资?”

    心想要真是从军费拨款,那么这一次,他就真的赚到了。

    旁边伴驾同来的虎中原,却是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过来。

    “怎么可能是全出自军资?只是暂时借用而已。都检点大人已经上书内阁,说是要从内库中拨款,任相已经准了!”

    宗守面容抽搐,忖道原来如此,眼前这座行宫,还是需得自家来掏腰包。

    此时云界大乾每年的岁入,有两成是归内库所有。加上投资的青云石道,还有各处的矿药园,每年也能收入数千仙石。

    然而开支也大,此战之后,必定要招揽更多王室供奉。还有供养更多的易灵诛魔士与源海诛魔士。

    他那本宙书,更是一个喂不饱的无底洞。

    眼前这座行宫,简直就等如割他之肉!

    本来若只任博同意,也是无用。然而孔瑶,却偏是他的王妃——

    “少说这些废话,到底造价多少?”

    “这是请中原的庭园名家出手,又有十数位仙境修士,布置此宫防护灵阵,所用之材,也都是上品。总计四百枚下品仙石,都检点大人说不如此奢华,不足以迷惑人心。”

    四百枚下品仙?

    宗守心想只是这样么?罢了,也不算什么!自己财大气粗,还承受得起。

    一艘太乙神雷舰,也要两千下品仙石。

    那虎中原却意犹未尽道:“还有那三十万精壮,都检点名为征发劳役,实则是为控制笼络南疆诸部。实力都是三阶巅峰,其中四阶的武师灵修,亦有两万余人。都检点说君上已免去所有徭役,即便在南疆也不能破例。所以这工钱不能少,于是又增了百二十枚下品仙石的开销。若不是这许多能力举万斤之人,又如何能在这一月之内,建成这样的行宫?”

    宗守差点吐血,眼前一昏。这个孔瑶,真是不把钱当钱。简直吃里扒外!他的家底,迟早有一日,都要被这女人败光不可。

    先前的好心情,是荡然无存。眼前依然是风景秀美,使人赏心悦目。

    可在宗守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含着他宗守的血和泪!

    哀声叹气之余,宗守目里,也闪过了几分赞赏之色。

    想必此时孔瑶麾下,又多了三十万已身经百战的精兵使用。

    南疆土地肥沃,却战乱不绝,更要对抗那层出不穷的凶兽。虽是蛮荒之地,武道灵法,反而是极其发达。

    人口稀少,每年产生的强者,却是远胜他地。历经无数战事,一召集就可成军,甚至无需整训。

    蛮族淳朴重义,蛮勇轻生,只需以利笼络,以义相召,就会为人死战。孔瑶她,实在是好手段——

    神情沮丧,宗守在簇拥之下行入宫中。然后就见这宫内,果然是美女如云。一个个都天生丽质,可能都是出身南疆蛮族的关系,都是肤色健康,活力十足。不似那些王室宫廷侍女般的弱质芊芊,略显病态。

    虎中原一时看花了眼,色授魂与,眼珠子滴溜溜的四处乱瞄,就差没把口水留出来。

    宗守也为之失神了片刻,忖道这孔瑶还真敢,居然把这么多美女放在他眼前。

    心中哼了哼,想道这是瞧不起人么?真惹得自己恼了,就疯狂一把,一口气娶十个八个嫔妃回去,让你和依人后悔。

    他心中不爽,就迁怒虎中原。在虎中原的肩膀上,重重一拍。一股真力贯入,使虎中原浑身上下,都咯吱吱的作响。浑身骨骼,就好似散了架一般。

    “看什么看?这行宫之内,都是孤私有之物。岂是你能看的,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虎中原浑身无力,体内如万只蚂蚁在咬,瘫软在了地上。

    心知自己又被无辜牵连了,却毫不在乎,涎着脸笑嘻嘻地道:“君上你这可就不妥了!这时候不该赏下一两个美女,以笼络忠臣良将?”

    “你也算良将?哪门子忠臣?”

    宗守是嗤之以鼻,不屑之至。知晓这虎中原的脸,厚比城墙,就随意拂了拂袖道:“罢了,懒得理你!这些女子以后都是要送回去,孤无处置之权。你看上了谁,可以自己去求。只要不用强,不要挟,任你什么手段都可。能带走就算你本事!”

    又回头道:“你等也是一样!”

    这句话,却是对身后跟随的乾天诸将。

    诸人都一阵大喜,眼中发光,狼一般的看着那些经过的侍女。

    虎中原亦是欢喜莫名,正磨掌擦拳,准备一展当年乾天城内虎公子的风流手段时。宗守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的一笑:“对了!孤记得前日瑶妃选你伴架之时,你虎中原是不情不愿来着?说是陪着孤好生无趣,要留在瑶妃麾下,痛快与那大商兵马战上一场这才过瘾。孤细想之后,还是决定成全。如你所愿,明天可自行回去,到瑶妃帐下效力。”

    虎中原面色青白,一声呻吟。心想这自家君上,未免也太坏了一些。

    初雪抱着那血月刀,随在宗守另一侧,此时也手抚着唇,吃吃的笑,

    宗守没再理会这家伙,踏入宫中,就又换了心情。

    这行宫建都建了,即便拆毁,也拿不回仙石。与其懊恼,倒不如放开心思去享受,才能不亏。

    他本就性好奢华,只是最近因频繁使用宙书之故,穷困潦倒,这才收敛一二而已。其实对这行宫,极其欢喜。

    此时知晓这都是用自己内库之财建造,反而心安理得,

    一路行过去,果然无一处,不都是美奂美轮。

    白玉做的台阶,片尘不染。那些石子路,看似平平无奇,却都是价值相当于七品灵石的鸽血石铺就,不但是低调的华丽,也有种别样的美感,更是阵基之一。

    行至那宫内深处时,宗守更是怔忡。

    “这莫非就是酒池肉林?”

    无数极品的仙酿,被全数倒在一个硕大的白玉池中。闪动着琥珀色的光泽,只是酒香就已醉人。

    没有肉林那么夸张,不过周围的桌案上,却全是美食珍肴,色香俱夹,使人垂涎欲滴。

    那菜香酒香,混合在一处,令人食指大动、

    这简直比当年的桀纣,还要过份!

    记得古史所载,当年桀纣只是把一块块烹好的肉,吊在酒池之旁而已。

    哪里及得了现在,都是绝顶大厨,精心烹制?

    肉林那一套,已经过时了。

    “不意小瑶儿她,居然也堕落了!”

    宗守痛心疾首,想当初孔瑶看见他满殿的金砖,还很是鄙视来着。

    随手取了一个玉杯,随手在那酒池中舀了一杯。

    细细品偿,只觉口中甘甜醇香,如瑶池玉浆一般,流入了喉中。

    宗守心神居然也为之恍惚了片刻:“九香灵露,可是出自上官真如的手笔?”

    对这位使雷动若涛二人,都倾心不已的女子,宗守是早有耳闻了。此女所酿之酒,也品尝了不少,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他身后的武将,都是一眼的茫然,都不知所以。倒是一旁,一位女官俯身道:“正是九香灵露,半月前瑶妃一次就买下了五十缸。”

    宗守失笑,小瑶儿她,这是担心自己在这座行宫中寂寞么?

    有美酒相伴,倒是不错。

    “既然有酒池肉林,那么这座行宫,就唤作酒池宫好了!”

    早就已注意,这座宫殿还并未命名。

    “酒池宫?”

    虎中原捏着下巴,认真思索:“倒还不错!不过我看还是叫黄金宫,白玉宫,肉林宫的好,更显奢侈。配得上君上的昏君气质——”

    话未说完,就被宗守用手指重重一敲,再不敢言语。

    也就在这时,宗守就见天空中,一道灵华降下,落在了他身前。

    是一张信符,宗守随手握在手中。然后轻笑出声:“我军大胜,斩首三十二万!”

    半日之前,孔瑶麾下之军,开始从翡翠峡撤离。

    却在大商追击,大军通过那条剑痕之时。半渡而击,以强破强。几乎将大商征难大将军,击杀在了战场上。不得不狼狈退回北岸,眼睁睁的看着大乾之军从容而退。

一零五八 不得不战

    行宫中美女如云,宗守却无心享受。这些蛮族少女,大多天真可爱,本性单纯。可是宗守既然享受过这世间最绝顶的美食,胃口养刁了,又如何能看得上这些小家碧玉。

    大多时间,都是独自静坐,参悟剑诀。

    那日悟通羲子之道,宗守便已感觉自己的剑术,又有了不少的进展。

    自然不可能是就悟通掌握了羲子的创造真法。,只是那日掌控剑阵。对阵中的禁纹,符禁略有所得。

    可以融入到他的剑术之中,颇有些裨益。

    “可惜了,领悟的还是少了些。不过,此法多我而言,虽是可有可无。可对我那敖兄而言,却当是大有用处。”

    灵能幻化,须臾间就把一张地阶上品的信符,化成了野鹤,飞出了这座酒池宫。

    他对创造真法的参悟,唯有这最顶级的符纸才能承载。

    其实作用不大,然而羲子之法,是从人道中衍生这一条,却必定会使敖坤,惊喜莫名。

    信符发出之后,宗守就不再去研究从那苍生七剑中得到的禁纹。

    羲子之道,是世间最顶尖的大道之一,甚至凌驾于创世法则之上。

    然而他宗守道途已定,也没有满腔为国为民之心,还是放弃为佳。

    所有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研究杀戮剑意与诛绝剑意。

    杀戮诛绝,后者的层次,远在前者之上。然而两者间,却也有互通之处。

    杀戮剑意,已经突破到剑意魂境的后期层次。

    而连带之下,这诛绝剑意,也是最容易突破的。

    宗守心有预兆,此战之后,必定会是一场杀戮盛宴。固而手中之兵,不可不锐!

    “魔道!”

    那一丝丝凌厉锐烈的戾气,时时刻刻都在宗守胸中撕咬激撞着,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已经无需再等待多久了——

    每日磨练剑术之余,宗守也在分出了些许精力,关注着前面的战局。每到傍晚时分,都会将前方传来的战报,一一阅过,巨细无遗。

    自从大乾三百二十万大军,从横连山脉之南撤离之后的四日之后,几乎都是捷报传回,几无一败绩。

    南疆河流加错,即便大商准备充裕,也是推进艰难。

    一千八百万大军,被那些水网沼泽生生分割成了十数股。

    这也就给了孔瑶可趁之机,借助水师之力,忽然将八十万精锐,穿插到了大商最后方。只是这一战,就歼敌四十万人之巨。

    而后以攻代守,在一处三角洲原之内,与大商左翼大军,正面对抗。用时般日,终将对面百万大军击破。

    而待得大商的援兵抵达之时,孔瑶部属已经乘着云舰扬长而去。

    十日三战,都是大胜。至此之后,大商军马就开始小心翼翼起来,慎而又慎。

    孔瑶固然再找不到什么可趁之机,可那位征南大将军与元辰皇帝,却也极不好过。可谓举步维艰,被牢牢阻隔在闽河以北,不得寸进。

    而此时更麻烦的,是孔瑶在这片区域,坚壁清野。所有的部族,都已是闻风撤离。在这片所在,一粒粮食都无法获得。

    却也果然就如宗守所料,道家儒门插手,有无数的乾坤袋支撑。剩下这一千七百万大军的粮草,还能勉力支撑。

    战局就此僵持,孔瑶虽还能利用水师,时不时的有所斩获。可想要似最初几人那般,动辄斩首三四十万,却是再也无法。

    不过孔瑶的帅才,却已展露无疑。借助那些合流,三百万军,与六倍之敌抗衡,也颇有余裕,丝毫都不落下风。

    并不纠结于一城一地的争夺,而是灵活机动,专以攻敌要害为主。抓住了破绽,就猛攻死打。然而一旦情势不利,又会迅速的撤离,毫不脱离带水。使大商空有千万大军,去疲于应付、

    “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

    似乎生恐宗守误解,孔瑶在奏折中,如此上奏。宗守却是无所谓,这南疆之地,其实丢了也无所谓,自然也就不在意。

    而也就在此时,苍生道的五万苍生玄龙士,剑宗三万五千未央剑骑,也陆续到了孔瑶麾下。使整条防线,更是稳固。

    最令宗守惊异的,还是佛门。遣了整整两万僧兵,听凭他宗守差遣。

    其中善战者极少,却精通大慈悲千叶活人经,善于治疗伤势。三千人结阵,一起念诵金刚明王咒之时。则可给五十里范围,不超过三十万的大军,格外加持金刚之身,等同于一件五阶的灵器宝甲,防护之力惊人。

    孔瑶尤其欣喜,只这两万僧兵,却比之得那五万苍生玄龙士时,还要令她高兴。

    而那位楞伽佛,也为此事专程到了酒池宫中,见了宗守一面。

    “这两万金刚护法僧暂时效力国君麾下,非是因国君乃我教未来无量佛之故。而是因大乾与佛门之盟,盟友有难,我佛门不能不助。除此之外,也涉及云界六教之争。只望国君莫要误会,也无需在意。”

    “那就多谢了,此番贵教危难中援手之情,孤会谨记于心。”

    宗守轻声一笑,对这佛门,尤其眼前这楞伽佛,是好感大增。

    若是这两万护法僧兵,是为他身为那什么未来无量终始佛,市恩而来。

    那么他即便再怎么可惜,也要将这些僧兵送离逐走。

    然而既然是因盟友之故,就用的心安理得了,对佛门反而是感觉亏欠了人情。

    那楞伽佛说完之后,却又皱起了眉头。看着这附近,眼前实在奢靡之至。酒池肉林之外,园林之中,几乎有着这世间所有的珍奇异兽。而宫中哪怕是一个侍女,放在外面是倾城绝色一级。

    “楞伽不懂,那闽水江畔大战连场,死伤巨万。君上为何还有心思,在此宫中日日欢宴,沉迷于女色?”

    宗守心中也是无奈,他自己又何尝情愿,却不能不答,就随口道:“在孤眼中,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是指眼前的美色,而是指一切能见到或不能见到的事物现象,而这些现象是人们虚妄产生的幻觉。空,是事物的本质。

    换而言之,就是楞伽佛所见到的,未必是真,,并未看透表象。

    楞伽佛却身躯微微一震,定定的看着宗守,那眼神灼热的吓人。而后郑重一礼:“国君果然是与我佛有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么?楞伽受教了!他日如能有所成就,全是因无量佛一言之故。”

    宗守愕然,这句话出自佛门,是一本《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上的经文。

    难道此时,佛门还无此经?

    剑宗凌尘,此时也在一侧。却全不知二人之间打的什么机锋,却也同样神情怪异的,看着这座奢侈到了极点的行宫。

    这一刻是无比怀疑,眼前的宗守,真是圣君临世,是麒麟之主?

    该不会是华若他看错了?

    二人皆是修行之人,在这美女成群,香艳暧昧之地呆不下去。见了宗守一面,就已匆匆走了。

    这二位离去,另一人却接踵而至,正是张怀。

    按照这一位的说法,是所以物资粮秣,都已妥当。分开安置在安全之地,足够大军十年所需,后勤已无需担忧。此时一身清闲,又实不愿错过这场确定云界霸权之战,这才来此。

    “臣闻那位元辰皇帝,已在闽河北岸大修船厂。又有数百位神境修士,准备以大法力,将大商国内的五牙云舰,运来闽江。”

    宗守撇了撇唇角,大商此举,是准备在闽河中筹建一支舰师。

    然而造船需要时间,把现成的云舰运来也是不易。苍生道,与剑佛三教修士,可不是吃素的。即便大乾,此时也有着不少贡奉。

    而且大商,也没这么多时间继续拖下去。

    “孤曾查过辉州与南风云陆近年的税入收支,发现每年总有些钱财,不知去向。任博那里,居然也无异议。不知爱卿,能否教我?”

    “就知瞒不过君上!”

    那张怀爽朗一笑,这些钱财,都被他拿去到大商境内,购买粮食去了。

    大商每年产出之粮,至少有两成被大乾海商搜刮了去,甚至挖空了大商各处义仓与国库存粮。

    而大乾国本身,其实并不缺食物,反而是年年丰饶。

    “所以以臣判断,那位元辰皇帝,应该已发现他国库中的存粮,其实最多只能供应三月。”

    “所以这船厂,只是为惑人耳目?”

    宗守目透出几分讥讽笑意,被阻在闽河北岸,不得存进。偏是粮秣供应,又出了问题、

    对大商而言,除了速战速决之外,就别无他法。

    换而言之,他期待的那天,最多不会超过十日。

    摇了摇头,宗守就又语锋一转:“这座酒池宫,瑶妃绝想不出来。可是你张怀的主意?”

    张怀微微尴尬,只好歉意的朝着宗守一礼。

    宗守则是不满的一声冷哼,旋即就面色微变,伸手一探,把侍立在侧的初雪,拉入到自己怀里。

    强吻上雪儿的唇,一只手也探入初雪的怀里、

    初雪才刚惊呼一声,就又安静了下来,依稀感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意念,探入到宫内。

一零五九 可口雪儿

    一零五九 可口雪儿

    那冰冷的神念窥入进来,竟是萦绕不去。应该是由几道不同的意识聚合而成,合力之后,宏大几乎堪比至境。宫内的灵阵,跟本就遮挡不住。

    片刻之后,宗守就不耐烦的抬起头,把初雪按在了胸前,冷冷地看着虚空。

    “可看够了没有?堂堂道门仙尊,儒家圣者,也喜窥人**不成?”

    那神念一滞,而后虚空中冷哼之声穿至:“真荒唐无道!无耻昏君——”

    音落之时,这些意念就已如cháo般退去。

    宗守撇了撇唇,浑不在意。却知晓自己,已可准备一战了。

    讥讽的一笑,宗守随即又觉好奇。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张怀。

    “这酒池宫非是什么必救之地,孤一身剑术遁法,一旦遇险,也可提前逃走。你说他们,会用何法瞒过我等的耳目?”

    若要shè人shè马,擒贼擒王,斩他这个乾天之王的首级。那么就必定是要绝杀之局,不容他宗守有半分逃脱之法。否则这千里奔袭,又有何意义?

    那张怀摇了摇头:“道门有千里遁甲之法,魔门也有魔空隐神秘术。都可使数十万大军,一瞬间遁移千里,只是代价稍稍大一些而已。就是苍生道,也有洞虚渡空神法,其余掩藏形迹的幻术,更是比比皆是。君上何需为对手担忧?”

    随即又看了初雪一眼,张怀失声一笑,俯身朝宗守一礼之后,便径自退了出去。

    宗守这时才注意到怀里的人儿,有些不对劲。方才那神念探入进来的时候,是配合他演戏。可当那几位圣境的意念退去之后,初雪依然是温驯的紧,毫无反抗。

    在雪儿衣襟内的右手捏了捏,那温软滑腻之感,让宗守的下身,立时就有了反应。

    初雪也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小脸上晕红一片,目光迷蒙。似乎还沉醉在方才那一吻的感觉中。

    宗守yù念更炽,忖道这个小妖jīng,真是迷死人不偿命。还有胸前这双玉兔,也仿佛是有着魔xìng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目光闪了闪,宗守就毫不犹豫,再再次吻住了初雪的唇,细细的品尝,居然是甜的。

    用力吸允,把舌头毫不客气的捣入了进去,一只手更探至初雪的腹下,深入到那沟壑之中。

    直到初雪忍耐不住,发出了一声令人酥麻到骨髓里的呻吟。宗守才猛地惊醒,连忙把手从雪儿的衣襟里抽了出来。

    心中唏嘘,他只差一点点,就把初雪整个吃了。这个妮子,也太诱惑可口了些。

    对雪儿她自然是垂涎已久,然而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大战在即,自己的诛绝剑意,却仍未有多少进展。

    这个时候,岂能贪恋这鱼水之欢?以过往的经验而言,一旦把雪儿这小丫头带到床上去,就不是一rì两rì能够完事的。必定要颠鸾倒凤,数rì方休。

    即便从双修的角度而已,雪儿一身磅礴真元,明显仍未完全开发。

    战武之体,可不仅仅只是那惊人的战斗直感而已。

    等待她突破神境之后,那个时候,才是最合适的。

    为初雪重新整理好了衣衫,却见怀里的人儿,依然是娇柔无力,眼神迷蒙,晕晕乎乎的。

    宗守‘嘿’的一笑,有食指在初雪的眉心之间,轻轻一弹。

    把一股清冷魂力,渡入到初雪的娇躯之内。初雪这时才清醒了过来,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主人。

    半晌之后她才想了什么。连那细长的脖颈,也胀成了粉红sè。呆在宗守的怀里,手足失措,根本就不知动弹。

    宗守莞尔,却故作疑惑道:“雪儿难道是还想要?那主人我就不客气了——‘

    再低头吻下,初雪才微微一惊。随即就如兔子一般,从宗守的怀里跳了下来,匆匆逃出了殿门之外、

    宗守见状,是不自禁的长声大笑,良久之后,才平息了下来。

    仍旧把那口炼神剑,召在身前。仅仅须臾,就是一股疯狂凌厉到了极端的剑意,蓦然喷薄而出,笼罩殿内。

    宗守亦全神灌注,陷入凝思之sè。

    杀戮诛绝,他该如何突破?如何将之揉为一体——

    ※ ※ ※ ※

    三千里之外,闽河之北。一处不起眼的山谷之内,那辆微型宫殿般的御辇,正静静悬浮于一处平地之上。

    在那御书房内,几位分属道儒两门的圣阶尊者,都纷纷收起了意念,

    而后那面悬与空中的蜃镜,也随之崩解。内中映照出来的景致,也渐渐消散,

    “酒池肉林,珍兽奇园。哼!这宗守,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才建成。即便那上古时的桀纣,也不过如此——”

    出言之人,非是几位圣境中的任何一位,而是左都御史左信。

    此时正是义愤填膺,正气凛然:“那大乾之民,怕是苦其君已久。我大商定要讨伐此无道之君,解民于倒悬!”

    在场几位儒家修士,闻言也都是微微颔首,深为赞同,面现悲天悯人之sè。更隐隐有些振奋,能讨伐推翻这等样的暴君,必定是名垂史册。

    “确实是桀纣之君!”

    细细思来,这宗守与那桀纣,的确有着颇多相思之处。

    一样的穷兵黩武,即位十余载,四处征伐不休。几乎没年都有着战事。一样的天赋绝顶,是武道天才。也同样是xìng情奢靡,xìng好享受。

    “酒池宫么?还仅仅只是一个蛮地之君而已,地不过十洲,居然就敢再复上古桀纣时的酒池肉林?若此子有一rì,成为zhōng yāng云陆之主,还不知会是怎么荒唐?”

    这次是六位在场尊者的一位,名唤柳立,号雪斋居士,身列儒门圣贤之一。是云荒之后,近古诸子。

    言语间却是下意识的,把宗守在域外的七十六处大小世界,都忽略掉了。

    此时更目现寒芒:“我儒门,断不容此子再存于世,祸乱云界!”

    视线斜视着殷御,一方节俭自律,一方则是奢侈yin靡。一方是理喻士卒,一方却是对官员苛刻之至,甚至一介庶民,都可告官。

    两方国君间的高下,可谓立判。

    似殷御这般,已是无限接近于儒门理想中的千古明君,命世英主。

    只可惜,时也命也——

    时运如此,大商已尽,如之奈何?

    儒门虽有忠君之念,却抵不过那道门,魔门兴风作浪。

    不过,若能鲸吞下那富庶的东临云陆,又或者大商能延长国祚,有中兴之机。

    殷御此时,却是面sè铁青。在桌案之下,一双手紧紧握着,青筋毕露。把指甲扣入肉内,才不至于在诸人面前失态。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该杀,都该杀!

    目光掠过桌案前那些奏折,胸中是几乎气炸。

    都是各地发来,义仓与国库中,粮食告罄的文书。

    他从不知国内的储粮,已到了如此样的窘境。

    战前不觉,然而战事开始,一月之后,才一起猛然爆发出来。

    那账面上,能供应一千八百万大军两年所需的国库存粮,已经被那些官员监守自盗,倒卖一空。

    却言道是已经储存太久,已经腐烂。

    而地方上的豪商与世家大族,则是联手囤积居奇,想要购粮都不可得。

    甚至国库之内,也莫名其妙的,就有数千万灵石的亏空。

    这些国之蛀虫,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第一次感觉,自己这几十年和光同尘,优待臣属,尽力笼络士子之心,似是有些过头了。

    早知如今,就该不顾及自己的身后令名,狠狠杀伐一些。

    若非是这一次,大军在南疆征伐,历时一月不克。粮秣吃紧,那些地方之官再撑不下去,是不是准备永远瞒着自己?

    好一个存天理灭人yù,这理家宣扬数千年,能有几个儒生真正做到了?这些贪腐之官,哪一个不是熟读圣人经典?

    即便身为大儒的左信,也同样有着自己的**。

    强压着则胸中的暴怒,再想起方才,宗守那座酒池宫的奢华,这才心情好过了一些,

    他殷御为君,到底与这宗守截然不同。

    “诸位爱卿,这宗守固然行事张狂奢靡。可即便我等都知晓,也于眼下时局无异。如今大商内粮秣缺乏,即便尽量节省,也最多只能支持一个半月,甚至还不到。眼下我大商,最需要的,是能尽早破敌之策。”

    情形却是比张怀所预见的三月时间,还要恶劣许多。

    那左信神情一怔,而后满面羞惭道:“是臣失职,不能查地方贪腐。粮仓国库,竟然已糜烂到这等程度。”

    那殷御摇头,大度的挥了挥手:“此是我大商痼疾,千载之前,就是如此。倒卖库中粮草,几乎已成常例,与卿无关。却是朕失查了——”

    左信是愈发的感激:“此战之后,臣必定严查,所有失职贪腐之辈,必定严惩不贷。”

    然而诸人的视线,却已看向了征南大将军斐斐印,以及一众将领。

    这间书房内,论道修为高强,胜过斐印的多矣。可若论到用兵之能,还是要看这一位。

    “那孔瑶用兵谨慎,屡次奇袭,似是行险,却从不予人可趁之机。斐印无能,要在一个半月内击垮其军,断无可能。”

    那斐印神情灰败,这些rì子里是焦头烂额,再无之前不将孔瑶放在眼里的气势。

    “然则,将需逢明主,才能尽展岂能。偏偏这孔瑶效力的,却是一位荒唐之主。”(未完待续。

一零六零 期待备至

    “那孔瑶用兵谨慎,屡次奇袭,似是行险,却从不予人可趁之机。斐印无能,要在一个半月内击垮其军,断无可能。”

    那斐印神情灰败,这些日子里是焦头烂额,再无之前不将孔瑶放在眼里的气势。

    这几十天时间,实是被那位昔日被他视为庸将的女子,打击的不轻。

    “然则,将需逢明主,才能尽展岂能。就如绝世名剑,需得在绝世剑客手中,才能尽展锋芒!可若落在凡夫俗子的手中,却也只不过比之凡铁,稍稍锐利一些而已,不足为率。而偏偏这孔瑶效力的,却是一位荒唐之主。”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都是一头雾水,不明斐印所言之义。

    接着就听斐印继续言道:“那孔瑶率刷数百万兵将,在闽河之南与我大商苦战。这宗守,却在那数千里之外的酒池宫内饮酒作乐,日日欢宴,四处强掠诸族少女,满足其淫欲。臣真有些为这孔瑶不值,自轻自贱,居然嫁予这等样的无道昏主——”

    众人皆是摇头,说这些又有何用?正因有孔瑶这样的绝世帅才坐镇前方,那宗守才可以安心在后方享乐,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终究还是当初殷御看走了眼,生生让这未来擎天之柱远走大商,成了那宗守之妃。

    此时看来,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斐印见那殷御的脸上,已现出几分不耐之意,面色极是难看,才忙停住了言语,进入了正题:“本来无需强攻,其实只需等待数月。料来那大乾之军,就会不满其君所为,自生内乱。那宗守抢掠南疆蛮族女子。亦迟早会逼反诸族。我大商不战可胜,不过陛下圣明,料来是不忍那些蛮民受苦,不忍因战事僵持而加赋于我大商子民。此战也需速战速决为上。臣细细思之,有唯擒贼擒王这一法可行!”

    “擒贼擒王?”

    殷御面上,本是浮出几分笑意,听出了斐印言中的恭维之意。只是这位征南大将军之言,却也深合他意。

    确实不愿拖延太久,那些蛮民与他无关,可若是继续鏖兵于此,就必定要加税,此事需慎而又慎。

    听到后面一句,更是心中微动。

    “爱卿的意思,是抛开其他,直袭这酒池宫!”

    此言一出,御书房里的几人,都是眼神微亮。尤其那些将领,都若有所思。

    “陛下圣明,臣正是此意!”

    那斐印一笑,神情是愈发的恭谨:“苍生道苍生七剑,还有那大乾一国,皆系于宗守一身。若是此人死去,那么一切都可解决!臣更知酒池宫附近更存有巨量粮草,若能取得,可供我大商千万大军两月之食!那时一切危机,都可从容解决。”

    殷御霍然站起身,已经是有些意动。不过还有些疑惑,未曾解开。

    “闽河之北距离那座酒池宫,最近处也有两千七百里地。”

    出言之人,是右侧一位道者。气息内敛,与寻常人无异,却也是一位圣尊尊者。

    “那孔瑶既然谨慎,那么长途奔袭,几不可能。我大商又如何能直捣敌巢?只怕不到十里,就会被察觉行踪。”

    “那位血剑妖君,也不是死人。剑术了得,遁法也是不弱!见机不妙,难道就不会跑么?”

    殷御目光定定的看着斐印,等待其言。方才几人的话语,也正是说出了他心中疑问

    “这有何难?道门有千里遁甲之法,魔门也有魔空隐神秘术。挪移大军,至二千八百里外,量来不是什么难事!”

    那道门三位尊者,面色微变。那千里遁甲之法虽确有此能,然而消耗也巨,道门轻易不会使用。

    更何况那宗守,可是有着焚世血瞳神通,有焚世之火封锁虚空。要想办到,那就更需十几位圣境联手合力,甚至亏损本元不可。

    斐印却依旧侃侃而言,自信十足:“至于如何防那宗守逃走,也极简单。以道魔儒三家之力,一个封锁虚空之阵当是不难。若舍得下本钱,即便有那什么陆家焚世之血,也可困杀!”

    “太过乐观!我道门有千里遁甲之法,那苍生道亦有洞虚渡空之术,一样能将十万以上的大军,一瞬间移至酒池宫附近。”

    “那宗守出身狐族,一向狡猾。若这座酒池宫其实是个陷阱——老夫说的是一旦,那时我等又该如何处之?”

    “所以这一次,要至少挪移八十万精锐!所有的道兵,也倾力而出!”

    斐印的神情,愈发的神采焕发,也愈发的自信。

    “我军所苦,是不能与那孔瑶,堂堂正正的正面一战!有这八十万大军,无论那孔瑶,是否能将其麾下精锐同样挪移至此。无论这酒池宫,是否一个陷阱。以我大商八十万强军之威,都可将之碾碎!”

    殷御已是恍然了悟,目现出赞赏之色。此策确然可行,也是唯一破局之法。

    那苍生道的洞虚渡空神法,不用也就罢了。若是用了,那么逼孔瑶在酒池宫决战,也是不错。

    不过此时,他却反而一言不发,静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把十万大军,凭空挪移千里之地。就可使大商能供奉一位圣境尊者,足足五十载时间。

    而八十万精锐,二千八百里地,这消耗实在大的惊人。他们大商一家,决然承担不起。

    室内于是又陷入了沉寂,良久之后,那雪斋居士忽而决然开口:“此法可行!所有消耗,我儒门愿承担三分之一!有四位圣境,可参与做法。”

    众人毫不意外,先圣董子陨落之恨,儒家之人多是感同身受,此恨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难洗尽。

    那朱子必定会付出任何代价,也要覆灭大乾一国!

    有此人之言,总算是打破了僵局。

    先前出言的那位云台真人,随即就也一笑:“我道门也可承担四分之一的份额,以襄赞此举。五位圣境,加上那门千里遁甲之术,与诸君共享。”

    目光却在变幻,宗守是陆家第一储君。道门若不愿招惹那庞然大物,最好的方法,是将此子擒拿困住。然后以晴明之事,向陆家要个交代。

    想必陆家诸多当权人物,也会乐见其成。成人阶下之囚的陆氏唯一纯血后裔,在陆家虽仍是地位显要,可能否即位焚空圣帝,却值得商榷了。

    不过,看这儒门之意,竟是必须将宗守彻底打杀了,才肯干休。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么?

    这是准备不计代价,也要复仇了。不过能借儒门与大商之手,却也是不错。

    那个血剑妖君,何尝不是与他们道门,仇深似海,就如眼中之刺?

    此时道门之内,只要稍有些志气的修士,都在不满着清玄真人。这位道祖,实在顾忌太多。

    那焚空陆家,就真这么可怖?出了其国境之外,也只三位圣尊,九位至境实力的神尊而已。

    “不知血圣道兄,意下如何?”

    儒门死板,即便是联手合作,也都不肯与魔道有半句言语交谈,更不直接接触。

    此时共商大事,只能由他们道门居中联络。

    而此时这御辇之外,那深沉夜色中,也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有趣,当真有趣!要我魔道答应可以!四分之一的灵石,甚至那魔空隐神法,亦可拿出,然而那南风云陆,我魔门却要一半,再加上一个辉州!”

    那殷御微微皱眉,旋即就平静下来。不是最为富饶最精华的东临云陆,这魔道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反正名义上,仍是由大商分封诸侯。只是诸侯的人选,却由魔门来选定而已。

    对他而言,并无什么损失。

    却听那血圣魔主,又继续森然笑道:“还有那妖王宗守,所有八尾玄狐宗氏族人,擒获之后都需交由本座处置。我教太始魔君,可是恨他入骨。”

    对于这后一句,诸人都是无可无不可。能够移祸太始魔君,也是好事。反正这位魔君,也不惧陆家。

    便连雪斋居士柳立,也无什么异议。这宗守落在魔道手中,下场只会更是凄惨。

    反而他们儒门,自居正道,放不开手脚,最多也只能是让这位昏君,最后一死了之。

    “半片南风云陆已经足够,再加一个辉州,就显过份了。这二者,魔门只能取一!”

    云台真人的话未说完,就听窗外一声冷哼。他却毫不在意,目带询问的,看向了雪斋居士。

    那柳立沉吟了良久,才微微颔首道:“可!”

    听得此言,殷御就知此事已成了。目现精芒,看着那舆图。估计最多两日,所有的麻烦都可解决。

    旋即却又透出疑惑之色,酒池宫也还罢了,听着还有几分雅意。可这陨神原,又是何意?

    听说还是宗守亲自取名,这这陨神之名,也太不吉利了些。

    就在同一时间,孔瑶正在眺望星空,神情是如释重负。总算等到了这一刻!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这句话吐出,孔瑶就转望一旁,正负手而立的苍生道明玉。

    “这次又要麻烦诸位尊者!”

    “何出此言?”

    那明玉轻笑:“有君上的焚世之瞳,这门洞虚渡空神法,必定可轻松了许多。能亲看着师弟与弟妹,将那魔道二教道兵尽数葬送,明玉也是期待备至!”

    此时在他眼前,正是大乾三万血云骑,五万苍生玄龙士,三万五千未央剑骑。以及数达六万的天罡战卒!

一零六一 大胜而归?

    皇京城外,一辆囚车正往城门方向,缓缓行驶着。

    进入四月之后,阴雨连绵。因元辰皇帝御驾亲征,才刚铺过一层黄土的大道,此刻已是再次变得坑坑洼洼,泥泞无比。

    翻云车不受影响,却苦了那些普通马车。

    而就在进入皇京城十里范围内时,已可见街道两侧,全是流民。大多是衣不遮体,面黄肌瘦,饥饿而绝望。

    “怎么又多了这么多的流民?那些大户,怎么就不出来施粥?”

    囚车之上,负责押送犯人的九品刑部巡检张离,愕然的看着眼前。

    目中所见,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还能怎样?朝中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如今乃是大商中兴之世,元辰皇帝乃是千古明君。此时国内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有哪家会不开眼,跑到城外来施粥?这岂不是让陛下他面上难看?明明是少有的治世,你却跑去抚助这些无业贱民。就不惧人说他们意图叵测?即便陛下不计较,一个收拢民心之罪,这些大户怕就承担不起。”

    声引传自于后方那个狭小的囚笼之内,言语中满含着讥讽意味。

    张离面上的肌肉抽了抽,看了看身后。只见一个胖子,正坐在囚车中。即便是阶下囚的身份,也依然是红光满面,此时正冷笑不已。

    “德政不休,治下民不聊生,偏还以逆行倒施的罪名讨伐别国。这粮秣撑得下去么?千万大军一月征伐,这天下间就又不知多了多少走投无路之人!”

    那张离在旁听着,却是一声苦笑。这些话若被别人听去了,可怎么得了?

    他只是一个九品巡检而已,又哪里承担的起?

    有心堵住这金不悔的嘴。却知这一位的背景硬实,即便此时困窘,也不是他张离能得罪的。

    “金大人!还请慎言!”

    而金不悔兀自是意犹未尽,只当不闻,依旧滔滔不绝道:“明明皇京城附近,已经汇聚数百万流民,陛下他却全然不知。不对,不是不知,说不定是视而不见,明明清楚,却装作不知——”

    “天下粮仓藩库,多被那些官吏倒卖一空,最多只剩下账面之数的两成。陛下以为还是他继位之初,革新吏治之时。顾忌天命,生恐失了士心,生恐这天下生乱。却不知越是顾忌,失的就会越多。”

    “大商全国之军,共四千七百万有奇,可所有内地兵马,都至少有四成空额。而此次大商征伐南疆,一千八百万大军,却多出自精锐边军。胜了倒是还好,可若是败了,这偌大皇朝,又该怎么维持。”

    “兵书有云,战前要先虑败,再思胜。如此孤注一掷,不顾后果。是我金不悔看不懂,还是陛下他疯了?”

    “那朱熹可杀!明知天下板荡,已到了危如累卵之时。不劝陛下休养生息,安抚流亡,勤休内政。反而是因一己私怨,鼓动大军。这哪里是什么圣人——”

    “宗守幼年起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又有孔瑶辅佐,岂是好相予的?在南疆就是拖着,也可将大商拖垮!此战,败定,败定!大商若胜,就挖了我金不悔的眼珠子去!”

    一句句言语,令人是心惊肉跳。在那囚车旁,几个刑部捕快,都是面色苍白如纸。

    这些话,无论哪一句都可谓是大逆不道。若被人知,说不定是连他们也要被牵连。

    金不悔却突然住口,眼望上方。只见一道剑光,正从远处飞将而至。

    “苏辰师兄?”

    那剑光之上,立着一个青衫人影。正是寒山门苏辰,此时正是眉头紧锁,眼神复杂的看着金不悔。

    金不悔见状微微一笑:“可是师尊他让你来寻我?”

    “你师尊让我来救你离开,逃的越远越好!”

    苏辰微微一叹:“他们身份不便,不好出手,只好通知我来。你师尊后悔,说当初看你性子最是油滑,最适合官场,才让你下山出仕大商、却不料最后是这种样的结局。你金不悔的性子,居然是如此的外柔内刚。”

    “我自己也没想到!”

    金不悔微微摇头,面上满是自嘲:“每每想视而不见,然后又总是想起幼年师尊教诲。我虽不怎么读书,可这胸中的浩然正气,总是磨灭不了,如之奈何?

    “浩然正气?你还真会自吹自垒。”

    苏辰失笑,摇了摇头,然后又凝声道:“你可知自己是在寻死?大商奉朱子诏命南伐,天下之人都为此战歌功颂德,盛赞元辰皇帝义举。偏你不识趣,上了那么一封奏折。不止是元辰皇帝恼羞成怒,便连你们儒门先圣朱子,怕也要恼恨于你。这又是何苦?”

    自苏辰来后,张离几人就在其剑意威压下,动弹做声不得。

    此刻闻言,却都是心内骇然。说的如此露骨,毫不遮掩。

    这位苏姓剑修,怕是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下他们的性命。

    “换而言之!陛下他是已对我金不悔,生出了杀心?以我这项上人头,来安抚那些世家藩镇?”

    金不悔浓眉轻挑,毫不意外,神情淡然如故:“上书之前,不悔就早已料到了。”

    “你既已知晓,那就跟我走罢!”

    苏辰说这,心中却微微一沉,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不止是你师门,便连你那结拜兄弟宗守,也极在意你安危。让我转告,大商大乱在即,最好及早脱身为好。”

    “大乱在即,及早脱身?”

    那金不悔口中一声呢喃,一阵失神:“他果然有着把握!既然能在两年内一统东临,那么击败那一千八百万的大军,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旋即却一声轻叹,歉然道:“抱歉了,苏师兄。容金不悔再任性一次,仍想这试一试。看看这大商,是否还有挽回余地。”

    那张离在旁听着,不禁是暗自腹诽。听这二人之言,就仿佛大商已危如累卵一般。

    可这天下,也不过只是有些乱民不安份作乱而已。疥癣之患,无需多久就定可平定。哪里有二人说的这么夸张?

    苏辰怔了怔,而后脸色就沉凝了下来:“良禽择木而栖!是那元辰皇帝负你在先,你又何需为大商陪葬?即便想当官,到大乾去只会更好。”

    十年沉浮,他苏辰也是剑宗核心人物,寒山门未来掌门。

    自然是知晓,剑宗上下,都已准备依托大乾。

    虽不知详细,却料到了剑宗上层,定然是有什么依仗才会如此。

    据说宗门之内最擅术数之学的华若真人,正因望了宗守的气运命格,就废去了灵目神通,折损了数十年寿元,从此闭门不出。

    他那昔年好友,命格必定是贵不可言!说不定未来是这神州之主,也说不定。

    “我非是为大商!而是为这天下百姓。”

    金不悔却摇头:“大商若乱了,这中央云陆,不知多少人会流离失所,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战乱。宗守他是大乾之君,可以不在乎。金不悔却不能不在意!”

    知晓宗守心性,只要国内平安就可。他国子民的死活,于他何干。除非将这中央云陆,也一并拿下。

    苏辰大皱其眉,还欲再劝。却忽的意念一动,隐去了形迹。

    也就在短短几瞬之后,就可见那城门方向,一群鲜衣怒马的骑士,护着几十辆翻云车,从门奔行了出来。

    就在从囚车之旁经过时,这骑队前方数人,却忽然停下。

    “哟~,这不是御史中丞金不悔金大人么?怎么成了阶下囚了——”

    说话之人,乃是一位骑策着一只狮麟兽的青衣公子,此时正是冷笑着,看那囚车。

    “不对!如今该前御史中丞金不悔大人,两年前被贬为县令,今日更是剥夺士籍,与庶民等同。”

    这句话说出,那些翻云车的车帘,都是纷纷掀开。内中却竟一一都是身穿五品以上的官袍,又或者是官家女眷。

    “原来是他!”

    “上书要消减藩镇,改革科举流弊的那个。”

    “此人胆大包天,也是荒唐。居然上书责难国君,大骂朱子先圣。”

    “说那大乾政治清明,国力鼎盛,我大商若兴师讨伐,必定要大败而归。”

    “据说出仕前与那暴君宗守为友,故此才试图上书阻止。”

    “食君之禄,却顾念私情,不思报效君上,落到如今下场,也是活该!”

    金不悔面无表情的,扫视了诸人一眼。许多人,他都认识,同朝为官。

    而那说话之人,却是大商五大门阀中阳家的子弟。

    阳家一系因他弹劾,足有十余人丢官弃职。其中不乏要职大员,对他恨之入骨,也是应当。

    “这是去踏青赏唇?”

    金不悔微微摇头:“那南疆战事未熄,国内流民无数,国难未已。尔等居然还有心思外出游玩。我大商岂能不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微微变色。

    “住口!”

    “这——胡说!”

    “你是为那儒敌说话?大逆不道!”

    训斥之声纷纷,那青衫公子,更寒声而笑:“我大商元辰皇帝英明神武,率千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临敌。小小一个大乾,弹指可灭。估计也无需多久,就可大胜而归!”

一零六二 军无战志

    “英明神武么?却也未必——”

    金不悔不以为然的摇头:“若真是英明神武,就不该在这时候轻易兴兵!陛下他老了,朱子也是个只为儒家一己之私的愚人!”

    在场之人都微微变色,也是料不到,金不悔会是如此大胆。

    “胡言乱语!陛下治政百载,力挽狂澜,使我大商得以中兴。天下谁不感激?岂是你可议论的?”

    “陛下乃圣君,明见千里——”

    “圣君?”

    金不悔嘿然一笑,看了这城外,那些神情麻木的流民:“是否圣明之君,不是你们说就是!眼前这可是圣君所为?衣不能暖,食不得饱。这莫非也算是治世?”

    那青衣公子,却依然是在冷笑,目中透着玩味之意:“这么说来,在你金不悔的眼里,我朝陛下是昏庸之主。而那大乾之军宗守,才是真正英明有为之君?”

    金不悔一楞,看了这人一眼。然而也眼含讥哂之意,陷阱么?这是要置他金不悔于死地!

    若是回答了,那么无论那元辰皇帝,此战是胜是负,都不会有他金不悔的活路走。

    便是那儒家,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这又如何?他金不悔有何惧之?

    “陛下年轻时或者真是一位雄主。可如今却是老而昏聩!那大乾之君,治下虽是蛮地。却在十载间,国民渐富。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虽扩地亿里,却不伤民生。这才是真正千古英主,圣君临世!”

    那车队之内的诸人,都是轰然炸鸣。

    “荒唐!”

    “一个准备焚书坑儒,灭我儒家之人,在你眼里,竟然是千古英主,圣王在世么?”

    “置我儒家,置我朱子先圣于何地?”

    “此子先前上书,言那世家豪强与抡才之弊。原本还以为是一个有见识,有风骨的正人君子。却不意此人与那宗守,竟是一丘之貉!”

    “这金不悔,真是疯了!”

    “当斩!要将这人凌迟处死,才能以正视听!”

    “怪不得,左信大人前几日公开发帖,要将他革出门墙。如此人物,怎配列入我名教门下?”

    “名教罪人!”

    “当初左宪台,真是看错了他!”

    金不悔一楞,原来左信,已经将他从门下开革了么?随即又自失一笑,这岂非是意料中事?

    “哈哈哈!大乾国君宗守,是千古英主?”

    那青衫公子大笑出声,眼里全是得意之色:“可你口中的所谓英主,却在南疆大战之即。耗亿万财力,在闽水在南建了一座酒池鬼。穷搜诸族美貌少女充塞宫殿,更造出那酒池肉林,据说日日欢淫不绝。一个蛮夷之君而已,居然也敢与上古圣湖比拟?”

    “酒池宫?”

    金不悔一阵茫然,酒池肉林,以那宗守的性情,只怕多半做的出来。不过却绝不可能,是在决定云界霸权的大战之时!

    这么说来,这是宗守陷阱?那个家伙,绝不可能做这无聊之事。

    心中一惊,金不悔就欲起身,可随即就被那锁链限制。

    这才惊醒,自己此时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上书直达天听的御史中丞了。

    而且,即便他上书,可以到那大商皇帝案前,怕也十数日之后。

    以元辰皇帝的性情,也多半是不会理会。

    “可笑!”

    金不悔轻声笑了起来,却有仿佛是在哭。

    “我还是那句原话,此战大商若胜。那就挖了我金不悔的眼睛去!”

    声音凄厉,此时便连那阳姓的青衫公子,也是被惊住。

    旋即就与众人一般,微微摇头。这个人,果然是已经疯了——

    ※※※※

    天正黎明之时,宗守从入定中醒来。那炼神剑依然悬浮在他身前,却无前几日,那绝锐逼人的杀意。

    非是消失,而是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直迫人生命本源的气机,更是危险,也更难以测度。

    到底还是成了,成功把这杀戮剑意,转为诛绝!

    这一战,几位至境互相牵制,估计都难插手。只能在战场上,凭双方的兵力战术取胜。

    要一泄胸中杀念,就只能凭借自己的剑道。

    可惜了,这诛绝剑意,虽也已至魂境后期,却无法将杀戮诛绝,彻底融而为一。

    更可惜的是,炼神剑要融入剑阵,多半无法使用。而那第二元魂虚灵元一剑,更在沈月轩处,还未真正炼成。

    此时时间已经不够,看来是无法再有进展,也只能如此了。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总不会十全十美。

    把炼神剑收起,宗守就看到了孔瑶,穿着一身银甲,静静立在了他身侧,眼神有些发痴地看着他。

    宗守目中眸光微亮,而后一笑:“看什么,迷上你夫君了?”

    “好不要脸!’

    孔瑶惊醒,轻啐了一声。就又肃然道:“半个时辰前,大商军已至宫外!那位元辰皇帝,也在其中。”

    宗守却是早有感应,半个时辰前。这片天地就已被一个临时布就的灵阵,彻底封锁,整整一十九位圣境强者,彻底封锁了这片虚空。

    至境实力,双方相差不远,大乾能勉力抗衡。

    但若论到圣境,苍生道与剑宗一方,实在差得太多。

    这还是三教各自损耗了几位圣境战力,施展千里遁甲术之后。

    若非如此,这三教之力,只会更强。

    也是大商与儒门,敢远道至此,将他宗守围杀的底气所在。

    既然至境圣境都不能胜,那么就在圣境之下解决就好。

    隔绝内外,而后借助绝对优势的道兵之力,将他宗守围杀在此。

    半个时辰,无论敌我双方,都该是完成列阵了。

    “来了多少?”

    “整整八十万!其中道兵近半,数目超过我军近倍!”

    孔瑶的眉目间闪过了几丝异色,大商这支奇袭之军的数量,远超想象。

    然而也意味着,此战若胜,就可彻底打断大商的脊梁!

    宗守也倒吸了一个寒气,八十万人,这三教与大商真好大的手笔。

    光是这消耗的灵石,就足够他此刻使用宙书一百余年了。

    好在实际的战力差距,其实不远。

    “出宫去看看!”

    此时是帝王出行,只身御剑太没面子。宫中有现成的御辇,还有全套的力士仪仗。

    依然是华丽无比,也不知张怀那家伙用了多少银钱。

    才出了宫外,就觉此处是杀气冲霄。整整百余万人在此列阵,气势雄壮无比。一眼望去,只见气血精芒竟是汇聚成柱,冲撞天地。

    使宗守下意识的,就想起收服阿鼻皇座时,与项羽的那场彭城之战。

    眼前战场,隐然已现出上古之时的气势,毫不逊色。

    玉辇高悬地面大约百丈,可以轻易俯瞰着整个战场。

    对面商军,光是道兵就有四十五万人。黄阶二十五万,玄阶铁骑亦达二十万之众。其余也莫不到是大商边军挑选出来的百战精锐,以三阶巅峰为主,其中至少十分之二,在四阶实力之上。

    而在他麾下,却也未逊色多少,道兵也近二十万众。

    其余同样是不逊色对方的精锐。

    宗守极目眺望,而后就被己方单薄的左翼吸引。

    “只以三万血云骑,对抗对面的右翼么?”

    在那右侧,除了六万五千紫麟焰枪骑之外,还有着各个世家,近两万人的玄阶铁骑。另有精锐骑军十万。

    几乎可称是以一敌六!

    而那宗原,此时正手提着一只血色大戟,静静的立着全军阵前。

    一人之势,似乎能独抗万军。

    宗守挠了挠头,把那只小土狗儿放了出来。后者茫然的往下方看了一眼。然而当望见对面,那数达七万的玄焰金麟兽时,顿时目光一眯,眼现出不屑之色。

    然后就不去理会,就如一只哈巴小狗般,扑到宗守怀里,不断舔着他的脸。闻着宗守气息,一脸的享受陶醉之色。

    宗守无语,只能任之由之。

    心中奇怪,这只土狗是食世间善气为生。自己难道是做了些什么?又使许多善意,汇聚于王

    道之气里面?

    难道是与大商之战?

    果然啦!自己这是有道伐无道,深得人心。

    这么想着,却见下面士兵面上,大多是眼现忐忑之色。

    都是在偷眼望着那左翼方向,心神不宁。虽勉强保持着镇静,眉目中却都含着几分犹疑。

    宗守顿时了悟,知晓这些人,是在担心左翼太过薄弱,会被一击冲垮。

    无需太多的兵略之才,都可以看出来。哪怕是大名鼎鼎的血云骑,也不可能是三倍于己方的血阶道兵的对手。

    若非是因孔瑶与他的威望,这些人只怕早就是无了战心。

    宗守楞了愣,战前却是忽略了这一点,看来这底牌,还是早用些为好。

    也有人偶尔转过头,看向那规模恢弘的宫宇。是大皱其眉,神情都不以为然,更有些痛心疾首。

    另一部分人,则是目视着对面那雄壮之军,眼现出畏色。

    宗守一声轻叹,有些发愁:“这算是军无战志么?”

    孔瑶摇了摇头:“也只有如此了,不过军无战志倒是未必!”

    宗守不置可否,继续看着。只见右翼是那未央剑五万苍生玄龙士,与三万五千未央剑骑,实力最雄厚,却由一位宗守不认识的将领统帅。

    而中军,则是四十万重甲精卒。领军之人,正是任天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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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神皇?宇内六合八荒无敌,十方百万世界之主神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