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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谋全文阅读

作者:绯我华年     福谋txt下载     福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三章 变

    听说中毒。www.uu234.net

    汪氏第一时间想起那盏茶。

    毕竟那是梁帅到底之前,最后进口的东西。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丫鬟。

    丫鬟也在此时望来。

    “夫人,”当看到汪氏泛紫的唇色,她面色大变。

    “你,你也”

    她指着汪氏嘴唇,手指颤颤。

    汪氏面色变了变。

    想起她也是喝了的,虽然只是少许。

    “夫人,可否容小人诊一下,”郎中也急忙过来,言道。

    汪氏沉默的伸了手腕。

    郎中将脉枕搁好,小心的搭上脉腕。

    片刻,他便确定下来。

    “没有错,夫人脉象时急时缓,与梁帅一般无二。”

    “可有解毒方子?”

    丫鬟急急问道。

    郎中皱着眉头,道:“小人家传确有一方,只是那方与两位症状并不吻合,怕不能见效。”

    “那可有害?”

    丫鬟问。

    “这个,”郎中仔细回忆了遍,道:“方子里皆是解毒药材,药性也很温和,只要不过量,应该无碍。”

    “那就先用着,”丫鬟看了眼汪氏。

    她请来的郎中是汴州城最有名的的。

    若他都没办法,旁人也不会有。

    汪氏眼眸微闪,微微点头。

    即便她不关心当前局势,却也知道淮水正在交战,儿子去了南地,只有孙儿一个人在江陵支撑。

    若郎君这事传扬出去,只会对局势不利。

    “如此,也好,”郎中如此说,也不过是不敢担这个责任。

    既然她们坚持要用,他也将作用言明。

    之后要是有问题,也与他没有干系。

    郎中很快开了方子出来。

    丫鬟将方子放到汪氏跟前,等她看过,便急急煎药。

    汪氏关切的盯着梁帅,手指不住的颤抖。

    郎中呆了会儿,见汪氏没有吩咐,便退去廊下。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丫鬟端了药来。

    才进屋,汪氏便招呼丫鬟过去。

    向她示意。

    “夫人,”丫鬟迟疑。

    汪氏瞪起眼睛,朝她厉声喝了声。

    丫鬟无法,只得把托盘搁了,拿其中一碗过来。

    一勺勺喂给她。

    汪氏很是配合,即便汤药烫口,她也没有停顿半分。

    如此喝了大半碗之后,丫鬟拿了蜜饯过来。

    汪氏侧头,示意喝药。

    直到把整碗的汤药喝完,她闭上眼,往后仰躺。

    丫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手指更是紧紧捏着调羹,指肚泛白了,都不曾发觉。

    两刻钟之后,汪氏睁开眼。

    “夫人,”丫鬟带着哭音的喊了声。

    汪氏看她一眼,指了梁帅。

    丫鬟赶忙端着微凉的药过去,小心的喂给梁帅。

    汪氏侧头,以眼神示意郎中可以走了。

    而此时,花园之中单独孤立出来的院落里。

    唐氏立在高大的花树下,闭着眼,嗅着空气中浮动着的味道。

    今天的花香似乎格外不同。

    风轻轻吹起她散落背后长发,飞扬着,散落在肩头。

    太阳缓缓沉没,将光明掩与地平线之下。

    唐氏还陶醉在花香之中,没有动弹。

    外面,渐有灯光次第亮起。

    唯有这间院落还是漆黑的一片。

    周围一片安静,安静得唯有风吹过的细微响动。

    忽然的,门外传来一点细微响动。

    随着铁链滑落,有落叶滑过青石板路的声响。

    唐氏睁开眼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成了,”来人声音很轻,才入耳便消散。

    唐氏却觉得那声音很大,就如钟鼓在她耳边捶响。

    她浑身一震,手紧紧的揪住袖管。

    片刻,她勾起唇,笑了。

    终于,这偌大的府邸,偌大的城池,终于要易主了。

    很快的,院子四处亮起了灯火。

    唐氏环顾一圈,最后便视线落在面前之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落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脸。

    但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将在未来的日子里,随她面对将来发生的种种。

    唐氏淡淡颔首,姿态高傲优雅。

    来人躬身见礼,“小人齐二,愿听公主差遣。”

    “公主?”

    唐氏低嗤了声。

    “现在,早就没有什么公主了。”

    她的封好早就被唐皇,她的亲人,给废黜了。

    “你的血上承与天,便是泯然,也只是暂,”齐二身体又低了低,“而今便是您一展天赐之时。”

    唐氏已许久不曾听人如此说了。

    即便明知道这话分水极大,却还是忍不住心情舒畅。

    “好了,起来吧,”她微微的笑。

    齐二领命,微微侧身。

    其后,两个打扮素净的嬷嬷恭谨。

    “两位嬷嬷是早前服侍老夫人的,老夫人仙游之后,两位便归家颐养。”

    “知晓公主处境,夫人特地请两位出山。”

    两人上前半步,下颌微含,姿态优雅的见礼。

    其一举一动皆充满对上位者的敬畏与崇拜。

    唐氏眼眸微微一晃。

    曾经,在那个开阔恢弘的宫殿里,服侍在当朝的皇后跟前的大内官便是如此。

    想到这些,便想到那时的无忧无虑。

    唐氏有些走神,晚了片刻才想起没有叫起。

    回过神时,见两人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动也不动。

    这样的礼仪,是经过长期的浸淫,已经刻进骨子里的。

    唐氏心里越发的满意。

    “两位快快请起,”她忙抬手,虚扶了下。

    两人又曲了曲膝,方起身。

    齐二微勾嘴角,道:“咱们的人不多,需得尽快掌控局势才行。”

    唐氏点头,转身往屋里去。

    两嬷嬷立时跟在起身后半步,悄无声息的随她入内。

    齐二抬手一挥。

    游廊的灯立刻熄灭大半。

    有人将半开的门合拢。

    齐二来到门边,低声道:“可有异样?”

    负责防风的两人摇头。

    “都警醒些,”齐二重又站在天井当中。

    周围传来几不可闻的应声,很快,立于游廊里的众人极快隐与暗处。

    齐二满意点头,转而看向正房门口。

    很开的,唐氏装扮妥当出来。

    见齐二望来,她浅浅一笑。

    灯光微明,映照她一边侧面,另一边的脸上则是暗沉的阴影。

    齐二拱手,让与旁边。

    唐氏略一颔首,迈着一尺半宽的步子,拖曳着长长的裙摆,缓缓前行。

    其后,两嬷嬷一人手提熏香球,一人手持散发幽香的团扇。

    齐二摸摸鼻子,待两人过去,才跟上去。

    其后,一干人等,悄无声息的跟随。

第七百五十四章 乱

    夜色迷离,树影轻摇。m.www.uu234.net

    一群人消无声息的穿梭与暗夜之中的花园。

    当经过其中一月洞门时,唐氏停下来,向左侧望去。

    “那边那个若不清理赶紧,我们只怕是无法彻底掌控全局。”

    齐二上前两步。

    “临来时,郎君交代,那位老夫人与柳氏关系极好,关键时候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他说?”

    唐氏哼了声。

    “那他可有说我到底能做什么主?”

    这话音已是不善。

    齐二头又低了低,身形却是未动。

    显然是不可能去延寿居了。

    唐氏再哼了声,暗道不好用的爪牙也就没必要再留。

    她心里转着念头,脚步快了起来。

    齐二微微侧头,立刻便有人过来。

    他低低交代两句,才快步跟上。

    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

    正院耳房里,丫鬟们端着盆子出来盥洗。

    才推开门,便看到立在游廊之下的陌生汉子。

    丫鬟们尖叫着扔了盆子,下意识的想要关门。

    只是不等动作,门就被一早候着的汉子扯开。

    与此同时,一直守在正房门口的齐二带着人冲进屋里。

    在丫鬟尖叫骤起时,刘氏就醒了。

    她急急使力,想要从榻上起来。

    奈何她手脚根本不听使唤,才要撑起,便往边上一歪,人斜斜的就往地上栽。

    脚踏上,丫鬟从被子里钻出来。

    见刘氏遇险,顾不得披衣,只把刘氏扶稳。

    锦帘被汉子蛮力扯开。

    齐二冲了进来。

    无视衣冠不整的两人,只盯着床上的梁帅。

    “带走。”

    汉子们冲过去,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把人往下搬。

    刘氏哪里能让。

    她呜呜的叫着,手胡乱的挥动。

    丫鬟急忙从后抱住她,一脸惊恐的看正望过来的齐二。

    “把她们看起来。”

    汉子抬着梁帅往外去,齐二如此交代守在门边的同伴。

    刘氏还在不依不饶的嘶叫,丫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的夫人,快别闹了。”

    “这些人就是一伙凶徒,咱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当下,咱们得想法子,先跟老夫人通气。”

    刘氏转头,怒瞪她。

    老爷都被弄走了,那个老不死的就差两只脚都进棺材了,还能管什么事?

    丫鬟无声叹气。

    在心里默念这是个拎不清的,别跟她一般见识。

    念了几遍之后,不止被刘氏气的眼花,就连适才的惶意也平复不少。

    她凑去窗边,瞄了眼,又急急回来,贴着刘氏的耳朵道:“夫人你好生想想。”

    “老爷昨天才刚出事,这些人就来了,这说明什么?”

    刘氏瞪她。

    她又不傻,肯定是那些人下的毒呗。

    “夫人聪慧,”丫鬟无视刘氏视线,“咱们院子里的东西都是小厨房做的,这说明,他们的人已经进来了。”

    “说不准,这府里还有多少他们的人。”

    刘氏悚然,本就中毒泛着青的脸更是难看几分。

    “老夫人素与江陵那边联系密切,便是无法整治府邸,也能想法在求救不是?”

    刘氏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她眼睛微亮,看向丫鬟。

    见她不再闹了,丫鬟松了口气,道:“不过这些人肯定不会让小的过去。”

    “适才那人应该是这伙人的领头,瞧他那样,应该是不屑与妇孺计较的。”

    “所以,小的想以夫人为借口,看能不能想法跟老夫人联系上。”

    刘氏毫不迟疑的点头。

    与虞氏,她半点也不在意。

    她只挂记自家老爷。

    只要他安好,别说只是借口,就是真有个什么,也没什么关系。

    “那小人安排一下。”

    丫鬟蹑手蹑脚的去屋角。

    因着天热,那里摆着造型别致的冰台。

    丫鬟把盖子卸下,端了里面的内胆过来。

    不得不说,这冰台散温很是持久。

    经过一夜,冰才化了大半。

    “夫人,小的造次了。”

    丫鬟将内胆放下,化开的冰水微漾,内里夹在的碎冰碰撞着,发出细碎声响。

    刘氏抿着嘴,把手用力扎进去。

    冰冷的水瞬时包裹上来。

    冰冷瞬时蔓延。

    不到半息传遍全身。

    刘氏剧烈的哆嗦了下,手几乎反射性的往回缩。

    “夫人,不能啊,”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刘氏看她一眼。

    她当然知道不可以,可她忍不住。

    她费力的探出另一只手,同样按在冰水里,同时示意她如刚才一般按住。

    待到冰彻底化开。

    丫鬟把她手擦干,将她外衣套好,重新扶进被子里。

    然后才把内胆重又塞回去。

    而后她摸了摸刘氏额头,温度有些升高。

    她用力一掐大腿内侧,眼眶瞬时红了。

    她急急扑向门扉,快速敲着。

    “好汉,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家夫人。”

    门边,守着的汉子动也不动,完全的充耳不闻。

    丫鬟喊了半晌,见没有动静,不由皱眉。

    她侧头看面色已经泛红的刘氏。

    她是真的已经烧了。

    她早前又中了毒,虽说不重,可她到底不似常人那般强健,若不几时医治,很有可能大事不妙。

    丫鬟这会儿是真的急了。

    她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再次拍门。

    如此几次之后,汉子终于不耐烦了。

    他侧了头道:“再拍弄死你们。”

    丫鬟唬了一跳。

    但也只是一瞬,便知是在吓唬她。

    但既然吓了,那就需要有效果。

    她再次掐了把自己,轻泣道:“好汉,求你帮帮忙。我家夫人身子本来就弱,根本受不得半点惊吓。”

    “如今”

    “她”

    “我知道你为难,也不敢多求,只求你拿些烧酒过来,可好?”

    她轻抚门扉,将头靠上去,轻声道:“只要我家夫人安好,我愿结草衔环,以报好人恩情。”

    她声音柔而缓,带着说不清的魅惑。

    汉子为了出这趟任务,素了好些日子。

    听着着幽幽声音,他心顿如生了几只爪子,只挠得他从上到下,都说不出的痒。

    “就要酒?”

    汉子问。

    “是,”丫鬟低声道:“还请好汉怜惜。”

    “那行,你等着。”

    汉子到底耐不过,示意几步开外的同伴过来,他去厨下找酒。

    听到脚步声远去,丫鬟松了口气。

    只要他能松口,就意味着有门。

第七百五十五章 药

    几息之后,汉子托着个酒瓮过来。www.uu234.net

    同伴扫他一眼,警告道:“悠着点,便误了正事。”

    “放心,我心里有数,”汉子满不在乎的摆手,打开房门。

    丫鬟一早摆好了姿势,待他拉开门便娉婷见礼,头缓缓抬起。

    因为哭泣,眼眸还带着柔柔水光,微微侧头看来,当真是脉脉含情,眼波如水。

    汉子喉结快速滑动几下,心里好似燃了把火,烧得他浑身发热。

    丫鬟接过酒瓮,低声道谢,便转身急急走了。

    汉子还立在那里,看着她消失在帘子后面,回味的咂舌。

    一侧,同伴斜着眼盯着他,“差不多得了。”

    汉子依依不舍的关上门。

    落上锁后,他凑到同伴跟前。

    “没瞧出来,还是个尤物。”

    “一个丫头,”同伴轻嗤。

    “这你就不懂了,”汉子眯着眼,露出回味。

    “大家调教出来的丫头可比楼子里的头牌还要知情懂趣,只不过她们被那些条条框框圈住,难免束了手脚。”

    “这丫头是在将帅之家长大,跟咱们那边的还不一样。”

    “不但大胆,还很有味道。”

    他翘起一边嘴角,斜斜的笑。

    “真是勾人得紧。”

    “可不,”同伴斜着他,“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汉子呵呵笑,拍了拍同伴,重又回到门边。

    屋里,丫鬟正给刘氏擦身。

    汉子说话并没有顾忌。

    在屋里便可以听得真真切切。

    刘氏这会儿已经烧得糊涂。

    丫鬟低着头,用力擦着。

    直到把整瓮酒用光,丫鬟抹了把脸。

    把上面泪痕擦干,发誓一般的道:“夫人放心,此件事了,我便自我了断,绝不污了咱家名头。”

    刘氏闭着眼,还在昏睡。

    丫鬟将酒瓮等物搁好,仔细给柳氏净了手脸。

    将合得很是严谨的衣襟微微松了些。

    待到日头高起,她再次来到门边。

    “好汉,夫人还烧着,不知好汉可否帮我禀明那位大人,请他想些法子?”

    汉子拧眉。

    一旁同伴挑眉。

    瞧瞧,这就顺杆往上爬了。

    “这个不成,”汉子粗声粗气的道:“我家大人忙着呢,且让你家夫人忍忍吧。”

    丫鬟抿了抿嘴。

    忙着?

    忙什么?

    囚禁或是控制这个家?

    丫鬟顿时焦躁起来。

    如果等到他们把这里彻底控制住,那老夫人那里怕是就没法子了。

    “那能否请好汉帮我寻些药来。”

    “只是寻常的退烧药便好,我煎来就是。”

    “只是些草药?”

    汉子有些意动。

    同伴戏谑挑起嘴角。

    瞧,还真是勾人。

    汉子干咳了声,避开同伴视线。

    “你这事怎么这么多?”

    “我,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求你,”丫鬟泫然欲泣,连话都不成句了。

    “行吧,那你等着,”汉子被她哭得心晃了下,转去厨下。

    转悠一圈,他过来道:“没有药。”

    “我们夫人不喜药味,平日里我们都把药放在隔壁的院子里。”

    “你去那边一找就能看到。”

    丫鬟急切的趴在门缝边上道。

    因为太过急切,将门扑出一道缝隙。

    汉子侧头,正好看到她嫣红的檀口一开一合,

    汉子动了动手指。

    他奉命守在这里,若是离开,就等于擅离职守。

    不过,若是把这丫头带去那边,那岂不是就能

    想到之后的事情,他顿时一阵燥热。

    同伴嗤笑一声,知道要是不让他这邪火发出来,日后保不齐还会再干什么,便道:“你带这个丫头过去,我看着那个瘫子。”

    汉子看他,笑道:“够义气。”

    “放心,我绝不吃独食。”

    丫鬟透过门缝瞧见汉子神情,她心瞬时一凉,细长的手指用力的扣住门板,细白的贝齿用力的咬住嘴唇。

    汉子摸出钥匙来开门。

    丫鬟急忙调整表情,在汉子开门瞬间,她敛襟垂肩,显得十分柔顺。

    汉子眯着眼上下端量,而后笑道:“我对这儿不熟悉,你说得那个院子在哪儿?”

    丫鬟怯怯的往边上一指。

    汉子笑了。

    “不如娘子带我过去?”

    丫鬟缩了缩肩膀,低垂下头。

    “娘子可是不愿?”

    汉子笑意渐收,声音转冷。

    “不是,”丫鬟抬头,神情依然怯怯。

    “好汉一心帮我,我是知晓的。”

    “可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心,”她露出些忧色。

    “如我出院,被人看到,好汉怕是呀担责任吧?”

    “这个你不必担心,”汉子笑道:“如今这府邸,能走动的也没几个了。”

    丫鬟心里暗惊。

    听这话,这府里怕是生还的已没有几个了。

    那她这般折腾,到最后,怕不是要一场空吧?

    丫鬟心里顿生些许退缩。

    “怎么,吓着你了?”

    汉子笑道:“放心,有我在,你定然不会有事的。”

    “多谢好汉,”丫鬟勉强露出丝笑,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看来,今天是免不了受折辱了。

    她横下一条心。

    这些人占了这里就是打定主意跟梁家为敌。

    等到事情完成,她们这些人定然是不会留的。

    至于汉子所说,她根本就不信。

    她提笔向前。

    汉子侧身,只留出尺许宽缝隙。

    丫鬟屏着呼吸,自门与他的胸膛之间穿过。

    汉子微眯着眼,嗅着空气中浮动的香气,嘴角笑意加深。

    立上游廊,丫鬟微微低头。

    周围,几个汉子同时望来。

    她敛襟,一溜小碎步的从游廊奔去隔壁院子。

    汉子再有信步闲庭一般,朝着挤眉弄眼的同伴打了个眼色,悠哉的跟着。

    丫鬟疾步奔到月洞门边,眼睛极快的转了一圈。

    大抵是太过自信,又或者他们真是将整间府邸都清理过,从月洞门之后,竟没有一人把守。

    丫鬟心生庆幸至于,心里又生悲凉。

    不过一夜而已,昔日谈笑共食的同伴也不知是生是死。

    汉子跟了两步,道:“怎滴不走了?”

    丫鬟回神,浅浅的笑。

    “我再等好汉呢。”

    汉子呵笑,轻抬她下颌。

    “你倒是乖巧。”

    “你别,”丫鬟心底顿时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她强自忍着,佯作羞怯躲闪开来,又用眼睛俏生生望来。

    “别什么?”

    汉子本要发怒,但见她如此,反倒生了趣味。

第七百五十六章 子归

    “别过来,”丫鬟笑得如花般灿烂,脚下轻快的往不远的院子奔去。m.www.uu234.net

    披帛随风飘起,自汉子鼻尖轻滑而过。

    汉子轻嗅了下,抬眼见丫鬟已转过仅有膝高的花丛。

    “小东西,”他眯了眯眼,大步流星的追过去。

    丫鬟以最快的速度进了正房,冲到摆着药材的柜边,她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拿出粒莲子,又去勾上面的当归。

    不想平日开得很顺的抽屉,今天却卡住。

    她用力拽了几下也没能拽开。

    “好了,找到你了,看你还怎么让我不过来,”汉子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

    丫鬟惊恐的看着门口,手指紧巴抽屉边缘,用力一扯。

    一声木头摩擦之声后,她终于将抽屉打开。

    匆忙拿出里面物什,她将两物摆在男人不会留意,她们这些服侍的却会一眼看到的地方。

    转过身,汉子已走了进来。

    丫鬟赶紧拉开手边最近的抽屉,另一只手摸上秤盘。

    汉子走到跟前。

    丫鬟背对着他,收不停的忙活,借着忙碌平复心情。

    待到称了几味之后,她转过身来。

    “差不多了,再添味人参便好。”

    “只是,这儿外间都是些寻常药材,那等上好的都被老夫人管着。”

    丫鬟苦恼。

    “治个风寒还要人参?”

    汉子不可思议。

    “旁人不要,我们夫人身子实在太虚,又中了毒,要是不用人参吊着。”

    “只怕,”丫鬟眼眶泛红,止了后面的话。

    “这么严重?”

    汉子不大相信。

    “我昨天请了郎中过府扶脉,你若不信尽管去问。”

    丫鬟挺直背脊,一副你不相信人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汉子曲起食指,轻勾她鼻尖。

    丫鬟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但她却不能表现出半分。

    但她也不想太过顺从。

    她记得曾听谁说过,太过顺从的女人与男人而言,便是无趣。

    她微微侧头,轻哼。

    汉子不由笑了。

    “瞧瞧,还生气了。”

    “不然我让人去拿。“

    “真的?”

    丫鬟眼睛晶亮,手攀上他袖管。

    只是才一拉住,就马上松开。

    这样还不算,人还别开半个身子,白生生的脸颊泛出些红。

    汉子笑看那抹红自脖颈一路攀升,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自得。

    不同于那些只看银钱的,这可是受了正经规矩,自小调教出来的。

    尤其她还是刘氏跟前最得力的大丫鬟。

    虽说也是丫鬟,可真要说起来,比那正经人家的娘子还要矜贵清傲。

    可就是这样的她,却对他生了青睐。

    虽说也有武力成分,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汉子心里生出些许念头,对丫鬟也就上了几分的心。

    他一改早前的打算,道:“找好了吗?找好就回吧。”

    丫鬟赶忙点头,把药包好,抱在怀里。

    跟在汉子身后出门。

    回去屋里,汉子便送来药炉和药罐。

    丫鬟连连道谢,就在厅堂煎起药来。

    同伴见汉子回来如此之快有些诧异。

    汉子却不想与他分享自己的心事。

    他跟其交代一声,溜达着去延寿居。

    门口,立着与他相差无几装束的汉子。

    见他过来,那人道:“你怎滴来了?”

    汉子撇嘴。

    “那边那个夫人也喝了茶,今早就不大好,那边丫鬟说,那夫人得靠着人参吊命。”

    守着延寿居的笑了。

    “这位老夫人倒是矍铄。”

    汉子道:“可不矍铄,家里好东西都被她把着呢。”

    “一个当家主母,手里面竟然连个像样人参都没有。”

    他说着进去里面。

    “客气点,老大交代的,”守着门边的知晓这人上来一阵就是个混不吝,赶忙叮嘱。

    汉子摆手,撩了帘子进去。

    正房主位,虞氏端坐。

    见汉子不打招呼就进来,顿时皱眉。

    汉子拱了供手,道:“那位夫人中毒了,需得人参吊命,我来跟你老拿钥匙。“

    虞氏面色冷冷,似乎很是不满。

    汉子拧起眉头,道:“跟你说一声是客气,你要抠门,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虞氏呵了声,“好啊,来呀。”

    “你找死,”汉子瞪起眼,提步就要过去。

    门帘猛地撩开,早前叮嘱那人过来,拉住他。

    而后道:“老夫人,刘夫人至不济也是你儿媳,若是传出你不舍人生,眼看儿媳过世的消息,怕也不大好吧。”

    虞氏别开脸,叫来麦苗,将一串钥匙递给她,道:“你去给他们指一下哪个盒子是什么,免得他们鱼目混珠。”

    麦苗领命,接了钥匙,来到汉子面前。

    汉子挑着眉毛端量。

    麦苗垂着眉眼,动也不动。

    就如一桩人形木头。

    汉子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道:“走吧。”

    麦苗提步,跟着汉子来到专放药材的院子。

    一进去,她一眼便看到摆着的东西。

    她几乎立刻转开眼,僵着一张脸把里间一个个上锁的柜子打开。

    将里面东西告知。

    汉子歪着脑袋听着。

    半晌,他道:“怪不得你家老夫人管着钥匙,这些玩意儿倒是还挺稀罕。”

    “稀罕算不上,只是家里病人多,老夫人这样也是为了有备无患。”

    汉子才不信这鬼话。

    他拿过钥匙,从里面捡出盒人参,道:“行了,我送你回去。”

    麦苗也不吭气,只直直出门。

    汉子把她带去延寿居门口,晃悠着回去。

    延寿居里,麦苗一改早前的木讷呆板,一个箭步冲到虞氏跟前,贴着她耳根,道:“夫人传信了。”

    虞氏抬眼。

    “是一粒莲子,上面压了块当归。”

    虞氏想了想,叹气道:“她倒是跟我想到一处了。”

    她道:“那丫头也不知能不能成事。”

    “会的,”麦苗道:“这丫头平常瞧着呆呆的,其实最会落跑。”

    “平常干活,就属她溜得最快。”

    “而且,她就是个粗使丫鬟,又是才来没多久的,那些人应该不会留意。”

    虞氏微微点头,搭着她胳膊,道:“扶我回去歇着吧。”

    她没有问,更不会想刘氏为何中毒,自家儿子如何?

    到现在,整间府邸都是静悄悄的,她就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信儿

    汴州城的街市一如平日的每一日。顶 点 X 23 U S

    街市两旁,摊贩热情的叫卖。

    行走其中的,间或停下步子,或吃碗润滑适口的热羹,或买几块软糯喷香的糕点。

    人群里,一模样普通,扎着丫髻的丫头就如她年纪一般,左顾右盼的行着,间或站在摊子跟前,买上点吃食。

    如此走了半条街市,她满足的摸摸肚子,拎着还余下吃食,摸摸半空的荷包,瞪大了眼回头望去。

    那模样,似乎是在诧异,适才怎滴就把钱都花光了。

    只是,街市上,行人都在自顾自,只有就近的摊贩留意到她。

    眼见她看了眼街市,嘟着嘴扭回头,不由失笑。

    这可是条闻名整个宣武的吃街。

    能在这儿忍不住不掏荷包的,怕是没有。

    眼见那丫头低着头,摇晃了下纸包,转去岔口。

    小贩们回过神,继续招呼生意。

    岔口里,丫头从开始的漫步,渐渐加快。

    待转过一岔口,确定身后当真没有人之后,她提着一口气直奔府衙。

    老夫人交代,府里巨变,不管怎样,这个城,这一地绝不能乱。

    老夫人没有说她如何,更没有说老爷和妇人,可小丫头觉得,这事绝不能让那群人知晓,不然很可能第一时间就对他们不利。

    丫头跟着劲,直直奔到处理府衙的那条大街。

    正要往那边行,就看到街市有人来来往往。

    小丫头一脚刹住,缩在一边的高墙后,她盯着摆在府衙不远之处的摊子。

    早前她休假归家时,好像不曾看到这边有摆摊啊?

    这里虽说离吃街不远,可因为多是官员兵士出入的关系,等闲人根本不会过来这边。

    小丫头不懂什么弯弯绕,她就是觉得,那边的人比这多五倍不止,要是她选肯定挑吃街做生意。

    她盯着几个摊子,慢慢的往后退。

    直到退去自觉安全的巷道,才缩在暗处不动。

    太阳一点点高起,小丫头动了动麻木了的腿脚,再一次溜到府衙边。

    那些摊贩还在,且兴致极好,看到有人经过,还不高不低的招呼。

    丫头叹了口气,折身往早前躲着的巷子去。

    只是,走到一半,忽的站住。

    她望向东边。

    如果府衙指不上,那是不是可以求助别人。

    丫头站在原地,踌躇。

    站在这儿,消息肯定递不出去,那些大人物个个比她厉害,告诉他们,总比自己闷头苦恼强。

    想到此,丫头跺了跺脚,朝着前方奔去。

    梁府里,唐氏安坐正堂。

    齐二躬身立于略微下首的地方。

    在下的厅堂,立着几个战战兢兢,恨不能立刻昏厥,又半点不敢分身的管事。

    唐氏伸出皓腕,立刻有人送来盏热茶。

    她慢悠悠的喝了口,皱眉。

    这茶味道不对。

    她搁了茶盏,道:“旁的话,我也不多说。”

    “只要你们自今日起,摆正姿态,早前之事,我既往不咎。”

    唐氏声音平和,神态堪称是柔和。

    可下面的这些管事们却没有因此生出欣喜。

    不过也是。

    任谁亲眼看着平总管惨白着脸倒在一干如山的尸首堆里,还能有心高兴?

    唐氏环顾一圈。

    对他们的惊恐十分满意。

    她轻轻摆了摆手,道:“好了,这府里还需要拾掇,带着你们的家人收拾妥当了。”

    管事们躬身退出去。

    转出正院,几人互相对望。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慌和恐惧。

    门口,几个一身凶煞的汉子瞪眼望来。

    几人几乎是立刻的别开头,各自散去。

    正堂里,唐氏很不满意。

    她拧着眉头,道:“既然已经做到这步,为何不干脆把人解决了?”

    齐二躬身,“主上的目的并不是杀戮。”

    “以杀止杀,并不非长远之计。”

    这是徐大的原话。

    唐氏却对此嗤之以鼻。

    “好一个诗书传家的贵公子。”

    “只可惜,梁家都是一群莽夫,便是那个贱人,也是卑贱出身,他们如何会对我们讲这些?”

    齐二没有吭气。

    临行前,郎君曾与他秉烛夜谈。

    之所以留着三人,其一固然是适才所言,为着徐家名声,其二则是这些年梁家在各处施恩无数。

    如果梁帅一家是在他们手里真没了性命,柳氏和梁二定会不依不饶。

    若他们打出为亲眷报仇的名头,其他受了恩惠的各地势力,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会或多或少支援。

    倒是,徐家反而陷入被动。

    倒不如就此握住几人性命,借此要挟,夺下中原。

    待到大局落定,该怎么处置,还不是就一句话的事。

    齐二很有自知之明。

    他不过就是个统领百人的小头目。

    郎君如此与他细谈,便是担心会出状况。

    想来唐氏这里如何反应,郎君也一早料中了。

    齐二头又略微低了低。

    唐氏没能得到满意答案,不由暴怒。

    心底,曾经掩埋其下的火气翻开时间的尘封,翻滚着涌了上来。

    她用力攥紧手指,暗自提醒自己。

    不论如何,都不是时候。

    现在的她若是失了这些人扶持,结局定然比死还难受。

    她必须隐忍。

    忍到无需再忍之时。

    她长长吸了口气,挺起背脊,起身离去。

    齐二缓缓直起身体,望了眼她背影,来到门边。

    “盯着那些人。”

    就近的汉子道:“老大放心,已经过去两个。”

    “人数呢?都清点清楚了?”

    汉子点头,“差一个,说是前儿家里有事,告假回家了。”

    齐二转眸。

    汉子忙道:“不过今天就能回来。”

    齐二这才点头,问:“梁帅那边呢?”

    “灌了药了,”汉子道。

    齐二转眸。

    汉子忙道:“就半副。”

    “我瞧着,他那样,要是不管,没准这两天就要挂。”

    齐二唔了声,道:“看紧些,斟酌好用量。”

    汉子赶忙点头,又道:“后院的那两个?”

    “其他的都清理了,留个服侍的就够了。”

    汉子领命,顺着游廊,去后面传话。

    齐二背着手,来到天井。

    北地的布局与南地很是不同。

    便是天井也开阔许多。

    齐二立在长得郁葱的青竹跟前。

    不过便是再大也是无用,水土根本不成,便是最最不挑地方的竹子,在这儿也长的极差。

第七百五十八章 来人

    齐二背着手,嗅着竹叶散发的清冽香气,竟有些思念那如水一般的家乡。m.www.uu234.net

    东城某一坊市里,一平平无奇的仆从脚步极快的往城外去。

    经过卡口,兵士笑呵呵的招呼。

    “毛总管,这是回祖宅啊?

    毛二点头,面上挂着笑。

    “回去拿点东西。”

    兵士示意放行。

    毛二道:“过两天,酒坊的酒就好了,劳你帮我与大人通个气,到时我给大家伙送去。”

    “那感情好呢,”兵士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些年,司空家与梁家关系平平,但却跟这些大头兵们关系极好。

    不但逢年过节,便是家里有些什么,也会送过来,让他们跟着一道打打牙祭。

    毛二顺着城门出去。

    抽着马鞭,不紧不慢的行着。

    待到院里城门,他转头望了眼,又扫了圈周围。

    见没有什么人经过,才狠狠一抽马鞭。

    养得水光溜滑的健马哪里吃过这等痛。

    当下一扬前蹄,撒开了跑。

    毛二将身体伏低,几乎紧贴马背,手臂扯紧缰绳,以控制方向。

    健马奔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了。

    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毛二咬了咬牙,再补一鞭。

    如此几轮,马也被抽出野性。

    索性撒开了蹄子狂奔。

    两刻钟不到便跑到的司空家的宅院边。

    毛二翻身从马上跌下,连滚带爬的冲进门里。

    门房从里面出来,见他如此赶忙来扶。

    “别管我,快寻老爷。”

    毛二摆手,让他寻人,自己踉踉跄跄的往前跑。

    很快的,司空茂从内院出来。

    见他一声狼狈,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登时一惊。

    “发生何事了?”

    “是梁家,”毛二这会儿已经缓过气来,他看了眼周围,才低声道:“有贼人侵入梁家,里面大半人都完了。”

    “那梁帅”

    司空茂面色大变。

    毛二微微摇头,道:“具体那丫头也不知道,她是在睡梦里被拖起来的,只交代让她赶紧告知府衙,再请柳夫人帮忙。”

    “不过府衙那边已经被人盯上了,她没有法子才寻上咱家。”

    司空茂背着手踱了几步,道:“那丫头呢?”

    毛二眉头动了动,道:“我让她回去了。”

    司空茂看他一眼。

    毛二顿觉压力袭来。

    他微微躬身,道:“梁家主事的不成,梁帅又不善这等小事,里面的人实在”

    他摇头。

    “那些人清理之后肯定点数。”

    “保不齐有谁招了出来,若是知道跑了一个,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司空茂叹了口气。

    “那丫头回去了?”

    毛二点头,“我瞧着她进的角门。”

    司空茂再次叹气,“以后多补偿下她家人吧。”

    毛二躬身,表示记下了。

    “你想法跟府衙打个招呼,但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毕竟,梁家人可是都在他们手里呢。”

    “小的出城时已经打了招呼,这两天边送酒过去。”

    “做得好,”司空茂赞许点头,摆手。

    等他出门,便赶紧往江陵去信。

    司空家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加上周小六时不时的帮忙,信鸽儿早已更新换代得不逊与任何一方势力。

    司空茂将竹筒拴好,确定信鸽儿飞远,在回去内院。

    汪氏正在喝下,见他回来,便命人端来甜汤。

    等他喝了口,才道:“发生何事了?怎么你脸色不好?”

    司空茂叹气,将梁家被挟一事讲了,又道:“那伙贼人只扣下,却不动作,显然所图不小。”

    汪氏眨巴下眼,忽的道:“莫不是要挟他们,害福娘?”

    “很有可能。”

    司空茂沉沉点头。

    “淮水那边迟迟没有结果,没准也有关系。”

    汪氏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几时能到头啊。”

    “快了。”司空茂如此答着。

    见老妻眉头紧皱,他轻轻抹了下,道:“儿女自有儿女福,咱们只要做好能做的就好。”

    汪氏与他对视,表情缓缓放松下来。

    只是,这件事到底沉在心里。

    便是不表现,可还是坠着两人心弦。

    如此过了几天,有信传回。

    没过十天的一个夜里,有人敲响角门。

    门房过来应门,见是个眉清目秀的郎君带这个小书童,不由愣了下。

    郎君拱手,递上名帖,道:“某乃司空郎君故交,今日途径,便登门拜访。”

    “不知是哪位郎君?”

    门房问。

    “是八郎君,”郎君温文有礼的答着。

    门房眨巴了下眼,说了句稍后,便急急去里面回禀。

    没多会儿,便有管事过来想请。

    郎君拱手,随着他来到正堂。

    进门便看到起身来迎的司空茂。

    郎君两手微报,端正的行礼。

    “快快轻起,”司空茂端量他,道:“你便是四郎吧?”

    “翁翁好眼力,”汪四郎笑着点头。

    司空茂微微挑眉。

    他大兄可是称霸西北的霸主,便是论辈分,也该称世伯。

    不过他是跟着康儿一道长大的,若是从那儿论,倒是没错。

    司空茂心思转了转,摆手。

    管事转去门边,将门合拢。

    “康儿知晓这般的事,如何说?”

    “很着急,不过被我劝下了”汪四郎道:“我们得了消息,徐家正在调集建州几地兵马,并往淮水送去大批粮草辎重。”

    “那边防线绝不能丢,这边也不能不管。”

    “所以我们兵分两路。”

    司空茂点头,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知道梁府里的情形和地图。”

    “地图好办,我着人画来就是,至于情形”

    “这些日子,梁府根本没有人能进去,便是送菜的也只送到门口。”

    “里面如何,还真没人知晓。”

    “也行,”汪四郎拱手,“有劳翁翁了。”

    “既然叫翁翁就不要这般口气,”司空茂摆手,“你们远道而来,也该累了,先歇歇,之后再说。”

    汪四郎起身,其后,一直眨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的书童忽的道:“我还想要药材呢。”

    司空茂怔了下,看面色红润的汪四郎。

    汪四郎皱了皱眉,与司空茂拱手。

    “这位是梁郎君结拜义兄之女,姓彝。”

    彝娘子上前两步,见礼,脆生生的喊翁翁。

    司空茂笑眯眯点头,摸了摸袖管。

    过来匆忙,实在没备什么见面礼。

第七百五十九章 猎手

    管事已经进门。

    汪四郎拱手一礼,带着彝娘子出去。

    司空茂侧头,瞄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

    关于两人的事,他是听汪氏说过。

    至于汪氏为何能知?

    自然是柳福儿提及的。

    游廊里,没能得到司空茂应允的彝娘子很不高兴。

    她嘟着嘴,嘀咕,“是你说那些东西这儿都有,我才没拿的。”

    汪四郎跟着管事前行,眉头都没动一下。

    “先说明哦,”彝娘子抢上前面半步,歪着头道:“要是没把药配齐,我可是不会去的。”

    “随便你,”跟前没有需要顾忌的,汪四郎的态度明显淡了许多。

    彝娘子撅起嘴巴,委屈道:“你欺负我。”

    汪四郎看她一眼,本就因当下情况不明而烦躁的心越发躁动。

    “再闹我就送你回去。”

    汪四郎冷着一张脸,明明没有表情,却让人心里发寒。

    彝娘子眨巴眨巴眼,到底不敢跟他对呛。

    她哼唧一声,别开头。

    汪四郎不紧不慢的转过头,跟全当自己是个聋子的管事去客房。

    司空茂回去内院,告诉她汪四郎和彝娘子来了。

    汪氏松了口气,只是气还没彻底松下,就知晓淮水一事。

    她气得一把摔了团扇。

    “那些混账,亏得还敢标榜书香世家,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就该把他们全都弄死才好。”

    从打崔十一的事之后,汪氏就对徐家印象差到极点。

    但现在,徐家又一次刷新了她对差的印象。

    司空茂笑看她难得孩子气,摇头。

    “这话在这儿说说就是。”

    “我还能不知道?”

    汪氏翻了个白眼,斜着眼仁看他。

    这么简单的道理,要还得他提点,那她可白当当家主母多年了?

    被这么说,司空茂却没觉得怎样。

    反而还觉得汪氏很可爱。

    他调笑似的揉她梳拢整齐的发髻,惹得她娇嗔着捂头,才笑着出门去安排人画图。

    而在南地。

    一艘游荡在水面的货船上,谢大鼓着劲与一裸着半边臂膀的汉子一人一边的扯着绳网。

    随着网兜收起,欢蹦乱跳的鱼群随之浮出水面。

    见到满兜满网的鱼,船主喜得面带红光。

    他一边指挥两人,一边朝后面吆喝,“再来两人帮忙。”

    其后,有人箭步过来,扯了两人拽起来的绳子,跟着发力。

    很快的,渔网被彻底拉起。

    鱼随着网兜撒在开阔的甲板上,欢蹦乱跳的。

    船主兴奋地挥舞着手臂,招呼众人赶紧把鱼装进篓里,同时吼着舵手赶紧转舵,他们要去最近的集上,趁着鱼还新鲜,卖上个好价钱。

    众人都是做惯了的,没用半刻钟就把鱼收拢妥当。

    竹篓被堆叠成高高的小山。

    不用船主说,汉子们也能估算出这趟分得的银钱。

    大家欢喜的勾着肩搭着背,往底下舱室去。

    有人叫着喝几口酒,庆贺一下。

    能在船上常年跑的,就没有酒量差的。

    听到提议,大家伙都一致响应。

    谢大走在最后,笑望众人。

    船主从后面过来,拍了拍他,道:“石头,真有你的。”

    “这趟你立了大功,回去之后,我多分你一成。”

    谢大忙笑着道谢。

    船主拦住他,道:“你也别多谢我,我可是存了私心的。”

    “下趟出海,你还得跟我来。”

    “你放心,银钱我肯定不差你。”

    “好啊,”谢大笑着答应。

    “那就一言为定,”船主伸出手,等谢大与他击掌立誓,才露出欢喜模样。

    “走,我那儿还藏了瓮好久,咱兄弟两好好喝上一杯。”

    船主搭着谢大的肩,拉他去舱室。

    船尾,柳福儿正好拎着盆子过来。

    见两人钻去舱室,她去看甲板。

    足有五十丈的甲板,一多半的地方都被竹篓占据了。

    柳福儿啧了声。

    这情景从打他们搭上船主之后就不断上演。

    每一次都很钦佩,每一次都很好奇。

    他到底是怎么透过水面,找到鱼群出没海域的。

    捞过就近的竹笼,拽出几条还活蹦乱跳的大鱼。

    柳福儿端着盆去船尾的厨下。

    那里还有几个妇人正在料理吃食。

    见她过来,其中一人笑道:“正好,船老大刚才还说要盘鱼,你就把鱼拿来了。”

    柳福儿笑着把盆子递过去。

    说话那人一把抄起跳得最欢的那尾,用力一摔,另一只手操刀。

    只见她菜刀上下一阵翻飞,鱼鳞便剃了个干净。

    柳福儿赶紧舀了瓢水来。

    妇人把鱼一伸,柳福儿就赶紧把水浇上。

    妇人手一翻转,而后把鱼拍在案几上,锋利的菜刀,来回滑了滑,就把鱼对半片开。

    柳福儿赶紧去拿盘子。

    回身就见妇人已片好两片,等她盘子到位,刚好摆上。

    “行了,”妇人把鱼身最鲜美的部分切完,将余下的拾掇出来,准备熬汤。

    柳福儿端着去整船最大的舱室。

    船主和谢大已经喝上。

    推开门,便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谢大正举着杯子,见柳福儿,立时一僵,面上显出局促。

    船主抬眼,见柳福儿皱着眉头,便笑道:“杨娘子尽管放心,这回我可不敢让他多喝了。”

    柳福儿浅浅勾了下嘴角,搁了鱼,浅浅施礼,便转身出门。

    待到舱门合拢,船主微微倾身,低声道:“你也争气一点,哪有这般惧内的?”

    谢大呵呵干笑,干了杯中酒。

    “我可是知道,你是个有内秀的,似你这般人才,何愁无妻?”

    船主说着,想起自家那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再开虽说貌不惊人,但绝对不会饿着妻儿的谢大,动了心。

    他转着眼珠,打算再蛊惑一番,让他休了那个哑妻。

    不想谢大搁了杯子,正色道:“这话我听过就算,以后还请老大莫要再提。”

    他道:“我娘子虽说不善言辞,但她心灵手巧,有她相伴是我今生最大的福运。”

    “看你,不过是酒话,你怎么还认真了?”

    见谢大大有要与一切看不起娘子之人断绝的表情,船主干笑着倒酒。

    “来来,我与你赔罪。”

    他举了杯,一口干了。

    “是我认真了,”谢大面色微红,有些赧然的道。

第七百六十章 下手

    谢大连干三杯,算作赔罪。

    “好了,是我说错话,咱们不说这些。来来,喝酒,”脸面找回来之后,船主重又恢复开朗模样。

    他笑着举杯,再次喝起来。

    傍晚,船靠上阜头。

    才搭好搭板,便有人立刻冲过来招呼,“船老大,今儿有什么?”

    船主略回忆一下,报上一连串鱼名。

    “给我各来五篓,”那人赶忙道。

    “还有我,各三篓,”其后,慢了一步的赶忙嚷道。

    “别急,都有,都有,一准都让你们满意,”没等卸货,生意就上门。

    船主喜得见牙不见眼。

    他一手捏着本子,一手记着算着。

    汉子们一人几篓的提到跟前。

    阜头,早有人力候着。

    等人一招呼,便把鱼篓搬下去。

    差不多两个刻钟左右,占据甲板大片空间的鱼篓便被抢了个精光。

    船主拎着装得沉甸甸的钱袋回去舱室。

    汉子们聚集在甲板上,将搭板撤了,便三三两两的聚在聊着。

    船重又进入河道。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船主从舱室出来。

    汉子们立刻围拢上来,船主叫着名字,把银钱分发下去。

    待到谢大时,船主递上个袋子。

    那袋子沉甸甸的,分量足有旁人两倍还多。

    立时,人群里便有人露出不忿之色。

    谢大余光瞄见,依然笑着接过来,并拱手道谢。

    船很快靠上岸。

    船上大部分都是住在这里的。

    谢大和柳福儿也在此安家。

    下了船,船主笑着招手,带着船走了。

    谢大朝柳福儿笑了笑,道:“你先回。”

    柳福儿点头,随着几妇人走了。

    谢大招呼众人,“今儿我请客,去老赵烧酒喝个痛快。”

    “这可是你说的。”

    老赵烧酒是本地经营三代的老店,最拿手的就是那一口味浓清冽的烧酒。

    不过同样的,那酒的味道也照比别的水酒贵上好些。

    跑船的人,不论寒冬酷暑,都要在船上。

    寒冬时,他们要靠酒来取暖,酷热时,他们要靠酒来舒缓被烈阳烤得生疼的肌肤。

    天长日久,这一口便成了不算病的病根。

    谢大深知这些人的毛病,一开口便是最贵的。

    便是那些眼红谢大发了财的,也架不住这个。

    众人勾肩搭背,浩浩荡荡的杀去酒馆。

    柳福儿回去家里,第一时间烧水,把身上的鱼腥洗掉,再烧醒酒汤。

    天色黑透时,谢大步履蹒跚的回来。

    柳福儿端着烛台出来。

    谢大站定,露出有些呆滞的傻笑,手还下意识的作揖。

    柳福儿别开眼,指了屋里。

    谢大放下手,摇摇晃晃的进门。

    柳福儿去关了院门,关了屋门。

    谢大已经把温着的醒酒汤干了。

    “去洗洗,”柳福儿道。

    谢大摇晃着起来,出门。

    柳福儿收拾了桌案,拖来木板,搭好临时床铺。

    谢大带着浓重水汽从外面进来。

    这会儿,他酒意已散了不少,看柳福儿的眼神已恢复清明。

    “船主确实跟刘家有点关系。”

    柳福儿把枕头搁好,坐去两步之外的凳子。

    谢大就近坐在床边,道:“不过应该不是传闻的与刘家什么人有关系。”

    “有人看见他曾往刘家大管家家里去过,”他看向柳福儿,“我怀疑,他的关系可能与那位冯管家有关。

    柳福儿点头,“听说,刘家裙带关系严重,那位冯总管,虽说还是仆从身份,可论到职权,没准比刘家某些郎君还要大。”

    “正是如此,”谢大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恨意。

    柳福儿倒了杯水,递过去。

    谢大接过来,同时也回过神来。

    “不如你想法子,跟船主提提,把我塞进刘家。”

    “不行,”谢大当即否定。

    “你别忘了,你我可是有言在先。”

    柳福儿瞪他。

    要不是有言在先,她又岂会在这儿跟他商量。

    “你别急,”谢大放缓了语气,道:“既然已经知道两者有关系,以后就好办了。”

    “你打算如何做?”

    “冯总管有个喜欢与人争锋的儿子,争锋有时候过了头,可不是好事。”

    谢大笑吟吟。

    “这样的话,那咱们要搬家了。”

    柳福儿道:“下次上船,你跟船主提提,让他帮忙寻个房子吧。”

    “如此也能让他觉得可以掌控,日后冯总管要是起疑,有他在,也能挡下不少。”

    谢大点头,揉了把半干的头发。

    “好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了吧。”

    柳福儿起身,去内室。

    谢大唔了声,等柳福儿进去,才吹熄灯火。

    没多会儿,里间的灯也灭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大便起身。

    收拾了床铺,才开门,就听到院门被人拍响。

    “谁呀,”他答应着往院门去。

    “我,狗蛋,”来人声音瓮瓮。

    “你啊,”谢大打开门,道:“怎滴这么早?”

    狗蛋挠着脑袋,道:“昨晚回去,我阿娘骂了我一顿,一大早就让我送来这个。”

    他把怀里的布包推过来。

    “昨天,让你破费了。”

    “也没多少,”谢大笑着接过来,打开来见里面都是胡饼,上面还夹杂着些肉干。

    “正好,家里早饭还没做呢。”

    “帮我跟你阿娘道谢,不过大家都是邻里邻居,你又与我同在船上,以后莫要如此了,”谢大笑道。

    狗蛋挠挠脑袋,呵笑着走了。

    谢大关上门,回去。

    柳福儿推门出来。

    谢大举了举胡饼,道:“我去煮些羹来。”

    柳福儿点头。

    反正论到做饭,不论卖相还是味道,她都不如他。

    吃过早饭,谢大道:“既然要进城,该有的姿态还是得做。”

    “我这就过去一趟,这样也好开口求船主。”

    柳福儿点头,道:“若是遇见姓冯的,不要冲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谢大正要起身,闻言扭头。

    柳福儿微微的笑。

    “怎么,难道你没这么打算?”

    谢大摇摇头,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傻点更讨男人欢喜。”

    柳福儿轻嗤了声,道:“我若是傻点,怕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何况,我现在又哪里需要讨人喜欢?”

    谢大晃了下脑袋。

    好吧,算她有理。

    谁叫她是他主子呢。

第七百六十一章 天赋

    怼走谢大,郁闷半晚的柳福儿心情好了许多。www.uu234.net

    闲的没事,便去做饭。

    只是,她实在与这一道没有天赋。

    四个菜里,只有两个尚能看得过去。

    待到晚上,谢大回来。

    柳福儿便把一天成果端上来。

    谢大知晓柳福儿本事,一早买了现成的回来。

    看到黑乎乎,隐约能看出是肉的菜色,谢大咧了下嘴。

    “我买了些甜糕和糟货。”

    “那你吃吧,”累得腰酸背疼,也没能得着好,柳福儿沉下脸。

    “一起吃,”谢大把糟货的纸包摊开,搁到柳福儿跟前,把两盘子菜色拉到跟前,艰难的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怎么样?”

    柳福儿一脸期待。

    “还好,”谢大嚼了两下,呲牙咧嘴的往下咽。

    此时,他格外怀念十娘的手艺。

    柳福儿瞬时圆满了。

    她夹起块糟鹅,慢条斯理咬起来。

    谢大睨她一眼,拿了块甜糕,边吃边道:“城里的房子价格都不低,便是北城,价格也比这儿高五倍不止。”

    “不能去北城,”柳福儿否决。

    谢大也是这个意思。

    毕竟他们的目标可是时常出没东西两城的。

    “得挑个在南城,又靠近城东的地方,”柳福儿将手里的糟鹅啃完道。

    谢大点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船主说。

    柳福儿又拎起一块糟鹅,继续啃。

    谢大见她喜欢吃,便继续跟那两盘子不明物体奋斗。

    又两天,船主把船休整好了,又来寻人。

    谢大不愿柳福儿跟着受苦,就道:“我会跟他说,你身子太弱,需得调养。”

    柳福儿皱眉。

    “他知晓我紧张你,看病抓药,就需要钱。这样也算是个把柄,他也能放心把咱们弄去城里。“

    “好吧,”柳福儿没有坚持,只道:“那你自己当心些。”

    “前次船主那般,本身也没安好心,就算你破了财,也保不齐有人心里不舒坦。”

    “我知道,”谢大笑道:“放心,在这方面,他们可算计不到我。”

    柳福儿点头,道:“不必每次都让他满载,不然次数一多,他反倒觉得理所当然了。”

    谢大勾唇。

    他这次正是这么打算的。

    他笑着点头,往外行去。

    柳福儿本要送,可是想到他的借口,又停下来。

    在家里躲了三天,谢大方才回来。

    一进门,他便兴奋道:“娘子,船主答应帮咱们寻个便宜些的院子了。”

    “咱们可以去城里了,到时你看病也便宜了。”

    柳福儿正从屋里出来,听着他扯了嗓门嚷嚷,不由扯了下嘴角。

    谢大朝她一笑,摸出瘪瘪的钱袋。

    柳福儿瞄了一眼,撇嘴。

    谢大将另一只手提着的物什扬了扬,“我还买了些糟货和甜糕。”

    柳福儿点头,指了屋里。

    谢大笑着往里走,道:“饭都做好了?”

    柳福儿关上门,转头道:“莫不是你喜欢吃我做的?”

    谢大正解绑着纸包的线绳,闻言他苦了下脸,纠结半天,实在是不想再吃那菜。

    柳福儿怎会不知自己手艺,她笑吟吟的坐他对面,捻了块糟鱼,慢悠悠的咬。

    谢大坐定,瞄着柳福儿,“明天咱们就搬去城里。”

    “房子这么快就找好了?”

    柳福儿眯了眯眼,道:“莫不是就是船主他家吧?”

    “差不都,”谢大笑道:“他娘子在城南有个一进的小院陪嫁。”

    “正好租那儿的住户才刚搬离,他就租给我,租金便宜三成。”

    “还真不少,”柳福儿看他。

    “你答应他什么了?”

    谢大笑道:“不过是多捕几网鱼。”

    “量力而行吧,”柳福儿道:“别耽误正事。”

    “放心,”谢大笑,很有成竹的样子。

    柳福儿便没再言语。

    吃过饭,两人早早就歇了。

    第二天,天才刚亮,两人起来收拾行李。

    才刚收拾好,院外就有人叫门。

    “是狗蛋,”谢大道:“我昨天跟他说了,让他过来帮忙。”

    柳福儿点头,把几个包袱都紧了紧,确保不会散开。

    很快,谢大带着狗蛋和另外两个汉子过来。

    见柳福儿,三人称了声阿嫂,便动手干活。

    柳福儿和谢大行李不多,加上被褥才五个包袱而已。

    加上锅碗瓢盆,几人两趟就搬完。

    柳福儿摸出三个小巧的荷包,塞给谢大。

    谢大转手给三人。

    另外两人见谢大如此上道,便笑着接过。

    只是轮到狗蛋,却被推开。

    “我不要,就这么点活,要什么钱。”

    狗蛋性子憨直,想什么就说什么。

    谢大知晓他是真心,只是另外两个都接了,他不拿,人家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不舒坦。

    他抬眼,果然见那两人面色很不自然。

    他笑着塞进狗蛋怀里,“听话,拿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接着我可就生气了。”

    狗蛋皱巴着脸,要去掏。

    谢大一把把他按住,笑着朝另外两人道:“今天劳烦两位了,改日我请大家伙喝酒。”

    两人笑着点头,“多大点事,下次喝酒,我哥俩做东。”

    谢大浅笑,没说行或是不行。

    待两人出门,他松了手。

    狗蛋终于把荷包掏出来。

    “我不要,”他板着脸,十分认真。

    “行,不要就不要,”谢大好脾气的把荷包收回来。

    柳福儿笑着过来,示意他跟着一道去城里。

    谢大看了眼柳福儿,问:“要不要去城里转转?”

    “行吗?”

    狗蛋眼睛一亮。

    片刻摇头,“不了,阿娘还在等着我吃饭呢。”

    “也好,”谢大道:“等我安顿好了,请你和你阿娘过去做客。”

    “好,”狗蛋笑眯了眼,朝谢大和柳福儿做了个揖,撒腿跑了。

    柳福儿和谢大上了门口的马车。

    车夫吆喝了声,车厢轻轻一晃,便往前行去。

    板凳下,摆这个尺许宽的食盒。

    谢大拖出来,从里面拿出杯盏。

    他倒了点水出来,蘸着写,为何让狗蛋过去?

    柳福儿微笑。

    他人不错,家里人也不错。

    谢大皱了皱眉。

    事了之时,咱们自己尚且顾及不到,他若与咱们太近,怕会受牵连。

    柳福儿挑眉。

    可我们需要个报信的。

    他应该最合适。

第七百六十二章 饵

    看到这句话,谢大沉默了。

    他知道,在当下情况之下,柳福儿这么做根本没错。

    只是想到那孩子纯净到几乎透明的眼神,就生出一阵不忍。

    柳福儿一把将桌几上的水渍抹净,别开脸,看窗外。

    厢外,马蹄嗒嗒的响着。

    谢大闭上眼,不知是逃避,还是不想看到什么。

    约莫小半个时辰,车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车夫侧头,道:“要进卡口了,两位做好准备。”

    谢大唔了声,从袖中拿出一荷包,递去外面。

    车夫接过来,掂了掂,便塞进袖中。

    待到过卡时,他笑着往前一凑,特别熟练的把荷包递了过去。

    兵士只动了动手臂,便放行。

    柳福儿落下车帘,看了眼再次闭上眼睛的谢大,微微摇头。

    又行一会儿,车夫吆喝着将车停下。

    谢大这才睁开眼,猫着腰下车。

    车夫摆上脚凳,柳福儿撩了帘子出来。

    见谢大正立在脚凳边上,正伸手过来。

    她搭着他手臂下来,看面前有些破旧的木门。

    谢大转去车厢后,搬行李。

    车夫瞄了眼瘦弱的柳福儿,跟去车厢后。

    柳福儿瞄了眼两人,推开虚掩着的门。

    才迈步进去,就听屋门一响,船主从里面出来。

    “来得挺早啊,我还以为你们得过午才能到。”

    柳福儿嘴角含笑,屈膝见礼。

    船主摆手,笑看正从外面进来的谢大。

    “老大,”谢大笑着招呼。

    船主点头,看了眼外面。

    车夫帮着把东西卸在地上。

    “就这么点?”

    瞧着寥寥几个包袱,船主惊讶不已。

    要知道,就他给的那些银钱,也足以添置不错的家当了。

    谢大尴尬笑了下,转头看了眼柳福儿,往上举了举怀里的被褥。

    “进屋说话,”他如此道。

    船主立刻明了,那些钱花去哪里了。

    柳福儿垂着眼睑,眉宇有些郁色。

    船主暗骂自己一句,赶紧跟着谢大进屋。

    柳福儿转身,挑小件的往厨下搬挪。

    很快的,谢大从屋里出来,把重物搬进去,交代道:“去煎些浆来。”

    柳福儿点头。

    亏得来时,她把家里余下的那点甜浆带来了。

    谢大重又回去屋里,陪着船主说话。

    柳福儿端着浆水进去时,正听谢大道谢。

    ”船主呵呵的笑,道:“这地脚不错,虽说有些窄仄,不过胜在离城西不远,离买东西的地方更是近。”

    柳福儿立刻上前两步,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对此,船主倒是觉得正常。

    不论她是病着,还是康健,到底要操持一家人的吃食,关心买卖东西的地方,才是正理。

    说完这话,他便起身,打算去寻一寻那稀罕物什。

    至不济打听出些消息也是好的。

    谢大送他到院门口,方才低声道:“我如今手头有些紧,租金就从我工钱里扣,你看可好?”

    “你我什么关系,如何不成?”

    船主笑说一句,便急急走了。

    谢大立在门边一会儿,回转说要出去。

    直到夜幕沉沉,宵禁即将开始之时,谢大方才回转。

    柳福儿端上晚饭。

    谢大大口咬着胡饼,喝了两口羹,感觉肚子不再火烧火燎的烧着,才吐了口气。

    “都办好了?”

    柳福儿问。

    “差不多了,”谢大点头。

    柳福儿眯了眯眼。

    “这儿还有你的人?”

    谢大呵呵的笑,避而不语。

    柳福儿轻哼了声,也没追问,只道:“我不管你怎么折腾,但你自己要心里有数。”

    “你的命可就一条,没了就没了。”

    “人心最是易变,尤其你离开这里十几年,有些事真的不好说。”

    “放心,我只让他帮忙传消息,其他的我一概没说。”

    谢大弯起眉眼,知晓柳福儿话里未尽之意。

    柳福儿也知,这家伙精明起来半点也不逊与自己。

    但她就是忍不住叮咛。

    因为不这么做,她的心就不安。

    “我找的是家父早年帮过第一人,后来他为了报恩,跟在家父身边。”

    “早在察觉不对之时,家父便将他放籍,又与他些财帛,让他自谋活路。”

    “如今他也算混出些名堂,我所求之事,他还是能帮上一些的。”

    柳福儿低应一声,没在说下去。

    见他吃得差不多,便道:“灶上有热水,泡泡脚再睡吧。”

    谢大哎了声,见她往里屋去,又道:“明天我可能要上船。”

    “这么快?”

    “不快了,”谢大笑道:“我可是跟船老大说,租金在工钱里扣的。”

    “他可不得赶紧收回来?”

    柳福儿脚步一顿,道:“我应该去不成吧?”

    她病秧子的名头已经传出去,就算她要跟,船主还不敢答应呢。

    谢大显然明白她所指,顿时呵呵的笑。

    “明天街市上应该就会有流言,你多留意下。”

    谢大微笑,“冯家那小子打小就耐性不好,那玩意儿又是个稀罕的,想来是耐不过几天。“

    “什么东西?”

    柳福儿问。

    “一个入水似血,出水如玉的物什。”

    谢大很是轻描淡写。

    柳福儿眯了眯眼。

    “这东西,哪来的?”

    谢大笑,“早年的一个物件。”

    “你早前就打算用这个钓出冯家那小子上钩。”

    柳福儿语调微沉,十分肯定。

    “不错,这么稀罕的物什,谁不想据为己有?”谢大微笑。

    “这东西可有人知道在你手?”

    柳福儿没有回答,反而问他。

    “或许有人知,”他看柳福儿,“比如刘大,再比如我的那些叔伯。”

    “这东西不能用,”柳福儿道:“太危险了。”

    “没事,”谢大笑道:“大约在他们心里,我早已是个死人,说不定尸骨都已经化了。”

    “怎么可能?”

    柳福儿道:“我与刘家作对多年,他们岂会不调查我周围?”

    “可就这法子最快,”谢大没有回答,转而道:“梁二的病情可是耽误不得了。”

    “你,”柳福儿面色微变,指着他,手指颤抖。

    “那也不行,”她盯着谢大,“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还说都听我的,”谢大慢悠悠的道。

    “就这事不行,”柳福儿气得咬牙切齿。

    “饵已经下了,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谢大如此道。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中了

    柳福儿用力吸气,再吐气,再吸。顶 点 X 23 U S

    “这两天,你出城,立刻通知他们,让人接应。”

    “现在太早了,”谢大道。

    “晚了你小命就要不保了,”柳福儿忽的伏低,与谢大近得呼吸几乎都要交缠一处。

    谢大急急往后仰。

    “你别玩了,你不止是谢家郎君,你还是十娘的郎君,是你孩儿的阿耶。”

    柳福儿低声道。

    “便是没忘,我才要如此,”他道:“这世道已经乱了太久了。”

    “我不想,她以后的日子还要经历我经历过的。”

    “不会的,”柳福儿默了默,道:“她有你,有阿娘,还有我和司空家。“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谢大盯着她,道:“当然一种情况除外。”

    “我不行的,”柳福儿低声道:“你是知道我惫懒的性子的。”

    “若要我日复一日的与那些枯燥玩意儿打交道,不是我疯,就是我把所有人整疯。”

    柳福儿声音低低,带着丝不确定和怯意。

    这样的她,让谢大很不习惯。

    “那就都疯了就是,”谢大微微的笑,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柳福儿看着他,叹气。

    谢大笑意渐渐加深。

    “船老大已经去打探了,我时间不多了,”他起身。

    柳福儿沉默的转眸看他。

    她知道,他决心已定。

    她拦不下他,就只能尽量配合,尽量保住他的命。

    翌日,谢大一声短打,将要出门。

    柳福儿问,“若他在你不在时动作,该如何?”

    谢大明了她问的是谁,答:“不必理会,船主不动,咱们就不动。”

    柳福儿眼眸微闪。

    明了他是打算让船主顶在前面。

    她心里闪过一丝不忍。

    但也只是一丝。

    只片刻,就被她强行压下。

    待到日头高起,她挎着篮子,去街市买菜和粮。

    而后,就好似看光景一般的绕去西城。

    左看看,右瞧瞧的转悠一圈,回来院子。

    如寻常妇人一般,做饭洗衣,拾掇院子。

    如此过了两天。

    第三天时,当她经过以玉雕摆件最为称道的富荣楼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高声吵杂。

    周围,经过的路人皆往楼上张望。

    柳福儿也跟大家一样,好奇的仰起头。

    半开的扇边,一面庞白皙的男子满脸怒色的指责着。

    下首不时传来叠声的赔罪声。

    有人不明所以,直问出了何事。

    有眼明知事的忙示意其莫要如此大声。

    见楼上那人并未留意,才小声解释。

    “那可是刘家大管家的郎君。”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噤若寒蝉。

    柳福儿转眸,看不必多说,就急忙四散开的人群,再抬眼看了看楼上,跟着人群走开。

    心里则想,谢大所言之人,确实有些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就传到冯小郎的耳朵里了。

    第二天傍晚,谢大风尘仆仆过来。

    等他盥洗之后,柳福儿将所看情景讲与他。

    “看来是上钩了。”

    “不急,”谢大微笑,“过几天时机才好。”

    柳福儿笑了笑。

    上赶着肯定不是买卖。

    只有百般的苦求不得之后,才知其贵重和难得。

    吃完饭,谢大道:“城外那边,我打算去看看。”

    柳福儿嗯了声,道:“顺便把狗蛋母子接来转转。”

    谢大笑着应是,收拾碗筷。

    柳福儿斜他一眼,忽的起身回去屋里。

    谢大看她背影,忽的摇头失笑。

    看来他的屡次擅作主张,已经让她生出不满了。

    只是,这事时间也拖得确实有些长了。

    梁二那边实在拖不得。

    他得赶紧把关系搭上才行。

    谢大收起笑意,思忖起来。

    第二天,谢大出门接人,柳福儿则去买菜肉等物回来。

    没多会儿,谢大就带着狗蛋母子进门。

    柳福儿正在打水,见两人,忙扯着绳子,想把桶子拽上来。

    “我来,”谢大两三步跑到跟前,几下把木桶拉上来。

    狗蛋阿娘笑呵呵把提着的滕篓递过来。

    “来得急,什么都没备,就带了点家里鸭鹅下的蛋。”

    柳福儿弯着眼笑,屈膝见礼。

    狗蛋阿娘笑着端量片刻,道:“城里的郎中就是好,这才几天,你这气色就好了不少。”

    柳福儿呵呵。

    木桶自身就不轻,加上水的重量,其分量可想而知。

    刚才她一连打了好几桶水,运动量可算不小。

    加上脸上还蒙着个东西,即便很薄,可也终究不是自己的皮。

    平日觉得没什么,但是运动之后,就觉得又闷又热。

    脸上红晕太过,也就透了出来。

    谢大把桶搁好,顺势拿过藤篓,道:“还不请婶娘进去屋里说话。”

    柳福儿做出恍然模样,赶忙请两人进屋。

    谢大搁好鸭蛋,端着甜浆进来。

    柳福儿赶紧端上才刚洗好的果子糖块。

    几人坐着说了会儿话,狗蛋阿娘便张罗着做饭。

    柳福儿也知道,自己那两把刷子,根本拿不上台面。

    好在狗蛋阿娘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上手。

    柳福儿便跟在她边上,打下手。

    可就是这样,也被嫌弃。

    没切几下,就被撵了出来。

    谢大正和狗蛋在院子里说话,见柳福儿出来,他忙扭过头,佯作未见。

    狗蛋却是个直性的,见她一脸讪讪,就道:“我阿娘也嫌你碍事。”

    这孩子,忒不会说话。

    柳福儿睨他,转头进去屋里。

    狗蛋挠挠脑袋,茫然看谢大。

    谢大一直绷着脸,知道门扉传来一点声响,才勾起嘴角,“离吃饭还有些时间,我带你去周围转转。”

    里间,柳福儿推开扇。

    谢大与她对视一眼,带着狗蛋走了。

    柳福儿抿了抿唇,将扇关上。

    吃完饭,谢大送狗蛋母子回去。

    天色黑透时方才回来。

    等他进门,柳福儿道:“城外情况如何?”

    “还算不错,一切都还安好。”

    听了这话,柳福儿松了口气。

    安好就代表岭南那里没有消息,

    起码可以说明梁二的性命还没有太大威胁。

    “回来时,我还顺路去拜访了下世叔,”他道:“今次打上来一条分量不轻的赤。”

    “这鱼在南地极为难得,船老大已经送去冯家了。”

    柳福儿眨了眨眼,忽的道:“你是不是想打什么鱼,就有什么鱼?”

第七百六十四章 难事

    谢大疑惑的嗯了声。www.uu234.net

    “算了,当我没说,”柳福儿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鱼在水底,他在船上。

    就算知道,也只是知道哪片水域比较适合鱼群出没,又怎么可能确定哪里出现哪种鱼呢?

    谢大眼眸微弯,笑意一闪而逝。

    一晃便是将近十天。

    这么长的时间,船老大一直没提要出海的事。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船上的其他人都等不及了,跟着别的船走了。

    谢大心知肚明,却还做出焦急状,去寻船主。

    一见面,就见船主面色泛黄,眼底青黑。

    谢大一脸惊讶。

    “你这是怎么了?”

    船主有气无力的摆手,“你寻我有事?”

    谢大唔了声,讪讪道:“这个,你也知道我家情况,我娘子前些天已有些起色,我想再配几服药。”

    “只是,”他呵了声,“就想来问问几时才能上船?”

    “这些日子怕是不成了,”说到这个,船主真是抓心挠肝的疼。

    这会儿的他可真是恨了。

    恨自己欠登,跑去多嘴。

    结果被冯郎君逮住,让他找个什么玉。

    他把整个城跑了个遍,也没寻到入水似血,出水是玉的玩意儿。

    眼见着郎君交代的日期就在眼前,他却连一点眉目都没有。

    想想那会儿他跟冯郎君拍胸脯的样子,他真是怄得吐血。

    万一冯郎君要跟他较真,那可真是要了他老命了。

    船主越想越郁郁,忍不住叹气。

    刚好,谢大也在拧着眉毛叹气。

    两人对望片刻,船主道:“罢了,你来得正好,咱们哥俩喝上一杯。”

    “我就算了吧,家里还等着我呢,”谢大赶忙推拖,

    “回什么回,”在船主这里,他那个家就一个病秧子。

    为了养活她,大把银钱跟掉水里似的,连个响都听不见。

    那些银钱可是从他那些鱼上来的。

    他现在下不得水,若是放了谢大去别处,那些人肯定想方设法把人留下。

    到时,他再出海,岂不没了这么好用的帮手了?

    “是兄弟就陪我喝点,”船主拽着谢大就往屋里拖。

    谢大挣扎几下,便被拖了进去。

    船主招呼着家里的上酒菜,从柜子里拿出私藏的好酒,倒了两杯,一碰,道:“干了。”

    谢大嗅了下,道:“这酒太烈,我酒量太浅,只少喝点,陪你。”

    “费什么话,干了,”船主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谢大无法,只好陪着他喝。

    如此喝了几杯,船主妻室阮氏带着小女儿端着几样小菜进来。

    谢大赶忙起身,躬身见礼。

    阮氏笑吟吟的,见他自自己过来,便垂着眉眼,十分本分的模样暗地点头。

    早前,她还觉得这人年纪有些大了,委屈自家女儿。

    可自家郎君却道,此人本事人品皆是上上选。

    只此两条,便足以抵过他的年纪。

    阮氏早前觉得郎君太过高看。

    如今一见,才知自家郎君眼光果然没错。

    只可惜,如此知礼守礼的人却已有了妻室。

    且还是专一不移的。

    阮氏还了一礼,带着歪头频频望去的女儿离开。

    谢大一直保持垂眼姿态,直到门扉轻响,方才落座。

    船主微微点头,同时也在叹气。

    多好个人,只可惜,他是绝不肯休妻另娶的。

    船主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谢大赶忙给他斟满。

    两人再次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

    待到酒瓮喝得见底,两人都有些迷糊。

    船主再次想起那条罕见的赤,借着酒意,问起他妻室病情如何。

    谢大心里微动。

    刚才,他很清晰的说明自己来的理由。

    他不相信船主这么快就忘了。

    他斟酌了下,道:“她这病根是胎里带的,与性命无损,不过郎中叮嘱过,需得仔细调养着,寿元才能长久。”

    谢大说得尽量轻描淡写。

    即便是假扮,他也不远说太过分的话。

    但船主是怀了别样心思的。

    听着这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娘子就是瞧着病秧,其实且活呢。

    他那女儿被他娇养着养大,便是这人再能干,再本事,他也绝不会把女儿送去做妾。

    船主当下死了心。

    谢大转眸,见船主垂下头,心里多少有些明了。

    但他本也志不在此,便旁敲侧击的问船主因何不能出海。

    船主心头郁郁,长叹了声,难得的跟他倒起苦水。

    “实不相瞒,我是遇到难事了。”

    他掐了与冯管家的关系,只把要寻的物什讲与谢大。

    又道:“这世上色如血的有,润如玉的也有。”

    “我活了这么把年纪,却没听说两样能同在一物上头的。”

    船主苦笑了声,道:“也怪我,鬼迷心窍,竟大包大揽的把事揽上身。”

    “现如今,自打嘴巴不说,还惹祸上身。”

    他叹气,道:“只怕,以后那船都跑不成了。”

    “这么严重?”

    谢大唬了一跳,脸都开始白了。

    船主闷闷点头。

    “不然想法寻个人在中间说合,看能不请请人谅解?”

    谢大微倾身体,道:“毕竟那东西可是可遇不可得的奇物。”

    船主摇头。

    那位冯郎君可是冯大总管的独子,世上的物什只有他不爱要,不想要的,又岂有得不到的?

    “那,”谢大面上剧烈挣扎了下。

    他用力甩了下头,吞下半截话,起身道:“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回去了。”

    船主抬头,没等说话,谢大就摇晃着走了。

    船主呆呆看着摇晃着的门帘,回反复回想谢大的欲言又止,忽的生出丝希望。

    莫不是那样东西,他知道?

    船主急急起身,想要去追。

    但他喝得实在太多,没等奔到门边,便踉跄着撞上门框。

    门框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动,外面门板上的灰尘都跟着震了震。

    阮氏正送了谢大回来,听到动静,她急急奔来。

    撩了帘子,正见他摇摇晃晃的往后倒退着靠上屏风。

    “当家的,”阮氏登时花容失色。

    屏风摇晃着,往后倒去。

    船主正好借力,反而站住了。

    其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精美的屏风拍在地上,雕着富贵花开的棱角登时摔得四分五裂。

第七百六十五章 告知

    阮氏心疼的脸都抽抽。

    “你这是干什么,”阮氏绕过船主,奔到屏风跟前,蹲下来捡掉下来的边角,来回的比量,似乎想安上去。

    船主呆呆的转头看着她,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

    阮氏拼了半天,始终少了两个碎块。

    她转头,四下睃着,正好看到船主。

    她恼火的搡他一下,道:“喝点黄汤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

    船主脚下不稳,往后晃了晃。

    阮氏唬了一跳,急忙拉住他。

    “真是的,你是木头吗?连躲都不知道了。”

    阮氏又气又无奈。

    她扶着船主去榻上,叫女儿送来醒酒汤。

    给船主灌了一大碗,见他好些,才和女儿一块寻了半晌,才把没找到的碎块寻到。

    再转头,就见船主已倒下睡着。

    阮氏摇头,跟女儿把酒菜撤了,各自歇了。

    而在城南的小院里。

    谢大笑意盈盈,与柳福儿道;:“十有**成了。”

    柳福儿挑眉,没有多言。

    翌日清晨,柳福儿在睡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拍门声。

    谢大隔着房门道:“我出去就好,你不必动。”

    他拢了衣袍,出去开门。

    船主急急挤进来,道:“昨天,你那话何意?”

    “什么?”

    谢大技巧的斜了步子,将船主挡在门边,鼻翼见顿时充斥着汗味。

    “你脑袋”

    船主脑门正中,鼓着个红肿的大包。

    但他又哪里顾得上这些。

    他紧紧抓着谢大,“大郎,我可是把你当亲兄弟一般,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船主几乎是坊市一开就从西城冲到南城。

    因着太早,车马行都没开。

    这一路他是跑着过来的。

    一站定,他额角就开始沁出细细的汗珠。

    “别在这儿说,”谢大扭头往里看了眼,拉着船主出门。

    关好院门,他低声道:“昨天是我酒多了,一时说错话了,你别当真。”

    “我不能不当真啊,”船主垂着眉眼,道:“我与你说实话吧,那东西是刘家的大管家,他的独子要的。”

    “若我弄不到,别说生意,就是我一家老小性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握住谢大手腕,带着哭腔:“我求你,我求你行吗?”

    他说着,屈膝就要跪下。

    “你别,”谢大急忙扶住他,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谢大一副被逼急了的样子。

    船主瞪大眼,希翼的看他。

    “其实,那东西我也是听一个老人说的。”

    他道:“据说,那东西很有灵性,自己会择主。”

    船主点头,道:“你可知道它择了谁?”

    谢大没有回答,只道:“我只知道,那东西的上个主人是传世大族的郎君。”

    一听这话,船主就蔫了。

    他再了大不起,也不过是有几分铜臭的卖鱼的。

    似他这身份,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船主扯了点比哭还难看的笑。

    看来,他真的是彻底完了。

    船主两股战战,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谢大抿着嘴,面上挣扎了下,“不过,我听说,那位郎君似乎已经过身了。”

    “且那家族也落魄了。”

    “当真?”

    犹如绝地逢生,船主的心好似挂在悬崖边缘的藤蔓上,来来回回的晃悠。

    谢大点头。

    “不过只是听说,兴许只是谣传。”

    “无妨,无妨,”船主这会儿腰杆也有力了,腿也不软了。

    他拍了拍谢大,没问到底是哪个大族。

    在他想来,谢大不过是个平头小民,能知晓这些辛秘,也不过是道听途说。

    与其听他乱说,不如自己去查。

    谢大也没想再说。

    这等事,旁人再说,也不如他自己亲自去查,来的可靠。

    至于能不能打听到,那就是他的本事了。

    谢大微微勾唇,回了院子。

    关上门,就见柳福儿倚门而立。

    谢大笑了笑,去厨下烧水。

    柳福儿转去屋里,把床褥等物收拾妥当。

    等他端着热水进门,她道:“你能肯定,那位世叔不会出卖你?”

    对人心,尤其是陌生人,柳福儿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这事他参与得够多,接下来的事,不用他,”谢大笑了笑。

    “放心,那东西我已经安排妥当,只等他们来寻。”

    谢大弯起嘴角,眼底一片冷意。

    柳福儿歪了下头,猜测:“你该不会把那东西搁到你叔伯什么的那边去了吧?”

    谢大挑眉。

    “知我者,非你莫属。”

    柳福儿斜了他一眼。

    他这是说,她也睚眦必报,不吃半点亏吗?

    开玩笑,她可是很善良的好吗?

    远的不说,就说刘氏。

    她可是一忍再忍,忍不可忍,也只是避走远处而已。

    跟他这个坑害长辈的,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抓起桶边的布巾,润湿了净面。

    谢大去拿牙粉等物过来。

    等柳福儿擦完,递过去。

    柳福儿拿过来,道:“你若闲的没事,就去街市上逛逛。”

    谢大耸了耸肩,道:“也好,顺便去买点甜糕回来。”

    他折身往外去。

    “还有糟鹅,”柳福儿补充。

    谢大看她一眼。

    虽说都是糟鹅,城西那家的味道却比其他地方的更好。

    她也只喜欢吃那家。

    “早去早回,”柳福儿朝他咧嘴,扬起手,挥了挥。

    谢大摇了摇头,往外去。

    也罢,顺便再去确认下,那东西是不是万无一失。

    不然她是不会放心的。

    柳福儿一直笑吟吟的。

    等谢大走远,才收了笑。

    看来,昔日的伤痕还在,他还是没能释怀。

    不过,将心比心,若她被家族人出卖,眼睁睁看着父母亲人死去,她也不会放过那些人。

    没过多久,谢大拎着吃食,优哉游哉的回来。

    时间正好是柳福儿惯常吃饭的时辰。

    吃过饭,柳福儿问:“怎样了?”

    谢大呲牙。

    “船老大倒是个心明腿快的,就这么会儿工夫,就去了趟府衙。”

    柳福儿挑眉。

    谢大笑道:“家族之事,旁人或许不晓。”

    “府衙里的积年书吏却是知晓的。”

    “尤其谢家那事当年闹得不小,周围几地皆有耳闻。”

    柳福儿点头,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办?“

    “等,”谢大笑道。

    柳福儿拧眉。

    谢大扬眉,刻意卖着关子。

第七百六十六章 汤

    柳福儿轻哼了声,道:“我猜,你八成是挑了个在城外,偏远且家还尚有些势力刻意的叔伯家。”

    “以船主的本事,定然不敢轻犯。“

    “冯家人又要得急,他定会把这事和盘托出。”

    “冯郎君定然上门讨要。”

    “再然后,定然就是绝处再逢生吧。”

    “不错,”谢大击节赞道。

    柳福儿翻了个白眼,道:“这也太老套了,冯家郎君心急,可能上钩,船主可是老油条,怎么可能让冯郎君涉险?”

    “这你就错了,”谢大笑,“计策从不嫌老。”

    “只要有利害挂钩,便是再精明,再油滑,也不能幸免。”

    “何况,那位郎君,可不是谁说话都听的。”

    柳福儿抿嘴。

    不得不承认,谢大洞悉之犀利。

    又三天,傍晚时,谢大从外面急急回来。

    柳福儿正在厨下,一见他模样,柳福儿便是事真的是照着他预想的一般。

    谢大与她眼神交汇片刻,转头就走。

    柳福儿转了下眼,又如之前一般,继续洗菜。

    夜幕渐渐黑沉。

    柳福儿将门闩上,回屋歇了。

    而在城外,谢大与一撑着小巧篷船的人,一前一后的坐着。

    周围,是一大片足以掩藏小舟的茂密荷田。

    谢大摘了手边的莲蓬,抠出里面的莲子,一点点的咬着。

    待把一整个蓬头吃完,他转头,“今年的莲子不错。”

    其后,手握船杆的狗蛋也摘了个。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等天黑透,船周围的蓬头都被两人吃了个赶紧。

    谢大扫了扫身上的碎渣,看远处隐约显出的亮光,打了个散着带着清香的饱嗝。

    “差不多了,走吧。”

    狗蛋答应一声,甩手就把蓬头扔进水里。

    船杆紧接入水,将小舟轻巧的荡向荷塘入水之处。

    顺着蜿蜿蜒蜒的河道,逆流而上。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远处隐约传出两声忍耐不住的惨叫。

    谢大抬手,船立刻停下。

    “就在这儿吧,”谢大望了圈周围,猫着腰去船尾拎了张网来。

    洒下之后,两人便安静的迎着惨叫发生之处。

    不到两刻钟,便有人踉踉跄跄的过来。

    “救命,救救我,”见有船,那人跳进水里,拼了命的往上凑。

    其后,有火光印象,隐约可以看到有人拎着大刀,吆喝着追赶。

    “什么人?”

    谢大似乎吓着了,急忙起身,想要捞网。

    “别走,救我,”那人扯住网子,哀求道。

    谢大看他,半晌跺脚,道:“来帮我一把。”

    狗蛋立马过来,张着大手,拽起网的另一头,两人合力,将网带人拖过来。

    谢大松开手,去抓来人。

    狗蛋则是使了一身蛮力,将网住的半网鱼捞上来。

    鱼落上甲板,使得船大幅度摇晃。

    “走,”谢大把人才拖离水边,抬眼见人已经快要到水边,他急忙忙的吆喝。

    狗蛋动作极快,甩了网子,就扑船尾。

    随着船杆一荡一甩,船进河道中央,顺着湍急的水流,疾疾而出。

    谢大将那人拽上船,有些脱力的歪坐在地。

    那人从甲板上挣扎着起来。

    见追兵被困在岸边,只能眼睁睁看他走远,不由笑了。

    谢大挑了灯笼,道:“敢问郎君,这是……”

    那人唔了声,掉转头望来。

    两人四目相对。

    谢大惊讶的张大嘴,接着便深揖一礼。

    那人眼眸一闪,“你认得我?”

    “冯家小郎君之名,何人不知?”

    那人挑眉。

    眼里有着明显的自得。

    谢大躬着身,道:“只是小人却是从别处得知的。”

    “哦,”冯郎君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

    谢大赶忙端来杌子,又拿了保暖的摊子。

    冯郎君裹好,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是小人雇主,”谢大腼腆站去迎风处:“小人自小长于水边,只会写粗浅的捕捞。”

    “好在船老大不嫌弃我,收留我上船,给我一口饭吃。”

    冯郎君转了下眼,摸了摸怀里的硬物。

    谢大垂着眉眼,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送我回城,”冯郎君吩咐得十分理所当然。

    谢大却好似得了恩典,赶忙交代狗蛋。

    狗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撇嘴,觉得这人好生无理。

    谢大瞪着眼,警告的看他。

    狗蛋想起出门前阿娘的交代,只得闷闷的垂下头。

    谢大这才放心的回去冯郎君跟前。

    适才,为了上船,冯郎君浑身都被水浸透。

    谢大便把小炉子挪来,点了火,挑了两尾还在活蹦乱跳的小鱼,清鳞去尾,切片。

    待到准备妥当,他道:“船有些小,郎君莫要见怪。”

    他说着,随着锅里冒烟,便将鱼落下。

    随着滋啦啦的响动,他利索的舀了水,盖上盖子。

    半刻钟不到,便有浓郁的味道传出。

    谢大掐着时辰,约莫差不多,便起锅。

    舀了一大碗白白的鱼汤,道:“夜里风凉,郎君趁热喝些,去去寒气。”

    冯郎君有些嫌弃看有着缺了指甲大小缺口的碗。

    “郎君见谅,小门小户,能用的都舍不得换了,”谢大呵笑。

    冯郎君斜他一眼,道:“你这人,倒是实诚。”

    他说着话,接过大碗,浅浅的喝了口。

    谢大咧嘴,“船老大也是这么说呢。”

    鱼汤略有些烫口,只若忍过片刻的烫后,满口皆是鱼的鲜。

    冯郎君有些意外,再喝两口。

    他自小尝过的珍馐无数,便是徐家开宴,他也少不得吃上几口。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竟喜欢这种只加了点盐巴的,寒酸到极点的鱼汤。

    谢大笑着立在边上,等他喝完,道:“郎君可要再来碗?”

    “不了,”冯郎君拧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放下碗。

    谢大也不恼。

    真要嫌弃就不会喝得连渣都不剩了。

    他笑着与冯郎君说起长在水边的各式水草。

    冯郎君一脸你好烦的模样,却始终没打断他关于怎样把水草与鱼一道,变成各式珍羞的废话。

    狗蛋手法熟练的拐出窄仄的河道,远处隐约可见高大的城池。

    “这就到了,”谢大适时的止了话头,笑道:“看我,一说这些就没完没了。”

    冯郎君撇嘴,别开头。

    心里琢磨,等回去,一定让家里厨子挨个的试个遍。

第七百六十七章 返

    狗蛋呆呆看着城门,半晌没动。www.uu234.net

    “怎么回事?”

    冯郎君察觉,拧起眉头。

    狗带转头,道:“还没到开门的时候。”

    “那咱们,”谢大一脸征询的看冯郎君。

    “我说过去,”冯郎君拧眉,“我倒要看,谁敢不让我过。”

    回到熟悉的地方,冯郎君一改早前的安静,昔日飞扬跋扈的气势瞬时回归。

    奈何,狗蛋是个天然呆。

    对他这番豪言,他只看谢大。

    谢大笑着点头。

    狗蛋便撑杆,来到高大的城门之下。

    仰着头,看着燃着数枝火把的城头,扯了嗓门喊:“开门。”

    此时已是夜半,周围万籁俱寂。

    这一嗓子,登时响彻整片夜空。

    周围几艘没能赶上进城的,皆停在外面,静等天明。

    听到他这嗓子,陆续亮起灯来。

    面对或明或暗的视线,狗蛋只梗着脖子,再次喊起来。

    且声音比早前还高了两度。

    冯郎君本来还被他那一嗓子吓了一跳。

    但见他一声高过一声,反而被逗笑了。

    “这两兄弟,有点意思。”

    烤了这么久的火,最后一点湿哒哒的边角也干爽起来。

    这让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敲着膝头,看谢大。

    “郎君见笑了,这小子就是有点憨,”谢大陪着笑道。

    憨才好。

    在这个遍地都是人精的地界,这样的人可是更为难得。

    最要紧的是这个兄长。

    敢在那等情况之下,捞他上来。

    要知道,那会儿他可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冯郎君瞧着他顺眼,心里很自动的给他美化再美化。

    城门上,终于有兵士不耐烦的探过城墙上的豁口,道:“喊什么?活腻歪了是不?”

    “不知道现在宵禁?”

    冯郎君立时拧起眉毛。

    他抖了毯子,从小杌子上起身。

    “我让喊的,不行吗?”

    “你谁呀,”夜色太黑,小船上只有一碗口大的灯笼。

    兵士站在高处,周围都是火把照明,根本看不清下面。

    只见那人一身脏污,好似从泥沟里捞出来一般。

    冯郎君却觉得脸被人狠狠抽了一下。

    “我是谁,我是你祖宗,”冯郎君怒声道:“把你上官叫来。”

    兵士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味。

    再听,这声似乎有些熟悉。

    他登时一个机灵,急忙忙的让人把跟前的火把移开。

    谢大又把灯笼往跟前凑了凑。

    两厢一动,兵士再定睛一看,登时三魂飞了两个半。

    “是冯郎君啊,”兵士赶忙陪笑,一溜烟的跑去城下,大声招呼人开卡口。

    狗蛋撑着小船进来。

    兵士半躬着身,殷勤的迎到近前,连连作揖。

    “小的该死,小的眼拙,郎君你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这狗才计较。”

    冯郎君冷哼一声,别开脸。

    心里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给他个好看的。

    谢大没有错过他一闪而逝的狠色,心里已经预知兵士命运。

    送了冯郎君至冯家角门,冯郎君拍开大门,直接进去。

    谢大躬身,直到大门关上,才道:“走吧。”

    狗蛋应了声,撑起船杆。

    待转过拐角,狗蛋才道:“那人好生无礼,你为何要敬他?”

    “我敬他了吗?”

    谢大歪头问。

    狗蛋嗯了声,做出他刚才的模样,“你到他进门还这样。”

    谢大微微的笑。

    不过是形势罢了。

    真正的敬是在心里。

    是用尽一生,也要为之肝脑涂地的决心。

    狗蛋把船靠上阜头。

    谢大道:“累了一晚,来家歇歇。”

    “晚上再会。”

    狗蛋毫不迟疑点头。

    离家前,阿娘交代,都听谢大兄的。

    他让他干啥,就干啥。

    谢大带着她回到家中。

    柳福儿觉轻,听到外面动静,便披衣起身。

    谢大站在门口,先跟里头道:“娘子,我和狗蛋回来了。”

    “饿了大半天,给弄口热乎的。”

    柳福儿含糊着,急急套衣裳。

    谢大说完,她就已经推门出来。

    “怎滴这个时辰?”

    柳福儿说着往厨下去。

    谢大笑着引狗蛋进屋。

    寻了搭板,一边搭,一边道:“一晚没睡,困了吧。”

    “你先眯一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

    狗蛋使了一宿的力气,这会儿真是累了。

    他倒到铺了薄褥子的板上,没多会儿就打起了鼾。

    谢大给他盖了被子,转去厨下。

    柳福儿正在生火,见他过来,便道:“事成了?”

    谢大点头,道:“就这两天吧,他或者冯家会来人。”

    柳福儿唔了声,道:“咱们在这儿耽搁太久了,得尽快把那人找出来。”

    谢大点头,看低头理柴的柳福儿,咽下后半截的话。

    日头渐渐高起,柳福儿弄好吃食,去屋里叫人。

    进门就见狗蛋睡得四脚朝天,谢大伏在桌上,睡得正熟。

    她轻轻落下帘子,尽量轻的退去厨下,将做好的饭重又做回锅里,温着。

    太阳一点点爬高。

    直到将要近午,狗蛋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起来。

    谢大从桌上爬起来,笑道:“醒了,还累吗?”

    狗蛋摇头,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饿了,”狗蛋捂着肚子,嘟囔着。

    谢大笑,“那就吃饭。”

    他过去收拾搭板。

    狗蛋从板子上跳下来,帮忙。

    柳福儿听到屋里动静,便端了饭食过来。

    两人刚好把东西收拾齐整。

    盥洗过后,两人神清气爽的坐定了用饭。

    柳福儿就笑眯眯的做在一旁。

    等两人吃完,就把东西收拾出去。

    谢大则道:“吃饱了就活动活动,买点东西给你阿娘带回去。”

    “不用,”狗蛋出来时没带银钱,自然不想躲逛。

    谢大却很坚持,带着他出门。

    将近下晌,他独自回来。

    “走了?”

    没了外人,柳福儿也就不用再装哑巴。

    谢大点头,往屋里去。

    柳福儿紧跟在旁,道:“狗蛋没有怀疑什么?”

    谢大摇头,只道:“他已经过了明路,他阿娘那边,我已经安排了。”

    柳福儿点头,道:“咱们那些人呢?”

    “接了他娘,就会撤离。”

    “狗蛋,我打算过两天接他过来。”

    柳福儿轻蹙了下眉,又松开。

    她和谢大毕竟不是真夫妻,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肯定瞒不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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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福儿以为这世上除开生孩子没法一个人来,其他的都成。所以在某人找来之时,她很是淡定的回答:“不认识,赶走。”娃儿亲爹巴着门框,可怜巴巴,“媳妇,我知道错了,咱回家吧。”家?身为穿越人士,又孤家寡人的柳福儿表示,她在,四处皆可为家。开新书,求呵护,求收藏,求推荐票,各种姿势,各种求,么么!福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福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福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