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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谋全文阅读

作者:绯我华年     福谋txt下载     福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八章 踪迹

    “没事的,”谢大知晓柳福儿担忧什么,开口道:“那孩子虽然憨,却不傻。m.www.uu234.net”

    “咱两这般,便是他阿娘都没感觉,他却觉着不对。”

    “刚才还问我,是不是吵架了。”

    谢大想起狗蛋一脸小心,想要劝架,又无从劝起的模样,失笑。

    “那就接来吧。”

    柳福儿跟狗蛋接触极少,但她相信谢大的判断。

    谢大笑着点头。

    第二天一早,果然出门。

    傍晚时,狗蛋背着个小包袱,跟着谢大颠颠进门。

    见到柳福儿,狗蛋张嘴就叫阿嫂。

    柳福儿笑着点头,端着才刚洗好的才去厨下,才要去屋角。。

    “我来,我来,”狗蛋赶紧把包袱卸了。直奔那边的柴火堆。

    抱起一大抱,就奔厨下。

    柳福儿只好跟他进去,结果看到他正在生活。

    手法之熟练,完全可以甩她几条街。

    柳福儿索性转去一边切菜。

    谢大却过来,道:”你去歇着吧,这些我们来就好。”

    柳福儿本也不大喜欢这些,闻言便收手回屋。

    把狗蛋扔下来的包袱收拾出来,装到箱笼,摆去厅里一角。

    到此时,她忽然想到个问题。

    这家里,一共就三间屋。

    本来,一间他住,一间她住,外加一个厨房。

    现在多了个狗蛋,那他们要怎么住?

    柳福儿纠结了下,便放下了。

    对于可以随时随地跟着军队急行军的她来说,就是住在一间屋里,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

    当晚,谢大果然跟柳福儿提及睡觉问题。

    柳福儿很是干脆,直接表示他住屋里,狗蛋睡外头。

    谢大梗了下,低声道:“就这两天,最迟后天,我便会跟冯郎君去冯家。”

    柳福儿点头。

    翌日,天才刚亮,船主就登门了。

    狗蛋迷迷糊糊的起来,开门。

    船主看到他在,有些惊讶,片刻又反应过来。

    “你就是那个兄弟?”

    狗蛋根本没听懂他说什么,只摇晃着脑袋,朝里面喊:“是船老大。”

    谢大从临窗的榻上起来,边套外衫,便往外走。

    柳福儿穿上外衣,先把榻上的被褥收拾了,才去收拾床榻。

    厅里,船老大和谢大的话音传来。

    柳福儿立在门边听了大概。

    等到船老大离开,谢大从外面进来,道:“我走了。”

    柳福儿微微点头,低声道:“万事小心,务必维稳,不可冒进。”

    “放心,”谢大咧嘴一笑。

    柳福儿却没法放心,她拉住谢大,声音微厉:“冯郎君不是个傻子,他家里人更不是。“

    “你这一去,就等于孤身入狼窝,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们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谢大正了正神色,“我向你保证,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柳福儿缓缓松开手指。

    谢大笑了笑,道:“有事让狗蛋寻我。”

    柳福儿再次点头。

    谢大转去衣柜边,收拾几套换洗衣裳,出门。

    柳福儿一直送他到门口,方才回转。

    狗蛋跟在边上,见她脸色不好,便道:“阿嫂,你放心吧。”

    “大兄说了,过几天就回来。“

    柳福儿笑了笑。

    以谢大的本事,几天时间已足够他查清那人身在何处。

    到时定然不会再留。

    可就是这样,她才更加担心。

    那人的本事实在古怪,真真是伤人与无形。

    这等杀器绝不能让其活着。

    谢大跟刘家有仇,冯家当家的是跟刘家一条心的,当年定然没少在其中为祸。

    谢大又特地把她打算用作传声筒的狗蛋弄来跟前。

    说是传话,但其目的,大抵是要充当护卫一职,待到事起之时,送她出去。

    柳福儿绝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以为,她必须在事情还未发生之前,把这件事防患于未然。

    柳福儿心情沉沉,回去屋里,再没出来。

    狗蛋站在院里琢磨了会儿,跑去厨下做饭。

    又两天,傍晚时,谢大抽空回来。

    打发了狗蛋,他低声道:“他不管家里事,对那人的事并不知情。”

    “不过我打听到,前些日子,冯管家忽然命人修缮了城外的庄子。”

    柳福儿目光闪了闪。

    谢大道:“我怀疑,人在那儿。”

    “在哪儿?”

    “你不能去,”谢大道:“太危险了。”

    “各自分工,”柳福儿按住他,侧头看了门边,压低了嗓音,道:“你在里,我在外,如此才公平。”

    “不行,”谢大断然拒绝。

    那些虫子神出鬼没,谢大不敢想象,柳福儿要真像梁二那般,他会做出什么。

    柳福儿定定看他,道:“放心,我会提前制作护具,把自己保护起来,绝不会贸然行动。”

    谢大拧眉。

    “不然,我就自己去找。”

    “要是因此坏了你的事,可别怪我。”

    柳福儿威胁。

    谢大眉头皱得越发的劲。

    “大兄阿嫂,饭好了,”狗蛋端着汤盅过来,还没进门,就听他大嗓门。

    柳福儿朝他挑衅扬眉。

    谢大心知时间不多,只得低声交代了地址。

    柳福儿在心里默念两边,确定牢记,才露出丝笑意,转去谢大身后。

    狗蛋正好来到门边。

    谢大斜了眼柳福儿,撩帘子出去。

    狗蛋正迟疑,要不要再喊一嗓子。

    见两人出来,他嘿嘿的笑。

    吃完饭,谢大便赶紧回去。

    那位冯郎君脾气真是不是一般的大,这次也是趁着他被别的吸引注意力,才能溜出来的。

    关上院门,柳福儿收拾了碗盘,还难得泡了消食茶,招呼狗蛋来喝。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第二天一早,坊市门才开,狗蛋就跑去街市。

    转了几个圈,才买来相当数量的猪皮。

    柳福儿将其刮好,洗过,就塞进准备好的草木灰里。

    反复揉搓,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其弄净。

    缝了两个鞋套,两个手套。

    等到要出门的那天,狗蛋终于没忍住,问:“阿嫂,你弄这些干什么用?”

    柳福儿微笑,指了指树干。

    “啊,我忘了,你不能说话。”

    狗蛋一拍脑袋。

    “算啦,我还是跟着你,要是有事,我也能帮忙。”

    狗蛋自说自话,紧跟。

    柳福儿看他一眼。

    心知八成是谢大早有叮咛,便随他跟。

第七百六十九章 做客

    汴州城里,司空府。www.uu234.net

    汪四郎拧着眉头,低着头。

    面前铺陈着梁府的地形图。

    梁帅在其手里的时间不短。

    这段时间里,除开唐氏出门拜访几府女眷之外,余下时间里,整座府邸都安静的近乎诡异。

    汪四郎在地图的几处点了点。

    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掳人,那么去造访的几家,就很让人怀疑了。

    门外,毛二拱手道:“郎君打听清楚了,卢家葛家派了人去梁府,至于其他人家都如从前一般,没有半点异样。”

    汪四郎抬眼,“没人跟府衙通气?”

    齐二默了默。

    “也是,唐氏想必已跟他们透漏梁府的情况,那些人没落井下石已经是好的了,”汪四郎出了片刻的神,道:“梁家守得太紧,只能从卢家和葛家想想法子。”

    他道:“我需要进梁府探一探,至少知道梁帅具体如何。”

    “这太险了,”毛二惊道。

    “小心点,没事的,”汪四郎淡淡的道,“去吧。”

    毛二恭谨道了声是,碎步走远。

    汪四郎重又低下头,仔细研究起来。

    梁家占地不小,可以藏匿的地方太多。

    毛二办事很快,第二天天黑没黑透,便来报信。

    “明日,唐氏邀请几家主母入园赏花,早上华盛楼的掌柜带了两大箱笼去卢府。”

    说完,他解释道:“华盛楼的首饰做工极好,成色也属上乘,在这宣武地界,也算鼎鼎有名。”

    汪四郎点头。

    看来,别人不能确定,卢府是定要去人的。

    “小的刚好跟卢家门房的小三子关系不错,明天刚好是他带队,插个把人,倒也不成问题。”

    汪四郎点头,“辛苦你了。”

    在江陵,汪四郎多少也曾接触过这等事。

    两天不到的时间里,能将城里所有所有世家皆摸清楚,除开本身的人脉之外,毛二所要耗费的精力也不少。

    “这都是小人该做的,”毛二笑得平和,没有半点居功之意。

    汪四郎扯了扯嘴角,重又低头。

    毛二拱了拱手,自游廊退出。

    走到月洞门边,彝娘子忽的探出头。

    毛二赶忙施礼。

    “你来下,”彝娘子一伸手,扯着他袖管,揪到月洞门后。

    毛二站定之后,第一时间的往后退。

    “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

    彝娘子瞪眼。

    毛二干笑,躬着身不语。

    彝娘子道:“我问你,你刚才跟汪四说什么了?”

    “这个,娘子不妨问汪郎君,”毛二笑着回道。

    “我要是能问出来,还问你?”

    彝娘子手腕一转,指尖多了点银光闪闪。

    “你说不说?”

    毛二往后退了半步,盯着那点寒芒,喉结快速滑动了下。

    他瞄了眼旁边,忽的拱手,“汪郎君。”

    彝娘子急忙收手。

    毛二虚虚一礼,转头就往外跑。

    速度之快,便是惯走山路的彝娘子都追不上。

    彝娘子气得跺脚,却也没有法子。

    第二天,天气极好。

    几世家女眷皆盛装出门。

    豪奢的车子沿着开阔的街道,自四方聚集到梁家府邸。

    一早候着的门房迎上前来,殷勤的将车引至夹道。

    马车几乎都是前后脚到的。

    卢家是最先到的,周夫人下了车。

    才要进二门,就见有车过来。

    她微微转身,驻足,等到车靠近,看清上面葛家的徽章,露出笑意。

    待王夫人下了车,便笑着见礼。

    卢葛两家同住一城,年节宴会都时有往来。

    这么多年下来的积累,两人也算是熟稔。

    “我以为我已经够早,没想到你来得比我还早。”

    王夫人笑着回礼。

    “都是差不多时候,”周夫人摇着团扇,“我也才刚下车。”

    身侧,两家的马车一前一后的往车马棚行去。

    二门里,两个嬷嬷无声无息的来到近前。

    “两位夫人,公主请两位去花厅。”

    两人含笑点头,随着嬷嬷来到花厅。

    一进门,屋里空荡荡。

    两人笑容微僵。转眼才发现,两位嬷嬷不知几时变成一个。

    那嬷嬷向两人略曲了曲膝,便退去隔间。

    没多会儿,便有两个扎着丫髻的小丫鬟端着茶盘进来。

    周王两人对视,一左一右的坐在主位下首。

    喝了差不多一盏茶,唐氏一身华服的进来。

    两人忙起身,施礼。

    唐氏微扬下巴,微微点了点头,便越过两人,坐与上首。

    如果说,刚才的怠慢,是仆从的失礼的话。

    那么现在,两位夫人已能真切的感觉出不同。

    昔日,唐氏与她们交往时,很是平和,有时甚至还执晚辈礼。

    但是现在,两人以余光看惬意的搭着扶手,很是自在的唐氏

    似乎此时才是她的真实性情。

    两人不约而同的抿起嘴角,又几乎同时的露出笑容。

    “两位请坐,”唐氏如此言道。

    周王两人曲了曲膝,笑着落座。

    丫鬟小碎步的端了茶汤。

    唐氏抿了口,便拧起眉。

    “这什么东西,重煎。”

    丫鬟面色泛白,翕翕应着上前,端着茶盏,急急退下。

    唐氏似乎察觉自己不对,她露出笑容。

    “瞧我,请两位过府赏花,却在这儿喝什么这些东西,”她笑着说了句,便站起身,往外行去。

    竟半点也没请让之意。

    周王两人再次对望。

    王夫人紧紧捏着团扇柄,指尖泛着浅浅的白。

    周夫人比她好些,却也没好多少。

    唐氏走到花厅门口,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她转头。

    周夫人忙堆出笑,同时拢了披帛,快速跟上。

    王夫人则用力喘了两口气,方才按下那股郁气。

    梁府后院,经过唐氏的刻意雕琢,肆意生长的花枝藤蔓已变成造型别致的景致。

    唐氏摇着团扇,引两人自花间行过,神态悠闲。

    周夫人看了眼王夫人,见她已平复许多,才笑道:“公主真是慧心巧手,与这里的花团锦簇相比,我那府里就是干枝枯叶了。”

    “亏得我还自觉不错,还请公主游园,真真是笑煞人了。”

    唐氏露出笑容,回道:“卢府的花品种太过单一,夫人不妨多选几个品种。”

    “不过,每一种花习性都不同,若那样,夫人可要再请个行家里手养护才行。”

    周夫人脸顿时一僵。

第七百七十章 愿儿百岁

    卢家传承几百年,府里岂能缺了花匠?

    只是卢家这任家主不喜豪奢,周夫人为了迎合郎君喜好,便把需要花大心血养护的娇贵花种放在暖房。www.uu234.net

    庭院里多是竹梅等清雅疏朗的意味的绿植。

    王夫人斜了眼,见周夫人脸白得厉害,一直憋着的郁气总算吐了一点。

    早在还是刘氏当家之时,她就看这对婆媳不顺眼了。

    明明二儿媳懂事能干,对长辈,对长嫂也是谨守晚辈本分。

    这样的儿媳,真是打了灯笼都难找的。

    偏她们不惜福,不说帮衬,还用那恶毒手段,打压加害。

    这等蠢妇,真是靠得近些,都觉得满心不舒服。

    王夫人拧了帕子。

    要不是自家郎君几番要求,还越了她答应赴约,她又怎会来这儿受罪?

    王夫人越想越憋屈,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难看。

    另一边,汪四郎从随从所呆的屋舍出来,沿着墙根直奔前面正院。

    只是,才经过一到月洞门,便见守在门边,白净细瘦的汉子。

    这样的身量,北地和中原极少。

    反倒是江淮一带,十分普遍。

    汪四郎顿住脚,转而贴着墙,往前绕。

    奈何,不论他转几遍都无法绕过守在书房和正院等要地的汉子。

    未免被人主意,汪四郎只好转而往后院去。

    照比前院的森严,后院明显松了很多。

    穿过几条游廊,他很轻易的寻到要去的院落。

    他还记得,柳福儿曾说,如果这座府邸需要一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必定是虞氏无疑。

    现在,他寻梁帅无法,便只能去找虞氏,向她求援。

    越过高高围墙,他小心的缩进正房侧面,墙与屋舍之间的缝隙里。

    缝隙不大,只三尺有余。

    中间种着一株树干极粗的矮枝树。

    柳福儿曾笑语梁康说过,那是他父亲年幼时的游戏之作。

    不想竟真的抽条发芽了。

    虞氏便让人将围墙扩了一些,给那株小树留下长大的空间。

    汪四郎歪头端量片刻,蹑手蹑脚的缩到树下。

    树长得很好,枝条繁多,枝叶茂密。

    显然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

    汪四郎小心的把头从枝条边探到窗边。

    睃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汪四郎很是失望。

    正想离开,就听隔间传来一点动静。

    他急忙缩头,躲在扇之下。

    约莫几息,麦香扶着虞氏进来。

    虞氏喘着气,面对着他立着。

    或许因为觉得没有人,此时她的面容有些凄哀。

    汪四郎不由动容。

    只是再一定睛,这才发现,自己面前这座只蒙着素绫的屏风外,还摆着一尊像。

    麦香点了香,递到近前。

    虞氏拿过,仔细的插着。

    此时,两人的距离仅两尺不到。

    汪四郎大喜,忙往前凑了凑。

    才要出声,就见靠着廊下的扇边,有汉子探头望来。

    汪四郎一僵,忙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虞氏忽的别开眼,吸了口气。

    虞氏却在这时发现异样。

    她越过屏风,定定看着指头大小的孔洞。

    汪四郎急得不成,却又没办法表明身份。

    虞氏忽的转身,跪倒蒲团之上。

    她闭着眼,手捻念珠,低声道:“望你垂怜,留我梁家一点血脉。”

    “只要能保康儿安康,我代我儿,愿以命相报。”

    汪四郎嘴巴开合了下,明了虞氏的意思。

    但他却不能那么做。

    他小心的退到墙外,再次混入仆从之中,随着女眷的车队离开。

    回到司空府,毛二恭谨来迎。

    见汪四郎面色不好,便识趣没问。

    其后,彝娘子冲过来。

    “你去哪儿了?”

    汪四郎睨她一眼,转头去书房。

    “哎,你等等,”彝娘子在后紧追。

    汪四郎走了几步,忽的停下。

    他定睛看着彝娘子,一动不动。

    “你,你看我作甚?”

    彝娘子被他看得面色泛红,扭捏揉着衣角。

    “我记得你弄了好些毒物?”

    彝娘子眨巴下眼。

    “也没有很多,你不是不喜欢?”

    她嘟着嘴,一脸抱怨。

    “有没有不知不觉能让人害病,却又除了你,旁人治不好的?”

    汪四郎自动忽略她的话,问道。

    “有,”彝娘子想了想,眼眸微闪。

    “太好了,”汪四郎大喜,“给我一份。”

    “现在没有,”彝娘子道:“得过几天。”

    “几天?”

    汪四郎心急救人,赶忙问。

    “五,两天,”彝娘子道。

    “那好,倒是我寻你拿,”汪四郎丢下这句,重又转头进书房。

    “哎,你,”彝娘子想要唤他,可是想到要做的事,又没出声。

    她皱着眉头,转头看毛二。

    “毛总管,我需要些药材。”

    “娘子尽管说,”毛二笑吟吟,脾气极好的样子。

    彝娘子吐出一连串药名。

    毛二初时还点头,可听着听着,便便了脸色。

    要是他没听错,汪郎君要求的只是害病。

    她要的可都是毒性极强的药材。

    误食一点都有可能丧命。

    彝娘子一口气说了尽一刻,才道:“都记下了吗?”

    “这个,容小老儿寻枝笔来。”

    毛二躬了躬身,急急寻来笔墨。

    彝娘子便有重新复述。

    毛二记完,将上面药材逐一念了遍。

    彝娘子点头,笑道:“都对,给我拿来吧。”

    毛二面颊不自然的抽搐了下,到底还记得自己身份,没再追问。

    但他又心有纠结。

    毕竟这些药材加在一起,足可毒杀百十个人了。

    彝娘子已跟落下一块大石一般的笑着转头,迈开欢快的步子,回去自己院里。

    毛二挠头的拎着单子去库房拿药。

    很快便是两天。

    一大清早,彝娘子便冲到汪四郎从打回来便没有离开的书房。

    汪四郎才刚盥洗完,见她过来,便道:“做好了?”

    彝娘子点头,递上个白玉小瓶。

    汪四郎接过,端量了下她,道:“这两天辛苦你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不累,”彝娘子笑得明媚。

    身侧,仆从提着食盒过来。

    彝娘子瞄见,两眼晶亮的看来。

    “那个,你吃了吗?”

    彝娘子的企图实在太过明显,汪四郎又才刚求完人家,真好把人推拒在外?

    “没有,”彝娘子说着,已自动自发的迈进屋来。

    “那就一起吧,

    汪四郎浅勾嘴角。

第七百七十一章 行动

    仆从将饭食摆好,恭谨的退了下去。www.uu234.net

    彝娘子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桌边。

    汪四郎微微摇头,跟着坐过去。

    “这个羹味道不错,”彝娘子俏皮的睨了眼,捏起舀羹的白瓷勺。

    汪四郎淡淡嗯了声,修长的手指捏住筷箸。

    彝娘子眼眸弯起,盛了大半碗搁到汪四郎跟前,而后看他。

    汪四郎垂着眉眼,捏起小巧的调羹,舀了半勺,放到嘴里。

    “好吃吗?”

    彝娘子歪着头问。

    汪四郎点头。

    早在两人过来之时,司空茂便把家里擅长料理南地口味的厨下送了过来。

    汪四郎虽是北地人,却自小跟着柳福儿在江陵长大,口味上早已随着那边。

    汪四郎咽下嘴里吃食,又舀一勺。

    彝娘子见他胃口不错,顿时眉眼弯弯,也给自己盛了碗。

    汪四郎吃了几口,侧眸。

    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总觉得彝娘子的脸不自然的透明。

    整个人都灰扑扑的,好像钻到什么地方,拱了一夜的感觉。

    “你是不是哪里不适?”

    不管怎么说,彝娘子会跟来,都是因为他。

    与她,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没有,我很好啊,”彝娘子急急接口,掩饰的低头。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掩住眼底的慌色。

    汪四郎定定看她。

    彝娘子屏着气,一口口趴羹,结果反倒把自己撑得差点噎到。

    汪四郎眯了眯眼,才要说话可就见她猛地抬头。

    “怎么这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漂亮?”

    她歪着头,忽的往前一凑。

    几乎瞬间。

    汪四郎收回视线,重又低头用饭。

    被如此明显的嫌弃,失落是在所难免的。

    但更多的是庆幸。

    毕竟她身上也有无法与人言说的秘密。

    彝娘子抿着嘴,夹了点青菜,闷闷塞进嘴里。

    两人沉默的吃了早饭,彝娘子很怕他再继续早前的话题,早早就回去了。

    仆从撤走碗碟之后,汪四郎寻来毛二。

    “有没有法子在唐氏吃食上动手脚?”

    毛二皱着眉头,“若是从前,倒是不难。”

    “不过现在”

    他抿了嘴角。

    汪四郎微微点头。

    他是进过梁府的,如今的梁府有多戒备森严,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觉得,相较前院,后院的守备实在流于表面。

    若从那儿下手,倒还有可能成事。

    “陆家这几天如何?”

    “还是那样,陆家人都在宅子里,只有管事时常出来走动,”毛二抬头,不大明白他怎么会让转换话题了。

    汪四郎微笑。

    “我听说过城主领众人抗乱军一事。”

    “当时,陆家出力不少,家中护卫几乎折损殆尽。”

    “是啊,那会儿多亏了陆家和几个家族鼎力相助,”毛二笑着躬了躬身,“就因此事,连带夫人和老爷也都对那几家格外高看。”

    “这些年来,大家走动都不曾断过。”

    汪四郎微笑,看毛二。

    毛二开始还笑,可笑着笑着就明白过来。

    他顿时收了笑。

    “郎君,你莫不是”

    他张了张嘴。

    汪四郎微微点头,将桌几上的药包推过去。

    “可,那陆家”

    从打梁家出事之后,两家可是一直没再往来过。

    人心这种东西,实在太过难说。

    万一陆家把这事告诉唐氏,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没事的,”汪四郎淡声道:“城主曾说过,陆家家主急公好义,家中郎君皆以守护这座城池为己任。“

    他道:“我信城主眼光。”

    毛二垂下头,没有吭气。

    “不然你寻一家自觉能够完成的,”汪四郎道:“不过我的建议还是陆家。”

    毛二抬眼。

    “原因有二。”

    “其一陆家传承久远,不逊于卢家,其二,陆家与司空家与梁家皆交好,大家交往皆在一个层面。”

    “若他们想要拿下汴州,进而与江南呼应,拿下淮水及他地,有陆家卢家几家呼应,将会容易得多。”

    他道:“这应该就是他们滞留此地,并推出唐氏的目的。”

    “那陆家他们,”毛二顿时心惊胆战起来。

    真要如他所言,那陆家怕是已经在摇摆,保不齐几时就投过去了。

    这样的情况,他又怎敢把那东西送过去?

    “卢葛两家前往梁府时,并没有遮掩。”

    “想来其他世家早在两家车马行过之时就已得到消息。”

    “可他们直到现在也没半点异动,”汪四郎勾了勾嘴角,眼眸微转。

    “但凡经历百年的世家就没有一个傻的。“

    他道:“我猜,他们是在等。”

    “等?”

    毛二疑惑。

    汪四郎点头。

    “等府衙,或者说在是等江陵动向。”

    “若我们没有半点作为,只怕不出十天,这些人便会做出抉择。”

    毛二眼眸快速闪烁。

    所以,他这般行险,是为了避免大规模叛变?

    “我这就去办。”

    毛二恭谨行礼,快步出门。

    汪四郎揉了揉额际,轻轻叹气。

    有句话他没有说。

    正如他所说,这些人都在等。

    不过大多数应该是等梁帅咽气之后,汴州城发生的变故。

    不然府衙距离那么近,便是徐家人再盯梢,以他们经营多年的手腕,还是有法子通知到的。

    所以,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他必须尽快寻到梁帅。

    起码确保他性命无忧。

    第二天,汪四郎才刚起身,毛二便来回禀。

    陆四郎答应帮忙了。

    汪四郎思忖片刻,便想起来了。

    陆四郎与司空八郎意气相投,关系一直极好。

    毛二躬身,道:“小的怕引起徐家注意,便去了四郎君常去的茶舍。”

    “刚巧昨晚四郎君过去,听了小人所言,便答应了。”

    “他可有什么异样?”

    毛二道:“四郎君只问了药效,确定不会立时死去,便答应了。”

    汪四郎轻吐了口气,刚要吩咐,就听毛二道:“未免意外,小人还命人盯着陆李两家。”

    汪四郎眼眸闪了闪。

    陆家自不必说,李家却是四郎君妻室的娘家。

    毛二之所以如此,也是为了确保危险来临之时,能够急早应对。

    此举有失厚道,却是为了大家着想。

    即便汪四郎心里不赞同,却无法责怪。

    因为,逼得毛二不得不如此的便是他。

第七百七十二章 花宴

    一晃便是几天。www.uu234.net

    唐氏镇日的呆在家里,竟哪里都不去。

    初时,毛二还没觉得如何,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着急了。

    如此反常,莫不是知晓他们的意图了?

    “不必心急,时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对比他的焦躁,汪四郎明显淡定许多。

    唐氏到底出身皇族,即便落魄了,可骨子了的傲气还是有的。

    初时的试探,只有卢葛两家明确靠来。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唐氏来说,无疑与打脸。

    想来,在她心里,那些没有赴约的世家都是给来不要脸的,自然不屑搭理。

    又过两天,李家设下花宴,广发帖子。

    梁家作为当地的最高掌权之所,自然也接到邀请。

    齐二把帖子递来。

    “不去,”唐氏只瞟了眼,便抛开了。

    李家与陆家世代姻亲。

    早前她在陆家所受的冷遇,她可是毕生难忘。

    齐二恭谨躬身,“公主,这花宴你得去。”

    “你没听到我说吗?”

    唐氏斜睨,一字一顿,“我不去。”

    “公主,”齐二微微直起几分腰杆,“这场宴会邀请了汴州城里所有世家的主母。”

    “我已经打听过了,所有人都答应赴约。”

    “所有人?”

    唐氏眯起眼,手缓缓攥紧。

    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微微陷入肉里。

    “是,”齐二重又恢复恭谨姿态。

    唐氏嘴角抿起,片刻她冷哼道:“好,我去。”

    她倒要去会会。

    那些面上趋炎,背后却耍着花招的贱人们,她倒要看看,她们如何面对她。

    “小人这就命人准备赴宴的衣裳,”齐二含笑,躬身退出。

    唐氏微扬着下巴,冷冷嗯了声,便拂袖起身,往内院去。

    途径花园,遥望远处的一角屋檐,她顿步。

    其后,跟着的嬷嬷忙上前半步。

    “她如何了?”

    唐氏问道。

    “老夫人身子硬朗得紧,每日作息也一如早前。”

    嬷嬷赶忙答话。

    “她倒是心宽,”唐氏冷哼,“儿子都要死了,还能活着这么自在,她可是独一份。”

    嬷嬷陪着笑,退后。

    唐氏重又提步。

    回到自己屋子,她挥退嬷嬷,坐在榻上。

    几上摆着茶盏和茶瓶。

    唐氏一把抓起茶盏,高高扬起。

    门外传来细碎的响动。

    那是嬷嬷走动的声音。

    唐氏抿住嘴,缓缓放下。

    两天后,唐氏一身盛装,来到李宅。

    此时,已有几家主母已经到了。

    大家正笑着寒暄。

    看到唐氏,众人皆颔首而礼,却没有一人近前。

    负责迎客的李家六夫人程氏笑着上前。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公主见谅。”

    她屈膝见礼。

    唐氏微扬着下巴,淡淡嗯了声个,目光俾睨的自众人之前滑过,却在众人开口之前,越过众人,直接入内。

    如此的不礼貌,惹得几个辈分高些的皱眉。

    程夫人起身,余光瞄见,急忙笑拍自己了下。

    “瞧我,就顾着说话,竟忘了自己来是干什么的了。”

    她笑着作揖,做可怜巴巴样:“这差事可是我求了阿娘好久才领下来的,还请诸位口下留情,莫要把这糗事说与阿娘听才好。”

    李六是李家主母老年得子,自小就是深受大家宠爱。

    程夫人嫁进李家才两三年,但她爱笑也爱热闹,又年纪最小。

    加上她自己也争气,一进门便怀了,三年便诞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儿。

    李家主母爱屋及乌,对她着实不错。

    程夫人也是个懂事机灵的,不光爱护郎君,对李家主母也是孝敬有加。

    如此一来,两婆媳倒是处得极好。

    换了不知情的,见两人相处,都要生出母女的感觉。

    立在门前的几个都是常与李家走动的,听程夫人如此说,皆笑起来。

    “那感情好呢。我可是好奇得紧,要是老夫人知晓你如此,要如何罚你呢?”

    有一年轻与程夫人一个辈分的笑着斜眸,掩着嘴轻笑。

    程夫人立刻苦起脸,连连作揖的请诸位入内。

    众人配合着,进了花厅。

    送进众人,程夫人与适才开口的对了个眼。

    两人会心一笑,一个往里,落座,一个向外,继续迎客。

    花厅正位,唐氏一早落座。

    众人入内,瞧见这幕皆绷起面皮。

    李家主母施夫人笑着起身,笑着招呼所有人往花园。

    今天宴会的名目便是赏花,设宴之地自然要在繁华盛放之地。

    众人自从花厅而出,才走过一个月洞门,便嗅到清浅浮动的花香。

    众人皆有些惊讶。

    要知道,此时已是夏末将秋。

    在中原,这时间已不是花期。

    各家府里,也只有暖房里才能做到如此。

    接收众人讶异目光,施夫人笑得开怀。

    她笑引众人来到园子。

    入目的便是五彩缤纷的花海,人在期间,只觉周身都浸在香气之中,让人心情格外的欢愉。

    阳光洒落,花枝轻摇,送上越发浓郁的香气。

    众人忍不住轻叹。

    “不过是些寻常花种,就是数目多些而已,”施夫人如此解释着请众人落座。

    众人笑着自花丛走过。

    有人忍不住道:“夫人太过自谦了,便是这数目,就已经让人称道了。”

    “不止,”有人接口。

    “时下这季节,还能见此等美景,只有这条,就已让我可以与人称道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

    唐氏斜眸,端量一圈。

    却如施夫人所言,整间院子都是些寻常货色。

    根本不足为奇。

    唐氏不由想起自己院里的那些奇花异草,暗道这些人没有见识。

    丫鬟自花丛穿行而来,摆下一盏盏散着花香的清茶。

    热气自盏口氤氲而出,带着香气。

    那花香有些特别,一散开便将周围弥漫的香气混合,变成清雅盘香的味道。

    施夫人端起来,嗅了下,神态陶醉。

    众人见状,也跟着端起,学着施夫人一般的闭眼。

    莫名的,就觉眼前出现一片花海。

    施夫人搁了茶盏,笑问:“诸位看到了什么?”

    “茉莉,”有人答道。

    “是海棠,”有人反驳。

    “你们都错了,”坐与施夫人旁边的夫人道:“明明是梨花。”

    “诸位鼻子都不好使吗?”

    “就连牡丹也能问错?”

    唐氏冷冷开口。

第七百七十三章 毒

    这话一出,偌大的院子登时安静得只有风吹叶晃的声响。顶 点 X 23 U S

    施夫人微微皱起眉头。

    暗道唐氏心性浅薄,才一占了上风,便不知天高地厚。

    若让此人得势,这汴州,这中原怕是连此时的五分都不如。

    当下,她下了决心。

    “实不相瞒,此茶很是玄妙。”

    “每一个闻过的,得出的答案都不尽相同。”

    施夫人转眸,笑意浅浅,“不过能闻出牡丹的,公主倒是第一人。”

    施夫人说话做事一贯含蓄得体,似这般赞人,还是第一次。

    众人皆转眼望去。

    唐氏微微挑眉,眼中闪现一时得意,修长的手指收紧,将茶盏送到嘴边,轻轻的嗅。

    施夫人笑着端起茶盏,示意众人同饮。

    李家的花惊艳的便是那一瞬。

    看过之后,也就没有什么稀奇。

    所以,当初李家直接把开宴的时间定在饭时之前。

    众人喝完这盏别有新意的茶后,闲聊一会儿便是饭时。

    施夫人提议去花厅用饭。

    唐氏却在恨恼众人不给她面子的事,在众人皆要相应时,她站起身来,表示府里还有事情,要先回去。

    唐氏声音不小,加之她是在施夫人话音一落时就起身,在场的所有人皆听到她所言。

    自然也明了她隐含的意思。

    唐氏拢了披帛,离开座位。

    下首,周夫人牙疼的吸了口气凉气,抱歉的朝施夫人笑了笑,也跟着起来。

    右侧,王夫人侧头,作势整理裙摆。

    其后,跟着她的嬷嬷扯了扯她衣料,在她看来之时,暗自示意。

    王夫人恼火的瞪她。

    嬷嬷赶忙松手,却在落下之时,不小心刮到她衣衫。

    秋衫单薄,很轻易就被刮得起毛。

    王夫人面颊一抽,只好向施夫人行礼,“老夫人见谅,我这”

    施夫人就在上首,怎会看不见嬷嬷的小动作。

    她微微颔首,示意自便。

    王夫人心里叹气,向众人颔首,转头走了。

    三人带着仆从很快自花园消失。

    仆从们极快的将空出来的桌案撤走。

    施夫人好似什么事都没有的提用饭。

    众人起身,前前后后的往花厅去。

    只是面色却不如早前那般的从容淡定。

    程夫人辈分小,走在后面。

    看到众人如此,便在用饭的当口告知施夫人。

    施夫人面色淡淡的点头,吩咐仆从开席。

    众人饭用得很快,没多会儿便纷纷搁了筷子,并提出告辞。

    施夫人很是痛快的让人备车,并命几个儿媳送众人出门。

    待到所有人走尽,她缓缓起身。

    她已做了她所能做的。

    再多,她却是无能为力。

    程夫人送了小一辈的主母,回来时正好看到施夫人步履蹒跚的模样。

    她急急扶住,道:“阿娘,你这是怎么了?”

    施夫人转头,适才还神采奕奕的眼眸竟然浑浊得厉害。

    “阿娘,”程夫人吓了一跳。

    施夫人极快的转开眼,道:“我有些累了,送我回去。”

    程夫人唔了声,扶着她回去。

    入夜,李家福荣堂的后罩房。

    一嬷嬷端着一碗汤药快速闪进屋里。

    她来到床榻跟前,低声道:“娘子,药好了。”

    床帐微微摇晃,施夫人细喘着从里面探出头。

    嬷嬷赶忙扶住,将半药强硬的灌了下去。

    咽下最后一口,施夫人微微仰头。

    喘了两口气后,她吐了口气。

    “这药果然厉害。”

    嬷嬷见她气息平稳许多,才扶她躺好,道:“娘子也真是的,便是帮忙也不必以自身犯险。”

    “不这么做,如何取信与她?”

    施夫人勾起嘴角。

    且她这么做,也不全是帮忙。

    这等事情,若真个成了,日后,李家便不再是此时模样。

    施夫人回想白日花宴情形,“你没看到吗?”

    “她一直盯着我呢,我不喝,她便不动。”

    “她怕是没想到,我宁可下水,也要把她拖下来,”施夫人微笑。

    说话间,她面上的气色已好了许多。

    嬷嬷抿了下嘴,道:“我再去要些药来。”

    “不用,”施夫人拦住她,道:“先喝手里的,若不好再说。”

    嬷嬷将药碗搁好。

    施夫人问:“药渣都处理了?”

    嬷嬷点头。

    施夫人有些无力的摆手。

    嬷嬷端着碗,将屋里的夜灯吹熄,重又出门。

    第二天一早,陆四郎来到茶舍。

    照例的要了壶茶,便立在窗边,等着几位好友过来。

    街市上,行人熙熙攘攘。

    一平平无奇的闲汉抄着袖管,闲闲的晃悠,两只眼睛极不老实的左右端量着。

    陆四郎垂着眼,看着闲汉。

    当他看来之时,勾起嘴角,笑意浅浅。

    闲汉眨巴下眼,复又若无其事的转开。

    半丈之前有摊贩叫卖才刚出炉的胡饼。

    闲汉两步窜到摊上,抓了两片胡饼,大摇大摆的走了。

    摊贩哎了声,却也只能摇头,自认倒霉。

    陆四郎转眼,看着闲汉很快融入人群之中。

    其后,有郎君推门而入。

    陆四郎笑着转身,道:“今儿倒是你来得早。”

    “我哪儿有你早?”

    来人懒洋洋的答着,歪在床边的榻上,招呼跟来的酒水博士。

    “给我来碗热乎乎的甜羹。”

    “给我也来一碗,”陆四郎缓步坐去他对面,笑着吩咐。

    另一边,汪四郎已乔装改扮,准备出门。

    彝娘子拦住他,道:“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汪四郎径直越过她。

    “去治病,”彝娘子斜插一步,拦住他。

    “没有我,你就是找到梁帅,又有何用?”

    “你能治吗?”

    “这你不用操心,”汪四郎拧眉。

    如今的梁家危机四伏,他并不想让彝娘子涉险。

    “我来就是为了帮忙,你不是也听到了,梁康把他翁翁的性命托付给我了。”

    彝娘子瞪大眼,两臂舒展,将汪四牢牢挡住。

    “康儿身在千里之外,根本不知这里情况,若他知晓,定然不会让你掺和。”

    汪四郎半点也不相让的反驳,也不能让。

    “彝娘子尽管放心,那郎中医术极好,且还精通解毒,便是不成,起码可以看清情况,回来再与娘子商讨就是,”毛二在旁,见两人僵持,只得陪着笑打圆场。

第七百七十四章 解药

    “那些人恨不能把人藏到地底下,你觉得你们有几次进出梁府的机会?”

    彝娘子斜了眼毛二。m.www.uu234.net

    毛二语塞。

    确实,他们能见到梁帅的机会肯定不多。

    或许只能有个一次半次。

    但汪四郎坚持,不肯让彝娘子参与其中,他不过一个下人,又能如何?

    “你就不能听话点吗?”

    汪四郎拧眉,心里万分懊悔,不该一时心软,带她过来添乱。

    “不能,”彝娘子挺起胸脯,半点也不相让的瞪回去。

    她很清楚,汪四每一次进出梁府,都是把脑袋搁在刀刃上。

    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断送性命。

    他可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她不能。

    即便他并不在意。

    彝娘子眼眸微微黯了下,复又坚定。

    毛二看了眼天色,小意看汪四。

    “不然就让娘子跟着一道?”

    汪四转眸,面容一如平常,眸色淡淡。

    毛二却觉得背脊一阵发寒。

    他急忙垂下头,再不吭气。

    汪四郎推开彝娘子,往前去。

    “汪四,”彝娘子往后踉跄。

    站稳后,她跺脚。

    “我实话与你说吧,若是没我,唐氏根本就不会好。”

    “你说什么?”

    汪四郎转头。

    “我说,没我,唐氏肯定不会好,”见汪四郎眼带凶光,彝娘子顿时弱了几分。

    “怎么回事?”

    汪四郎折返回彝娘子跟前。

    彝娘子揪着胸前的小细辫,小声道:“我自小身体弱,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为了强劲体质,阿耶便用药把我泡大。”

    “那些药有的有毒,有的解毒,混杂一起,却又相互平衡,”她小心翼翼的睨汪四,“那天你说要无色无味的,我就想到我的血。”

    汪四抿了下嘴,面无表情的道:“所以那时我看你气色不好,其实是你在用毒?”

    彝娘子微微点头,道:“所以,要想解毒,便得用我的血。”

    “徐徐化解。”

    她一字一顿。

    “那那日随着一道送去的解药?”

    毛二心惊肉跳的问道。

    要知道,服了那药的可是李家的当家主母。

    真要有事,那可就结了大仇了。

    到时候,不用唐氏,他们就能给司空家个好看。

    “那是真的,”彝娘子接口。

    “那就好,”毛二抚着胸口,长出了口气。

    汪四郎点头,盯着彝娘子。

    “所以,你一早就打定主意,跟我去。”

    彝娘子眨巴几下眼,没敢点头。

    不过意思已是明显。

    汪四郎端量她,看起来像是打算从哪儿下手。

    彝娘子戒备的往后退,同时把手背去身后。

    汪四郎冷冷一笑,“也罢,你自己找死,又怪得了谁。”

    他猛地转头,往外行去。

    彝娘子弯眼一笑,急急跟了过去。

    毛二在后,看着两人,微微摇头。

    就他所见,郎君一直嫌弃,一直不耐烦,似乎很讨厌彝娘子。

    可细算起来,他却从没有一次真的对彝娘子做什么。

    如此相爱相杀,

    他是个过来人,怎会不知道?

    不过,当事人显然不这么想。

    毛二一溜小跑的赶上去,交代车夫如何隐秘行事。

    车厢里,汪四郎冷着脸,直视将车厢遮掩得一丝不漏的帘子。

    “还生气啊,”彝娘子扭着衣角,往他跟前挪了挪。

    汪四郎别开脸。

    “我也是担心你嘛,”彝娘子软软的说着,身体微微靠来。

    汪四郎没搭理她,反而往边上挪了两分。

    彝娘子有些受伤。

    她抿着嘴,缓缓坐直。

    汪四郎转了下眼,借此瞟了眼,道:“事前说好,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你必须都听从我的。”

    “好,”彝娘子歪头,明媚的笑。

    汪四郎转开眼,继续冷脸。

    梁府里,唐氏难受的捂着胸口,只觉郁郁得难受。

    嬷嬷推开所有扇,让屋里空气流通起来。

    但这并不能缓解唐氏的难受和焦躁。

    她抄起手边的茶盏,用力掼到地上。

    清脆的碎裂伴随四下迸射的碎片,让她心底一派舒坦。

    她抄起另一个,再次掼下。

    “公主,”负责近身服侍的几个嬷嬷惊讶的瞪大眼。

    唐氏却顾不得许多,她一个接一个的掼着。

    越摔越觉得心里的那股郁气消散开来。

    终于,在唐氏摔了屋里所有茶盏之后,齐二赶了过来。

    看到满屋的碎片,他皱起眉头。

    “公主这是,”他很有意味的看一圈。

    “我觉得烦,就摔几个杯碗,不行吗?”

    唐氏淡淡的言道。

    “可以是可以,”齐二道:“只是,公主能否给个理由?”

    “没有理由,”唐氏道:“就是觉得这声好听。”

    齐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那些瓷器是他们占了梁家之后寻出来的第一批。

    也是最贵重的一批。

    就为了听个响,把那些都给摔了。

    齐二的情绪在心里翻滚,他忍了骂人的冲动,点头。

    “你等等,”唐氏见他要走,便道:“那库的钥匙不是在你手里?”

    “你带着她们再选些过来,”她顿了下,道:“要白瓷的。”

    “没有,”齐二抬头。

    那些瓷器若是买出去,足可供千人一天的口粮。

    他是绝不会把东西浪费在这儿的。

    “那造型别致些的青瓷,”唐氏退而求其次。

    “也没有,”齐二淡声道:“只有寻常的瓷器。”

    他看也不看唐氏,径直往外去。

    “你给我站住,”唐氏暴怒,腾的跳了起来。

    不想,眼前一黑,她直挺挺往前栽去。

    “公主,”嬷嬷急忙上前,在她摔倒之前扶住。

    齐二站定,转头。

    唐氏面色惨白,唯有下颌鼻间,以及两团颧骨带着不自然的红。

    “好烫,”嬷嬷探头摸了摸额头,讶然道。

    “我去请郎中,”齐二急急往外去。

    当下正是拉拢各世家的时候,唐氏绝不能出事。

    齐二冲去外头,寻了府里管事,问城中哪家医馆擅妇人症。

    这管事是在府里初一发生巨变之时,便投靠过来。

    对他,齐二相对还是信任的。

    那管事一听唐氏病了,自己先急得不成。

    他自告奋勇的去医馆。

    齐二便由得他。

    约莫三刻钟,管事带着郎中回来。

    见进来三人,齐二拧起眉头。

    “治个风寒,还需这么多人?”

第七百七十五章 取而代之

    “郎君见谅,小老儿上了岁数,这药箱,已是无能为力,”郎中陪着笑,拱手。www.uu234.net

    齐二斜了其后两人,指了身量矮小,明显瘦弱许多的,道:“他跟你去。”

    郎中转头。

    小个子的彝娘子已急急去扯汪四郎肩上的药香。

    汪四郎紧了紧手指,最终只能放开。

    彝娘子一咧嘴,背上药箱。

    郎中这才步履蹒跚的往前行去。

    齐二睨了眼高,转头去库房。

    去找唐氏那个女人要的瓷器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汪四郎的心也跟着提紧。

    早前,他的计划里根本就没彝娘子。

    结果死到临头,才知道被彝娘子摆了一道。

    彝娘子上来一阵不管不顾的性子,他太清楚了。

    他很担心她贪功冒进,结果害了自己,还害了旁人。

    汪四郎瞥了眼边上管事,努力压制心焦。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郎中和彝娘子终于出来。

    齐二还在库房,管事忙上前道:“怎么样?可还要紧?”

    “夫人心火过往,不能沉与下,又气滞血瘀,肝肾郁结。”

    “听闻,夫人病发之时,正在发怒,想来便是因此冲了头,才晕厥过去。”

    郎中捋着胡子,说得云山雾罩。

    管事听得一脑袋迷糊,道:“你只说如何医治便好。“

    “我已下了一副狠药,晚些时候,夫人便会醒转,不过要想痊愈,就得徐徐调养。”

    管事转了眼睛。

    也就是说,这病并不危及性命。

    他露出笑容,送了郎中出门。

    马车一早就已备好。

    郎中带着送来的报酬,和小药童上了马车。

    待到回到医馆。

    郎中去前面准备除开药引之外的其他药材。

    汪四郎带着彝娘子去后院。

    “怎么样?”

    一坐定,汪四郎便问道。

    “我出不去,”彝娘子道:“那些人跟看犯人似的盯着我,我动一下都有人看。”

    见汪四郎面色阴沉,她道:“你也别急,她那个病,少说也去个十次八次,我想次数一多,他们也就不会那么严了。”

    “到时总有想法子溜过去的。”

    “你想去几次?”

    汪四郎声音淡淡,眼神发冷。

    便是后知后觉如彝娘子也察觉出不对。

    她小心翼翼看他。

    想起在梁府的情景。

    “那个,是那个人不让你进的。”

    “我说什么了吗?”

    汪四郎扫她一眼,眼白多过眼黑。

    彝娘子缩缩脖子,再不敢吭气。

    汪四郎复又锁起眉头。

    屋里变得安静起来。

    彝娘子转眼。

    这会儿已经将近正午,屋里光线明亮。

    汪四郎微微垂头,认真严肃的盘算着。

    多年的伏案苦读,让他眉眼中透着淡淡的书卷,自小的颠沛,让他早早洞悉世事,转眸之时,便会不经意流露看清事实的透彻,且他肌肤白皙,鼻梁高挺,便是下颌也圆润得可爱。

    彝娘子手指微微动了动,特别特别的想摸一下。

    就在这时,汪四郎转眼。

    “我会把梁府的地图拿来给你,用最快的时间把它牢记。”

    他站起身,往外行去。

    彝娘子转头,望他背影。

    遗憾的叹气。

    门外,汪四郎急急转去前堂。

    立在迎来送往的门前,凉风轻拂,带走脸上的热度。

    汪四郎这才吐了口气,回转去寻郎中。

    既然这次是徐家人点了彝娘子跟随,那他只怕再没机会进梁府。

    彝娘子性子莽撞,又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他必须先跟郎中通气,请其多多包涵。

    郎中听完他请托,笑着点头。

    这点他也想到了。

    只是没想到汪四郎竟会特地过来拜托。

    又两天,梁府再次来请。

    临出门前,汪四郎拦了彝娘子。

    “地图都记住了?”

    彝娘子点头,道:“放心吧,我有轻重。”

    汪四郎眉头紧得能夹苍蝇。

    她要是真知道,他也就不担心了。

    送了两人上车,他在屋里打了两个转,点了注清香,克制着坐在案几之前。

    梁府里,彝娘子跟着郎中去内院。

    嬷嬷迎了两人入内。

    唐氏这会儿已经清醒,只是气色看起来很不好。

    郎中上前,扶了脉,只觉唐氏的脉象明显平和不少。

    一旁,彝娘子歪头往床榻看去。

    嬷嬷瞄见,皱了皱眉。

    他收了脉枕,道:“夫人脉象较之早前强上许多。”

    唐氏微微颔首,转眼间他拾掇药箱。

    嬷嬷上前,道:“不用改改方子?”

    “不用,”郎中笑着捋胡子,“那方子极对病症,再用几副也好。”

    彝娘子轻轻扯了扯郎中。

    郎中朝嬷嬷笑了笑,随她去边上。

    嬷嬷侧眸,见两人嘀嘀咕咕,心里有些起疑。

    皮纳克,郎中过来道:“那个,我还是再写个方子吧。”

    嬷嬷一惊,看彝娘子。

    唐氏见几人嘀嘀咕咕,便道:“怎么了?”

    嬷嬷过去,将所见讲与她听。

    唐氏轻哦了声,叫了彝娘子到近前。

    郎中大惊,连连作揖,道:“夫人若有事尽可询问小人。”

    唐氏瞥了一眼,见郎中紧张得脸都变了色,道:“他是。”

    “这是小人的孙女,”郎中赶忙道:“因她自小喜好此道,加之有些天分,小老儿便将她带在身边。”

    唐氏定睛看彝娘子。

    笑了起来。

    “难怪我觉得眉清目秀,原来是个小娘子。”

    “多谢夫人赞,”彝娘子呲牙,屈膝行礼。

    倒是不扭捏。

    唐氏呵了声,招手让她到近前,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彝娘子道:“我觉得娘子恢复极好,可以添减两味药。”

    唐氏点头,嬷嬷上前,将换了的两味药说与她听。

    唐氏多少明点医理。

    知晓她是把烈性的换成平缓的。

    她微微点头。

    算是许可了。

    嬷嬷记在心里,见唐氏还有心拉着彝娘子说话,便带着郎中去隔间开方子。

    唐氏便问彝娘子怎滴想起学医。

    彝娘子眨巴水眸,问:“不能吗?”

    “那为何那些郎君都可以?”

    “是啊,为何他们可以,”唐氏低声重复,眼神晃了晃。

    “我觉得我们没有两样,”彝娘子自有散漫惯了,在她心里,所有人都是一样。

    唐氏定睛,看着她。

    半晌,她笑了。

    “是啊,你说得对。”

    “我们没有两样。”

    都是一样的姓氏,一样的血脉。

    既然他不争气,那她为何不能代之。

    唐氏眼眸渐渐亮了起来。

第七百七十六章 不相干的人

    郎中开好方子,带着彝娘子走了。

    临走前,唐氏道:“以后多随你翁翁过来。”

    彝娘子笑嘻嘻的答应,跟着郎中颠颠走了。

    回到府里,她把跟唐氏所言讲与汪四郎听。

    汪四郎松开捏着的手指,瞪她。

    “这就是你说的知道轻重?”

    预期的表扬变成责备。

    彝娘子很是委屈的眨巴着眼。

    汪四揉着额际,很是头痛。

    彝娘子的观念已成,大家族里的规矩又有许多都是只能意会的。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并让她遵守隐藏在台面下的规则。

    “你,算了,”汪四郎有些泄气。

    想着实在不行,便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就是。

    不想彝娘子听了后面两个字,登时情绪爆发。

    她别开泛起朦胧水雾的眼,用力一跺脚,跑开了。

    汪四郎看着她极快消失的背影,嘴巴微张,一时竟忘了自己想要说的。

    第二天一大早,梁府的管事来到医馆,指明的要彝娘子过去。

    郎中一听,顿时傻了。

    他赶忙安抚了来人,一溜小跑的奔去后院。

    汪四郎正在晒药材,听说梁府来人,他转头。

    彝娘子就站在距离他两步开外的地方。

    “人呢?”

    她扔了手里的药草,跑到郎中跟前。

    郎中转头。

    彝娘子顺着望过去。

    梁府的管事就站在前堂和后院相连的地方,往这边望来。

    “我去,”彝娘子拢了袖管,就往外去。

    郎中急忙看面色转沉的汪四郎。

    汪四郎则是在看那管事。

    眼见他含笑,十分自然给彝娘子作揖。

    他抿了嘴。

    起码可以确定,此时的唐氏对她并没有恶意。

    彝娘子已经跟着管事走了。

    “郎君,”郎中小声唤了声。

    汪四郎回神,朝他安抚笑了笑。

    “没事,随她就好。”

    他如此答着,转头进了屋里。

    郎中瞥了晒到一半的药草,寻了伙计过来继续。

    另一边,彝娘子跟管事进了内院。

    又喝了些药的唐氏气色又好了一点。

    此时,她正坐在廊下的躺椅里,看嬷嬷和几个丫鬟修剪枝丫。

    彝娘子脚步欢快的过来,见到唐氏,她脚步立刻快了许多。

    待到近前,她行了个礼,歪头看唐氏。

    “怎么了?”

    唐氏微挺腰杆。

    “夫人气色好了许多,”彝娘子弯着眼,笑容灿烂。

    唐氏微笑。

    她是当事人,对身体的变化感知更为明显。

    的确,在服了昨天那副药后,她自觉身子清爽不少,便是郁郁的心情也好转许多。

    所以,她才会宁可与齐二撕破脸,也要把这丫头请过府来。

    嬷嬷端了茶和甜糕过来。

    彝娘子瞥也不瞥,径直坐在唐氏跟前,拿了她手过来扶脉。

    嬷嬷忙上前阻拦。

    唐氏摆了摆手。

    彝娘子凝神片刻,笑道:“果然那药对症,夫人还要继续喝才行。”

    唐氏笑着点头,手腕微转,端起茶盏。

    彝娘子站起身,往边上让。

    唐氏侧眸。

    立刻有人搬来杌子。

    彝娘子坐定,学着唐氏模样,端起茶盏。

    唐氏笑吟吟的看她笨拙却又似模似样的姿态,勾唇。

    自这个丫头身上,她看到某种希望。

    一个她从未敢想的希望。

    嬷嬷自厨下端了汤药出来。

    唐氏微微蹙眉的接过,却二话不说的干了。

    彝娘子抽了抽鼻子,空气里浮动着药材独有的涩味。

    只是其中隐约浮动着一丝似菊的香味。

    那是她血液加热之后的气息。

    她咽了口唾沫,转开眼。

    “夫人的院子好漂亮。”

    “喜欢就常来,”唐氏含了块蜜饯,压下嘴里的苦,复又笑了。

    彝娘子赶忙点头,眼睛自左看到右,复又看过来。

    唐氏已生了困意,便让她自便,自己搭着嬷嬷的手,回去歇了。

    彝娘子便起身,道:“那我就回去了。”

    她往外行。

    不想才走到门边,就远处似乎有人哭叫。

    她顿住脚,见有人被两汉子拖走。

    嬷嬷忙请她往另一边花径行去。

    彝娘子扯了下嘴角,识趣的随她出了内院。

    等回到医馆,她忙不迭的跑到后院。

    正要冲进汪四所在的屋舍,就顿住了。

    她扭了头,要走。

    门却在那一瞬打开。

    汪四郎立在门前,眸色淡淡的看她。

    彝娘子抿了唇角。

    心里叫嚣着掉头就走。

    脚却生了根,无论如何都挪不动。

    汪四郎将门彻底拉开,微微往边上让了些。

    这在两人相处里,可以说是汪四郎第一次主动。

    彝娘子梗了脖子,脚却自有意志的走了进去。

    坐定后,她心里万分后悔。

    可是看着坐在跟前的汪四郎,又实在舍不得离开。

    汪四郎倒了杯茶,送到她跟前。

    彝娘子圈住杯子,微收下颌,抿着嘴,挑眼看他。

    “唐氏可有为难你?”

    汪四郎如此问道。

    彝娘子摇头,“我走时她还很不舍呢,又说让我常去的话。”

    汪四郎挑眉。

    “你可是跟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

    彝娘子其实也不懂,为何唐氏对她那么好。

    汪四郎拧起眉头。

    只是,任他想跑头,也不明白事情为何变成这样。

    不过总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总算今天没人看着我了,”彝娘子笑眯眯,“今天就一个嬷嬷送我出来。”

    “对了,我还看到有人被那些汉子拉走。”

    “那是什么人呢?”

    汪四郎忙问。

    彝娘子微微歪头,回忆道:“瞧打扮像是个丫鬟,对了她还嚷着什么夫人。”

    “什么夫人?”

    汪四郎追问。

    “牛?尤?”

    彝娘子摇头。

    她当时离得太远,只隐约听到而已。

    “是刘,”汪四郎淡淡道。

    “好像是,”彝娘子想了想,觉得也挺像。

    “那是梁帅妻室,”汪四郎很是平淡的道。

    “真的?”

    彝娘子瞪大眼。

    那不就等同于她的长辈?

    “那我下次可要注意了。”

    “不必,”汪四郎道:“正事要紧,那些事不必理会。”

    刘氏对柳福儿的所作所为,便是不相干的旁人也都看不过眼。

    汪四郎几乎等同于柳福儿一手带大的。

    对于苛待自己恩人的人,汪四郎的敌意可想而知会有多重。

    彝娘子却不知晓这里的事情。

    听到汪四郎几乎等同冷血的回答,很不认同。

第七百七十七章 进攻

    江淮徐家。www.uu234.net

    徐大早在齐二掌控全局之后,将计划透漏给徐家主等掌控徐家权利的几人。

    徐家主十分高兴。

    梁帅等同梁家军的灵魂,将他掌控与手,梁家军的战力根本无力再与徐家为敌。

    徐家主请来叔伯兄弟等人,商议占领武宁,借此盘踞与北地接壤的大半中原地域。

    众人听完徐家主提议,皆互相对望。

    武宁明面是归朝廷归属。

    可明眼的都知道,封节度使那是绝对以梁家马首是瞻的。

    不过,现在梁帅距离死人也就差半口气。

    其他两个也都捏在他们手里。

    便是梁二和柳氏想要作妖,也得斟酌一二。

    徐大转着眼眸,看即便掌控大势,也还迟疑不定,斟酌再三的叔伯们,心里暗嗤。

    他上前拱手,道:“还有件事,我本不打算说的。”

    “毕竟,消息是从刘家传出,”他含笑,环顾,见所有人视线皆落在自己身上,便一字一顿的道:“梁二可能命不久矣。”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消息可确实?”

    众人登时炸了锅。

    要知道,梁家一半靠梁帅,另一半就靠这个儿子。

    要是两个都死了,梁家就等于垮了。

    “这话,刘家可有依据?”

    众人里,徐节度使照比旁人都冷静。

    在他看来,两军对垒,什么消息都有可能。

    最关键,是要能在其中甄别真假。

    “确实,”徐大郑重看向徐节度使,却没有为何如此说。

    徐节度使目光微微闪动了下,没再言语。

    徐家主瞟了眼儿子,轻咳一声,道:“现在的问题是,粮草和辎重。”

    他道:“早前,大郎已将家里能调集的都送去淮水。”

    “如今,家中库房尽数皆空,”他望向众人,未尽之意尽明。

    众人顿时一静。

    互相对望半晌,也没有人出一声。

    徐家主望着众人,良久,他叹息了声,道:“此次我打算论功行赏。”

    他道:“中原一带,便以此次功绩进行划分。”

    也就是说,出力越大,得到的地盘就越多。

    众人眼神顿时变了。

    徐家主说完,便端了茶。

    众人陆续起身告辞。

    徐大挨个送去门外。

    回转时,见徐节度使正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望来。

    不用说,徐大便知他留下来何意。

    他望向徐家主。

    徐家主微微点头。

    徐大便将与刘家合作,而后刘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意图蚕食岭南的梁二弄倒了。

    “这些都是刘家说的?”

    徐节度使皱眉。

    即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这仅听一家之言,便大张旗鼓,也未免太过儿戏了。

    “侄儿还派了人去岭南,据说临桂一带曾有人暗访名医,且人数还不少。”

    徐大道:“我派去的人还算机灵,跟着那些人,最终回去临桂府衙。”

    听到此,徐节度使才动容。

    起码,可以确定。

    梁家一方,确有人病了。

    且还很棘手。

    徐大继续道:“还有,一直坐镇临桂的谢大郎忽然不知踪影。”

    他道:“我猜,是去军中坐镇去了。”

    徐节度使嗯了声,点头。

    “大郎确实成熟了,做事稳重许多。”

    行事之前,再三确认,这很好。

    徐节度使对家中子侄一向吝与言辞,似这样的夸赞也只寥寥几次。

    且多数都给了徐大。

    徐家主赞许的看儿子,又道:“你也先别夸他。”

    “我还没说他呢。”

    “做事一点也没远虑,哪有只顾给前头供给,半点粮草也不留的?”

    徐家主略带责备,眼神却很温和。

    徐大适时的露出些赧色。

    “你也别说他,”徐节度使道:“我也听说了,早前之事,田都尉也有不是。”

    “便是将在外,凡事需得权宜,可也需得控制,不能太过。”

    徐家主微笑点头。

    田都尉是徐节度使的舅兄,想来在他去信之后,田都尉便跟徐节度使说过了。

    只不过,田都尉却忘了,徐节度使便是再疼妻室,再护外家,徐家到底是他的根本。

    他是决不可能丢开的。

    徐节度使又与徐家主父子说了会儿话,这才告辞。

    徐大恭谨的送他出去,回来了后,徐家主道:“晚上之后,大约会有人寻你。”

    他道:“你且记住,万勿给他们具体许诺。”

    “只说一切待到大局定下再做分配。”

    徐大拱手称是。

    徐家主道:“这次的事,不论刘家还是梁家那边,你都做得不错。“

    徐大嘴角上勾,露出喜色。

    “不过,”徐家主语调微沉,“这些不过是个开头,之后还有好事情要做。“

    “梁家之后,刘家便是摆在我等面前最大劲敌。”

    “你要提防他用梁家之事,制造舆论。”

    他道:“我徐家世代诗礼传家,附庸而来的世家也皆以此为荣。”

    “如若这块金字招牌蒙尘,就等同自挖墙脚。”

    “这后果,你可知晓?”

    说到最后,徐家主面上已带出厉色。

    “是,儿明白,”徐大心里一个激灵,急忙拱手,“儿早在之前便让人代笔,便是接头也并非儿跟前亲近之人。”

    徐家主点头,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盏。

    徐大拱手,退了出去。

    待回到自己书房,他坐去案几之后。

    沉吟半晌,他命人请卢幕僚过来。

    听完徐家主交代,卢幕僚击节。

    “家族果然深谋,如此他们便等同跟大军彻底绑死了,之后的粮草也不用再愁。”

    “是啊,”徐大点头,眉宇隐现愁色。

    卢幕僚初时诧异,但很快他将所有事情想了一遍之后,隐约想到什么。

    他微往前倾身,压低了嗓音,道:“郎君可是担心刘家?”

    “先生果然慧眼,”徐大扫他一眼,带着惊叹。

    卢幕僚浅笑着回正,道:“若只言片语,倒也不必担心。”

    他道:“毕竟,刘家家大业大,谁又能担保没有一两个荒唐子孙?”

    徐大眼睛微亮。

    “先生可是有门路?”

    卢幕僚眉头微动。

    刘家盘踞南地,如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其下藤蔓根须不知凡几。

    徐大怎么可能不识?

    但他却不自己动手,来问自己,显然是要摘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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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命不久矣

    卢幕僚半息之间便衡量出自己涉足之后的得失。顶 点 X 23 U S

    “愿为郎君解忧。”

    他起身,拱手躬身。

    “有先生出马,我就放心了,”徐大露出舒心的笑。

    卢幕僚笑着做了个揖,退了出去。

    门扉轻轻合拢,徐大长长的吁了口气。

    有了这一遭,以后真要有个什么,也不怕了。

    徐大随手收拾了案几,才要起身,就听仆从来报,徐家三爷来了。

    徐大手指一顿,改抓为撑。

    “快请,”他望着紧闭的门扉,缓缓的坐定。

    另一边,梁二一直昏迷着。

    昔日壮挺的汉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好在他自己很有求生欲,硬是提着那口盘桓在胸口的气。

    韩将军守了两天,见他始终如此,便安心的料理军务去了。

    毕竟敌城就在近前。

    便是不进攻,该有的防守还是要有的。

    负责盯守的两兵士不错眼的看着。

    直到某天,梁二呼吸居然急促。

    兵士一个箭步窜到近前,巴着床边,叠声唤将军。

    梁二却始终没醒。

    兵士命同伴盯着,他急急奔出去。

    没出几息,韩将军带着负责梁二的郎中和彝族长奔来。

    待到近前,彝族长一把抓住梁二手腕,反复切过之后,面色转黑。

    郎中看他一眼,也跟着切。

    待到松手,他忍不住叹气。

    “如何了?”

    韩将军急急的问。

    彝族长抿嘴,微微摇头。

    韩将军又去看郎中。

    郎中也跟着摇头。

    韩将军脚下微软。

    彝族长忙拉住他,看了眼兵士,几人快步转去主帐。

    这会儿韩将军已经缓过来。

    他道:“就没有法子了?”

    彝族长摇头。

    “他这不是病,那东西就在他身子里日夜啃着,能撑过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韩将军拧着眉头,道:“这可如何是好:”

    “谢郎君那边怎滴还没动静?”

    彝族长没有言语。

    他出身山野,对那些什么家族一类的从来敬而远之。

    韩将军说了一句,便转头折去案几边。

    没多会儿,便有信鸽儿带着信飞往南地。

    而此时,柳福儿正和狗蛋行走与山林之中。

    冯家那庄子三面临水,一面环山,端是风景秀丽。

    当然,其周围的视野也是极好。

    未免被人发现,柳福儿不得不弃了便宜的水路,和狗蛋一块攀山。

    如此行了尽两天,两人终于绕到庄子后身。

    遥望高高耸立的屋檐,柳福儿抹了把额上的细汗,解了身上包袱。

    在确定狗蛋是自己人之后,柳福儿也去了隐藏。

    她将手套脚套武装上后,道:“行了,你这就下山,去船上等我。”

    “我不,”狗蛋道:“大兄走时交代,让我跟着你。”

    “他也听我的,”柳福儿强调。

    “那我不管,”狗蛋梗着脖子,一根筋的道:“我反正听他的。”

    他执拗的迈步紧跟。

    柳福儿无语,道:“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虫子啃成一堆骨头。”

    狗带脸色微白,眼睛里满是恐惧。

    柳福儿放软语调道:“我进去之后,就从东边角门出来,你去那儿接我,不是正好?”

    狗蛋抿起嘴,不再吭气。

    柳福儿转头,迈步。

    身后响起落叶陷下的哗啦声。

    柳福儿转头。

    狗蛋半步不错的跟着。

    柳福儿瞪他。

    狗蛋低头盯脚尖,只等她迈步。

    柳福儿无法,只好道:“那这样,你先猎足够做你脚套手套的兽来。”

    “不行,”狗蛋道:“那你就丢下我跑了。”

    话音里,满满的不信任。

    柳福儿无语。

    她是那么随便骗人的?

    狗蛋眨巴眼,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

    柳福儿翻了下眼道:“我保证,哪里也不去。”

    狗蛋挠了下脑袋,道:“那你把脚套手套给我。”

    “等我回来就还你,”他知道柳福儿很是宝贝那东西,伸了手,盯着她。

    柳福儿瞪他。

    一脸无可奈何的脱下来。

    塞到他手里,她道:“这样行了吧?”

    狗蛋点头,露出灿烂的笑。

    “阿嫂放心,我打猎也是行家,你且稍坐,我去去就回。”

    他把东西胡乱收起,抓着修得尖利的树枝阔步走了。

    柳福儿在后,看他背影,微微摇头。

    还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竟真的以为收了手套脚套就能束缚住她了。

    不过,未免他胡乱行事,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柳福儿寻了块平整地方,依树而坐。

    没过小半个时辰,狗蛋拎着两只兔子回来。

    “阿嫂,这些先弄着,过会儿我再去?”

    柳福儿望了眼山庄,道:“不急,还是转远些再说。”

    狗蛋点头,随她往另一边去。

    待到走得足够远,柳福儿才让他剥皮,收拾内脏,她生火。

    把几只兔子烤的外焦里嫩,才把火堆熄灭。

    待到彻底凉透,她要回脚套手套,套上之后,手脚并用的揉搓散在灰里的皮毛。

    狗蛋赶忙跳起来,道:“我来。”

    “你坐那儿吃吧,”柳福儿摆了摆手。

    皮毛有限,容不得浪费。

    她好歹硝过一次皮毛,知晓怎么做。

    狗蛋见柳福儿用力的踩着兔皮,只好坐在一边,边啃兔肉,边看柳福儿动作。

    等把两只兔子啃完,他摸着滚圆的肚子。

    柳福儿这会儿已把兔皮表面的血肉磨得差不多干净。

    她转头看看仰靠着树干的狗蛋,“去寻个结实的细藤来。”

    狗蛋唔了声,转着脑袋,左右看了圈,寻了一个方向走了。

    柳福儿将揉搓得皱巴成一团的兔皮抻平,左右看了圈,抓起被狗蛋修整过的枝杈,在兔皮上戳洞。

    等到狗蛋寻了细藤回来,她又小心的搓,取出外面发脆的表皮,留下内里的纤维。

    狗蛋歪着头看她将纤维搓成细绳,将兔皮穿成怪异形状。

    待到一切妥当,柳福儿望了眼天色,叫他到跟前,一层一层的把他两脚绑好,才道:“行了,走吧。”

    狗蛋低头,看绑成粽子的两脚两手,又看柳福儿妥帖的脚套手套。

    柳福儿佯作没看到他眼神,率先往前走。

    “进了庄子,你不许动任何东西,知道吗?”

    狗蛋举了举伸出来都分不出拳和掌的手。

    他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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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无路可退

    夜渐渐深了,林中视线越发黯淡。

    柳福儿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狗蛋在后,看她摇摇晃晃的影,实在没忍住,上到前头。

    “阿嫂,还是我来吧。”

    柳福儿转头,只看到个高出自己半头的影子。

    狗蛋把胳膊伸过去,示意她扶着。

    两人搀扶着来到庄子后面的高墙。

    柳福儿仰头,望了望,道:“躲去一边,等我喊你。”

    狗蛋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手脚都不大好使,根本帮不上忙。

    但他又觉院墙太高,便去周围寻了些碎石块,堆叠到墙角,才退到一边。

    柳福儿紧了紧手套,往后退几步,助跑一段,踩着碎石,奋力一跃。

    将将巴上围墙。

    狗蛋赶忙上前,把她脚扛在肩头。

    柳福儿顿时觉得身体稳当下来。

    她两臂使力,加之狗蛋用力一顶,顺利越过去。

    跳下墙头,她赶紧放狗蛋进来。

    随即便贴着墙根,往前院行去。

    越过两个庭院,狗蛋望着隐在繁茂花枝之中的亭台,忍不住道:“这庄子建的可真好。”

    柳福儿转头,望了眼隐约有灯笼点缀的屋舍,眸色淡淡。

    确实,冯家这座庄子建的的确极好。

    便是照比江陵的某些世家,也不差多少。

    由此便可看出这位冯管家在刘家家主心里的位置。

    同时,也更能确定,那个玩虫子的,肯定跟冯管家有着某种联系。

    毕竟,刘家主地位不同,好些事情不可能一一过问。

    柳福儿扯着狗蛋继续前行。

    又行了差不多两刻钟左右,两人来到一道足可与后墙相比的高墙边。

    “这里为啥建得这么高?”狗蛋仰头看着墙,满心诧异。

    柳福儿转头,望了眼远处的二门。

    那边定然有人把守。

    她拉了把狗蛋,示意他蹲下。

    狗蛋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的时候。

    柳福儿将他摆好,一脚踩上他膝头,低声道:“别动,我上去了拉你。“

    狗蛋赶忙把她扶稳,又斜了肩膀过来,示意她另一条腿可以在这儿落脚。

    又怕天色不好,她看不见,还特地晃了晃。

    柳福儿低头,看他闷头使力的样子,勾唇。

    狗蛋憋着劲,把柳福儿送上去。

    柳福儿横跨墙头,望了圈周围,才伸了手来。

    狗蛋借着力,蹬着墙爬上去。

    两人贴着墙滑下去,再次故技重施的爬上前院的墙。

    等下来之后,两人猫着腰,再次贴着墙根往院子的正中靠去。

    只是,照比后院的冷清,前院明显多了人。

    便是已近子时,也还不时有人影晃动。

    柳福儿拉着狗蛋猫在树荫底下,小心的窥视着。

    狗蛋不明所以,跟着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周围再没有动静,才压低了嗓子,道:“阿嫂,咱们到底在等什么?”

    柳福儿轻轻嘘了声,道:“你听。”

    狗蛋歪头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什么。

    柳福儿低声道:“有没有听到虫子的叫声?”

    狗蛋眨巴眼。

    经她提醒,还真的听出点不一样。

    这会儿已经是秋天,昔日活跃在林间草泽的虫蚁多半选择沉寂。

    唯有一处,隐约的还有嘶鸣只剩。

    他指了一边,道:“那边。”

    柳福儿勾唇,朝他招手。

    两人猫着腰,往那边靠。

    当走到一半,有人自远处过来。

    柳福儿赶忙拉着他藏好。

    来人手提食盒,来到只点了个夜灯的屋子门前。

    他轻扣几下门,便拉开门。

    没多会儿,他提着食盒,自里面出来。

    柳福儿盯着那人食盒轻晃时,底下散落下来的渣滓。

    狗蛋瞄着门边,“阿嫂,咱们进去?”

    狗蛋声音很轻,却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柳福儿瞄他一眼,拉他悄悄到渣滓跟前。

    捻起来细细看过,她道:“走。”

    狗蛋一呆。

    柳福儿却根本不与他解释,只拉着他快速退出庄子,并寻了船,立刻折返。

    船顺着水流向城里行去。

    柳福儿坐在船篷与船舷相接的地方,望着水面出神。

    狗蛋一边撑船,一边一脑子浆糊的看柳福儿。

    但柳福儿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回到家里,看到正好归来的谢大。

    一看到两人,谢大便知事情不顺。

    他看了眼狗蛋。

    狗蛋拎着东西去厨下。

    谢大浅勾嘴角,道:“怎么?不顺利?”

    柳福儿叹了口气,“那里不是那人落脚处,我们差点上当了。”

    谢大诧异。

    “你怎知不是?”

    柳福儿郁郁叹了口气。

    “也是送饭的疏忽,或许是不在意。”

    她道:“那食盒底下压着个死蛐蛐,”她看了眼谢大。

    谢大点头,表示明白是什么东西。

    秋日时,也只有那东西会发出嘶鸣的叫声。

    如果是有心的,定然会以为就是所要寻找的地方。

    柳福儿道:“刻意弄出那个地方,其目的就是隐藏真正的控虫人,同时还能吸引似我们这样的有心人。”

    “如此一石二鸟,冯管家倒是好盘算。”

    谢大抿了抿嘴。

    “那我回去再探。”

    柳福儿抬眼,定定看他。

    谢大浅浅一笑,往外走。

    柳福儿拦住他,道:“要不还是算了。”

    她不确定他们这次有没有惊动庄子上的人。

    便是没惊动,只凭谢大频频打探的举动,就有可能被冯家人怀疑。

    万一……

    她和狗蛋尚且还能一逃,他在冯家,却是根本没有活路的。

    “事情都到了这步,怎么能说算就算了。”

    “而且,”谢大看她,“那边来信了,郎君情况十分不好。”

    柳福儿顿时色变。

    “所以,我们根本无路可退,”谢大轻轻拉开她,头也不回的向外行去。

    柳福儿追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不是梁二的命贵,他的命贱。

    而是,岭南还盘桓着几万大军。

    便是有韩将军,可以他的能力,能据守。

    说到攻城掠地,他们之中,也唯有梁二才是最厉害的。

    且事情到了这一步,确实容不得退。

    柳福儿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力握拳。

    既然不能退,那就拼一次。

    至不济也要让刘家尝到同样的痛苦。

    柳福儿转头回去屋里。

    狗蛋从厨下探出脑袋,瞄了眼,又缩回去。

第七百八十章 出城

    转眼便是就九月。顶 点 X 23 U S

    刘家小一辈张罗出城登高一事。

    冯管家身为刘府大总管,每天处理的大事小情无数。

    这点小事根本不需他出手。

    只是刘家几代皆居于此,子子孙孙繁衍下来,人数实在不少。

    底下几个管事通力合作,才将事情办好。

    初九清晨,刘家老小以及与其沾亲带故的各世家皆乘着车撵,浩浩荡荡的直奔城外。

    谢大随着冯小郎在后,坐在长队中间。

    车队很长,行程难免缓慢。

    冯小郎本就不是个好性,在几番停下之后,他撩了车帘,很不耐烦的向外张望。

    正巧,有人骑马行过。

    谢大轻啧道:“车虽然舒坦,可到底掣肘太多。“

    “不如迎风驰骋,来得畅快。”

    冯小郎侧眸看他。

    谢大浅笑,眼底隐现慕色。

    冯小郎皱了皱眉,看行过的两人。

    那是齐家的两个郎君,其中一个娶了刘家旁支女,因此得了些势。

    “张狂,”冯小郎轻嗤,心里却不大舒服。

    就在这时,车夫再次扯了缰绳。

    两人随时微微一晃。

    冯小郎立时显出些怒色。

    谢大倒了杯甜浆,送到他跟前。

    他却根本没有心情来喝。

    他一撩帘子,斥道:“备马。”

    车夫转头,有些为难。

    因为是跟主家出行,冯管家早在昨晚便交代,一切行动都要尽可能低调。

    所以今早只备了寻常世家通用的双马并驾的车子。

    根本没有多备马匹。

    “我说话你没听见是不?”

    命令没能立刻执行,冯小郎顿时恼了。

    “郎君,咱们没多余的马了,”车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那就把这个卸下来,”冯小郎道。

    “这没有马鞍,马不好驾驭的,”冯小郎就是冯管家的命根子。

    车夫哪里敢让他毛半分的险。

    “我说行就行,”冯小郎瞪眼,一撩袍脚,从车里钻出来。

    车夫大惊,忙把车赶离队伍。

    其后,有人张望过来,见是冯小郎,便缩回了头。

    冯小郎跳下车,去扯缰绳。

    马被陌生人拉扯,顿时不安嘶鸣。

    “郎君,不可啊,”车夫赶忙阻拦。

    谢大扶着摇晃着的车厢,跳了下来。

    冯小郎甩开车夫,”正好,你来帮我,咱两一人一匹,就此骑过去,倒也快活。”

    “不能啊,”车夫急得不成,偏又没办法。

    “郎君,你帮我劝劝,这真是不成啊,”车夫拉着谢大哀求。

    谢大瞥了眼,见冯小郎已经扯了一边车辕,便道:“这会儿他正在气头,拦是拦不下的,不如随他性子,等到发散出去,再回来。”

    车夫转头,绝望的发现冯小郎正在扯马鬃。

    谢大浅勾唇角,去另一边,卸了马匹。

    冯小郎已跃跃欲试的往马上跨。

    谢大轻轻一跃,飞身而上。

    坐稳后,他看冯小郎。

    冯小郎只慢了半步,见谢大如此利落,他斜斜挑眉。

    谢大一笑,示意他先请。

    冯小郎这才收回目光,两腿一夹,大喝。

    马打了个嘶鸣,直往前蹿去。

    “郎君小心,”眼见冯小郎随着马匹驰骋,往一边歪斜,车夫急急往前追赶。

    谢大嘴角微微上扬,片刻便拉下来。

    同样一夹马腹,紧追上去。

    官道上,到处都是车马。

    马没有笼头束缚,跑起来很是随心。

    冯小郎用力扯着它鬃毛,试图让它听自己的。

    奈何马匹皮糙肉厚,根本就不在意那一点点的疼痛。

    眼见其以之字形再往前冲,车夫已是面无人色。

    谢大满脸焦急,急急追去。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冯小郎已跌下马,并骨碌到马下。

    眼见马蹄就被他脑袋踢去,谢大扯了腰间玉珏,用力一掷。

    玉珏翻滚着击中马臀。

    马匹嘶鸣着调转方向。

    马蹄斜斜一歪,落在冯小郎腿上。

    冯小郎一声惨叫,抱着大腿,在地上打滚。

    谢大急急跳下马,奔到近前。

    “郎君,郎君莫动。”

    他按住冯小郎,向周围看来的其他人道:“劳驾,谁来搭把手。”

    几步开外,正在徐徐行着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轻撩,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

    那人看了眼,转头说了什么,片刻,她落下帘子出来。

    看到她衣着,谢大便知只是个丫鬟。

    丫鬟也在看他。

    谢大颔首,算是见礼。

    丫鬟略一屈膝,疾步往正赶过来的齐郎君奔去。

    谢大转眸,见她指了这边,说着什么。

    齐郎君便下马赶了过来。

    “怎么了?”

    齐郎君小心而谨慎的盯着冯小郎扭曲到诡异的大腿。

    “说来话长,”谢大郎道:“不知能否匀出一辆车来,郎君这样需得尽快就医。”

    齐郎君这会儿已经面色惨白,人已晕厥过去。

    齐郎君嘴唇微动,望向前面。

    此番出行,刘家的那位许久不曾出门的老封君也来了。

    因着其年纪,特地带来两个郎中随行。

    齐郎君望已在车边立住的丫鬟。

    丫鬟侧身,似乎在听吩咐。

    片刻,她过来道:“娘子说,这里四下不着,便是寻医也不成,不如请冯管家求了老爷,请在老祖宗跟前服侍的郎中过来看看。”

    齐郎君本来也是不想管这事,闻言只觉正是脱身机会。

    他转头四顾,终于看到气喘着赶来的车夫。

    “如此,便请这位去禀了管家,”他看谢大,“你我将郎君扶去一旁,如何?”

    车夫看到冯郎君如此,登时吓得两股战战,手脚发软。

    满脑子的都是自家老小性命交代的景象。

    “还不快去,”眼前车夫这副怂样,谢大厉声呵斥。

    车夫如梦初醒,忙不迭往前奔。

    但他腿脚无力,才跑两步便跌倒在地。

    他急急爬起,再次往前,却又再次跌倒。

    “这位郎君,烦请帮忙,”谢大叫了正看跌跌撞撞车夫的齐郎君,往旁边示意。

    齐郎君忙叫了几个仆从,又让丫鬟取了床褥子过来。

    几人小心的将冯小郎挪过去,抬到一旁。

    车队后面彻底停滞。

    有人过来查看究竟。

    齐郎君便让丫鬟上车,护着夫人往前,并交代他会留在这儿,等郎中过来。

    丫鬟带着吩咐上车。

    没多会儿,车子便再次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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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正骨

    约莫两刻钟左右,冯管家带着个白发苍苍的老郎中赶来。www.uu234.net

    看到儿子面无人色的躺倒,还一身是血,冯管家的脸比冯小郎还白了几分。

    他急急扯过郎中,道:“烦请先生出手。”

    郎中赶得有些急,还在气喘。

    但他不敢耽搁,赶忙蹲下来扶脉,而后查看了下伤口,道:“大管家,郎君这腿折了,需得正骨。”

    “然老朽只精通内科,外科一道只略有是涉猎,”他迟疑道:“以我之见,此时距城还不远,不如送郎君去正骨堂,由郑郎中出手。”

    冯管家登时变脸。

    郎中忙道:“我这里有些止血散,可给郎君暂且应急。”

    “从这儿到城里起码也要半个多时辰,先生当真不能医治?”

    “不是不能,”郎中道:“郎君身份贵重,岂可一再受罪。”

    “我以为,不如暂且忍得一时,却无后顾之忧。”

    “也好,就如先生所言。”

    冯管家被郎中最后一句话打动,他转头,其后几个身量精壮的汉子急急过来。

    几人很是利落的将冯小郎抬起,很快便有车子过来。

    谢大沉默的跟在其后,准备登车。

    冯管家拧眉,道:“你是行儿新收的随从吧?”

    “主家任性,你身为随从不知劝阻吗?”

    谢大拱手一礼,道:“好叫大管家知晓,某虽与郎君一道,却并非随从。”

    “且郎君性子又岂是旁人能劝得动的,”谢大身量笔直,定定看他。

    冯管家在刘家,除开刘家家主及几位数得着的主子之外,几乎可算得上一言堂。

    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当下,他黑了脸,准备让跟前几个小厮把人收拾了。

    郎中将裤子小心剪开,正要撒药,就听一声低哼。

    抬眼,正见冯小郎醒转。

    他忙讨好笑了笑,道:“郎君且忍一忍,这药有些疼。”

    他斟酌的往下撒药。

    冯小郎这会儿早已疼过了劲,只觉那条腿已根本不是自己的。

    他转眼,见自己阿耶,眼眶顿时红了。

    冯管家忙凑到近前,道:“行儿莫怕,等上了药,阿耶便让人送你回去。”

    “阿耶,我是不是要死了,”冯小郎眼泪顺着眼角哗哗的流。

    “不会,”冯管家安抚的摸了摸他手臂,道:“就是腿骨断了,回去接好,将养些时候便好了。”

    听说不会残废,冯小郎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吐出,就觉腿根一阵剧痛。

    他当即惨嚎出声。

    “行儿,”冯管家当即变脸。

    “这药就是如此,不过见效奇快,”郎中额角冒汗。

    冯小郎控制不住的想要捂腿,谢大一个箭步窜过去,按住他,道:“不能动,能疼说明伤得不重,只要接上骨,就没有大碍。”

    冯小郎疼得眼睛瞳孔,瞳孔放大,却由着谢大按着。

    冯管家眸色微闪,命小厮将人抬上车。

    浑然无视跟着一道上去的谢大。

    周围的车子皆知晓发生何事,见车子过来,忙命车夫让路。

    车子得以很快脱离车队。

    行在越发宽敞的官道上,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冯小郎这会儿越来越觉着疼。

    谢大只能一边安抚,一边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

    车厢后,跟车的两个小厮听到冯小郎当真在他安抚之下平静许多,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再不吭气。

    车子一路直奔城门。

    此时,因着车队堵在城外的百姓正陆续进城。

    小厮远远瞧见,忙跳下车,一溜疾奔赶到门前。

    在车子赶到之前,招呼兵士赶紧清路。

    兵士得知情况,忙不迭叫上其他守城兄弟,将百姓驱赶去两边。

    车夫舞着鞭子,疾驰而入。

    小厮又急急跟上,险而又险的跳上座位。

    车夫将车赶得几乎都要飞起,两小厮一人一边,招呼着让人让路。

    因着过节,百姓皆走出家门,或逛坊市,或邀朋唤友,准备出游。

    摊贩们抓住机会,摆上装着茱萸的荷包和菊花糕、九色糕等糕点,招呼来往的行人驻足。

    南地的街市都是并行两个马车的宽度。

    但因摊贩们摆摊,行人们行走其中,硬是将开阔的马路占得仅够一车缓缓通行。

    车夫急着把人送去医馆,哪里顾得上那些无足轻重的草民。

    一时间,车子经过的街道皆人仰马翻。

    终于,车子停在了正骨堂门口。

    小厮蹦下来,没等跨上台阶,便吼:“郑郎中呢,让他出来。”

    负责接待的伙计正走到门口,看到两人身上独属于刘家小厮的衣裳,登时变了脸色。

    他忙陪着笑脸,躬身到台阶边。

    “两位,敢问寻我家郑先生何时?”

    “找他还有能何事,”小厮瞪眼。

    伙计心里激灵一下,翕翕着竟不成语。

    谢大撩了帘子,从里面出来。

    “烦请郎中来帮忙正骨。”

    听说是这事,伙计心里长出了口气。

    “两位且候,我这就去请先生过来,”他忙躬身一礼,急急奔去内堂。

    很快的,郑郎中带着木条和药箱等物出来。

    见人还在车厢,便踩着脚凳上车。

    撩帘子,看到里面躺着的人,他顿时一凛,忙拱手见礼。

    冯小郎已经疼到极限,见他还婆婆妈妈忍不住骂道:“你是傻了不成,还不过来。”

    郑郎中喏喏,急忙挪到近前。

    谢大掀开被子。

    郑郎中俯身,把半百头发束成髻的木簪自谢大肩头略过。

    谢大垂下眼,面色淡淡。

    郑郎中小心的拉开被剪开的裤管,查看便可,他道:“还请郎君原谅则个。”

    他叫了两个活计,让其过来,按住冯小郎。

    谢大往冯小郎头顶挪过去,顺带挪出地方给伙计。

    “我按住他肩膀。”

    郑郎中看他。

    能在这个时候还在冯小郎跟前,且神情自如的,想来定是得用的。

    他点头,做了下示范,道:“郎君就这么按住,我不说撒手,就别松开。”

    谢大点头,依着他所做,压住肩头。

    郑郎中示意,两伙计立刻按住冯小郎两腿。

    郑郎中深吸了口气,将盖住腿的一干物什去除,两手按住他腿,用力一掰。

    街市上,瞬时响起冯小郎几乎没有人声的惨嚎。

第七百八十二章 走水

    “郎君且忍忍,”郑郎中满头大汗的把骨头掰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木条固定。www.uu234.net

    冯小郎已疼得崩溃,完全听不到任何人说话。

    郑郎中将绷带反复缠绕,系紧,抹了把头上的汗,示意三人可以松手。

    才要见礼,冯小郎就伸了一只脚,踹过来。

    但他这会儿已疼得浑身无力,便是落在身上也不疼。

    郑郎中歪斜的往后仰了下,忙将身体伏低。

    冯小郎还在哆嗦着,他瞄着正探头过来的小厮,道:“你们都是死的?还不给我收拾了。“

    小厮立刻跳上车,才要动作,冯小郎呲牙。

    “轻点。”

    小厮顿时不敢动作,只用眼神示意郑郎中出来。

    郑郎中还向寿终正寝,哪里敢出去。

    “郎君饶命,”他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两伙计也忙跟着磕。

    车厢不大,三人为了活命,半点力气也不敢留。

    谢大觉得自己膝下的板子都跟着震起来。

    冯小郎一脸狠色,盯着根本不拿他腿当回事的郑郎中,一副要把他拆股解肉的模样。

    “郎君,”谢大低声道:“那位既然能推荐他,说明他在正骨上确实有些本事,不如留得他,待到伤势好转之后,再做处置。”

    冯小郎想了想,觉得倒也有些道理。

    他哼了声,重又躺回去。

    谢大朝两小厮示意。

    小厮便落了帘子,立在车厢两旁。

    谢大微勾嘴角,道:“先生也听到了,若郎君伤势好转,此事便就此作罢。”

    冯小郎斜眼,想说他几时说作罢了。

    谢大朝他微勾嘴角。

    冯小郎撇嘴,转开眼。

    郑郎中连连施礼,道:“郎君放心,小的定竭尽所能。”

    折腾这一会儿,适才那股剧痛散了大半。

    冯小郎有些虚弱的闭上眼。

    谢大便示意郑郎中出去。

    郑郎中悄悄向谢大行了个礼,带着两伙计下车。

    很快的,小厮带着几大包药和方子坐上车厢后面的座位。

    车夫甩着鞭子,将车赶回冯家。

    冯小郎不想听阿娘唠叨,便让车夫把车停在前院。

    谢大和小厮一道,把人挪去书房。

    安顿妥当之后,小厮将药包交给院里的仆从,转而出城复命。

    负责书房的丫鬟们平复惊意之后,端着热水帕子等物进来。

    谢大避去厅里,约莫两刻钟后,管着院子的大丫鬟香止出来。

    “郎君请你进去。”

    香止行了一礼,带着丫鬟们出去。

    谢大进了里间。

    冯小郎已一身清爽,伤了的腿也被处理妥当。

    他躺靠在大迎枕里,看着迎光行来的谢大。

    “多谢你了。”

    谢大挑眉。

    “是你吧,救了我一命。“

    “怎么说这些,”谢大笑道:“真要细算,你弃车骑马还是因为我说骑马好呢。“

    “不是这么说的,”冯小郎也跟着笑了。

    “骑马是我自己想骑,与你虽有关系,却是不大,”冯小郎摇头,“救命之恩却是确实的。”

    “别说这些了,没得生分,”谢大自己心思不纯,听到冯小郎如此说,他心里很是别扭。

    但也只是别扭,在他心里自有更重要的。

    就是他自己,也没有那些重要。

    丫鬟端了药过来。

    谢大识趣的退了下去。

    离开书房所在的小院,他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偏院。

    吃过午饭,他徐步出门。

    约莫傍晚时,才归来。

    一进门,便看到香止。

    “郎君寻了你一下午,”香止道。

    “可是有事?”

    谢大问,略微她询问的表情。

    “郎君有些不适,想要寻你说话,”香止掩住眼底的探究,淡声道。

    “郎君现在可歇了?”

    香止点头。

    但凡伤药都会加些安神的成分。

    郎君便是喝了药睡下,她才能出来。

    谢大勾了勾唇,拱手道:“那等郎君醒转,我再过去。”

    香止抿了下唇,转头走了。

    谢大遥望她背影,微微摇头。

    这丫头的心思他懂。

    可就是因为懂,才忽略。

    天色擦黑,冯小郎醒转。

    谢大来到书房,冯小郎正在吃几近夜宵的晚饭。

    “你吃了吗?”

    冯小郎嗓子有些嘶哑。

    谢大拧了下眉,忽的上前,看他明显泛红的脸颊。

    “你不是发热了吧?”

    “已经看了郎中,姓郑的也来过,开了两副退烧药。”

    冯小郎蔫蔫的道。

    谢大放松背脊,重新坐下。

    香止看了他一眼,端起空了的碗碟出门。

    冯小郎虚弱的靠近迎枕。

    谢大帮他调整好位置。

    冯小郎闭上眼,短促喘息。

    谢大将被子掖好,安静的坐在一旁。

    香止从外面进来,谢大示意她安静,便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灯光摇曳,落在他平凡到轻易泯然与众的脸庞上,分外的柔和。

    香止立在门边,以旁人不会发觉的角度,偷偷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谢大抬头。

    “我去看看,”香止下意识的撩了帘子,往外走。

    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反应实在太过迅速。

    这样岂不让人察觉她一直实在留意着他?

    她脸腾的一热。

    院外,有人急急奔来。

    “香娘子,库房起火了。”

    “那个库?”

    听得这消息,香止心中旖念立刻散去。

    “外库,放粮食的那个。”

    “那个不是都已经挪空了大半吗?”

    香止记得,郎君早前让人把里面的沉米送去铺子里卖掉了。

    “正是那个,”来人道:“我本打算想法子补上,这下烧起来,老爷定会过问,这可如何是好?”

    “你慌什么?”

    香止琢磨了会儿,她叫了那人近前,低声叮嘱。

    半晌,那人惊讶的看她。

    “若老爷知晓”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会知晓?”

    那人踟蹰片刻,一狠心一跺脚,扭头走了。

    香止立在原地,停了几息才回去。

    谢大重又低头看书,似乎对适才的事半点兴趣也没有。

    香止也不想让他知晓这些事,便抿着嘴去边上做针线。

    冯小郎伤了腿,她需得改出几条裤子,以便他穿戴。

    外面,越发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大。

    谢大终于忍不住抬起头。

    他看了眼香止,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走了水,我已经让人去处置了。”

    香止笑意浅浅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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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福儿以为这世上除开生孩子没法一个人来,其他的都成。所以在某人找来之时,她很是淡定的回答:“不认识,赶走。”娃儿亲爹巴着门框,可怜巴巴,“媳妇,我知道错了,咱回家吧。”家?身为穿越人士,又孤家寡人的柳福儿表示,她在,四处皆可为家。开新书,求呵护,求收藏,求推荐票,各种姿势,各种求,么么!福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福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福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