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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我华年     福谋txt下载     福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不好,要挂

    谷林确认伤口血流略缓了些,方才松了口气。www.uu234.net

    郑三和周小六互搭着手臂过来。

    看到梁二人事不知,两人大惊。

    郑三直接转身,道:“兄弟们,跟我去杀了那狗奴,给参军报仇。”

    门外,骑兵们立刻群起响应。

    周小六想要说话,却被淹没其中。

    耳听得众人往楼下行去,柳福儿再顾不得伤感,忙去门口喝令他们停下。

    郑三道:“参军被害成这样,怎么能算了?”

    柳福儿道:“他们生在水乡,进了水比鱼还活,你们这群人,谁行?”

    众人耷拉下脑袋,不吭气了。

    这些人里不乏骁勇善战之辈,但要落到水里,那就废废了。

    郑三很不服气。

    不能下水,他们可以用船好吧。

    就算狗奴厉害,也有力气用尽的时候,他们只要齐心协力,就不信抓不住。

    柳福儿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寻个热闹地方,找郎中来给参军瞧病抓药。”

    众人悻悻,偷眼看郑三梗着脖子,便也不走。

    柳福儿皱眉,道:“怎么,不服气?”

    以郑三为首的还闷不吭声。

    柳福儿脸色微微发青,明显是怒了。

    “对对,大郎说得极是,”周小六赶忙打圆场,并给郑三使眼色。

    郑三磨了磨牙,被好兄弟硬是扯走了。

    骑兵们见主心骨走了,也就不敢再犟,都三三两两的下去一层。

    谷林从屋里出来,道:“我房里还有些药,我去煎了,参军这里你看着些,两刻钟左右,就把绷带松松,绑太久不行。”

    谷林比划着,指导她该怎么做,见她用力点头,才放心下去。

    屋里随着谷林的离开,很快安静下来。

    柳福儿立在原地好久,才缓缓坐到床沿上。

    她侧头看乖巧无比的梁二。

    他两道飞扬的剑眉正紧紧的皱着,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柳福儿将手指放在他鼻间,感觉他似有若无的呼吸,低叹着拉被子搭在他腰际,默算着时间,待到差不多了,便依着谷林的方法松上些许。

    又过一会儿,周小六端着药碗进来。

    柳福儿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才舀一点往梁二唇边送。

    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不想却被梁二拒之与外。

    柳福儿试了又试,还是不行。

    “要不还是我来吧,”周小六自觉照顾过病号,自告奋勇。

    柳福儿把碗递给他,让出位置。

    周小六来到床边,温声道:“参军,你受伤太重,需得服药才能好。”

    梁二依然牙关紧闭,不为所动。

    周小六又道:“放心,我一早跟谷林说了,这里加了甘草,不苦的。”

    柳福儿歪头,见他碎碎念个不断,便道:“要不拿根筷子,撬开吧。”

    周小六转头看柳福儿。

    柳福儿道:“不然你有别的法子吗?”

    周小六看看梁二,摇头。

    柳福儿便下去一楼厨房。

    船娘并不在那里,柳福儿直接找了跟筷子。

    正准备上楼,便遇到谷林。

    两人便一同进来。

    屋里,周小六正试图给梁二挪动身体,见来人,便道:“过来搭把手。”

    “别动,”谷林见他这般,急忙拉住他,道:“伤口才止住血,你这一动,不是又要流了。”

    周小六低头,果然看到麻布上已经有些干涸的血渍又湿润了。

    谷林瞪他一眼,推开他,小心的剪开麻布绷带。

    好在此时虽然流血,但血势极缓。

    谷林将带来的药粉细细撒上,道:“参军这时只能保持这个姿势,动也不能动一下。”

    说这话时,谷林一直在看周小六。

    周小六面红耳赤,怯怯的缩在一边。

    柳福儿看了眼药碗,去边上的架子拿来布巾,而后轻轻撬开梁二嘴角,沿着边缘一点点喂药。

    药汁划过雪白的牙齿,从另一边嘴角缓缓溢出,又顺着下颌流下。

    柳福儿便将药汁擦净,再继续。

    药汁依旧的流,柳福儿继续的擦。

    谷林看了眼,微微摇头。

    这个样子,只怕一碗药,连一半也落不到肚里。

    他提步下楼继续煎药。

    周小六赶忙凑过来解释,道:“你看参军这个样子,不翻过来,根本没办法灌药。”

    柳福儿转头沉默而持续的瞪他。

    周小六缩了缩肩膀,重又缩了回去。

    一碗汤药很快见底,可是多数都喂给了布巾。

    柳福儿把碗递给周小六。

    周小六十分自觉的端碗下去。

    少顷,又端碗上来。

    如此反复四五次,换了三四条布巾,才算喂够药量。

    谷林过来查看,见柳福儿一直看顾着,道:“这里有我,你先去吃饭吧。”

    “我不累,”柳福儿道:“待会儿看看有什么,拿点上来好了。”

    谷林点头,道:“船娘的男人被杜五杀了,如今都是兄弟们做饭,味道什么的,要是不好,你别挑。”

    柳福儿笑道:“山里没有味道的烤肉都啃了,这里有油有盐,味道还能差到哪去?”

    谷林笑着退去门外,转眼望向屋里,正看到柳福儿轻柔的给梁二拭汗。

    谷林心里一动。

    想起偶然听到周小六和郑三的窃窃私语,他又看了眼柳福儿,才轻轻扣上舱门。

    待到夕阳西下,货船停靠在意阜头。

    周小六和郑三忙奔下去,没多会便带来长须飘飘的郎中。

    郎中细探过后,道:“郎君受伤太重,若能醒过来还好,若不能,”他摇摇头。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揍你,”郑三急得眼睛发红。

    周小六急忙拉住他。

    柳福儿道:“先生,他这伤已经止住血,难道还不行吗?”

    郎中摇头,道:“他现在正在发热,若高热一直不退,怕是好人都会烧坏。”

    言外之意已十分明显,柳福儿表情微黯。

    这里治病全靠药汤,可那玩意儿见效极慢,梁二这病来势汹汹,他又死犟着不肯配合,一来二去,这病只会拖到无药可治。

    送走郎中,柳福儿轻搭梁二额头,果然温度有些高。

    她打了盆略有些冰的水,给他擦身,兼带敷一块巾帕在他额头。

    谷林过来道:“你也累了一天,还是我来吧。”

    “不用,我能行,”柳福儿摇头。

    谷林浅浅笑了笑,道:“一般而言,病人多会夜半热得厉害,我多少还算懂些医术,看着他也能稳妥些,等明早你来接我,如此我也能放心。”

第九十二章 冲喜神马的,都是骗人哒

    吃过晚饭,柳福儿洗洗便吹灯上了床榻。www.uu234.net

    照例,她蜷起膝盖,好似个球一般的抱紧被子。

    她的睡眠一向极好,几乎到了秒睡的境界。

    然而今天,他才一合眼,早上的一幕就历历浮现。

    那一瞬流淌在胸腹的温热和他紧紧抱着她的感觉,以及闷哼时喷在耳朵上的热气,和她汗毛浮动时的痒和热。

    黑夜里,感官上的感觉似乎被放大了很多倍。

    她捂着耳朵,想要制止不断升起的温度,更想抑制渐渐加快的心跳,她不断催眠自己,梁二是个弯的,就算他英雄救美,大不了想办法还他就是了。

    夫妻生活是婚姻起码的基础,他们两个真心不成啊。

    也不知碎碎念了多久,她终于迷糊的昏睡过去。

    而在隔壁,谷林正和周小六忙着给梁二擦身喂药。

    清晨,柳福儿先去厨下端了碗浓稠米油。

    进门见两人眼底发青,便知一夜没睡。

    “我来吧,你们去歇歇。”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柳福儿点了下头,出门了。

    片刻,周小六端着盆带着冰块的水进门,柳福儿看了眼,继续喂米油,“放那儿吧,我来就行。”

    周小六放下盆,凑过来道:“大郎,这个,我和谷林昨晚商量一下,刚才我也和郑三碰了个头。”

    柳福儿抬头。

    周小六牙痛的嘶了声,道:“你看,参军现在这般,以后怎么样都不好说,所以,我们想……”

    周小六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福儿一头雾水。

    “我们想冲喜,”周小六说完,连带又叹了口气。

    深觉自己罪孽深重。

    参军明显对大郎情根深种,依照梁家人对感情的专一,这么做怕是要害人家娘子一辈子了。

    柳福儿微微挑眉,这位可是弯的,娘子娶回来当摆设啊?

    她搁了碗,道:“参军这般大的年纪,应该是订了亲的,若此时娶了别人,女方该怎么办?”

    周小六又叹了口气,道:“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或许这就是劫数,保不齐那位娘子另觅郎君,姻缘还会更好呢。”

    听到周小六这么说,柳福儿心里还是升起一点点别扭,“那么三书六礼呢?”

    “现在哪有时间置办这个?”

    周小六回得顺溜。

    柳福儿哼道:“就算冲喜,这些事情也是要做吧?”

    周小六道:“不然我们先去寻个普通人家,若是行,就先过礼,其他手续之后补办。”

    只要没有官方凭证,就相当于买个死契丫头,就算参军醒了,不喜欢也不打紧的。

    “随便寻?娶进门,就是梁家的二夫人,这般草率,梁帅能认,梁夫人能认?”

    周小六顿住。

    “要是不认,你要那娘子以后如何自处?”

    成功把周小六堵住,柳福儿道:“我看你们是病急乱投医了。”

    她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把药端来。”

    周小六蔫蔫走了。

    待到脚步声走远,柳福儿摸摸碗底,已经凉了。

    她索性停手,转而从上到下的打量梁二。

    平心而论,梁二长得真心不差,身材也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样子。

    更别提他武艺高超,嗯,想来体能也不错。

    柳福儿摇摇头,挥掉突然兴起的念头。

    再次催眠,他取向不同,就算体能爆表,也跟她木有一毛钱关系。

    但是想到他的救命之恩,柳福儿又犹豫了。

    或许只是假装一下,也不要紧吧?

    入夜,坚持照顾梁二的柳福儿端坐在铜镜前。

    昏黄的灯光摇曳,柳福儿将长发散开,乌黑浓密披在肩头,折射着淡淡的光泽。

    柳福儿细细将头发通开,想学着这个朝代的女子挽个造型优美的发髻。

    但她手艺不佳,摆弄半天也不得要领。

    没柰何,她只能在发尾松松的扎起。

    来到梁二的床榻边,柳福儿坐在脚踏上,一本正经的把藏在衣襟里的信纸拿出来在梁二跟前晃了晃。

    “看好了,这是我阿耶写给你阿耶的信,大概的意思就是交代你跟我的婚事该办了。”

    “周小六打算给你冲喜,但是我觉得吧,你现在都这样了,有我这个现成的,你就别害别人了。”

    梁二眼珠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些反应。

    可惜柳福儿正心虚外带激动,见怕别人发现,并没留意这点变化。

    “现在事急从权,咱们一切从简,你我只行个礼就算完事。”

    “你要醒了,这就算我还你救命之恩,以后你该找俊男找俊男,我该找郎君找郎君,咱两互不相干。”

    梁二静静躺着,如同陷入沉睡。

    柳福儿再晃了晃信纸,道:“你要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梁二静默无声。

    柳福儿点头,收回信纸,起身正了正衣襟,又转悠一圈,也没能找到什么能替代梁二的活物,便直接给梁二来了个三鞠躬,自说自话的说了句礼成。

    末了,她弯腰,凑到梁二耳朵边,强调道:“行吧,你跟我就算夫妻了。先说好,你死了,我可不会给你守寡。”

    梁二手指微微颤动,嘴唇也跟着一抖。

    柳福儿有些感觉,忙定睛去看。

    依然还是个安静美男子。

    柳福儿撇嘴,“我就说吧,冲喜根本没用。”

    她摸了摸梁二额头,皱眉,“怎么又烧了。”

    她抓着散开的头发,熟练的在头顶挽了个髻,用麻布一缠,便端盆出去打水。

    床榻上,梁二似乎硬撑着张了下眼睛,又很快陷入昏迷。

    柳福儿回来,将帕子浸湿,反复的给他手脚头脸降温。

    夜半,周小六不放心的过来,见柳福儿这般,便道:“还是我来吧,你回去歇着。”

    柳福儿昨晚就没睡踏实,今天又忙了一天,这会儿在这儿全是靠意志力撑着。

    既然有人愿意接手,她也就没有推辞。

    回到舱室,她只随便抹了把脸,便一头栽在床上,一个呼吸不到,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柳福儿还在呼呼大睡,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欢呼,接着便是周小六熟悉的嗓门,喊道:“参军醒了。”

    柳福儿从床上跳起来,直奔隔壁。

第九十三章 堂都拜了,还想不认账

    此时,屋里已经挤满了人,郑三、周小六、全四以及两眼通红的谷林,外带几个腿脚快些的骑兵。m.www.uu234.net

    柳福儿推开众人,来到床边。

    梁二这时已经睁开眼,虽然还很虚弱,但从他的神态,可以断定,他已经恢复神智。

    “参军,”柳福儿弯着腰,声音轻柔的道:“感觉怎么样?可有那里不适?”

    梁二微微撅嘴,低低哼唧了声疼。

    柳福儿挑眉,反射看身后。

    在这么一大群的下属跟前,跟她这么撒娇,真的好吗?

    一步外,正在挤着往前凑来的人群忽的一顿。

    “好了,参军已经没事了,大家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周小六轻咳一声,张开手臂,好似哄小鸡一样的赶着众人出去,顺带把还没反映过来的郑三拎走。

    “我去煎药过来,”谷林摸摸鼻子,也紧跟着出去,顺带关上门。

    柳福儿转头看瞬间一空的屋子,摇摇头,顺手浸了块帕子,转过头见梁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柳福儿心里一跳,手自动自发的盖在梁二脸上。

    梁二轻呜一声,乖巧的闭着眼。

    柳福儿的手顿了顿,力道轻柔的将他脸擦净。

    待到收回帕子,梁二重又看了过来。

    柳福儿将帕子扔回盆里,道:“饿了吧,我去拿些米油来。”

    她起身往外走。

    “等等,”梁二想要抓她,却不慎扯到伤口,不由啊了声。

    柳福儿止了步子,道:“有事?”

    梁二微微点头,软软的抬起眼,道:“你坐。”

    柳福儿心头微软,便依他所言坐定。

    “你,”梁二声音细弱的吭哧,脸颊却是越来越红。

    柳福儿皱眉,探手覆上他额头,道:“怎么又热了。”

    “我去叫谷林来,”莫名的,她就是不想听他说什么。

    梁二看着她大跨步的去了门边,他咬牙,用全身的力气,却自发出细细的声音,“我都听到了。”

    柳福儿一僵,缓缓的转过头,道:“你都听到什么?”

    “听到你是我的妻,”梁二满脸绯色,声如蚊蝇。

    柳福儿眯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都和我拜堂了,你不能不认,”梁二见柳福儿翻脸,立马急了。

    柳福儿这会儿还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她一翻白眼,问:“你说拜堂就拜了呀,谁看到了?文书呢?聘礼呢?”

    “你想骗婚啊?”

    知道他听到昨晚的事,柳福儿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瞒不住了,她索性耍起无赖。

    “你,”梁二气得满脸通红,“是你自己说你阿耶给我阿耶写信,催促你我完婚。”

    “你说这个啊,”柳福儿从衣襟里拿出信纸,打开来,将上面的墨迹晃了晃,笑眯眯道:“骗你的,这你也信。”

    梁二定定看着她,良久才道:“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梁二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发烧之后的低哑,可不知怎的,柳福儿的心却在这一刻被骚动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一瞬她竟然生出就这样与他将错就错的继续下去的感觉。

    柳福儿往后退了一步,手摸上门把,想也不想的打开,逃了出去。

    “大郎,”眼见柳福儿消失,梁二赶忙撑起身体去追,不想拉动伤口。

    感觉到背脊的湿润,梁二立马想起柳福儿说不做寡妇的话,他考虑一下后果,再不敢妄动。

    隔壁传来一声快速关门声,而后便再无声息。

    梁二懊恼的轻捶床板。

    可恶,要不是这身体拖累,他就可以追上她,一诉衷肠。

    舱门轻轻合上,又被人悄悄推开。

    周小六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满脸鬼祟的道:“参军,如何了?”

    “你说呢,”梁二斜他一眼,四肢平摊。

    “参军别急呀,”周小六窃笑,道:“咱们早前只是想要探知大郎心意,如今非但知道她对你十分紧张,还知道她的身份。”

    “参军,你可是她的未婚夫婿。以后合成一家,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说得简单,”梁二哼哼,“她那封信乌团团的,除了墨迹,什么也看不出来,估计是早前毁了。”

    “怎么会?”

    周小六一愣。

    昨天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梁二叹气,“我是听她一说,才想起来跟我定亲的那家也是姓柳,加上我又怕她发现,都不敢睁眼,哪知道那信都成那个样子了。”

    “这可就难办了,”周小六道:“郎君,既是定亲男女,那也该有文书、信物为证吧。”

    梁二点头,忽的去望周小六。

    “那块鱼佩,”他猛地醒悟过来。

    所以那时柳福儿才欲言又止,并阻止他们去寻。

    梁二忽然忧伤了,看来她是铁了心的要不认账啊。

    周小六干笑道:“大郎用了鱼佩也是想帮咱们,说明她心里还是有参军的。”

    “出去,我想静静,”梁二有气无力的哼唧。

    周小六道:“郎君,我拿来米油,你喝完了再静可好?”

    梁二沉默看他。

    “要不我去温着,”周小六干干一笑。

    想也知道,任谁知道未婚妻想方设法的不想嫁给自己,都会心塞的吃不下,何况这米油可是参军最不喜欢的食物之一。

    他端了碗要出去。

    “给我,”梁二拿过来,咬牙切齿的一口灌下。

    他得活的硬硬朗朗,结结实实的,改嫁神马的,她妄想。

    “药呢?”

    “谷林在煎呢,”周小六卡巴着眼,端着碗出门。

    待到走到楼下,他忽的叹气。

    瞧瞧,这个柳大都把参军逼成什么样了,米油都能一气干了。

    来到临时辟出来,专门煎药的小屋,周小六跟谷林表示了自己忧虑。

    谷林淡笑着将药汁滤出,道:“你就是瞎操心,这种事还是看当事者,你跟着在里面掺和什么?”

    周小六瞪眼,道:“你这话说的,要不是我掺和,大郎的身份你会知道?”

    谷林摇头。

    周小六得意。

    谷林把药碗给他,道:“大郎可不好惹,要是被她知道是你们里应外合。”

    谷林呵呵。

    周小六眨巴眨巴眼,不确定道:“我跟她关系这么好,她应该不会生我气吧。”

    谷林回他一个自求多福眼神。

    周小六小心肝一阵突突,抖了抖有点转筋的小腿肚,暗自做心理建设。

第九十四章 补个鬼,我要回家

    柳福儿这一闷,就在舱室里憋了四天。www.uu234.net

    要不是因着帝都将至,她只怕还不会出来。

    货船随着弥长的队伍缓缓进入这座代表皇权与繁华的都城。

    柳福儿扶着栏杆,迎着拂面的秋风,望着河堤两旁。

    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让人就算没有身历其境,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氛围。

    周小六正好从梁二舱室出来,见柳福儿微眯着眼,十分惬意的模样,便过去道:“大郎,这两天参军一直在念叨你,你不过去看看?”

    柳福儿侧头睨他,神情淡淡,“他还好吗?”

    周小六露出苦色摇头。

    柳福儿一笑。

    真要不好,周小六早就急的火烧眉毛,哪里还有工夫跟她磨牙。

    柳福儿复又打量河堤。

    周小六想了想,凑到柳福儿跟前,道:“大郎,咱们是兄弟,有些话参军不好说,我却不能不说。”

    “想说什么?”

    柳福儿道:“说冲喜?还是说梁二几时醒转?”

    周小六一呆,霎时忐忑起来。

    柳福儿笑了笑,道:“这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别人。左右已经到了帝都,我该做的已经做完,等下了船,咱们就各奔东西吧。”

    “大郎,不用闹成这样吧,”周小六傻了。

    万没想到柳福儿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决绝。

    柳福儿勾了勾嘴角,回到自己舱室。

    关于冲喜一事,柳福儿翻过来覆过去的想了几遍。。

    虽然这事有梁二和周小六的责任,可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乱了心,所以才会钻进圈套。

    但她深知自己和梁二不成,未免自己弥足深陷,她决定远离。

    周小六急得不成,急忙跑去梁二跟前禀告。

    “她不能走,”梁二也急了,赶忙撑着身体起来。

    “参军,你伤口才刚愈合,还不能动,”周小六赶忙按住梁二。

    “走开,”梁二推他,道:“我必须把她留下。”

    “参军,你再动伤口就真的裂开了,”周小六带着恳求的道:“你要当真要去,且容我片刻,我让人抬了板子,抬你过去。”

    梁二喘着粗气,忍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微微点头。

    周小六叹了口气,快步出门。

    没多会儿便和郑三以及谷林等人过来。

    众人合力将梁二抬上搭板,来到柳福儿的舱门。

    谷林轻叩几下门板。

    屋里十分的安静。

    谷林转头,众人都一致的示意他再敲。

    谷林微微摇头,照着做了。

    梁二喘了口气,道:“大郎,我有些话想要与你说,若我说完,你还要走,我会让小六帮你去办过所。”

    屋里趁机片刻,门板便被打开。

    看到围在门口的一群人,柳福儿皱了皱眉,才侧身让开。

    周小六赶忙和郑三把人抬进去,并在柳福儿开口之前懂事的退走。

    舱门很快合拢,柳福儿将两边的扇推开,让新鲜的空气能够串通。

    “行了,说吧。”

    柳福儿神情淡淡。

    梁二歪过头看她站到自己跟前,才温声道:“你能不能不走?我不想你走。”

    柳福儿的心猛地一跳,微微转开脑袋。

    几天不见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梁二见她不说话便撑起身体,去看她表情。

    柳福儿转身去拿瓷枕,转回时,她已恢复淡然。

    梁二被动的被柳福儿垫高。

    柳福儿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坐榻上,道:“世上的许多事不是你不想就不发生的,不是所有事都会如你所愿。”

    “我知道,”梁二往前挪了挪,试图靠近柳福儿。

    “从小到大,但凡想要,我都是凭着自己本事去拿,”他成功往前挪动一步,粗喘两下,才道:“只有你。”

    他道:“在还不知道你身份时,我就动了心。”

    他望着柳福儿,却见她面色冷然,完全没有看自己,不由苦笑。

    “那会儿我吓坏了。”

    他还在往前努力,“我挣扎过,否决过,可到最后我还是无法割舍。”

    “我也想过去抢去夺,甚至在你与八郎对饮时,还有过龌龊念头。”

    “但我不能,也不忍,”他道:“你已在我的心里生根,长成参天大树,你就是我的命,不管怎样,我都认了。”

    柳福儿的心砰砰跳得几乎都要跳出来。

    有生之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诚挚而又露骨的表白。

    而且知道现在她才知道,他其实不是弯的,只是在对她动心之后,才变成那样。

    柳福儿垂眸,看面前的案几,脑子随他的话意一帧帧闪过两人相处的画面。

    从他在山坳里的别扭到攀山过林时他耐心的照顾,以及后来的种种。

    柳福儿微微紧了紧手指,心里乱糟糟的。

    她从没被人这般珍惜的爱护过,也从没想过会有一人爱她爱到就算改变取向也不惜。

    梁二试探的伸出手,想要去碰她搁在软榻上的柔荑。

    柳福儿一个眼风过来,梁二吓得一缩手,人也变得小心翼翼。

    “天地辽阔,人海茫茫,你我有缘,才会先许白头,后在旷野相遇,相识相惜。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梁二偷眼睨她,小声道:“这是老天的意思,你不会违逆吧?”

    柳福儿抿了嘴,看他。

    拜托,老天爷可是她的靠山,怎么可能向着他?

    还有就是……

    “你骗我。”

    这话一出,柳福儿自己都想扶额。

    只要脑子清楚的就明白,她这是明晃晃的服软了。

    抬眼,果然看到梁二眼睛晶亮,蜜色的脸庞几乎都能发出光来。

    “我没有,这真的是我的真心话,若有半点妄言,就叫我天打雷劈。”

    梁二一本正经,举着手指发誓。

    柳福儿见他这么紧张,心里不由一软。

    罢了,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她也不是不来电,试一试总还是行的。

    梁二见她眉眼下垂,神情变得柔和,心中大喜。

    他很小声的道:“等去了边关,我就与阿耶禀明,咱们立马补办仪式。”

    “补办,”柳福儿斜眼,“为什么是补办?”

    梁二讶然,“咱们不是已经行过礼了吗?那就已经是夫妻了呀。”

    “谁跟你是夫妻呀,立刻给我办过所,我要回去,”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梁二,柳福儿脑袋里的弦忽的断裂了。

第九十五章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

    货船轻轻一震,靠在阜头上,周小六过来敲门,道:“参军,大郎,已经到了。顶 点 X 23 U S”

    陷入呆滞而不晓得怎么挽回局面的梁二如蒙大赦,急忙道:“快来抬我下去,这里手续严格,需得尽快我亲笔手书,才能倒换过所。”

    周小六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柳福儿铁青的脸。

    “大郎啊,谈完了吗?”

    柳福儿斜着眼睛,眼仁几乎全都滑到眼角。

    周小六立时觉察不对,他赶紧叫了郑三把努力爬回担架的梁二抬回舱室,周小六问:“参军,大郎,呃,是柳娘子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梁二叹了口气,道:“说得好好的,突然就气起来。”

    “不会吧,”周小六嘀咕,“以她的脾气,要不是太过分,应该不会气成那样吧。”

    梁二瞪眼,“你不相信我?”

    “怎么会?”

    周小六干笑,心里却在嘀咕,他和参军联合起来骗她,她都没生气。

    这么好的脾气,要是不惹毛了,怎么会那么吓人?

    梁二苦恼挠头,道:“难道她也跟我一样,觉得仪式什么的都好麻烦,不想补办?”

    周小六咧嘴,想想梁二平常的作风,道:“参军,你该不会说随便补办一下婚礼就行了的话吧。”

    梁二眨巴眨巴眼。

    周小六闭了眼深吸一口气,道:“这是小娘子一生的大事,怎能轻忽?”

    “可是,前几天我们都已经拜过堂了啊,”梁二不觉自己哪里有错。

    周小六道:“早前是为了救你,柳娘子才不顾世俗礼仪。如今你人好端端的,没理由再草率了呀。”

    “你忘了,”周小六凑到梁二跟前,小声道:“中郎将娶亲的排场有多大,你难道想她以后在妯娌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梁二自小就在军营,对一些该有的常识,十窍通九窍。

    听到周小六说得这般严重,他不由笑道:“阿嫂人很好,才不会那么对她。”

    “你阿嫂对你自然好,可对柳娘子就未必了,”周小六道:“你别忘了,她可是郡主,阿耶是宁亲王。”

    “柳娘子是谁?父亡母故,没有一个兄弟帮衬的孤女。”

    “这种差距,你若轻忽,那她在家里还有地位吗?”

    梁二看另一边的郑三,见连连点头,也开始重视起来。

    “这样,那我要好好筹谋一下,绝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周小六点头。

    这样梁家就会知道柳娘子在参军心里的位置,加上他们一票兄弟撑腰,应该勉强可以跟那位郡主不相上下了吧。

    捏着梁二拜帖,打算去司空府拜访的周小六不太确定的想着。

    楼上,柳福儿烦躁的在屋里踱步。

    虽然她处事爽朗,行事大气,凡事不弱男人几分,可她骨子里毕竟是个女人。

    凭什么人家结婚就是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到她这儿就成了随随便便的补办了?

    那她算什么,是奔来的妾吗?

    俗话说,男人说话靠得住,母猪也能爬上树,这话果然没错。

    她刚才就是脑子犯浑,一时抽住了。

    现在想想,还是趁早一拍两散的好。

    柳福儿折身回床榻,把随身衣裳三两下收进小包里。

    反手搭在肩头,准备下船。

    郑三端了饭菜上来,见柳福儿这般,忙拦下道:“大郎,你要去哪儿?”

    柳福儿自知武力值比不得他,索性站定,“我要走了。”

    “走,”郑三胳膊微支,似有若无的挡住过道,“参军知道吗?”

    柳福儿瞄了眼只余半人宽窄的过道,挑眉道:“正要去。”

    “那正好,我也要去,一同一同,”郑三憨笑着展开手臂,想要搭上柳福儿肩头,又想起她是女儿身,忙讪讪收回。

    柳福儿见他这般,微微摇头,道:“不必拘束,你我是兄弟,这一点无论怎样都不会变。”

    郑三转头看柳福儿。

    柳福儿两眼带笑,眼神柔和。

    郑三嘴角勾起,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适才那一点点尴尬也随之烟消云散。

    进得舱室,梁二懒懒抬头,看到柳福儿,他眼睛一亮。

    柳福儿已经打定主意,在他没开口前,便道:“我要走了。”

    梁二正打算撑起身体的动作一顿,呆呆看柳福儿。

    柳福儿浅浅的抿了下嘴,躲开他投射过来的视线,道:“至于过所,你若想帮忙,我多谢,若不愿,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梁二回过神,看郑三。

    郑三领会,悄悄退去门外。

    感觉舱门关上,柳福儿侧头去看。

    梁二忙道:“你还没吃饭吧,刚好这里有,你用过再走也不迟。”

    “不用了,”再看到梁二,柳福儿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动摇,此时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她竟然对梁二动心那么多。

    她转过身,往外行去。

    “你等一下,”梁二叫住她。

    “昨天是我错了,娶妻嫁夫是一辈子的大事,来不得半点轻忽,”他望着柳福儿背影,道:“你放心,我定会依照古礼,半点也不打折扣。”

    柳福儿垂头,看着袍脚。

    半晌她低低的道:“你能这么想很好,祝你和你未来夫人幸福。”

    她用力握住门柄,借此将掌心的湿意蹭去。

    靛青色的袍脚在门边一闪即逝。

    梁二大急,再不顾得伤势,一个挺身从床上蹦起来。

    背脊传来一阵急过一阵的湿热,但他此时已顾不得了。

    他疾奔至门口,一把抱住柳福儿。

    “你到底怎样才愿做我的妻?”

    温热的气息长长短短的扑在脖颈上,一丝细细的酥麻如强弱不一的电流自上而下的划过脊椎。

    柳福儿腰肢一软,几乎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瘫软在梁二怀里。

    她用力捏着手指,深吸口气,才道:“你做得很好,是我的问题。”

    梁二的话的确敲中她的软肋,她也确实软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家世的差距,思想的迥异,是盘桓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其中充满着各种不确定性。

    但梁二对她实在极好,她知道,若再待下去,她极有可能会舍不得离开,进而为此失去自己。

    她不想自己变成那样,那就只有离开一途。

    柳福儿伸手去掰抱她腰肢的手臂。

第九十六章 稀里糊涂来边关

    梁二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将两臂收紧,只是这样需得加大背脊拉伸力道,伤口也随之崩裂得更加厉害了。www.uu234.net

    柳福儿折腾一会儿,见实在无法挣脱便道:“你放开。”

    她自以为冷厉非常,殊不知,她的声音颤颤软软,就像虚张声势的奶猫在张牙舞爪。

    梁二低低一笑,歪头看她圆润的下颌和她正快速泛红的耳垂,心里唾弃,这么柔和纤巧,这么细腻通透,也只有娘子才会这般,为什么早前他就眼瞎,没看出来呢?

    不过,那耳垂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好生诱人,也不知含在口里会如何?

    梁二脑子里冒出曾经偶然一瞥的种种情景,浮想联翩。

    柳福儿听到他笑,顿时恼羞成怒,一脚错开,狠踩在身后。

    脚趾被人暴力突袭,梁二闷哼一声,才刚浮现的绮念顷刻消散。

    柳福儿扯了他手臂,想来个暴力过肩摔,又想起他背脊的伤,手不由一顿。

    货船轻轻一震,缓缓离开阜头。

    柳福儿手一松,望着前方,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梁二窃喜,暗道干得漂亮,面上则是一片茫然。

    柳福儿咬了咬呀,既然已经离开,那她暂时就是走不了了。

    歪过头,看梁二一脸无辜,柳福儿心头的火气直冒,“你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看到柳福儿眼冒凶光,梁二啊了声,遗憾的松开手。

    他朝柳福儿咧嘴一笑,没等说话,人就一头栽倒在地。

    “梁二,”柳福儿大惊,急忙扶他。

    触手才知,他背脊早已被鲜血打湿,血正从里衣渗出,流在光洁的甲上。

    柳福儿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她想要喊人,张开嘴却发不出声。

    “参军,”楼梯上,周小六与郑三正三步并做两步的奔上来邀功,见到一昏一吓傻,忙跑过来,道:“怎么回事?”

    周小六转去后面,见到地板上的血迹,忙扯了脖子喊谷林。

    柳福儿这时也缓了过来,她示意周小六与郑三先把人抬进去。

    谷林赶过来,查看完伤口,眉头紧皱道:“谁让参军下床的?”

    周围一静,周小六和郑三同时看柳福儿。

    柳福儿干咳一声,心说她也没有,问:“伤口怎么样了?”

    “全裂开了,”谷林命全四拿来蒸煮晒干后的绷带,先把伤口附近的血渍擦了擦,撒了药,重新捆上。

    而后他吩咐周小六,“早上的药不能用了,你随我去煎药,”又叫郑三,“把这些麻布全都洗好。”

    接着嘀咕,“这伤这么反复,也不知道几时能好。”

    屋里,所有人都谴责的看柳福儿。

    柳福儿脸颊一热,头埋得低低的。

    耳听几人陆续离开,她自动自觉的来到床边,盯着时间,以便适时松绷带。

    另一厢,周小六和谷林等人来到熬药的茶水间,周小六轻捶谷林道:“行啊,够诈。”

    谷林淡淡瞟他一眼,道:“行了,赶紧干活吧。”

    “得嘞,”周小六去刷药罐,准备熬药,全四跟谷林去称量药材,郑三左右看看,去厨房抱来许多的柴火。

    半个时辰过后,汤药熬成。

    谷林把药倒出来,看周小六。

    奸诈是一回事,面对被诈过之后的怒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周小六干笑。

    他也不想去呀。

    他看郑三。

    郑三望天。

    周小六拐旁边的全四,“你去。”

    “我,”全四指自己。

    “嗯,”一屋四人,三人同时发出如此声音,并目光灼灼的望来。

    全四耷拉下脑袋。

    谁叫这些人里,只有他官阶最小。

    出了茶水间,周小六压低嗓子道:“顺便看看两人如何了?”

    “是,”全四答应。

    郑三从上面冒出脑袋,“别被发现。”

    全四脸一苦。

    柳大郎那么聪明,参军那么机敏,以他这点本事又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不过想想郑三钵大的拳头,全四还是蹑手蹑脚的凑到舱门边。

    屋里安静极了,全四听了半晌也没能听到什么。

    他摸摸已经转温的药碗,敲几下舱门。

    几声脚步声后,门被打开。

    全四一笑,把托盘递上。

    柳福儿接过,道:“参军这种情形,还是继续喝米油吧。”

    全四答应着借机往里望了一眼。

    参军看起来似乎已经醒了,只是他伏在枕上,头埋得有些低,根本看不到什么。

    他又看看柳福儿,脸上好像也没有什么表情。

    柳福儿回望着他,道:“还有事?”

    全四赶忙摇头,道:“我这就去拿。”

    目送他离开,柳福儿回到床边。

    将药一勺勺喂给梁二,她起身要走。

    梁二歪头,可怜巴巴的问:“你要去哪儿?”

    柳福儿紧了紧包袱,道:“我去放东西。”

    梁二眼睛一亮,柳福儿斜他,“你别想多了,只是暂时的,等到停船,我还是会走。”

    “我知道,我知道,”梁二连连点头,心里打定主意,货船一路北上,阜头什么的绝不停靠,同时过卡勘验,最好也在她尚未起床或者已经入睡之后办理。

    于是,柳福儿便在北方实在地广人稀,就连座城池都很少见的感慨里,抵达目的地。

    此时,梁二的伤已经好了许多,靠人搀扶差不多也能走上两步。

    但周小六等人还不放心,下船时还是坚持将他抬下去。

    下到阜头,柳福儿有些发懵。

    阜头四周全部都是身披重甲,头戴铁盔,手拿森冷长枪的兵士。

    柳福儿问周小六,“这是哪儿?”

    “幽州。”

    柳福儿张了张嘴。

    不是吧,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来了边关。

    负责阜头查验的小吏堆着笑脸来到跟前。

    看到周小六等人身上的甲胄,便拱手道:“几位大人,一路辛劳,还请去官驿歇息。”

    周小六点头,道:“去寻两个高明点的郎中来。”

    小吏扫了眼趴在担架上的梁二,赶忙差一兵士去寻,又在前领路,将众人领去不远的官驿,又道:“下官已经派人去请方军需官,想来再过片刻,便会到了。”

    “劳烦了,”周小六随意摆手。

    小吏赶忙躬身连称不劳烦,毕恭毕敬的退走。

    柳福儿转眼看小吏走远,不由轻啧了声。

    没想到梁家军的名号在这个地界竟然这么有面子。

    片刻,她又醒悟,这可不是她感慨的时候。

第九十七章 边关狮吼胜河东

    没多会儿,军需官带人清点粮食。www.uu234.net

    按照惯例,需得主事之人对接,但因梁二身上有伤,不能随意走动,军需官便来官驿。

    确认完毕,方军需官收了公文,方正严肃的脸上露出点笑意。

    “你小子行啊,这么短时间就能弄来这么些粮。“

    “方叔,”梁二半侧着身,呵呵的笑:“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若是完不成,就得军法处置了。”

    方军需官微微摇头。

    话是那么说,但谁都知道几千石粮在当下的局势,并不是那么好弄,便是少些,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没事,小伤,”梁二笑呵呵,余光瞄见门边的一点袍脚,他道:“方叔,我阿耶呢?”

    “前些时候,突厥不老实,在朔县打了几场小仗,梁帅去那儿坐镇了,明后天差不多就会赶到这里,到时二郎便能见到了。”

    梁二嘿嘿。

    等阿耶到了,他就可以禀明他和大郎的事了,到时就可以准备聘礼。

    虽然步骤繁琐麻烦,但是可以理所当然的跟大郎朝夕相对,日日同进同出,想想就觉得万分美妙。

    方军需官见他眼神游离,便以为他是累了,识趣的提出告辞。

    柳福儿听到里面动静,急忙往旁边闪了几步。

    方军需出来,见到柳福儿,觉得有些眼生。

    柳福儿淡笑着略一颔首,带方军需移步,她才进梁二屋里,道:“你是故意的是吧?”

    “啊,”梁二一脸茫然,道:“什么?”

    柳福儿恼,“你还装,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里的船都是受管制的,没有角符不得下水。”

    “哦,这个啊,”梁二道:“你得理解,战时是得这样。”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柳福儿咬牙,“赶紧给我弄艘船,我要回去。”

    “什么,”梁二装傻。

    “什么什么,”随着这声怒吼,梁二哎呦连连,却始终不肯松口。

    屋外,方军需微微摇头

    这小郎还真是纯良,到了这儿,来去可就不由自己了。

    远处,周小六端着汤药过来,见到方军需忙行礼。

    方军需摆手,指了里面道:“赶快去吧。”

    眼见方军需表情怪异,周小六莫名的眨巴下眼,才来到梁二的屋门口。

    没等进去,就听到柳福儿处于暴怒的声音,周小六一缩脖,蹑手蹑脚的溜去边上的屋子。

    隔壁很快传来一声暴力摔门声,周小六静等好一会儿,确定门外没有人,才溜去梁二屋子。

    屋里一切都很井然有条,唯有参军的耳朵似乎好像有点红得过分。

    周小六错开眼,将药碗端来,道:“参军,药有点凉了,你将就下。”

    梁二拧着眉头,问:“你刚才听到什么?”

    “啊,什么,”周小六两眼茫茫,一脸懵懵。

    “没事,”梁二抓起碗,咬牙切齿的喝了,道:“你只记得,大郎要是找你办角符,你可不能松口。”

    “是,我知道了,”周小六连连点头。

    原来参军被揪耳朵是因为这个呀。

    周小六抱着这个暗搓搓的念头,回到茶水房。

    谷林见他一脸怪笑,便道:“你又憋什么怀招?”

    “我哪有,”周小六窃笑,八卦道:我觉得参军以后肯定惧内。”

    “你又知道,”谷林将药扔到石臼里,拿药杵慢慢的捣。

    “我自然知道,”周小六眉飞色舞的将自己发现说了。

    谷林淡笑,道:“家学渊源,也是正常。”

    周小六点头,又啧了声,道:“不过男儿大丈夫,立地与世间,正该三妻四妾才是,只听凭娘子一人吆喝,岂不太过无趣?”

    谷林斜他一眼,笑着摇头。

    翌日,将将到达开门的时候,守城官吏以及负责此地的郡守便急急将城门开启,一路小跑的奔至驻扎在外的大军。

    居中营帐内,梁帅一声甲胄的阔步行来,其后一众将士紧紧跟随。

    看到郡守过来,梁帅朗笑拱手。

    郡守急忙回礼,道:“下官来晚,还望梁帅赎罪。”

    “哎,某到此地已是宵禁之时,驻扎城外本是应当,城门吏恪尽职守,正该嘉奖,这正是郡守之功,又有何罪?”

    郡守悄悄抬眼,见梁帅眉宇舒展,并不像怪罪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梁帅说着话已提步往前。

    壮得像头老虎一样的儿子重伤在榻,即便知道他无碍,可不亲眼见见,还是不能放心。

    其后,方军需也正赶到。

    梁帅便招他近前,问明此番带来的粮食,又合计这两日收到的飞鸽传书,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侧头吩咐几个亲近的将士将大军安置了,再准备些人押运粮食,而后便来到官驿。

    守在门边的骑兵见到梁帅忙单膝跪地见礼。

    梁帅摆手,道:“你们参军呢?”

    “在里面,”骑兵起身,在前引路,将梁帅引到梁二屋门旁。

    屋里梁二正与柳福儿对峙。

    为了能把柳福儿留住,梁二一味装傻充愣,就是不正面回应。

    柳福儿的脾气本就不是什么柔顺的,一来二去便再度上演全武行。

    负责引路的骑兵听到梁二喊疼的叫声,尴尬看梁帅。

    梁帅忍着突突上涌的火气,挥退骑兵以及自己的亲卫,才轻咳一声。

    听到父亲声音,梁二精神一振,忙做出肃穆状,小声道:“我阿耶来了。”

    柳福儿吓了一跳,忙敛襟垂眸,立于一旁。

    梁帅静等两息,确定屋里差不多恢复原样,才推门进去。

    简洁的屋舍一目了然。

    儿子趴在靠里的榻上,身上搭着一床被子,除开耳朵红如茱萸,其他倒也正常。

    一旁身形单薄的小郎束手而立,眉眼清秀,若不是亲耳听到一些不雅的声音,瞧着倒是温文尔雅的。

    梁帅从上到下,仔细端量柳福儿两三遍,再看儿子虽一脸惊喜,却还以余光时刻关注柳福儿的样子,浓浓的剑眉打成个死结。

    怎么一阵时候不见,儿子竟染上这等癖好了。

    他低咳一声,冷睨柳福儿。

    柳福儿很识趣,立刻拱手告退。

    “大郎你等一下,”梁二赶忙拦住,道:“阿耶……”

    “什么?”梁帅冷声一喝。

    堪比金铁交击的声音震得屋内所有人耳朵一鸣。

    梁二知道,阿耶这是气急了。

    他缩了缩脖子,还是勇敢道:“阿耶,我有事要禀。”

第九十八章 婚约还是认的

    梁帅嘴唇紧抿着,冷冷看梁二,满身的风雨欲来。顶 点 X 23 U S

    梁二道:“这是柳世伯的独女,柳娘子,”他顿了下,见梁帅依然拧着眉头,便提示道:“就是我那位未婚妻室。”

    梁帅恍然,转眸重新端量柳福儿。

    不说还真不觉得,此时再看,眉眼五官还真与柳伯山有几分相似。

    且若是娘子,适才的违和也就顺了。

    梁帅表情瞬时放柔,温声道:“适才是世伯失礼,世侄女莫要见怪。”

    柳福儿淡淡一笑,有些别扭的行了个屈膝礼,道:“是我唐突,冒昧过来边关,还望世伯见谅。”

    梁帅笑了笑,道:“世侄女与二郎同来,可是伯山有事相托?”

    梁帅是知道柳伯山因得罪帝都某人进而被贬黜的消息,只是他这边战事频发,实在没能来得及顾及。

    柳福儿表情黯淡,声音细缓,“家父已在回乡的途中,不幸病逝了。”

    “怎会如此,”梁帅叹道:“没想到帝都一别,竟成永诀。”

    柳福儿见梁帅一脸感伤,心里有些怪异。

    她并没有原主与父亲相处的记忆,与柳父没有半点印象,未免梁帅问东问西,她微一曲礼,道:“世伯与二郎君多日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她往外走去。

    “大郎,”梁二要拦。

    梁帅转眸,以目光止住。

    目送柳福儿出了门,梁二才微恼的道:“阿耶,你为何这样?”

    梁帅寻了靠近床边的坐榻坐下,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先与我说清楚。”

    梁二拉着脸,把与柳福儿相遇相识的经过说了遍,尤其着重为救自己,柳福儿不计较名分,行冲喜一事,又道:“阿耶,我要娶她。”

    梁帅斜眼,道:“你与她本就定亲,你不娶她,还想娶谁?”

    梁二大喜。

    “只是,”梁帅话锋一转,道:“如今你柳世伯已逝,我又不曾见过柳娘子,她手里又没有确凿凭证,我如何断定她便是你柳世伯亲女?”

    “那阿娘呢,她可曾见过?”

    梁帅摇头,“这事是我与你柳世伯定下的,后来我领命下汴州,许多事便耽搁了。”

    “那怎么办?”

    梁二急得脸都变了色。

    梁帅见他乱了方寸,便道:“你怕什么,真的假不了,柳家虽然败了,可柳家的家仆总不会消失,我会派人去寻,若是证实她就是柳家娘子,我会传讯给你阿娘,让她帮忙操持就是。”

    梁二松了口气。

    也对,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若阿娘帮着办,肯定不会委屈大郎。

    他呵笑的看梁帅。

    梁帅摇头。

    家里的混小子终于开窍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有点心酸呢。

    “行了,你好生养伤,等好些就去檀州。”

    他起身道:“别忘了温柔乡,英雄冢。”

    “是,阿耶,”梁二回得响亮无比。

    梁帅走了两步,又道:“对了,司空侍郎传信与我,司空家要举族迁去汴州,我已经让你大兄去做了,过些时候,司空家还会送来两船粮食,你若赶上,就一并带去。”

    梁二眉头微凛,道:“契丹人又不安分了?”

    “他们什么时候安分过?”

    梁帅道:“我接到消息,耶律阿保机正在联合各部,有意在入冬之前南下劫掠,以备过冬。”

    “他想得美,”梁二咬牙切齿。

    梁帅道:“我还怀疑,早前突厥突袭朔县,便是与契丹联盟。若如此,这回契丹人可是所图非小。”

    梁二皱起眉头。

    檀州武州乃是通往中原内地的要地关卡,一旦突破,能骑善射的契丹便可一路直下,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阿耶,我这就去檀州。”

    他撑着身体,要起来,不慎拉动伤口,不由呲牙。

    “不急,我会暂时在檀州坐镇,”梁帅按住他道:“且我已经传讯给你大兄,待到安顿了司空一族,他会来武州,到时你再去檀州与他策应也不迟。”

    梁二老实的趴好,问:“大兄要来?那家里呢?”

    “那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梁帅笑了笑,往外行去。

    门扉吱呀一声合拢,梁二轻叹。

    战事将起,他和大郎的事怕是要押后了。

    周小六从门边悄悄进来,见梁二面色沉凝,忙道:“参军,可是梁帅不满意大郎?”

    “阿耶最是守信重诺,怎会对大朗不满?”

    梁二挑眼。

    “那就好,那参军这是……”周小六松了口气,但见梁二脸色似乎并没有好转,不由奇怪。

    “契丹要进犯了,”梁二淡声道。

    “什么,”周小六跳起来道:“参军,属下请战。”

    梁二斜眼,“我这样,你请什么战?”

    周小六一梗,道:“不然属下带几个兄弟先去檀州打前站?”

    “行,”梁二呵呵,“你去跟阿耶说吧。”

    周小六顿时蔫了。

    他们是梁二麾下属军,主将不行,他们这些属军没理由先走。

    梁二招手,示意周小六到跟前,搭着他肩膀起身,道:“所以,你就盼着我早点好,这样你们也能早点出关杀贼。”

    周小六咧嘴,蔫蔫应是。

    “不过这样也好,”梁二道:“前些日子你们着实散漫了些,趁着这点时间,你赶紧把人召集起来,你和郑三负责训练,把丢了的功夫赶紧捡捡,别等到大兄来了,给我丢人。”

    周小六赶忙应是,扶他坐到榻上,道:“中郎将几时能来?”

    梁二挠挠鬓角,含糊的道:“军情紧急,应该不会太慢吧。”

    周小六一听,再不敢耽搁,忙出去寻人操练。

    时近傍晚,柳福儿一直没能等来要等的人,便只能去梁二那里。

    看到柳福儿,梁二笑呵呵道:“阿耶答应你我婚事,只是需得等战事停歇。”

    柳福儿咬牙,“谁跟你说这个了。”

    梁二装傻,“不然呢。”

    柳福儿一甩头,直接往外走。

    “你去哪儿,”梁二急忙去扯她。

    柳福儿冷笑,“我去哪儿还用不着你管。”

    梁二见歪不过去,只好道:“边关战事将起,你等我打完这一仗,我便送你出关,这样行了吧?”

    “当真?”

    鉴于梁二几番扯谎,柳福儿对他的信任已经降低到水平分以下。

    “当真,”梁二举手发誓,“我保证。”

第九十九章 他乡遇故友

    柳福儿定定看他,没有吭气。

    梁二又道:“此时定然已经下了车船管制令,便是有角符也不能出行,我就是想帮你,也无法。”

    柳福儿磨牙。

    心知他就是故意拖到这时,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冷淡的道:“但愿你言而有信,”便无视梁二的频频点头,径直拂袖而去。

    待到柳福儿走远,梁二才轻吁口气,塌下一直紧绷的肩膀。

    总算是顺利蒙混过去。

    如此又过半月,妫州郡守据城自立。

    梁二得知大怒,立刻张罗去檀州。

    周小六进言:“参军,要不还是等一等吧,中郎将不是传信,这两天便会到了吗?”

    梁二瞪眼:“阿耶此时三面受敌,我怎能在此干耗?”

    周小六嗫嗫,心知自己劝不住他,便只能让谷林多带些草药,有备无患。

    次日,天才刚蒙蒙亮,骑兵们整装待发。

    周小六环顾一圈,发现少了柳福儿,便道:“参军,大郎不跟着吗?”

    梁二道:“战场残肢四散,血光横飞,就她那个小胆,去了还不吓得夜夜不得安枕?”

    “可是,”周小六还想再说,梁二抬手止住,道:“再说军帐之内不好留她一个娘子,还是让她呆在这里好了。”

    他健臂一挥,示意骑兵们进发。

    周小六小声道:“可是大郎聪明,鬼点子又多,有她在,可是能省好多少事呢。”

    身边响起沉重的甲胄摩擦以及马蹄踏步的声音,他的嘀咕才出口便被淹没其中,只有他自己知道说了什么。

    郑三从后面过来,见他还扯着缰绳不动,便挥了挥鞭子,示意他赶紧跟上。

    周小六转头,见长长的队伍就只剩个尾巴,余下的都已跟着梁二往前进发。

    “哎,我说,等等我,”他一甩鞭子赶上,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太阳高起,柳福儿一觉好眠。

    当伸着懒腰打开窗子后,她有些诧异。

    平日里喧嚣热闹的校场变得安静极了。

    她伸出脑袋去看,空旷的校场空无一人,只余几片落叶随着秋风起起伏伏的飘过。

    柳福儿披上披风出门。

    负责官驿的小吏见她,忙堆笑的迎上来,“敢问郎君想要去哪儿?”

    柳福儿转眼看四周。

    平日进出不断的骑兵们此时一个都不见,本就不大的官驿空落的可以。

    她表情微冷,“梁参军呢?”

    小吏干笑,道:“参军接到命令,出城了。”

    “去哪儿了,几时回来?”

    柳福儿的声音冷得几乎结冰。

    想也知道,梁二这个混球趁她睡觉,偷偷开赴边关了。

    “这个,我不知,”小吏声音颤颤,后脊梁一阵发凉。

    柳福儿冷哼,折身回房。

    小吏步步紧跟,当看她快速收拾包袱,顿时额际冒汗。

    “郎君,你万万不能啊。”

    柳福儿才懒得理会,她将东西打成小包,背起来要走。

    小吏扯了他袖口,滴泪横流:“郎君,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参军走前已经下令,若他回来看不到你,便会禀明郡守,让我回家吃自己,到时我一家老小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柳福儿恼怒磨牙。

    梁二这是抓准了她的弱点,以旁人要挟他。

    小吏见有效,便再接再厉,道:“边关本就苦寒,战乱一起,米粮价格惊人。若我没有这差事,我那三个孩儿就只能插草卖身了。”

    柳福儿停下脚,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走就是了。”

    “多谢郎君,”小吏感激道:“我帮郎君把包袱送回去吧。”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柳福儿瞧他手背上的水渍,咧嘴。

    小吏呵笑,跟在柳福儿身后,边走边掏帕子把脸手收拾干净。

    放好包袱,柳福儿又往外去。

    “郎君可是要去外面逛逛?”

    “我这里地头最熟,不如我带郎君去,如何?”小吏急忙跟上。

    柳福儿站定,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留下,就不会出尔反尔。”

    小吏干笑,在袖子里摸了会儿,递上个荷包。

    柳福儿挑眉。

    小吏道:“我俸禄微薄,身上就只有这么多,还请郎君莫要嫌弃。”

    “这个就不用了,”柳福儿把荷包推回去,道:“我只是出去走走,不会买什么东西。”

    “这样啊,”小吏收好荷包,见柳福儿往外行,便道:“郎君,你若要买,就与他们说,可来官驿找山馆吏。”

    柳福儿摆了摆手,出了官驿。

    立在宽敞的官道之上,柳福儿循着人流一路往北,很快来到一个热闹的坊市。

    坊市的道路很宽,两旁的店铺和路旁的摊贩在不停的叫卖,米铺、杂货、生铁、绢行,各式各样的招牌悬挂在外,热闹繁华不逊与蜀地。

    柳福儿转着眼睛,边走边看,发现这里不单单有唐朝人,还有突厥、契丹人,甚至还有些她不知道的人种。

    柳福儿呵了声,看来边关还挺繁华,那位馆吏便是不做那差事,在别处也能谋生。

    她谢过几位打算引她入楼,喝浆听曲的酒水博士,回到官驿。

    没等进门,就看到山馆吏候在门边,连连踱步。

    看到柳福儿,山馆吏大喜过望,“郎君你可回来了,适才阜头来讯,说有人要来拜访参军与你呢。”

    “谁呀,”柳福儿诧异。

    她在这儿可不认识什么人。

    山馆吏摇头。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馆吏,那些事情旁人是不会跟他说的。

    柳福儿点头,道:“可否请山馆吏帮忙备些浆水?”

    山馆吏赶忙点头。

    柳福儿回了屋里,洗了个把脸,才刚收拾妥当,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柳福儿侧耳一听,听出其中一人应该是司空八郎。

    她不由露出一点笑意,起身去门边。

    宽阔的廊道里,山馆吏在前引路。

    其后,司空八郎与一面容刚毅,线条有些硬朗的男子并肩而来。

    “八郎,”柳福儿笑着拱手。

    “大郎,”司空八郎眼前一亮,大步过来。

    “你是跟着押粮船过来的?”

    柳福儿淡笑着问道。

    “什么,”司空八郎道:“我可是专门负责押运粮船的。”

第一百章 梁家军危矣

    “真的,”柳福儿抿嘴浅笑。m.www.uu234.net

    “当然,”司空八郎抬头挺胸,余光瞄见旁边男子,忙道:“忘了与你介绍,这位是梁中郎将,二郎的大兄。”

    “柳大见过梁中郎将,”柳福儿拱手一礼,目光极快的一睃。

    论长相,与梁帅没有多少相似,倒是气质如出一辙的铁血硬朗。

    “柳郎君,”梁大郎拱手的同时也在打量柳福儿。

    同船一路,他可是没少听司空八郎说起这位,现在一见,倒觉聪明尚需再看,这身板却实在单薄瘦弱了些。

    三人转入屋内,落座之后,山馆吏便送来浆水。

    润过嗓子之后,柳福儿道:“八郎,之后你有何打算?”

    “边关告急,我打算去那儿帮忙,顺便长长见识。”

    “这样,”柳福儿笑着拿了杯子,抿甜浆。

    梁大郎见柳福儿神情淡淡,便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多少男儿心生向往,莫非大郎不做此想?”

    “我?还是算了。”

    “我胆子小,怕见血,又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杀敌什么的,怕是无能为力,”被点名的柳福儿干笑着答道。

    梁大郎微微皱眉,有些失望。

    司空八郎凑到近前道:“上阵杀敌自有骁勇的将士,你脑子活,在后面出谋划策就是。”

    柳福儿抿嘴,没有吭气。

    梁大郎只一眼,就能猜出,八成就是因为柳大郎不想去战场,兄弟义气的小弟才放弃这一强劲臂助,独自去边关。

    他沉吟片刻,道:“大郎,我并非定要强人所难,只是妫州此番自立实在突然,边关又有契丹虎视眈眈,咱们这边粮草有限,经不得消耗。”

    他起身道:“柳郎君,还请你看在二郎的交情上,助我一臂之力,将妫州尽早拿下。”

    柳福儿转眼看他,半晌她道:“我可以帮你。”

    梁大郎大喜。

    柳福儿道:“但是我有条件。”

    “你说,”梁大郎忙道。

    柳福儿浅笑,“收复妫州,你给我角符和船,放我南下吗?”

    “当然可以,”梁大郎满口答应,心里却在奇怪。

    听司空八郎所言,他与二郎交情甚笃,要船南下,也不过是二郎一句话的事,他又何必特地拿出来说。

    “行吧,事不宜迟,那咱们这就走吧,”柳福儿起身,笑吟吟的道。

    梁大郎答应着,看司空八郎。

    却见司空八郎已喜滋滋的站到柳福儿跟前,并往门口行去。

    山馆吏看着柳福儿与他们一同前行,急得不成。

    柳福儿笑道:“我随梁中郎将一同北上,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

    “哪里哪里,郎君客气。某祝诸位一路顺风,”山馆吏看看一同出来的梁大郎,笑呵呵的作揖。

    柳福儿笑吟吟的摆手,目光清扫,见梁大郎眉宇舒展,不由轻笑着出了官驿。

    此时阜头上的粮船已将随军的粮食清点出来。

    趁着整军,柳福儿找到梁大,道:“中郎将,在下四肢不勤,实在无力策马,恳请中郎将为我备一马车。”

    梁大很痛快,立马让人弄来辆两马并驾的宽厢花开富贵缎面的平顶车。

    瞧着这辆华丽非凡的马车柳福儿有些惊讶。

    梁大解释道:“军务紧急,实在耽搁不得,这是郡守帮忙寻来的。”

    柳福儿了然,八成是郡守把自家马车贡献出来了。

    她上了车子,推开造型精致的小门,发现里面竟然是分里外两间。

    前面可跪坐小酌,后面有铺设厚厚毛垫的卧榻,以供歇息。

    司空八郎挪蹭过来,道:“大郎,这车这么大,你一个人坐着很闷吧。”

    柳福儿翻了个白眼,道:“要坐就上来,别婆婆妈妈的。”

    司空八郎嘿嘿笑着,爬上车,顺带把仲六也带上来,并道:“他伤才刚好,太颠簸不好。”

    说着,他将嵌在车板下的小桌弄上来,不知从哪儿摸出壶甜浆,倒好了,赶忙送到柳福儿跟前,在厢板上敲敲打打,很快拿出匣点心。

    柳福儿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正觉得饿,便也没客气,没多会儿便解决半匣子点心。

    仲六等柳福儿歇了手,便适时递上湿帕子。

    柳福儿顺手将洒落的碎渣子收拾干净,才道:“那个妫州郡守,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司空八郎答着,反手撩开车窗帘,探头出去,喊:“中郎将。”

    “怎么了?”

    少顷,经人通传,赶赴过来的梁大与马车并驾齐驱。

    大约是同船之时,两人相处不错,司空八郎半点也不见外的道:“不知妫州郡守是怎样的人?”

    梁大望了眼车里,只影绰的看到柳福儿的轮廓。

    他想了想,从马上下来,示意跟来的将士将马带着。

    司空八郎赶忙挪去后面的门打开。

    柳福儿歪头,只见梁大几步助跑,一个纵跳便直接跳进车厢。

    柳福儿往边上让了让,给身材高大的梁大腾出更多的空间。

    司空八郎关上厢门,又赶紧凑过来。

    仲六倒了杯甜浆,摆到梁大跟前。

    梁大抿了口,才道:“据说妫州郡守乃是琅琊王氏之后,因其少时才思机敏,被卢氏前任郎主欣赏,将膝下小女许之,后汲营多年,才在前几年得了郡守一职。”

    梁大说完,便看柳福儿。

    司空八郎摩挲着下巴,道:“琅琊王氏,没想到竟然还有族人活下来呀。”

    据传闻,前朝时,琅琊王氏被政敌打压,几乎灭了族呢。

    柳福儿不知这些辛密,只凭着两人语气,连猜带蒙,估计王郡守是个落魄世家子,这个卢氏应该是个比较厉害的家族,便道:“中郎将可知,王郡守自立之后,卢氏的反应?”

    既然是落魄的,自然没有家族可依,想来王郡守的凭借的是卢家。

    时下的家族都是划地而出的,一般来说,只要是圈出来的,不论地或是人,就都属于哪个家族。

    如果卢家是望族,那么可以想见,他们手里握着的人必定不少。

    梁大摇头,道:“估计是在围观,但若我们不能尽快将其拿下,卢氏见有机可乘,带弟会很快就有行动。”

    梁大将桌上的三个杯子呈三角状环绕在点心匣子外围,后点着其中两个道:“卢氏在幽州与涿州势力不小,”他又指着另外一个道:“若他们与妫州联合,”他点了点中间的点心匣子,“梁家军危矣。”

第一百零一章 谁说我要进城啦~

    “如此,就打破他们联合,”柳福儿道:“历经千百年还留存下来的世家,最在乎的莫过于家族名望。”

    她道:“还请中郎将请示梁帅,若能请皇王颁布诏令最好,要让幽州涿州等地的所有人都知道王郡守所为,不齿他所为。”

    梁大挑眼看柳福儿。

    如此就可斩断卢氏与妫州之间的联系,便是卢氏想要暗中活动,怕也要思忖再三了。

    梁大看了眼司空八郎,含笑从袖中拿出一道明黄卷轴递过来。

    柳福儿不明所以。

    梁大道:“这便是你所说之物,只是我本打算征讨之时,与阵前诵念的。”

    他将头探出窗子,道:“命前方就地休整,一刻钟继续赶路。”

    一直跟在车边的兵士得令,分别去前后两边传达指令。

    车夫也吆喝着将车停下。

    梁大就地将圣旨誊抄出两张。

    待到墨迹干涸便给车外的兵将,道:“车二,邓乙,你二人速速转幽州与涿州,请郡守将圣谕贴遍城中所有坊市,并鸣锣诵读。”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就在那里监督,务必保证圣谕家喻户晓,让所有人都知道。”

    车二和邓乙领命,又将纸折好,塞入怀中,便策马而去。

    梁大笑问:“之后还要做什么?”

    柳福儿沉吟片刻道:“朝廷积弱并非一朝一夕,王郡守驻守妫州多年,却又为何在此时心生反意?”

    梁大眉目一凛,想到某个可能。

    与他相比,柳福儿就显得淡然多了,“显然,除开卢氏,他定然还寻了其他靠山。”

    “是契丹,”梁大眸色深冷。

    柳福儿点头,道:“我建议,组织一只贩货商队前往妫州,中郎将领兵驻扎城外,施以威压。”

    她道:“如此便可促使他冒险与契丹联系。”

    “待到拿到证据,中郎将可以与商队里应外合,将郡守盘踞在妫州的势力彻底清剿,当然如果能够无声无息,那就最好。”

    “好主意,”梁大一顿,有些意动,“但卢氏那边?”

    “卢氏那边不必担心,”柳福儿笑道:“只要中郎将握有王郡守通敌卖国的书信,卢氏即便再不满,也不会在明面表露什么。”

    “况且,若梁帅和二郎能顺利击退契丹,将边关牢牢守住,卢家又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或许明年的军粮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她端着茶杯,喝甜浆。

    细瘦的手腕间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就依你所言行事,”梁大拍板之余,不禁在心里喟叹。

    阿耶常说,人不可貌相,他是见识了。

    今天之前,他是绝不会想到,就这么个弱不禁风,他一拳就能揍倒一串的书生,谈笑间,却能翻转一个城郡,乃至一个族群的命运。

    不得不说,小弟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马车悠悠,柳福儿跟着晃悠一会儿,便有些困了。

    梁大很识趣,立刻从后门跳出去。

    柳福儿挪蹭到后门,关上车门,又拉上可以隔开车厢的竹帘,抱着毛茸茸的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歪着。

    司空八郎蹭到竹帘跟前,道:“大郎,我跟你去妫州城吧。”

    柳福儿困得迷迷糊糊,只求速睡,便道:“随便你。”

    司空八郎大喜,忙拍胸脯保证,“大郎,你尽管放心,这种事就交给我。”

    柳福儿把脑袋缩了缩,转过身继续睡。

    待到一觉醒来,夕阳已将沉。

    她伸了个懒腰,来到前面车厢,见司空八郎正跟仲六低声嘀咕着什么。

    她听了两句,竟是在为了两个铜板磨牙。

    柳福儿倒了杯甜浆,一口干了一半,道:“你们在干什么?”

    仲六扭头,道:“郎君在学怎样讨价还价。”

    柳福儿转着酸痛的脖子,道:“学那个干嘛?”

    “自然是随你去妫州城啊,”司空八郎挪蹭过来。

    柳福儿惊讶,“谁说我要去?”

    司空八郎眨巴眼。

    柳福儿道:“不是你们说的吗,凡事只让我出谋划策便好。”

    “你不去啊,”司空八郎显得很是失望。

    柳福儿坚定摇头。

    开玩笑,那城里全是王郡守的人,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还不得被人直接包圆。

    她就是想要混艘船而已,没必要豁出命去拼吧。

    再说梁家军个个能干,她一个弱弱的小娘子还是留在马车里,静等结果就好。

    “可是,”司空八郎吭哧道:“刚才,我已经跟中郎将说了,我会和你负责带队进城。”

    “什么,”柳福儿眼睛蓦地瞪大,声音提高八度,“谁让你帮我做决定的?”

    司空八郎缩了缩肩膀,小声道:“早前我跟你说,你不是说随便嘛。”

    柳福儿皱眉,冥思苦想。

    她记得半睡半醒时,司空八郎似乎是跟她说了什么,可她是怎么回的呢?

    司空八郎小心挤过来,殷勤的给柳福儿倒了杯甜浆,道:“大郎,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不然我心里总是毛毛的。”

    “司空郎君,再过两年你就及冠了吧,”柳福儿斜他。

    又不是小孩子,凡事量力而行就是,干嘛逞能啊。

    司空八郎干笑,只用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看她。

    仲六实在耐不过,便道:“柳郎君,你就帮帮郎君吧。”

    他道:“为了弄这两船粮,郎主费了好大力气,有些还是花高价买来的。临行前,郎君跟郎主做了保证,此番定会出成绩,给族里的其他人看。”

    “好吧,”既然事情与她脱不开,那就只能接下。

    柳福儿叹了口气。

    转眸就见司空八郎精神抖擞,忙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司空八郎连连点头,道:“放心吧,我已经跟仲六练好了,凡事都有我,不用你费唇舌。”

    柳福儿啼笑皆非,做大生意岂会在乎锱铢。

    不过想想他的积极,她还是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入夜,队伍下了官道,就近驻扎。

    秋夜寒风乍起,柳福儿才一出车子,就立刻哆嗦着回去。

    司空八郎也冷得不行,但他还是强撑着弄了个手炉,又让仲六弄了个炭盆进车里。

    梁大不知从哪里弄来两捧栗子,让人送来。

    柳福儿笑呵呵的道谢,将栗子扔到炭盆里,边烤火,便静等栗子爆裂开口。

第一百零二章 人傻钱多,欢迎来宰

    翌日,大军开拔,待到距离妫州几十里之时,梁大带了精心挑选的二十名兵士过来。顶 点 X 23 U S

    “八郎,大郎,这些人,你们看可行?”

    梁大笑呵呵,虽是问两人,目光却一直在看柳福儿。

    柳福儿看了几眼,连连摇头。

    “不行吗?”

    梁大道:“这可都是我煞费苦心训练出来的猛将,个个以一当十。”

    兵士们闻言,都挺起腰杆,恨不能在脑门上刻着我最棒,不选我,是你的损失。

    柳福儿睃了一圈,将心思尽览。

    “不是不行,是太好了,”她道:“中郎将,你看看这些勇士,个个孔武有力,目露精光。以我的了解,就是淮南徐家精心养起来的护卫,百个里也寻不出一个这样的。”

    她面带无奈的摊手,“我们就只是寻常商人,即便有些铜臭,有些关系,可地位在那里,如何能养得出这样护卫?”

    柳福儿不着痕迹的吹捧让梁大以及那些兵士均眉眼带笑。

    梁大道:“那你说什么样的,我这里的人随便你挑。”

    “不用挑,”柳福儿道:“只要低眉顺眼,丢进人堆里都寻不出的那种。”

    “这好办,”梁大转头,睃了一圈,道:“车大,你来。”

    车大脚下轻飘的走了过来。

    梁大道:“你瞧他如何?”

    柳福儿端量一圈。

    人灰扑扑的,像是才从灰里拎出来的,身形有点单薄,眉眼往下耷拉,一副深受生活拖累的模样。

    梁大还道:“你别瞧他这样,他可是我手底下最出色的的哨。”

    “就他吧,”柳福儿没等他推荐完就直接拍板,又道:“照着这样的再来几个,再来些皮肤细嫩,面容清秀的。”

    梁大抽了抽嘴角。

    要是随便就有好几个还能叫最出色的的吗?

    再有清秀细嫩是什么鬼?

    又不是去做面首。

    梁大拧着眉头去挑人。

    秋风阵阵吹来,柳福儿缩了脖子,紧紧围在脖领上的镶毛,一头钻回温暖车里。

    司空八郎紧随其后,柳福儿扭头道:“你不跟过去看看。”

    “中郎将心里有数,”司空八郎哆嗦一下,赶忙凑到炭盆边。

    差不多两刻钟,梁大带着重新挑过的人选过来。

    这一回大抵都是身量细瘦,面色微白,就连说话都带着软软的哝音,乍一瞧倒真有几分长在淮南水乡的模样。

    柳福儿笑着颔首,道:“还请诸位换了衣裳,咱们这就出发。”

    兵士们转眼看梁大,见他并不反对,便脱了甲胄,将里面的衣裳紧了紧,来到马车后。

    柳福儿摩挲几下下巴,又道:“中郎将,给我们些瞧着健壮,其实却不实用的马吧,另外弄些上好盐巴和锋利点的匕首。”

    “那种没有,”梁大道:“不然我给你将要到退役年限的老马吧。”

    “也行,”柳福儿点头。

    梁大让人去准备,又道:“我会派哨守在城门外,若有不妙,立刻出城,我会接应你们回来。”

    说罢,他拱手,神情郑重:“柳郎君,拜托了。”

    柳福儿回礼:“中郎将,咱们过些时候见。”

    马匹很快前来,随即车子便晃悠着离开队伍。

    柳福儿转眼看司空八郎,道:“你这身衣裳太华丽,换毡吧。”

    “不要吧,这里靠近边地,不会管那么严的。我好歹也算商队首领,怎么也该着裘吧,”司空八郎可不想挨冻,忙软语打商量。

    “也行,”柳福儿想了想,从后面寻出一兽皮织就的披风搭在身上,将他露在脖颈之处的镶毛遮了个严实,道:“从现在开始,你姓王。”

    司空八郎呆了呆,问:“为什么?”

    柳福儿睨他,“你做坏事习惯留自家名号?”

    司空八郎:“……”

    车子碌碌,行了差不多半天,终于来到城门处。

    司空八郎手持梁大紧急让人弄来的过所来到城门边。

    因这梁大弄来的手续不错,没费多少事,守城的兵士就放他们进去。

    车夫赶着车子来到妫州城里最繁华的坊市,寻了个装饰华丽,相对得也分外热闹的酒楼。

    负责迎客的酒水博士见车子停下,忙不迭的从屋里奔出。

    仲六轻快的从车上跳下来,搭好脚凳,便恭谨的立在一旁。

    柳福儿从里面出来,立在车辕环顾一圈,步履悠然的走下。

    “郎君,”酒水博士忙不迭的迎来。

    柳福儿淡淡一挥手,止了他话茬,手腕轻扬,将车帘拂开,将头戴玉带,身着双色遍地菊锦缎圆领长袍的司空八郎请了出来。

    酒水博士眼尖,一眼瞧见司空八郎袖口间的狐裘短毛。

    只看那毛色,酒水博士就是一喜。

    没想到,这次接待的客人竟然这么有实力,想来赏钱也不会少。

    柳福儿抬臂,等司空八郎扶着走下马凳,才与仲六立于身后。

    “这位贵人,”酒水博士银钱的躬着腰道:“小店后苑有一幽静别致院落,亭台小桥,俱都十分典雅,很具江南风情。”

    司空八郎略一皱眉。

    柳福儿忙道:“那些个景致看都看腻了,给我们换个更新鲜有趣的。”

    酒水博士忙躬身道:“如此,贵人可就来对地方了,本酒楼有整个妫州城都数得着的豪华居所,前院设有小型的狩猎区域,可狩猎,可篝火设宴,若是贵人高兴,还可以搭设帐篷,可席地可卧高榻,其后还有典雅精美的大屋,里面装饰都是最时新的,保管让贵人满意。”

    柳福儿侧头,看司空八郎眉目稍展,便道:“既如此,还不带路。”

    酒水博士连连答应,带着众人往里行。

    走了小半刻,众人来到一片足有两个校场左右大的小草原上。

    酒水博士指了掩映在造型别致树障后的屋舍,道:“那边便是大屋,贵人看想要在哪儿歇息。”

    柳福儿瞄了眼草原,商量道:“郎君,一路车马劳顿,还是先歇一晚,明日再行酒宴吧。”

    司空八郎适时的露出疲态,点了点头。

    柳福儿便道:“劳烦给我们多多的备柴草,我们要烧热水。”

    “没问题,”酒水博士道:“我这就吩咐人搬来。”

    柳福儿笑着点头,与司空八郎往里行去。

    仲六探手袖口,捏出个荷包,递了过去。

    酒水博士一捏,竟然是硬硬圆圆的,一搓还特别的滑溜。

    是产自南边的上好珍珠。

    酒水博士心口一阵急跳,好容易才忍下兴奋,恭送仲六与其他人进去,便急忙忙奔去前院跟掌柜报信。

第一百零三章 醇酒美人乐逍遥

    短暂的休整过后,柳福儿拖着泡得酸软的身体来到正房。m.www.uu234.net

    司空八郎懒洋洋的倒在坐榻上,捏着装着热浆的杯子悠悠的喝。

    仲六将趁着这段时间打听出来的妫州城的富商名单递上。

    柳福儿看了几眼,便搁在司空八郎跟前,而后寻了个地方,喝两口热浆,感觉舒坦了,才道:“你抽空把帖子都写出来,明天一早让人都送出去。”

    司空八郎瞄了眼,上面没有一个出身世家,便道:“不用了吧,我们不是要做盐铁生意吗?他们应该没有能力接吧。”

    要找也该找城郡府,或者在这里暂居的卢氏族人啊。

    柳福儿斜他,“我们是生面孔,你觉得没有这些人引荐,那些跟郡守挂上钩的商人会轻易的信任我们?”

    “好吧,”司空八郎坐起来,让仲六拿来笔墨和厚厚一叠帖子,提笔开始奋战。

    柳福儿道:“你且记着,一旦那些问起家世,你需推脱几次,再半遮半掩的透漏族兄在徐大跟前当差。”

    她道:“徐大跟前有个领队就是姓王。”

    司空八郎哦了声,这才明白为何她早前给自己改姓王。

    交代完事,柳福儿干了甜浆,满意的回去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柳福儿伸着懒腰,推开窗子。

    车大无声无息的来到窗边,低声道:“柳郎君,我带着兄弟们去郡守府看过。那里戒备森严,轮岗很频繁,若想潜进去,尚需要时间。”

    柳福儿点头,对这一点倒也不意外。

    王郡守才刚自立,肯定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待到诏令一事,与梁大带兵压境的事情传来,他就会更加紧张。

    待到他撑不住,开始向外求援,才是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

    柳福儿道:“这两天摸清楚路数就行,暂时还不急着行动,累了一晚,早些歇着吧,晚些时候这里可就不能这么安静了。”

    车大点头,悄无声息的走了。

    柳福儿探头,瞄了瞄他脚底。

    梁大推荐果然靠谱。

    这人就连平常走路也跟猫似的。

    中午过后,酒楼里开始热闹起来。

    仲六叫来酒水博士张罗酒宴一事。

    待到太阳偏西,受邀的商人们络绎到场,宽敞的草原很快被人潮填满。

    柳福儿本来还打算过去帮忙,可是看到随之而来的莺莺燕燕,她当机立断,回屋睡觉。

    司空八郎饬得水光溜滑的出来,正巧瞧见厢房晃动的帘子。

    他过去叩门,道:“大郎,你不随我去?”

    “不了,”柳福儿声音懒懒,一听就睡意十足。

    司空八郎摇头,只得自己去前面。

    小草地上。已经落座的众人见设宴主人来了,纷纷起身寒暄。

    司空八郎快速回忆了下杜五的德行,表情淡淡的走了过去。

    商人们热情凑过来的脚步微微一顿,面上带出些迟疑。

    司空八郎来到主位,矜贵温雅的拱手道:“感谢诸位莅临,某初来贵地,许多事情尚需请教,还请诸位多多帮衬。”

    商人们见司空八郎说得客气,面上重又挂起笑容,纷纷说哪里哪里,互相帮衬一类的话。

    司空八郎略一抬手,请众人入座。

    一早候在侧的胡女纷纷来到桌案旁边,将醇香的美酒倒入快要烧红了的铜锅里,待到烧开,手臂微转,将酒斟入杯里。

    “干杯,”司空八郎端起杯,修长的手指白皙细滑,姿态温文优雅。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揣度几分。

    司空八郎仰头,将酒喝下。

    略微烫口的酒液顺喉而下,将侵入身体的冷意顷刻间驱走。

    众人见状,也忙跟着干了。

    司空八郎清楚,要说诗词他是拿手,可要说到生意,他就是个生手,只几句可能就会被识破。

    于是乎,他拿出昔日纵横酒场的风范,文雅又不失礼仪的一杯一杯再一杯的劝酒。

    如此几轮,大家都有些微醺。

    场地周围,篝火已经点燃,温暖通亮的火光打在脸上,柔化了白日的锱铢必究,也淡化了大家的生疏和距离。

    场地边缘,一声低沉的羌笛突然响起,羯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商人们微讶了下,便想明白。

    边缘处,一队打扮清凉,身段窈窕的胡女们踩着急促的鼓点妖娆而至。

    轻飘的裙摆随着她们的舞姿,与夜风中轻扬,划着精美的花纹的披帛在火光中折射着光泽,悠然的飞舞。

    在场的男人们俱被这一绚丽吸引了目光,有些还不自觉的随着羯鼓,微微摇摆身体。

    胡女们见机,便摆着腰肢,如暗夜精灵,摇曳着来到这些人身边,或邀请同舞,或落座对酌。

    一时间,整个场地都变成歌舞升平的场地,女人的娇笑与男人的肆意交织在一起。

    上首位,司空八郎推开试探凑来的胡女,自斟自饮。

    一直候在边上的酒水博士见状,不由忐忑。

    他搓了搓手,去寻仲六,表示可以请掌柜出面邀城里最为当红的梦姬过来。

    仲六开始还很无所谓,可是听说梦姬时常会被请去郡守府里赴宴,才重视起来。

    打发了酒水博士,仲六立刻禀告司空八郎。

    司空八郎精神一振,道:“人什么时候到?”

    “说是很快,”仲六道。

    司空八郎拢了拢袖袍,拿出世家子的风姿,道:“如何?”

    仲六笑着点头,“极好。”

    司空八郎微勾嘴角,慢慢的啜酒。

    没多会儿,酒水博士急忙过来,悄悄与仲六示意,已经安排妥当。

    少顷,一声幽幽琵琶音透过鼓点,与夜空回荡。

    司空八郎微一挑眉,看向场下。

    院门口,一身着浅白衣裙的梦姬娉婷而来,丰腴白嫩的手指轻捏琵琶琴头,另一只则似有若无的划过琴弦。

    场内,鼓声小了许多,羌笛也转为情意缠绵。

    梦姬美眸半眯,步步来到司空八郎的案几之前。

    司空八郎微微后仰,挑眼看她。

    梦姬浅浅一笑,腰肢一扭,手指猛地一拉,铮音突现,羯鼓顿时应和着高昂起来。

    梦姬脚下轻点,人如随风摇摆的花枝,吐芳之余,还散发着她独有的娇艳。

    众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唯有司空八郎歪靠着案几,闲闲的看。

    梦姬微一咬牙,侧眸示意。

    酒水博士立刻明了,命人推来大鼓。

第一百零四章 我们真的没什么!

    梦姬足间轻点,将履蹬掉。www.uu234.net

    将白生生的脚丫踩在只有一层薄草的地面上。

    而后,她急弹琵琶,在声音将散未散之时,用力一抛。

    琵琶甩着抛物线,落入司空八郎怀里。

    司空八郎微怔,询问的看向梦姬。

    梦姬柔媚一笑,将搭在外面的那层衣衫扯下,一抛。

    衣衫轻飘,散落地上,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梦姬的内里,除开颤颤束在胸口的襦裙,就只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覆在手臂之上。

    梦姬轻拢薄纱,雪白圆润的手腕微转,精心保养的手指抚上衣襟,与半遮半掩,闪烁着细腻柔光肌肤相触,在经过系在胸口的绳结时,她轻轻一顿,大大的眼眸若有似乎的扫了一圈,指尖沿着布料缓缓落下。

    所有悄悄提气的商人都轻轻一叹。

    梦姬轻笑,风情无限的大眼微挑,将视线落在司空八郎身上。

    司空八郎淡笑,一手操着琴头,一手轻拨琴弦。

    琴音一起,梦姬便轻点足尖,竟就这么赤足舞了起来。

    司空八郎呵笑,手指陡的一快。

    欢快的乐曲与他指尖雀跃的飞出。

    梦姬莞尔,忽的与地面跃起,薄薄的轻纱在火光里似有若无的浮动,脚尖却在瞬间磕了下鼓皮,以鼓声接上琵琶的尾音。

    司空八郎挑了挑眉毛。

    梦姬浅笑,足跟频频敲着鼓皮,应和。

    后面大屋里,瘪着肚皮被冻醒了的柳福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她披上厚厚的毛大衣来到外间,却发现案几空空。

    这时,她才想起,酒楼都为了这场宴会忙碌一天,厨下根本就没准备其他糕饼。

    肚子叽里咕噜的不停抗议,柳福儿无奈,只得出门觅食。

    不想才开门,抬眼就见一黑影。

    “谁,”柳福儿浑身一紧。

    “柳郎君,是我,”黑影走到被灯光照耀的地方,圆圆的脸上露出喜庆的笑:“车军史说,今晚太乱,怕有人酒醉乱闯,让我二人守在这里。”

    说话间,又有一人来到他边上。

    瞧着两人呲出来的白牙,柳福儿反倒安心许多。

    她看了眼几乎照亮半边天的火光,道:“有吃的吗?”

    “有,”圆脸道:“前面在烤全羊,我给郎君切些过来。”

    柳福儿点头,道:“顺便拿些酒来。”

    迎着两人目光,她笑道:“这种天气,喝几杯才能暖和。”

    两人瞄了眼她单薄的身子板,很快把东西置办齐全。

    柳福儿将酒舀入铜锅,问:“要不要一起?”

    两人同时摇头。

    “那就吃点肉,”柳福儿将肉分出两碗,等两人坐定,便自斟自饮一杯。

    感觉身上暖和了,才道:“两位怎么称呼?”

    “我姓孟,家中行二,”大约见柳福儿没有什么架子,圆脸的兵士笑呵呵道。

    “他们都叫我高大,”另一个也跟着。

    柳福儿端量明显比孟二小一圈的高大,呵呵。

    宵夜过后,孟二和高大继续守夜。

    柳福儿摸摸滚滚的肚子,挪去漱口,而后决定进行最消耗能量的事情。

    睡觉。

    一夜好眠,清早起来,柳福儿习惯性的打开窗换气。

    正想出去,就见一身着浅白长裙的女子翩然走过。

    柳福儿眨巴下眼,赶忙冲出来,道:“那人是谁?”

    高大回:“昨晚跟郎君一块回来的,听说是这里当红的胡姬。”

    柳福儿瞠大眼。

    有没有搞错。

    她是让是司空八郎搞好关系,但这并不包括这方面。

    柳福儿阔步的来到正房,一脚蹬开虚掩的门板。

    “大郎,早,”司空八郎正披着被子,从榻上起来,感觉冷风嗖嗖吹进们来,他哆嗦着挥了下手,便几个箭步,窜到床上。

    “你给我起来,”眼见他缩成个球,就要睡去,柳福儿将他身上的被子扯开,道:“我问你,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司空八郎抖了抖,捞起边上散开的被子,顾不得上面散发的淡淡香气,一头钻了进去。

    柳福儿瞪着眼睛,用力磨牙。

    司空八郎想了会儿,估计柳福儿是看到梦姬,便道:“昨晚喝得太晚了,梦姬的住所又离得太远,我就留她在这儿了。”

    柳福儿抽抽嘴角。

    要留宿,这酒楼有得是地方吧?

    “你别误会,我们没什么的,”对上柳福儿怀疑的视线,司空八郎赶忙解释。

    柳福儿呵呵,眼睛斜斜。

    深更半夜的,一个酒劲上头,一个美貌妖娆,共处一室,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发生?

    大家都是老司机,一夜**什么的,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

    “你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怎么可能,我的嘴可是很严的,而且我们根本也没发展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啊,”司空八郎瞪大眼睛。

    柳福儿松了口气,扔下被子,道:“那就好。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她出了正房,体贴的把门带上。

    司空八郎盯着门扉,磨牙。

    他正当少年,精力充沛得很,就算真的这样那样一个晚上,也不会累得贪睡不起的好吗?

    仲六从门外进来,见司空八郎两眼晶亮,便道:“郎君,灶上煮了米羹,我这就端来。”

    “不要,拿我刀来,”司空八郎从床上跳起来,换上胡服,抄起仲六递上的佩刀,气冲冲出门。

    边上的厢房,柳福儿正在看车大连夜赶出来的郡守府平面图,听到动静,她只瞟了一眼,便继续研究。

    待到差不多搞清郡守府的结构,柳福儿道:“辛苦车军史了。”

    “柳郎君客气,”车大笑笑,没有半点居功的意思。

    “车军史办事利落,我很钦佩,只是咱们这到底是商队。,我以为,这称呼上是不是也该跟着改一改,”柳福儿笑道:“不如我就称呼你车领队,如何?”

    “是,柳郎君说得是,是我疏忽了,”车大一下子警醒。

    他们早前盯梢打探,或者在队伍前面打前站,都不需要与人长期接触,称呼上,也就一直延续军中叫法。

    而今跟着柳郎君做事,他也习惯如此,倒是忘了此地已非战场。

第一百零五章 秋波一顾,压力好大

    明晃晃的太阳高悬中天,仲六一脸愁苦的看场中挥刀的司空八郎。www.uu234.net

    明明是宿醉未醒,却要这么勉强,要是累坏了可怎么办?

    仲六想想郎主的黑脸,腰杆一紧。

    不行,得赶紧弄点补药才行。

    可是弄什么呢,这里不是繁华的蜀地,就是想要寻大药,怕也没有人有。

    仲六睨了眼练得汗流浃背,浑然忘我的司空八郎,咬咬牙。

    既然没有补身的大药,那就弄些补汤吧。

    起码也是聊胜于无。

    仲六搜肠刮肚的想着曾经看到过的成品,脑中自动转化成食谱,直奔厨下。

    待到饭时,柳福儿瞄着单独摆在正位案几上,也不知飘着什么东西的淡褐色液体,问:“这是什么?”

    “好东西,”仲六一脸神秘。

    司空八郎揉着湿湿的头发从净室出来,道:“什么好东西?”

    “是我特地让厨下做的,”仲六殷勤的把汤勺摆在碗边,道:“很补元气的。”

    “哦,”柳福儿尾音拉长,余韵荡漾。

    “拿走,”司空八郎脸色一黑,抬眼见仲六不动,便瞪眼道:“没听到吗?”

    “是,”仲六怯怯看他一眼,耷拉着脑袋,捧着碗走了。

    “其实,”柳福儿咂吧下嘴,“喝喝也无妨。”

    司空八郎两眸带火,紧盯仲六背影,闻言立刻转向柳福儿。

    柳福儿一凛,忙端起碗,埋下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司空八郎瞪了会儿,挫败的搓几下脸,才端起碗,化悲愤为食量。

    门外,高大来报,有访客上门。

    柳福儿赶忙搁了筷,并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那份饭食收好,恭顺非常的立在司空八郎身后。

    一阵环佩轻碰的声响,高梁碧眼,肤白胜雪的梦姬盛装而来。

    “怎么是你,”司空八郎起身。

    梦姬浅浅一笑,问:“怎么?郎君不欢迎吗?”

    “怎会,”司空八郎干笑着请梦姬落座。

    柳福儿侧身退后,戏谑挑眉,在司空八郎发作之前,端了甜浆后,便知趣退下,顺带拎走守在门边的高大等人。

    脚步声越来越远,司空八郎咬牙。

    他都说没什么了,为什么还要走啊,喂。

    司空八郎十分悲愤。

    梦姬轻啜一口甜浆,搁了杯子,道:“听说郎君打算在这儿做生意,不知是何生意?”

    司空八郎脑子一清,精神顿时集中。

    梦姬见他面带戒备,便笑道:“我虽与郎君初见,但郎君风流不羁,却恪守礼仪,乃是真君子,便想帮上一帮。”

    司空八郎拱手一礼,以谢她称赞。

    “说起来,我这次过来,不过是带些盐铁的样品。”

    梦姬眼神微闪,这可是朝廷禁制的物什,不过边关之外的那片贫瘠之地却很短缺。

    若能运去那里,不管多少,都不愁卖不出去。

    司空八郎淡笑:“当然,若有人真心合作,便可大批运来,到时就不是我这样的小卒子来了。”

    梦姬眉头一动。

    这位王姓商人一到妫州城便广宴宾客,排场之大,说是一掷千金都不为过。

    这样的人竟然只是个小卒子。

    “郎君自谦了,”梦姬掩嘴轻笑道:“若郎君信我,我愿帮忙引荐一两位有实力的商人。”

    “那就多谢了,”司空八郎起身一礼,道:“若事成,某愿以一匣珠酬谢。”

    “哪个要你酬谢,”梦姬声音娇软,尾音微挑,余韵悠悠。

    司空八郎的心突突急跳。

    昨晚酒意上头,还不觉得,此时近距离接触,还真是心神摇曳。

    梦姬轻撑案几,起身道:“明日傍晚,来我住所,定会让郎君如愿,”她美眸微转,如水的情意缓缓流动。

    司空八郎忙拱手,眼睛下意识的避开,“梦姬放心,到时某定会到。”

    梦姬见他看也不敢看自己,便抬起皓腕,掩着嘴角,轻笑几声,方才步态轻盈的出了院子。

    司空八郎重又坐定,思忖这意外之喜是否是个陷阱。

    柳福儿和仲六一左一右的巴在门边,偷偷往里张望。

    眼见司空八郎神情凝重,柳福儿和仲六对了个眼神。

    仲六挑眉,示意柳福儿进去。

    柳福儿赶忙摇头。

    开玩笑,里面那个又不是她的主子。

    仲六苦着脸,双手合十的连连作揖。

    柳福儿耷拉下脑袋,比了个一。

    示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仲六赶忙点头,顺势推柳福儿进去。

    细微的脚步声惊动沉思的司空八郎。

    柳福儿干笑,道:“天下美人多的是,你又何必神伤。再说了,你阿耶也不会同意你带着个胡姬进家门,与其想着不切实际的,不如琢磨些当下要办的。”

    司空八郎一怔,慢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我跟她什么事情都没有,”他大声强调。

    “是,是,当然没有,”柳福儿点头,“谁要说你跟她有关系,不用你,我都跟他急。”

    柳福儿一脸坚定,十分坚决的表明立场。

    司空八郎无语。

    虽然话听着没错,可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别扭。

    仲六见气氛融洽,也跟着进门,道:“炉子上还温了些羹,要不要再喝些。”

    “好啊,”柳福儿摸摸肚子,刚才才吃两口,梦姬就来了,这会儿还真觉得饿了。

    司空八郎示意他去拿,便招柳福儿坐下,道:“梦姬想请我明天去她住所赴宴,说会介绍几个人给我认识。”

    “她没说是谁?”

    司空八郎摇头,道:“不过据说她时常出入郡守府,也许要介绍的便是府里的人,也说不定。”

    “还是不能大意,”柳福儿道:“明天我会和车大一起去。”

    “大郎也去?”

    司空八郎顿时精神抖擞。

    如果大郎作陪,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翌日,午后小憩过后,司空八郎如约赴宴。

    此时,梦姬所住的小楼外已停了好几辆平顶厢车。

    车大十分随意的贴近车窗,小声道:“听说郡守有位受宠的姬妾,本家就姓庞。”

    司空八郎撩了帘子一角,瞄了眼挂着庞字名牌的车子,道:“厢围用的是淮南一带的上好织罗,在这里,就算是普通应该也很昂贵的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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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谋介绍:
柳福儿以为这世上除开生孩子没法一个人来,其他的都成。所以在某人找来之时,她很是淡定的回答:“不认识,赶走。”娃儿亲爹巴着门框,可怜巴巴,“媳妇,我知道错了,咱回家吧。”家?身为穿越人士,又孤家寡人的柳福儿表示,她在,四处皆可为家。开新书,求呵护,求收藏,求推荐票,各种姿势,各种求,么么!福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福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福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