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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桥边芍药     朱门嫡妻txt下载     朱门嫡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五章 罪不至此?罪该万死!

    她怔怔地摇摇头,待回过神,又赶紧点头,颤抖道,“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宋子循微笑点头,“信,怎么不信?”他“母亲”算无遗策,又怎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这么个蠢货?

    他边说着,边慢条斯理地从腰间解下块玉佩丢在徐婆子裙摆上,在对方错愕的神情中站起身,淡淡道,“这贼妇偷我东西,如今人赃并获,现堵了嘴拖到后头打死——尸体交由大太太处置。”

    徐婆子肝胆俱裂,张大了嘴还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就叫人堵了帕子生生拖下去。

    长旺拱手道,“爷要是没别的吩咐,小的就先告退了。”

    宋子循微微颔首,看着院子里开得争奇斗艳的娇花,冰冷道,“记得把人收拾得干净些……可千万别吓着咱们太太。”

    长旺心领神会,忙正色道,“爷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

    杜容芷觉得今天一天都过得恹恹的。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想着莞儿也该回来了,又特地叫安嬷嬷做了她爱吃的红豆沙,本打算母女俩一边吃,一边听她说学堂里的趣事,谁知等来的却是莞儿要在景辉苑陪宋老夫人住几天的消息。

    杜容芷一边给宋子循盛汤,一边奇道,“祖母怎么忽然寻思起来要留莞姐儿在她那儿住下了?”

    宋子循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碗,“也算不上临时起意……莞姐儿那张小嘴你又不会不知道,最是会哄人的了。要不这么着,当初也不能从咱们父亲那儿哄了家糖果铺子回来……祖母就是想留她在身边儿说说话,再来也是担心你身子渐渐沉了,照顾她太耗费精力。”

    杜容芷嫣然一笑,“其实莞姐儿乖得很,带她并不费什么事……她不在我身边,我才闷得慌呢。”

    宋子循弯唇笑了笑,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块鱼肉,没有说话。

    杜容芷因想起来,又问他,“莞姐儿今天出门的时候说,夫子要考校他们功课……她可都答上来了?”

    宋子循顿了下,“嗯……都答上了。”

    杜容芷眉眼弯弯道,“这下小妮子一定高兴坏了吧?”

    想起莞儿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宋子循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淡笑道,“其实莞姐儿的功课一向很好,答上夫子的问题也没什么可高兴的……答不上才该罚呢。”

    杜容芷笑容微顿了下,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嗔道,“你对你闺女倒是放心呢……”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道,“对了,我听莞姐儿说,这几次凡是答不上夫子的提问,都会被打手心……五弟都叫夫子打了好几回了……今天该不会又挨打了吧?”

    宋子循怔了怔,点头道,“……听说是被打了几下。”

    杜容芷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冷下来,“你说谎。”

    她盯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冷声道,“自从上回把戒尺打断,夫子已经许久不打他们手掌心了。”88

    宋子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握杜容芷的手,“容芷,你先听我说……”

    “莞姐儿怎么了?”杜容芷猛地扫开他,“她到底怎么了?!”

    …………………………

    景辉苑里,刚得了消息的宋晋泽急匆匆赶过来,看都没来得及看屏风后的人,就紧张道,“母亲,儿子听说莞姐儿——”

    主位上的宋老夫人,地下站着的大夫人,几乎同时朝他看过来。

    宋晋泽不由怔了怔。

    自打那天与沈氏不欢而散,他这些日子不是宿在书房,就是歇在阮氏屋里,两人已经好些时候没见。此时只见妻子穿了件半新不旧的霜色褂子,衬得一张脸蜡黄蜡黄,从前那个风韵犹存的美艳妇人荡然无存,瞧着倒好像比他还苍老些上几岁。

    “你来的正好,”宋老夫人淡淡道,“今天就是你不过来,我也得找你说道说道。”

    宋晋泽忙走上前,担忧道,“儿子一听说莞姐儿出事儿就马上赶过来了……那孩子现在如何了?”

    宋老夫人瞥了眼神色如常的沈氏,低头抿了口茶,“人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哭闹不止……喝过安神汤,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宋晋泽方松了口气,又想起来,满脸厌恶道,“都是那孽障无用,连个女人也管不住,惹出这等祸事来……不但险些害了莞姐儿,还叫母亲跟着忧心,着实可恶!”

    宋老夫人冷笑了笑,“你这话甚是有理。”目光却阴冷地盯着沈氏,“老大家的,你说是不是?”

    沈氏掩着帕子咳了一声,虚弱道,“媳妇儿这些天身上不大爽利,要不是听下人们说起,都不知府里出了——”

    她话还没说完,一碗茶水迎头泼在她脸上。

    “你不知道?”宋老夫人气得笑出来,“只怕这家里头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知道的了!”

    茶水顺着沈氏的头发流下来,冲去她脸上的脂粉,越发露出底下一张憔悴消瘦的脸。

    宋晋泽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忙上前道,“母亲这是做什么?!此事沈氏虽有失察之责,可也罪不至此……”

    “罪不至此?”宋老夫人冷笑出声,指着沈氏咬牙切齿道,“你自己问问,问问她是不是罪该万死!”

    宋晋泽也不是个蠢的,先前只是从未往这上头想,此时见母亲怒气冲冲,恨不能撕了沈氏的模样,望向她的目光中也不由带了几分狐疑。

    沈氏何曾受过这等羞辱,眼眶登时一热,直直跪在地上,哭道,“母亲,儿媳不知母亲在说什么……若是儿媳做错了事,还求母亲教诲……”

    “好好好,果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宋老夫人看向一脸狐疑茫然的儿子,冷笑道,“今日傅氏为何要对莞姐儿下手,她跟她的丫头又是怎么死的……你且问问你的好媳妇儿,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宋晋泽心头猛地一震,还不待开口,就听沈氏惊呼道,“母亲,儿媳冤枉!”

第五百五十六章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沈氏泪如雨下,“打从四少爷坠马重伤,儿媳的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对今天的事儿,儿媳真的毫不知情。母亲万不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就疑心媳妇……”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恨只恨那姓傅的贱人死得太早……如今死无对证,却要儿媳白白替她担了残害莞姐儿的罪名!”说着因情绪太过激动,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宋晋泽看得也有些于心不忍,忙开口道,“母亲,此事可是有什么误会?既是那姓傅的姨娘下的毒手,又如何能怪到沈氏头上?可是那孽畜又在您耳边——”

    话没说完,就见个迎枕朝他扔过来。

    “怪不当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从前还只是不信,如今见着你可算是长见识了!”宋老夫人冷笑一声,“合着全家就你媳妇儿一个是好人,你儿子跟你老娘合起伙来算计你的宝贝疙瘩呢!”

    宋晋泽听宋老夫人这话越说越诛心了,赶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儿子该死……儿子绝非故意偏袒沈氏,只是这……”

    宋老夫人狠狠啐他一口,“我实话告诉你吧,循哥儿早已经查明,傅氏身边那丫头根本就不是畏罪自缢——她是被人活活吊死的!”

    宋晋泽一脸错愕地瞪大眼睛。

    宋老夫人冷冷笑道,“你说,此事若当真是傅氏一人所为,她的丫头又是被谁杀的……怎地好巧不巧,她们主仆一个被人吊死,一个溺水身亡,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宋晋泽怔怔张着嘴看看她,又看看沈氏,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氏用力攥了攥手里的帕子,抽泣道,“母亲,儿媳与那傅氏统共没见过几回,跟今天吊死的丫头更是连认识都不认识,儿媳为何要害她们?便是大少爷不愿意再认我这个母亲,想借此事治死我,也要拿出证据来!不然这样无凭无据,却要逼着儿媳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儿媳不服!”

    宋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你这毒妇,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咱们拿你没办法了?!要不是循哥儿那孩子厚道,答应不再追查下去,现在哪还有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份!”

    沈氏仰起脸,倔强道,“儿媳问心无愧!大少爷要查,尽管去查,看看有什么证据——”

    却听“啪”的一声,宋老夫人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还想要什么证据?这个家除了你,还有谁心肠这么歹毒,巴不得毁了循哥儿,害了杜氏肚子里的孩子?”

    “母亲!”宋晋泽惊呼一声,连忙转头看向沈氏。

    沈氏的脸被打偏到一边,半边脸都火辣辣疼起来……

    她缓缓转过脸,定定地看着宋老夫人,轻声道,“既然您说不需要证据……那我的澈儿呢?他被人害得至今躺在床上形如废人,您为何不也给他讨个公道?”她泪眼婆娑地望着神情一滞的宋老夫人,怔怔地问,“难道只有大少爷是您的孙子,我的澈儿就不是?他受了这么多苦,您又问过他一句吗?!”

    眼见宋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宋晋泽大喝一声,“沈氏休得胡说!”又连忙对宋老夫人道,“母亲,沈氏一时失言,并非——”

    宋老夫人冷笑打断,“你终于把话说出来了……果然在你心里不止恨着循哥儿,也定恨极了我这碍你眼的老婆子了吧?”

    沈氏被方才宋晋泽那声呵斥唤回神来,流着泪摇头,“儿媳不敢。”美女窝

    宋老夫人含笑颔首,“是不敢,不是没有……很好,难得你这么实诚,那我今天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循哥儿是我的孙儿,澈哥儿也是我的孙儿,我对他们俩虽不敢说一样的疼爱,可澈哥儿得到也并不比他大哥少多少……那孩子如今变成这样,我这当祖母的,也跟你们一样痛心。”

    沈氏低泣出声。

    “当初你说澈哥儿坠马是被人暗害,要追查到底……我没有阻拦过你。可结果呢,你除了滥用私刑,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查出来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沈氏用力抿紧下唇。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恨循哥儿,恨我,或许还恨你家老爷……我也知道你在怨恨什么,不甘心什么。”宋老夫人缓缓地道,“可那些,都不过是你自己的异想天开罢了。”

    “循哥儿不是害澈哥儿坠马的凶手——因为他不会,也完全没必要对澈哥儿下手。”

    看着一脸怔怔的沈氏,宋老夫人平静道,“且不说循哥儿是长房长孙,从小如何得他祖父亲自教养,又倾注多少心血栽培,也不说他自己如何争气,不光比下头几个弟弟,就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挑不出几个比他强的……只说澈哥儿有你这样一个母亲——只要我活着一日,这爵位就绝不可能传到他手里。”

    沈氏猛地看向她。

    宋晋泽已猜到母亲接下来要说的话,心虚地别开眼睛。

    就听宋老夫人嘲讽地笑了笑,薄凉道,“当初苏氏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嫁给老大的……难道你都忘了么?”

    盯着沈氏瞬间变得滚圆的双眼,她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沉,厉声道,“你逼死循哥儿的母亲,抢走他的父亲……像你这般连礼义廉耻都不顾的女人,我怎可能让你生的儿子当上这公府的主人?!你真当这世上没有天理公道,所有好处都是你一个人的么?!”

    沈氏一张脸煞白如纸,又是惊恐又是羞愤又是憎恨地看着宋老夫人,一时竟连哭都忘了。

    宋老夫人看着她那张早就哭花了的脸,又扫了眼旁边甚至不敢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儿子,只觉得越发心灰意冷,叹息道,“我老了,本不耐烦再管你们的闲事……这些腌臜事也打算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去。”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莞姐儿下手。”

    宋晋泽终是找回自己的声音,苍白着脸嚅了嚅嘴,“母亲……”

    宋老夫人精疲力尽地摆摆手,“这就是你千挑万选,宁可气死原配也要娶回家的女人……刻薄你的长子,算计你的长孙,还险些害死你的孙女。”她深深叹了口气,“你要还是个人,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第五百五十七章 母女连心

    等宋子循杜容芷赶到景辉苑时,大老爷夫妇刚离开不久。

    通传的丫头进去没多一会儿,宁嬷嬷就从里头掀了帘子出来。

    两人连忙给她问好。

    宁嬷嬷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杜容芷,见后者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才哭过一场,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老夫人早前就说母女连心,只怕大少爷未必能瞒得住大少夫人……果然就叫她老人家说着了。”又语重心长地劝杜容芷,“孙小姐吉人天相,自有漫天神佛庇佑。倒是少夫人千万保重好自己,切莫动怒伤心……就是不为了旁的,也得为肚子里的孙少爷着想。”

    杜容芷勉强扯了扯嘴角,哑声道,“我都知道,多谢嬷嬷了……”

    宋子循往里头扫了一眼,低声道,“嬷嬷,祖母她老人家……”

    宁嬷嬷无奈笑了笑,“才刚和大老爷大夫人说过话,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她停了停,郑重道,“老夫人猜到您会带着少夫人过来接孙小姐,叫奴婢跟您二位说一声:她这把老骨头还结实得很,日后还要看着孙少爷出生,孙小姐出嫁,等着抱玄孙子呢!要是再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把主意打到孙小姐头上——除非从她老人家的尸体上踏过去,不然一定叫她不得好死!”

    杜容芷听得眼眶一热,含着泪哽咽道,“请嬷嬷……替我多谢祖母。”

    宋子循叹了口气,轻揽住妻子的肩膀,低声道,“那我们就先带莞姐儿回去了……祖母那边,还请嬷嬷多宽慰着些。”

    宁嬷嬷笑着点头,“这些本来就是奴婢应该做的……大少爷就放心吧。”

    宋子循微微颔首,知道杜容芷早就心急得不行,也就不再多说,陪她一同往抱厦去看莞儿。

    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过去,远远就听见里头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杜容芷心下猛地一紧,也顾不得理同行的宋子循,提起裙子快步就往屋里走。

    宋子循有心想劝她慢一些,可话到了嘴边终是没说出口,只是无奈摇摇头,也大步跟了上去。

    屋子里莞儿果然已经醒了,小小的脸上全是泪水,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脸都憋红了。

    满地的下人全都束手无策,端水的,拿玩具的,去请人的……一个个跟没头苍蝇似的乱飞一气。

    众人见杜容芷进去,面上俱是一怔,待要上前行礼,后者已经快步走到床边,一把从嬷嬷手里抱过莞儿,紧紧搂在怀里,“娘亲在,娘亲在这里……莞儿乖……莞儿不怕……”说着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莞姐儿小脸哭得通红,在她怀里一抽一抽,好像随时能背过气去,“娘……娘亲……呜呜……娘亲……”

    宋子循见妻女哭成一团,心想枉他当初还在杜容芷面前夸下海口,说会一辈子护她跟女儿周全,如今就在自己家里,就在他庇佑之下,莞儿却差点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心中一时又是悲愤又是心疼,只自责地在床边坐下,默不作声地将她们娘俩揽进怀里。爱我电子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小人儿终于安静下来。

    宋子循低头看去,就见她靠在杜容芷胸前,又满脸是泪地睡了过去。

    宋子循方松开胳膊,轻声道,“容芷,莞姐儿已经睡着了……把她——”话还没说完,伸过去接女儿的手却僵硬地停在空中。

    杜容芷把女儿紧紧抱在自己怀里,目光冷冷地扫他一眼,哑声道,“我们走。”

    园园一怔,赶忙应了声是,飞快上前为她掀起帘子。

    宋子循看着她吃力抱紧女儿的背影,抿紧下唇一言不发地跟了出去。

    ………………………………

    此时的翠竹苑里,却是万籁寂静。

    沈氏半靠在床头,蜡黄的脸上红肿未消,只双目无神地看着案上跳动着的烛火发呆。

    一旁的宋晋泽沉默了许久,久到几乎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才声音暗哑道,“莞姐儿的事……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氏怔了怔,半晌才抬起头,眼泪模糊地看着他,凄声问,“老爷这话,难道当真是要逼得妾身去死,才肯相信妾身的清白么?”

    宋晋泽一顿,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可母亲说,那丫头是被人吊死的。若不是你……”

    沈氏自嘲地笑起来,笑着笑着,泪珠儿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那丫头是被吊死的,老爷就认定此事一定是妾身所为?难不成在老爷心里,妾身就是那等阴险毒辣,滥杀无辜之人?”

    沈氏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气喘吁吁道,“且妾身说句不中听的话——大少爷一口咬定那丫头是被吊死而非自缢,可试问有谁看见了?谁能出来证明?不过全是他一面之词!大少爷连妾身身边的婆子都说打死就打死……妾身要说是他故意借题发挥,想借傅氏谋害莞姐儿之事栽赃陷害,置妾身于死地……老爷可愿意相信?”

    眼见宋晋泽面上露出些许迟疑之色,沈氏苦笑着摇摇头,“老爷果真是不信的……既然不信,现在又何苦来问我呢?”

    宋晋泽见沈氏面露悲凉绝望之色,不由回想起这些年宋子循对沈氏不冷不热的态度,心下忍不住就有些松动,又想他当初之所以被沈氏吸引,不就是喜她单纯善良,与世无争?如今两人相携走过二十个春秋,他本该比旁人更了解她,也更信任她才是,怎地就怀疑起她来了呢?

    宋晋泽想到这里,抬头扫了眼沈氏灰暗苍老的脸,早已没了记忆中那个巧笑嫣然,拉着他衣袖唤哥哥的明媚少女的半分影子……一时也觉悲从中来,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并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只是……”

    他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今天的事,母亲已说了不再追究,往后你只把管家的事都交给循哥儿媳妇儿跟几个弟妹,在家安心照顾澈哥儿吧。”说罢也不再看她,起身出了屋子。

    沈氏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终是扑到床上痛哭失声。

第五百五十八章 谢不杀之恩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其实我也气我自己……”宋子循守在莞姐儿床边,声音低沉道,“我刚听说莞姐儿出事的时候,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

    杜容芷的目光定定望着床上昏睡的女儿,不说话也不看他。

    宋子循无奈地扳过她的肩膀,“容芷,不是我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可今天的事咱们真的什么证据都没有……从事发到我赶回来,大夫人早已让人把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抹去了,我亦不可能仅仅凭借一截绳圈就叫大夫人俯首认罪……”

    可若是顺着身高这条线索往下查,府里符合要求的少说也有上百人,且都分散在各房里,要是这般大张旗鼓追查下去,且不说他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行凶之人找出来,只说宋老夫人跟宋晋泽,就一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不管幕后主使是不是沈氏,他们都绝不可能允许这种家丑传扬出去。

    宋子循也就是看明白了这点,才主动向宋老夫人示弱,让她在自责内疚下生出更多的怜惜庇佑之情。

    杜容芷垂着眼摇摇头,“我没有怪你……”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只是怪我自己……明知道她因为子澈的事已经疯魔癫狂,什么都做得出来,却没有照看好莞姐儿……”她啜泣出声,“我更害怕,要是莞姐儿今天真的发生什么不测……”

    宋子循把她搂进怀里,感觉到妻子不能自已的颤抖和战栗,他的手不断摩挲着她的胳膊,“不会的……我们莞姐儿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不管遇着什么事儿都会逢凶化吉……”他的带着安抚地亲吻她的额头,喃喃道,“别哭,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杜容芷把脸埋进他怀里,忍不住呜咽出声。

    睡梦中的莞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还挂着泪的小脸紧紧皱起来,无意识地抽泣了两声。

    杜容芷不敢再哭,只靠在他怀里,咬着拳头默默饮泣。

    宋子循叹了口气,把她打横抱起来,“乖,回屋去睡一会儿……今晚上我守着莞姐儿。”

    …………………………

    第二天宋子循一大早被大老爷叫去书房说话的时候,眼下都是黑的。

    “混账东西,还不给我跪下!”他前脚刚踏进书房,就听大老爷厉声喝道。

    宋子循眸色一暗,撩开袍子笔直地跪在地上,淡淡道,“儿子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大清早就叫父亲动这么大肝火。还请父亲教诲。”开心

    宋晋泽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不是你在你祖母面前煽风点火,颠倒黑白,诬陷你母亲指使人谋害莞姐儿?”他抓起案上的茶盏冲宋子循狠狠掷过去,“好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你母亲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我看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

    宋子循堪堪避过宋晋泽扔过来的茶盏,听着瓷片在身后摔得粉碎的声音,面色平静道,“大夫人二十年来对儿子的不杀之恩,儿子一直感激不尽。”他看着宋晋泽冷冷勾了勾唇角,“至于说把儿子养大——儿子亦不愿如此劳动她,奈何我母亲命薄,早早就去了,幸得父亲怜惜我们姐弟几个无人照管,赶紧迎娶了新母亲进门……要说含辛茹苦,也应是父亲更含辛茹苦才是。”

    宋晋泽看着他脸上嘲讽的笑容,肺都要气炸了,一把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扫到地上,指着他怒喝道,“畜生,这是你跟你老子说的话吗?!”

    他恨得咬牙切齿道,“先前你母亲说莞姐儿的事儿是你借题发挥,故意栽赃陷害……我听了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像你这种没心肝的畜生,就是做什么也不足为奇!”

    宋子循冷笑一声,无所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到底是谁栽赃陷害,父亲心里难道当真不知道?莞姐儿昨个儿受了惊吓,夜里吓醒好几回,到现在人还痴痴傻傻的;她母亲心疼她心疼得眼都哭肿了,清早起来就腹痛难耐,这会子大夫还在诊治……”他用力攒紧拳头,双目猩红道,“大夫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冲着要儿子妻儿的命来的!儿子若到了今天还隐忍不发,还算是个男人,还配为人丈夫父亲吗?!”

    宋晋泽不由叫他的话怔住,忙问道,“杜氏现在如何了?肚子里的孩子可要紧?”

    宋子循眼眶红了红,“她先前就叫老四坠马吓过一回,大夫说往后需得安心养着,不可大悲大喜动怒伤心,否则腹中胎儿难保……谁知昨天莞姐儿又出了那样的事儿,害她伤心过度动了胎气……”宋子循深深吸了口气,叩首道,“杜氏这胎实在来之不易,求父亲看在这孩子也是您孙子的份上……就叫母亲高抬贵手,放儿子一条生路吧。”

    宋晋泽听得心头一颤,低头见他神色黯然,不似作假,又想起沈氏昨晚在自己面前斩钉截铁,伤心失望的模样,一时只觉得满心迷茫,一腔怒气竟连该向谁发泄都不知道……

    眼前不知为何却浮现出宋子循生母苏氏的音容笑貌——想她今天要是还活着,他们父子又岂会是这个剑拔弩张的模样?

    恨来恨去,实则最该恨的偏偏是自己——要不是他当初色欲熏心,一念之差下跟沈氏……

    半晌,宋晋泽才沉沉开口道,“这次的事,你们各说各有理,我已不想再去深究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所幸如今莞姐儿没有大碍,往后你母亲也会专心照顾你四弟,不会再过问府里的事儿……”

    他深深叹了口气,心灰意冷道,“我老了,这国公府迟早都要交到你手里……我只盼你心胸能开阔些,等有日我不在了,也能善待你的继母弟弟……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宋子循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母亲若能保证不再伤害我的妻子儿女,儿子自然也会给她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他说罢站起身朝宋晋泽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五百五十九章 答案

    “莞姐儿,我们去院子里玩吧,好不好?我编花环给你带。”枫清院里,宋子墨小心翼翼地跟莞儿说着话。

    莞儿大大的眼睛直愣愣看看他,害怕地拉紧杜容芷的袖子,往她身后缩了缩。

    杜容芷心里一酸,揽着女儿,轻笑了笑,“五弟别费心了,就陪你侄女在这儿说说话吧。”

    宋子墨轻轻“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地坐回去,想了想又高兴道,“你们去外头采篮子花来,我要给莞姐儿编花环。”

    ………………………………

    三夫人扫了眼炕桌前呆呆倚在乳母怀里看宋子墨编花环的莞儿,轻声道,“都过了好几天,怎么我看莞姐儿还是……”

    杜容芷苦笑着摇摇头,怜爱地摸了摸女儿头上的小鬏鬏,“自打……就一直这样。白日的时候还好,只是不怎么爱说话。可一到了夜里……”她声音一哽,红着眼道,“听得人好不揪心……”

    三夫人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三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也得顾着肚子里那个小的。我瞧你这阵子又瘦了不少,总这么着人怎么受得了?”

    杜容芷勉强扯了扯嘴角,“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倒是大少爷,每天夜里守着,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

    三夫人点点头,“莞姐儿打小就是在她父亲怀里长大的,出了这样的事,循哥儿怎么能不心疼?你现在正是着紧的时候,先把自己照顾好,旁的什么也不要多想。”因想起来,又关心道,“这阵子胃口可还好,可有特别想吃酸酸的东西?”

    杜容芷心头微顿了下,摇头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记得当初怀莞姐儿的时候,三婶灶上有个做鱼面的媳妇,手艺十分的好,做的鱼面鲜香开胃,格外好吃……”

    三夫人一怔,旋即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可不就是龚宝昌家的么?你要是爱吃,等回头我再叫她做了给你送来。”

    一旁伺候的园园闻弦歌知雅意,不禁笑着央求道,“我的好夫人,求您心疼心疼我家少夫人,把龚嫂子借给咱们使几天吧!您不知少夫人这胎怀得有多辛苦,先是反应大得吃不下,这才刚好了些,又——为了这事我们爷这几天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才刚把灶上的媳妇骂了个遍,说要把人全撵出去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杜容芷不悦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当龚嫂子是个闲人,想借就能借的?爷那天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谁还当真似的……偏你话就这样多。”说着嗔瞪她一眼,对三夫人歉意笑笑,“三婶别理她……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

    园园可怜巴巴地咬了咬嘴儿,就不敢说话了。

    三夫人就笑道,“这丫头倒是实诚……不过她说得也对,等回去我就把人给你送来,你试试她的手艺,兴许胃口就好了也未可知。”

    眼见杜容芷张了张嘴想要婉拒,三夫人安抚地笑道,“你用不着多想……我那灶上又不只她一个厨子,想吃什么还做不了?倒是你,难得有样爱吃的东西,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我的小侄孙不是?”

    杜容芷赧然地抿了抿唇,柔声笑道,“那就多谢三婶了。”

    ………………………………

    待送了三夫人跟五少爷出去,莞儿也被乳母抱下去吃点心,安嬷嬷不由皱着眉上前道,“少夫人不是一直怀疑那龚宝昌家的是大夫人的人么?为何还……”520

    杜容芷抿了口茶,冷笑笑,“只听说千日做贼的,没听说千日防贼的。沈氏既已经动了杀心,就是我防得了这个,也未必防得了那个,倒不如主动出击。龚宝昌家的要不是她的人也就罢了,若是——”她眸色一沉,“咱们就来个守株得兔,将她们一网打尽。”

    先前都是她太蠢了,不但没料到沈氏会对莞儿下手,还任由她把能够指认自己的傅氏主仆杀了灭口,以至于现在死无对证,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次她就给沈氏这个机会——她不是恨她,想要了她的命吗?

    只管放马过来!

    那龚宝昌家的若当真是沈氏的爪牙,她就不相信沈氏肯放过这么好一个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到时候人赃并获,她倒要看看沈氏还能怎么颠倒黑白为自己开脱!

    安嬷嬷闻言叹了口气,“这府里头的牛鬼蛇神实在是太多了……”她因想起来,又迟疑地开口道,“若这龚宝昌家的当真是大夫人的人,那当年为您做吃食的时候,岂不是有很多次机会下手?可您跟孙小姐不是都好好——”

    她声音猛地一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您的意思,当初孙小姐早产,不是意外,而是被人动了手脚?!”

    杜容芷看着她,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也是她一定要把龚嫂子要来的原因。

    她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让她更加憎恨,或者彻底释怀的答案。

    如果沈氏对她的陷害早在莞姐儿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

    杜容芷握着茶盏的手下意识攥紧,就见安嬷嬷神情凝重道,“这事儿您是不是该跟大少爷说一声?如今情况不明,万一龚宝昌家的做出什么伤害您跟孙少爷的事儿……”

    杜容芷摇摇头。

    “大少爷这阵子已经够辛苦了,不要再拿这些事去烦他。”

    他已经为她做的足够多了……

    后宅原本就是女人的战场,她不能也不想一辈子做只菟丝花,永远躲在他身后,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分享他的全部尊贵与荣耀,却任他一个人在外头披荆斩棘,孤军奋战。

    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有足够的勇气与智慧,可以站在他身边,陪他风雨同舟,并肩同行。

    杜容芷想到这里,轻声道,“嬷嬷,去把双福双喜叫进来吧……我有话跟她们说。”

第五百六十章 你说算了就算了?

    “母亲可觉着好些了?”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宋子熙坐在一旁,面色关切地问半靠在床上的妇人。

    沈氏慢条斯理地喝完药,淡淡“嗯”了一声,“你这是打哪里来?”

    “才刚去看过四弟。”宋子熙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沈氏喝完的药碗,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儿子瞧着四弟这阵子好了许多,方才还跟儿子说了几句……”

    沈氏接过周嬷嬷递来的茶漱了漱口,“我这几天身上不爽快,也不便过去看他……他身边的人还都听话吧?”

    宋子熙神情微顿了下,看了眼一旁服侍的周嬷嬷,温声道,“母亲放心,他们知道轻重,不敢在四弟面前乱说话的……”

    沈氏微微颔首,抬头朝周嬷嬷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忙朝两人福了福,领着丫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沈氏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这回傅氏的事,你做得还算不错。”

    宋子熙脸色白了白,不自觉抿紧下唇。

    沈氏冷冷勾了勾唇角,“怪不得你大哥一直看不上傅氏……那果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蠢货,竟然连个五六岁的孩子都降伏不了……这样的废物,现在才死都是便宜她了!”

    她说着,目光阴冷地瞥了眼默不作声的宋子熙,凉凉道,“怎么?难道那贱人死了,你很伤心吗?”

    宋子熙直觉得背后麻嗖嗖的,忙摇头道,“没有。儿子只是……只是……”

    见他那副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的窝囊样儿,沈氏心里不由越发厌恶,不耐烦地打断道,“只是什么只是!这原本就是咱们一早商量好的——但凡傅氏露出半点马脚,必须把她们主仆斩草除根。”她顿了顿,危险地眯起眼睛,冷声道,“你如今这般不舍,莫非你跟她之间还——”

    “绝对没有!”宋子熙急得连忙跪在地上,“自打那次被母亲发现……儿子早就悬崖勒马,跟傅表妹一刀两断了!”他说着,神情不由一黯,轻嚅了嚅嘴,“儿子只是觉得……觉得如此对待表妹,实在愧对死去的姨母姨丈……”

    他话音刚落,就听沈氏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怎么你愧对的人还少么?”她嘲讽道,“你若真的谁都不想愧对,当初就不该跟傅氏搞在一起。你既已做下这等不伦之事,如今再来说亏欠这个,亏欠那个,再做出这么一副愧疚自责,伤心难过的模样,不觉得自己太假惺惺了么?”

    宋子熙被沈氏说得一张俊脸火辣辣的,默了好几息,才低声道,“母亲教训得是……”16读书

    沈氏冷哼一声,“傅氏那个蠢货,害人不成,还叫墨哥儿亲眼撞见,她若不死,现在死的就该是咱们了!”她说着不禁想起来,又责怪道,“你也是的,既是要让人制造她那贴身丫头自杀的假象,怎地又那么不小心,偏叫那小畜生看出端倪来……”

    宋子熙默了片刻,斟酌道,“儿子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竟叫大哥看出那观琴是被吊死而非自缢……许是大哥这些年审案无数,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能查旁人所不能查。”

    他抬头扫了眼若有所思的沈氏,犹豫着继续道,“也兴许,这些原本就是他故意杜撰出来——试想大哥若当真有证据证明观琴是被人谋杀而非自杀,又怎会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呢?”他顿了顿,轻声道,“只怕……查出真相是假,让祖母动怒,父亲与母亲离心是真。”

    想起自己那天受到的羞辱责骂……沈氏眸色猛地一沉,咬牙切齿道,“那小畜生素来狡猾,故意诈我也未可知。”因想起来,正色道,“动手的人你都处置好了?可万不可叫你大哥找到。”

    宋子熙点点头,低声道,“母亲放心,人已经打发得远远的……大哥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

    沈氏微微颔首,缓下神色,亲手扶着宋子熙起来,“你也别怪母亲对你求全责备……如今你弟弟变成这样,母亲能倚仗的就只有你了。”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母亲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孩子,可你也要知道:自打你跟傅氏……就已经回不了头了——依你大哥那般脾气秉性,又岂能容得下别人染指他的女人?如今唯有咱们母子齐心,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以后才有咱们娘几个的好日子过。”

    宋子熙听她话里依旧是不肯死心的意思,忍不住低声劝道,“这次傅氏失手,已经叫您饱受祖母跟父亲的指责,就是大哥那边,如今也把枫清院守得跟铁桶一般……母亲,要不然咱们还是算了吧……”

    “算了?”沈氏眉毛一挑,冷笑道,“你弟弟残了,傅氏死了,你大哥视我如眼中钉……你说算了就算了?”

    宋子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沈氏看他这副无能样,心知自己这次逼着他参与谋害莞姐儿的行动——虽只是躲在暗处,必要时为傅氏善后,也足以把他吓破胆了,心里对这个懦弱的继子越发嫌弃,面上却尽量心平气和道,“母亲知道你头回做这样的事,害怕也是难免的……后头的事儿你先莫要管了,我自有分寸。”因态度温和地问他,“我听说你父亲为你谋的差事有眉目了?”

    宋子熙点点头,“父亲在户部给儿子谋了个差事,下个月便要上任。”

    沈氏微微颔首,“好好做……同样是你父亲的儿子,凭什么你大哥就能出人头地,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雏凤清于老凤声’,你就得一辈子畏畏缩缩,躲在他后头只围着账本子打转?你给我记着:他能有的东西你都能有,他没有的东西你也一样会有。”

    眼见宋子熙张了张嘴还想说话,沈氏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我乏了,你先下去吧……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说的话。”

    “是当只鹰在天上飞,还是当条虫在地上爬,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话。”

    宋子熙讪讪抿了抿唇,恭敬道,“是,母亲好好休息……儿子告退。”

第五百六十一章 机会

    片刻后见湘如进来,沈氏没精打采地抬了抬眼皮,“二少爷走了?”

    “是,已经离开了。”湘如走上前,将手里的茯苓膏递过来,“方才那边传来消息,三夫人拨了龚宝昌家的去照看大少夫人的饮食……”

    “哦?”沈氏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方才……三夫人探望过大少夫人回来,就叫龚宝昌家的收拾了东西去了枫清院。”

    沈氏阴恻恻地笑起来,衬得那张瘦得已经脱相的脸庞越发诡异狰狞,“这可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正愁那小畜生天天把她关在房里,没机会下手,老天爷这不就送了个机会给咱们么?”

    湘如拧眉道,“只是奴婢担心,三夫人早不吩咐晚不吩咐,独独这时候打发龚宝昌家的过去……”

    沈氏稍一忖度,“可说了是为什么叫她去?”

    “说是这阵子少夫人为了孙小姐的事儿食欲不振,因想起当初龚宝昌家的做的鱼面还算开胃,这才无意中提起来……”她抬头扫了沈氏一眼,谨慎地提醒道,“您说会不会……”

    沈氏冷笑一声,“会不会什么?我看是咱们三夫人瞧着这边大势已去,上赶着去拍那小畜生的马屁吧!”

    湘如抿了抿唇,不敢再说。

    半晌,就听沈氏慢悠悠道,“去告诉龚宝昌家的,少夫人既然爱吃她做的鱼面,那她就好好做——少了一口汤,缺了一味料,那可都是不成的!”

    湘如看着她眼里迸出的几近疯狂的光芒,心下不由一凛,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您看这事要不要先——”

    沈氏转过头,冷冷地看向她。

    湘如忙敛下眼底的不安,恭敬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

    雨水打在房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杜容芷半靠着大迎枕,含笑看着地上的媳妇,“你的手艺确实不错……原本这几天我什么都吃不下,可尝了你的鱼面,不知不觉就吃了半碗。”

    龚宝昌家的圆圆的脸上露出个朴实的笑容,憨憨笑道,“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能投了少夫人的口味,也是它的造化了。”

    旁边的园园不由抿唇一笑,“那也是嫂子的手艺好。不然怎么一样的东西,旁人做的我家少夫人连看都不屑得看一眼,偏就对你做的念念不忘?嫂子就别谦虚了。”

    龚宝昌家的闻言忙笑道,“园园姑娘这话太抬举我了……”

    杜容芷淡笑笑,“园园说的没错,我这阵子吃什么都不香,唯独你这面我尝着刚好。”又问她,“不知你还有什么拿手菜没有?”

    龚宝昌家的就殷勤问道,“不知少夫人平常都爱吃哪一口?酸甜?咸鲜?香辣?还是旁的什么?”

    杜容芷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喜欢的……只是自怀了这胎,特别不爱那些油腻腻的东西,试着怪腻歪的……要是有清鲜爽口的,倒不妨做来试试。”

    龚宝昌家的就笑道,“这时节正是春笋鲜嫩爽脆的时候,那笋子不论是用来煲汤炒菜,还是包包子馄饨,都鲜亮得紧。我们太太姑娘也每常爱吃奴婢做的春笋鱼肉小馄饨,再配上那酸酸的汤头,二姑娘有时都能吃上两碗……少夫人可要尝尝?”

    杜容芷掩嘴儿笑道,“叫你这么一说,我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又态度温和道,“你会什么拿手的,只管放手去做。要是需要什么,就去找景林家的——她一直负责我的饮食,我的喜恶忌口也都知道。”

    龚宝昌家的叠声应是。

    杜容芷因想起来,就笑道,“我记着景林家的那道闷烧酸笋鸡做得也不错……你们俩倒是可以好好切磋切磋。”

    龚宝昌家的忙谦虚道,“奴婢这些都不值什么……切磋肯定是谈不上的。”

    杜容芷见她神情间还带着几分拘谨,不禁柔声笑道,“你用不着紧张……我也不是那等难伺候的主子,从前你在三婶那儿怎么着,在我这里也还一样。只要你好好做事,好处肯定是不会少的。”

    龚宝昌家的忙正色道,“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辜负您跟三夫人的信任。”

    杜容芷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她憨厚淳朴的脸庞,笑着道,“行了,你也刚来,先下去休息吧。其他的事儿,等安顿好了再说。”

    ……………………

    等龚宝昌家的出去了,园园才上前小声道,“奴婢瞧着这龚嫂子还挺实在的,倒不像会吃里扒外的人……少夫人您说呢?”

    杜容芷凉凉一笑,没有言语。

    安嬷嬷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抢白道,“是不是吃里扒外,难不成还在脑门上刻着?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过脑子。”

    园园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道,“我,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杜容芷笑了笑,“我自然也希望龚宝昌家的不是那位的内应……不过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安嬷嬷点点头,一脸严肃地叮嘱道,“不管她是不是太太的人,往后她做的吃食您都不可以再入口了……”

    杜容芷微微颔首,“你放心,这个我心里有数。”

    园园就惋惜道,“不过那龚宝昌家的做的东西还真是香呢……奴婢倒掉的时候光闻着味儿都觉着食指大动……当真连双福她们验过的都不能吃么?”

    “吃吃吃……成天就长了个吃心眼!”安嬷嬷怒其不争地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大夫人那么歹毒,谁知会不会指使龚宝昌家的在吃食里下什么厉害的毒药,是连双福双喜都查不出的……万一吃出个好歹,有你哭的时候!”

    园园吃疼地皱了皱眉,瘪嘴道,“嬷嬷有话好好说嘛,做什么又打人……本来人家心眼就不大够用,这下可不越发傻了!”

    安嬷嬷一愣,噗嗤一声笑出来,啐道,“这臭丫头!”

    连杜容芷脸上也带了些许放松的笑意。

    园园望向她,一改脸上的嬉笑,认真道,“少夫人放心吧……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咱们肯定会保护好您跟孙少爷的。”

    杜容芷一怔,看着她无比郑重坚定的目光,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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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惜取眼前人

    这几天莞儿的精神好了许多,连带着杜容芷的胃口也好起来,就连宋子循那张阴了好些天的脸都跟着渐渐放了晴。整个枫清院服侍的下人们全都松了口气,便是走在路上的脚步都较前些日子轻盈了不少。

    “龚宝昌家的每天除了待在厨房,就是在自己屋里……因跟咱们的人不熟,平时不大出来闲聊说话,更没见跟外头的人有什么来往。”

    杜容芷小口小口地吃着燕窝粥,闻言毫不意外地点点头,“继续盯紧她,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若不是她当然最好,否则早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到时咱们务必要一击即中,让沈氏再无翻身之日。”

    安嬷嬷郑重点头,“您放心,奴婢省得。”又见杜容芷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不禁皱眉道,“少夫人好歹再吃一些,这眼瞅着都该显怀了,还瘦得跟什么似的……”

    杜容芷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笑得一脸无奈,“横竖不管我吃了多少,嬷嬷总是嫌不够的……”

    主仆俩正说着,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一阵说笑声,还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

    杜容芷一顿,因想着莞儿这几天好不容易肯让丫头婆子陪着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可别再叫人冲撞了,正要让安嬷嬷出去看看,就见园园进来回禀道,“少夫人,四少夫人过来看您了。”

    杜容芷一怔,皱眉问,“四少夫人?”自从那日宋子澈坠马,赵氏当着她狠狠发作了一通,两人就再没照过面……她来这里做什么?

    “是。”园园点点头,对上杜容芷疑惑的目光,压低声道,“奴婢瞧着四少夫人心情似乎不错,在院子里跟孙小姐有说有笑的……”

    杜容芷心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自己问心无愧,也不怕她什么,遂笑道,“快请四少夫人进来说话。”

    园园忙应了声是,须臾就见她撩开帘子,迎了赵氏进来。

    赵氏今天穿了件嫩黄色衫子,配淡紫色裙子,衬得肌肤欺霜赛雪,气质出尘。

    她走上前行了礼,笑着道,“有日子没见大嫂了……大嫂近来可安好?”

    “一切都好。”杜容芷见她言笑晏晏,落落大方,与那日的戾气狠绝判若两人,也如没事人一般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态度亲昵道,“有刚做的燕窝粥,弟妹可要来一碗?”

    赵氏就笑道,“刚吃过东西来的。”因想起来,望了眼窗外,轻声道,“莞姐儿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可是到现在还没大好?方才我瞧着很是怯怯的不爱理人。”

    杜容芷幽幽叹了口气,给她斟了碗茶,“你这会儿瞧着已是好多了的……你不知刚出事儿那几天,整个人呆呆傻傻,谁问也不说话,夜里又成宿成宿地做噩梦……哭得我跟你大哥心都要碎了。”360文学网

    赵氏点点头,叹息道,“莞姐儿还这么小,遇着这样的事儿可不叫人格外揪心……”又安慰她道,“莞儿这般惊险都能逢凶化吉,可见是有大造化的,往后只要慢慢将养,也就好了……大嫂不必太过忧心,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杜容芷见她说得真挚诚恳,心知沈氏做那些事必定瞒着宋子澈夫妇,也不欲多说,遂点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又柔声道,“你这阵子也辛苦了……瞧着又清减了不少。”

    赵氏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说不辛苦是假的……不过摊上了又能有什么法子?好在四少爷如今已经慢慢康复起来,就是吃再多的苦也都不算什么了。”

    杜容芷微微颔首,因提到宋子澈,两人间的气氛就有些不大自在。

    就听赵氏轻声道,“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两件事……”见杜容芷询问地看向她,赵氏脸上一热,强忍着羞愧道,“一来,是想跟大嫂道声谢——那日多亏大嫂临危不乱,请了薛大夫为四少爷诊治,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救命之恩,我跟四少爷实在感激不尽。”说着站起来就要朝杜容芷行大礼。

    杜容芷忙拉住她,“弟妹这可使不得!要说救命,那也是我表哥的功劳,我不过是——”

    “大嫂就受了我的礼吧。”赵氏咬了咬唇,“我这一拜,不仅是感谢大嫂救了四少爷的性命,更是给大嫂道歉的——我年纪小不懂事,受了人家几句挑唆,就当大哥大嫂有心藏奸,那天更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还求大嫂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说着当真就朝杜容芷俯下*去。

    杜容芷听她牵扯到先前质疑她跟宋子澈有私的事儿上,一时反倒不好拦了。

    待赵氏行了礼,杜容芷忙将她扶起,拉着她坐下道,“咱们是亲妯娌,弟妹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又温和笑道,“其实我倒喜欢你这性子,心里想什么就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比那些两面三刀的强多了……再者我与四少爷之间清清白白,也是不怕你问的。”

    赵氏惭愧点头,“从前都是我自误了……”又羞赧地轻声道,“说句不怕大嫂笑话的话,这次被救回来的不仅仅是四少爷的性命,于我二人的感情也是一次巨大的转机……”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娇美的脸上不由泛起一抹淡淡的嫣红。

    杜容芷虽不知她心中所想,但也是过来人,见她此时面若桃花,双目炯炯,想来这次宋子澈死里逃生后定也大彻大悟,知道该要惜取眼前人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由衷替他们欢喜,不禁拉住她手真诚道,“我跟四少爷从小淘到大,拿他当自家兄弟一般……他那性子,若认定了你,就一辈子都是你了。”

    说得赵氏脸颊愈红,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如缀满了星辰般璀璨晶莹。

    她抿着嘴儿轻声道,“大嫂,还有件事,四少爷叫我务必转告你。”

    杜容芷一怔,“是什么?”

    赵氏看着她,认真道,“他说那耳坠子的事儿他压根儿连知道都不知道,更不曾把它藏起来。”

第五百六十三章 冰释前嫌

    杜容芷一怔,“那你当初……”

    “这也是我要跟大嫂说明的,”她咬牙道,“都怪我当初一时糊涂,着了铃铛那贱人的道……”

    杜容芷皱了皱眉头,诧异道,“你的意思,是铃铛告诉你,我与四少爷之间……”

    赵氏点点头,“她不但跟我说你跟四少爷私下里一直都有来往,而且也是她告诉我四少爷收着你的东西藏在书房里……”

    杜容芷的神色不由严肃起来,“而你也真的照她说的……在书房里发现了我的耳坠?”

    赵氏难为情地点了点头,不忿道,“现在想来,恐怕大嫂的耳坠原就是被那贱人捡去,故意放在那里嫁祸四少爷,引我上当的!”

    杜容芷凝眉沉吟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机陷害我跟四少爷?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跟一个女人说她丈夫爱的另有其人,且还一直与那人暗度陈仓……她觉得任何一个脑筋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杜容芷想了想,“铃铛是在什么情况下跟你说这番话的?”

    赵氏神情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怨毒,“是在……我小产之后。”

    “……”

    “那贱人不但害了我腹中骨肉,而且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诅咒我跟我苦命的孩子……”赵氏用力攥紧手里的帕子,仿佛连思绪也跟着回到那个充满血腥与仇恨的夜晚,全身都在止不住颤抖。

    杜容芷见她神色不对,双手轻握住她的手,轻唤道,“四弟妹……”

    赵氏眼底的迷雾渐渐散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笑道,“那贱人直到死的时候都还在笑我蠢……她说我如此憎恨她,却不知她也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我能防得了她,却防不了那个人——那人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永远叫四少爷视若珍宝。”

    杜容芷尴尬地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这些事……你就从没找四少爷求证过?”

    赵氏苦涩地弯了弯唇角,“我知在大嫂心中我专横霸道惯了……可我也有我的骄傲。一个铃铛已经让我颜面无存,若是再——”她轻叹了口气,“何况后来我真的在四少爷书房找到了那只耳坠,自此对她的话更加深信不疑,又怎会再自取其辱……也是如今真相大白,才知她当初其实早有预谋,为的就是离间我跟四少爷的感情。”

    杜容芷颇以为然地“唔”了一声,想起她方才的话,不由一笑,“说句公道话,我倒从未觉得弟妹专横霸道过。而且恰恰相反,我觉得你与从前的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样的执着热情,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就是摔得头破血流也甘之如饴。”

    赵氏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声问,“有这么明显么?”

    杜容芷掩唇笑道,“其实四弟妹也是很喜欢四弟的,是么?”

    赵氏认真地点点头,“不妨告诉大嫂一个秘密……当初我父母亲也不是十分看好这门亲事,总怕咱们家里人丁复杂,我嫁过来会受委屈……”她脸红了红,“还是我偷偷见过他,自己先愿意的。”

    杜容芷理解地点点头,笑道,“想不到咱们做了这么久妯娌,倒是直到这时才算真的相交……”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扫了赵氏一眼,认真道,“话既是说到这儿了,那我今日也说句交浅言深的话,若是有什么不对,还望弟妹不要见怪。”启银

    赵氏忙道,“大嫂有话直说便是。”

    杜容芷点点头,“我虽与弟妹接触不多,却深知你不是那等乖戾跋扈之人……可为何你能容得下旁人,却独独从一开始就对这个铃铛——”见赵氏脸色微变,杜容芷忙道,“我也是早前听人提起,心中不解,所以才有此一问,你若是觉得……”

    “不不不。”赵氏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对上杜容芷清澈的目光,她低声道,“那时我才刚嫁进公府,连房里的下人都认不全……有回在园子里赏花,无意中听着两个丫头磨牙……”

    ……………………

    “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当初都是一起进来当差的,如今铃铛那小妮子算是捡着高枝儿飞上枝头了呢!”

    另一个嗤之以鼻,“不过就是个通房罢了……往后怎么样还两说呢,就值当你羡慕成这样!”

    “你懂什么?旁人兴许还两说,那铃铛却是一定差不了的!”

    “这话怎么说?”

    那人不由得意道,“我且问你,你瞧着铃铛那丫头长得像谁?”

    另一人仔细想了想,“从前倒是很有几分咱们家大少夫人的品格儿……如今模样长开了,倒也不十分像了。”

    那人就笑道,“只这几分,就足够她安身立命,恩宠不断的了!”

    另一人不由一惊,“你是说……”

    那人压低声,讳莫如深道,“我听人说咱们四少爷跟大少夫人打小儿一块长大,其实彼此早都已经认定了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大少夫人却嫁给了大少爷……要不这么着,为何四少爷对谁都冷冷清清,独独就对铃铛高看一眼呢……可见这些事八成是真的!”

    “可大少夫人是他大嫂啊!他这么着——”话还没有说完,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嘴,就听先前那人气得骂道,“死蹄子,你要死了你!叫人听见,非打死不可!”紧接着就是一串嘈杂的脚步声。

    ……………………

    “哦?”宋子循挑了挑眉,“赵氏没说那嚼舌的丫头是谁?”

    杜容芷摇摇头,倒了杯热茶给他,“她说那两人的身影叫假山挡着,看不清长相……且她还不待过去,人就已经跑掉了。”

    宋子循微微颔首,慢条斯理道,“所以从此以后,她就恨上了铃铛,更恨极了你。”

    “嗯。”杜容芷点点头,又释然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子澈大难不死,不但他们夫妻冰释前嫌,赵氏对我也再无芥蒂。”

第五百六十四章 容芷,你想说什么

    “是么?”宋子循轻啜了口茶,淡笑道,“那为何我看你好像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么?”

    杜容芷微顿了下,笑着摇头,“并没有……只是想起些事,也不知自己想的对不对。”

    见宋子循询问地挑了挑眉,她迟疑了片刻,放下杯子道,“我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你想,赵氏才嫁进咱们家不久,就有人故意在她眼皮底下传我跟宋子澈的闲话,叫她从一开始就恨上了铃铛……后来赵氏对铃铛百般磋磨,铃铛不堪受辱,万念俱灰,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更在临死之前栽赃陷害,直指我与宋子澈有私情……如此不仅离间了他们夫妇的感情,更让赵氏对我恨之入骨……”杜容芷眉头紧锁,“再到后来宋子澈坠马,命悬一线,赵氏冲动之下,一口咬定是你所为……”

    杜容芷神情凝重地望向他,“难道你不觉得,无形中仿佛有股力量,一直在算计宋子澈夫妇,而且还不断地将祸水往你我身上引么……”

    宋子循定定看着她,平静地笑道,“容芷,你想说什么?”

    杜容芷抿了抿唇。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多疑了……可她始终没办法把前世宋子澈的死跟今生他的坠马全都用一句意外来概括。

    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意外呢?又是谁接连两世都一定要置宋子澈于死地?

    又或者,他真正要害的根本就不是宋子澈——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对宋子循来说,宋子澈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宋子澈亦从来没想过要霸占属于宋子循的东西,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沈氏的执念……

    但如果宋子澈发生什么意外呢……

    矛头几乎是毫无悬念地会指向宋子循身上。

    她现在甚至忍不住怀疑:就连赵氏掉了的那个孩子,也不仅仅是铃铛不堪受辱后的绝命反击——也许有人早为她们布下天罗地网,不过是待时机成熟,将她们一网打尽罢了……

    而这些,其实早在赵氏嫁入国公府——甚至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杜容芷眸色幽深地看了宋子循一眼,还是缓缓开口道,“子循,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并不是所有案件,都会有直接的证据和明显的凶手,但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谁在整个事件中获利最大,谁就有可能是最后的凶手。”

    她顿了顿,“子澈坠马重伤……沈氏半生心血付诸东流。她把毒手伸向莞姐儿,就是知道莞姐儿是咱们的命,一旦——”她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低声道,“不但我活不了,就是你,怕也会因此彻底与家里反目……待到那时,父亲还有哪个儿子可以倚重……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么?”

    宋子循抿了抿唇,黑眸如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看不出喜怒。

    但她感觉得出……他其实已经很不高兴了。

    他怎么可能会高兴呢?先大夫人病故多年,于他而言,再没有什么,是比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更珍贵的了。

    可她现在却跟他说这些……说她怀疑所有的事都是宋子熙所为——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算幼弟陷害兄长,为的只是渔翁得利,取而代之。

    但她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哪怕一切只是她捕风捉影呢……她宁可因为自己的多心猜忌日后被他怨怼,也不愿因此时瞻前顾后的三缄其口,而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她身子向前微倾,凉凉的小手拉住他的大掌,“我知道我这番话无凭无据,让你全然相信我很难……可你能不能稍微想一想,哪怕,只是提防一下……”

    宋子循叹了口气,回握住她的手,“容芷,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他认真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无奈和宠溺,“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可咱们也不能全凭赵氏的一面之词就草木皆兵不是?且不说咱们根本无从得知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就算一切都是真的——家里几百个下人,难道平时聚在一起嚼舌的情况还少么?如何就能断定是有人别有用心在暗中挑唆呢?”

    见杜容芷嚅了嚅嘴还想再说,他继续道,“至于你怀疑老四坠马另有隐情……那就更不可能了。当初那女人为了查出我的罪证,简直恨不能把咱们家掘地三尺……如此折腾下来,若是当真有人故意加害,她又怎可能查不出来呢?”

    他轻揽住杜容芷,柔声道,“我知道这段日子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莞姐儿……让你一直在担惊受怕之中……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们。从今往后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我亦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跟莞姐儿。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咱们的孩子……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管,好不好?”

    “可——”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安抚地拍拍她,“你说这些我以后都会留意的……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人害了去。”他用轻快地语气保证道,“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你跟两个孩子保重自己不是?我以后会小心的……你放心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可她却看得出,他不过是想让自己安心罢了,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杜容芷有些泄气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我也希望,一切只是我多想了……更不希望你们兄弟真的因为我生出什么嫌隙……”

    “嗯。”他好脾气地抱着她轻哄道,“我都明白……你只是被吓着了,有些胡思乱想而已……不要紧的。”

    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只是觉得无力。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么……

    那前世呢,前世宋子澈为什么会忽然冲进自己的屋子,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地要带她走……

    是谁跟他说了什么?

    又是谁引了本该在家宴上的众人过来?

    她曾以为这些全都源自傅静柔的陷害……傅静柔也确实是这么承认的。

    可此时细想起来,却只觉得漏洞百出。

第五百六十五章 死无葬身之地

    诚然,自那件事后她跟宋子循的关系彻底破裂,傅氏也从此上位,成了他身边的第一人,可此事却也同样让宋子循饱受诟病,因她跟宋子澈的“奸情”在族里抬不起头来,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才将丑闻压下,而不至毁了自己的名声前途。

    沈氏则更不必说——唯一的儿子身败名裂,最后还断送在马蹄之下……

    这一切,当真是傅氏一个姨娘就能做到的么……

    她就那么喜欢宋子循,喜欢到宁肯冒着毁了他的风险,也要置自己于死地么?

    杜容芷伸手搂住宋子循的腰身,心里却觉得更乱了……

    ……………………

    这厢杜容芷仍在为赵氏那天的话忧心忡忡,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离前世的真相越来越近,可眼前却好像有层层迷雾,让她找不到半点头绪……而另一厢,龚宝昌媳妇好容易得了半天的假,正准备家去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汉子孩子,却没想到她前脚刚进了屋没多一会儿,外头就传来敲门声。

    “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快进来快进来!”龚宝昌家的打开门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边殷勤地迎着那人进去,目光边飞快扫过旁边几户住家。

    后街这带住着的全是宋家的下人,大家在一个府里当差,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都熟络得很。

    这时辰孩子们都在大街上玩儿,家里的大人们也都在府里当差,倒是没有人看见……

    龚宝昌家的刚暗暗松了口气,就听那人嗤笑道,“你看把你吓的!放心,我知你现在是大少夫人身边的红人,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没有人瞧见。”

    龚宝昌家的讪讪地嘿嘿了两声,心下却不安更甚,赶忙关了门,赔笑道,“不知姐姐今儿个过来,可是有什么差遣?”

    湘如掩唇笑道,“我是那牌名上的人,就指使得动你了?”又拉了她手笑道,“自然是大夫人有好事儿想着嫂子。”

    龚宝昌家的心里咯噔一下,强打起精神笑道,“姐姐快请屋里说话吧。”

    两人一道进了屋,龚宝昌家的又忙摆上果子点心,便要去烧水给湘如沏茶。

    湘如忙拦住她,“不用忙了……你且坐下听我说几句话,说完了我还要回去给夫人复命呢。”

    “哎,哎。”龚宝昌家的憨笑着应了两声,在她对面儿坐下,难掩局促地搓了搓手,堆笑道,“不知大夫人这回……又有什么吩咐?”

    湘如却没马上回答,而是笑着道,“夫人听闻你因为手艺好,如今在大少夫人跟前很得重用,十分替你欢喜呢!”

    龚宝昌家的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赔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大少夫人看得起……再说灶上的事儿其实还是大少夫人娘家的景林嫂子管着,我也就是偶尔搭把手而已……”

    湘如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似笑非笑道,“嫂子别开玩笑了……大少夫人爱你做的吃食,特地要了你过去,能只是叫你搭把手?嫂子可别太谦虚了。”

    龚宝昌家的心下一凛,嚅了嚅嘴,“倒是有时……少夫人忽然想吃点鱼面什么的,也会叫我做上几回……”

    “这就对了嘛。”湘如脸色微霁,笑得十分和气道,“我家夫人一早就说,就凭嫂子这身厨艺,被抬举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儿,要不这么着,当初也不会大力栽培你,还特地叫你男人领了收地租子的差事……这人哪,还是得知道感恩的,嫂子你说是不是?”

    龚宝昌家的听得额头上直冒冷汗,连连点头道,“姐姐教训得是……姐姐教训得是。”又期期艾艾道,“那这次大夫人叫姐姐来……”

    “你也不是不知道近来府里出这些事儿,四少爷虽好容易捡回条命来,可那手却是废了……”湘如幽幽叹了口气,“可怜我家夫人天天心疼得以泪洗面,少夫人那边却在欢天喜地地等着孙少爷出生……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说我家夫人心里怎么能好受得了呢!”

    龚宝昌家的抿紧下唇,不敢言语。

    湘如扫了她一眼,又继续道,“我家夫人的意思,当初那件事你做的就极好,这回……”她边说着,身子边向前倾了倾,从袖子里掏出个纸包堆到龚宝昌家的面前,低声道,“你只要依样画葫芦,将这药下在少夫人日常的饮食里——”

    她话还没说完,龚宝昌家的忽然“腾”地站起来,惊恐地摆手道,“这可万万使不得!”眼见湘如的脸色瞬间沉下去,她赶紧补救道,“姐姐你不知道,因先前大孙小姐出的那事儿,少夫人跟大孙小姐如今的饮食都格外小心,平常就是我做个什么,身边也一堆丫头婆子看着,根本不可能下得了手……”

    湘如冷冷勾了勾唇,“我当然知道这是没那么容易……要不然我家夫人也犯不着特地把此事交给你了不是?”

    眼看着龚宝昌家的张了张嘴还要拒绝,湘如慢悠悠道,“说起来,咱们大少夫人这子嗣也确实够艰难的,当初生大孙小姐的时候就是难产,孩子虽平安生下来了,大少夫人却也因此坏了身子——要不这么着,五年前也不会好好的就把个哥儿给掉了,还害得自己也差点九死一生。”

    龚宝昌家的面色苍白地看着她,双唇微微有些发抖。

    湘如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笑道,“你说,要是有一天,大少爷跟大少夫人知道,其实当初大少夫人难产并非意外,而是被人下了药……他们会怎么样呢?”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在她耳边笑道,“依着咱们家大少爷的脾气,只怕八成会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龚宝昌家的身子猛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拽着湘如的裙摆,“好姐姐,求你行行好,帮我跟夫人说说情……此事可万万不能告诉大少爷跟大少夫人啊!不然,不然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罪孽

    湘如眸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屑,无奈道,“嫂子这是做什么?”她伸手将龚宝昌家的从地上拉起来,“我家夫人你还不知道么?对自己人向来是再仁慈不过的……只要你好好听夫人的安排,此事自然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龚宝昌家的声音一滞,眼神躲闪,“可,可是……”

    湘如看出她的迟疑,冷嗤一声,“嫂子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当初既已做了我家夫人的人,你以为现在还有你反悔的余地吗?”

    龚宝昌家的泪流满面,“是……是我当初鬼迷了心窍,将药下在大少夫人的吃食里……可夫人只跟我说那药会叫少夫人生产时多受些苦,没说会要了少夫人的命啊!”她痛哭流涕,“这些年我每每听说大少夫人的事儿,心里的罪孽就多一分……如今少夫人的身子才有了些起色,要是再来这么一回——她跟她肚子里的小少爷就注定活不了了!”

    待到那时,毒害主母,谋杀嫡子……哪一条都足以叫她死一万次!

    湘如凉凉勾了勾唇角,“既如此,那再多说也无益了……”

    她扫开龚宝昌家的手,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叹息道,“本来依着我家夫人的意思,只要你再为她做这一回,事成之后,就打发了你跟你男人去临安看屋子,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至于你们家哥儿,听说也是个机灵的,夫人原是想开恩放出去,叫他日后也能跟主子爷一般儿的读书识字,等读出些名堂,也是你们两口子的造化……”她惋惜地砸了咂嘴,“嫂子如此率性而为,不但自身性命难保,就是自己男人跟孩子的前途也会彻底断送在你手里……真真可惜了我家夫人的一片苦心。”说罢转身要走。

    龚宝昌家的忙抓住她的胳膊,带着一丝希翼问,“夫人……夫人到时当真会放我们走?”

    湘如冷冷一笑,“夫人答应的事,几时失言过?”

    “那好!”龚宝昌家的目中闪过一丝决绝,用力擦去脸上的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过药包,“这事我答应了!只求夫人言出必行,等……就马上送我们一家离开!”

    湘如淡淡扫她一眼,“这是自然。”

    …………………………

    难得宋子循下衙得早,一家人聚在一起用了顿晚膳,宋子循就抱着女儿坐在案前教她读书识字。

    因先前那场意外,莞儿已经好些日子没去族学里上课,落下了不少功课。

    宋子循讲解的时候,小家伙听得格外认真,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简直都入迷了似的。

    倒是窝在软榻上的杜容芷,看着人家父女俩挑灯夜读,打着哈欠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宋子循抬头扫她一眼,不禁好笑道,“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管我们。”

    “嗯……?”杜容芷托着腮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揉着眼硬撑道,“没事儿……我还不困呢。”

    宋子循跟莞儿对视一笑,索性由她去了。

    须臾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园园快步走进来,朝他们行了礼,附在杜容芷耳边低声回禀道,“今儿个下午有人瞧见大夫人身边的湘如去了龚宝昌家……在里头待了两刻才出来。”

    杜容芷一怔,睡意顿时跑得无影无踪,皱着眉忖度了下,“可有其他人瞧见了?”

    园园摇摇头,“就连原本不当值的冯大两口子也临时被派了差事,后巷当时几乎没什么人……”

    杜容芷想了想,吩咐道,“叫她们都打起精神,把人盯紧了……平时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只装作跟从前一样……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奴婢省得。”园园忙低声应道,福了福快步退了出去。

    杜容芷却也再没了睡意,心不在焉地拿起已经放凉了的茶盏,脑海里想的全是刚才园园说的话。

    所以……沈氏这是终于按捺不住,要对她动手了么?

    如果龚宝昌家的真的是她的人,那她现在是不是几乎可以认定,沈氏的毒手,其实早在六年前就已经伸到她身上来了……

    “啪——”

    案上的蜡烛忽然“啪”的一声爆开灯花,杜容芷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回一缩,却缩进个温暖的怀抱。

    杜容芷怔怔回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宋子循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自己身侧。

    她回过神,轻轻展颜,“莞姐儿回去了?”

    “嗯。”宋子循拥着她,“刚才想什么想这么出神……连我坐在你身边了都没察觉到。”

    杜容芷弯了弯唇,“没想什么……就是咱们房里这些事儿。”

    “是么?”宋子循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叫你很心烦么?”

    杜容芷犹豫了一下,老实道,“心烦也算不上,我倒觉得还是件好事儿……困扰了很久的事情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宋子循被她说得云里雾里,握着她的手笑道,“到底是什么事?我怎么叫你说得更糊涂了?”

    杜容芷不由莞尔,“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原原本本解释给你听。”

    或许到那时候,很多事都会柳暗花明,又或许……

    她总要自己试一试。

    “那就随你吧。”宋子循见她没有告诉自己的意思,也不勉强,只认真叮嘱道,“需记得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许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杜容芷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啦!”

    ……………………………………

    这阵子因圣上要修缮玄寿殿,以贺太后七十大寿,工部的官员们全都忙得团团转,宋子循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杜容芷已经睡下,到了第二天又一大早就出了门,夫妻俩连个照面都打不上。

    杜容芷近来已经开始显怀,胃口也有明显好转的趋势,因老太太早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杜容芷每天就待在房里教莞儿写写字看看书,天好时出去晒晒太阳,又或是寻思着叫人整点什么吃食……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你确实该死

    这晚她亦如往常一样,吃过晚膳,就靠在大炕上看园园跟莞儿翻花绳玩。

    莞儿最近迷上了翻绳的游戏,一个简单的绳圈在两人的一挑一勾,一翻一撑之间,变换出各种好看的图案,看得杜容芷不禁弯唇笑道,“我们莞姐儿这小手可真巧,有的样子连娘亲都不会呢!”

    莞儿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那可不?”安嬷嬷从外头进来,听了这话,笑呵呵地把红漆大方托盘放在桌上,端着其中一盏热牛乳递给杜容芷,“要奴婢说,孙小姐今年也六岁了,合该正正经经请个绣艺师傅,教教姐儿的针黹女红,才算不浪费了这双巧手呢。”

    杜容芷扫了眼正聚精会神翻着花绳的女儿,搅动着汤勺笑道,“那个不忙……大少爷说等姐儿再年长几岁,拿得稳针线了再学不迟。”话音刚落,就听安嬷嬷在耳边压低声道,“人已拿住了……就关在后院里。”

    杜容芷转过头,云淡风轻地看了看她,颔首道,“知道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安嬷嬷福了福身,默默退了出去。

    另一厢莞儿跟园园这一局也已经玩完了,杜容芷就把桌上放着的另一盏牛乳递给她,柔声道,“已经不烫了……一会儿喝完就跟顾嬷嬷下去睡觉。”

    莞儿听话地应了声是,乖乖地接过牛乳喝完。

    杜容芷见女儿嘴唇是沾了一层淡淡的奶渍,一边拿帕子帮她擦拭干净,一边吩咐道,“我试着这几天晚上又有些冷意,夜里勤看着姐儿些,别又蹬了被子冻着了。”

    顾嬷嬷忙笑道,“少夫人放心吧,奴婢都省得。”

    杜容芷点点头,轻吻了吻女儿的脸颊,“莞姐儿今天做个好梦。”

    莞儿软软一笑,趴下shen摸摸杜容芷微微隆起的小腹,“娘亲跟弟弟也好好睡。”

    “嗯。咱们都好好睡。”杜容芷嫣然一笑,“抱姐儿下去吧。”

    …………………………

    这两天的夜晚果然有些变天,风吹在身上居然还带着淡淡的凉意。

    后头的院子原先曾给傅氏用来“静养”,自她从这里搬走就一直闲置着。再到后来傅氏主仆双双身亡……越发没有人愿意靠近这个地方。

    双福双喜守在外头,见她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杜容芷示意她们起来,冷声道,“东西你们检查过了?是什么毒药?”

    双福忙道,“回少夫人的话,龚宝昌家的往汤里放的并非毒药,倒更像……更像是补药。”

    杜容芷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道,“补药?”

    双福还不待说话,性子更活泼的双喜已经抢先道,“是像补药!只是那补药里有几味配得却不大对——一旦超过了正常的计量,极易诱发妇人小产!”

    杜容芷微怔了怔,咬牙笑道,“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正在里头审人的安嬷嬷听见动静走出来,见来人是杜容芷,不由皱眉责备道,“都这么晚了,少夫人怎么还亲自跑这一趟?”

    杜容芷摆摆手,“里头可招供了?”

    提起这个安嬷嬷就忍不住切齿道,“那个下作娼妇嘴硬得很……都叫咱们抓着手腕子了还不肯把她背后的主子供出来。”

    杜容芷倒也并不意外,冷冷一笑,“嬷嬷犯不着生气,我且进去看看她。”

    “这可使不得。”安嬷嬷忙拦住她,“里头腌臜得很……别冲撞了您跟孙少爷。不如先——”

    杜容芷平静打断,“我就是要亲耳听听她说什么。”她微顿了下,一时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叫过园园低声吩咐了几句。

    后者连忙应是,俯身快步退下。

    安嬷嬷知拦不住杜容芷,只得无奈提醒道,“那龚宝昌家的看着憨厚老实,实则却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少夫人一会儿进去可千万别跟她动怒,一定顾着自己的身子。”

    杜容芷神情淡漠,“嬷嬷放心,不过是个背主弃义的东西,还不值当叫我动气。”

    “哎,哎。”安嬷嬷叠声应着,上前为她推开房门。

    龚宝昌家的正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摁在地上,脸上的乌青混杂着斑驳的血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血腥恐怖。

    众人见她来了,忙唤了声少夫人,又赶紧搬过椅子请她坐下。

    杜容芷轻掩了掩鼻子,直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略适应了些,方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仆妇,冷声道,“怎么,还是不肯招么?”

    龚宝昌家的连滚带爬地匍匐到杜容芷脚边,挣扎着去抓她的裙角,“大……大少夫人……”却被身后粗壮的婆子一把逮住头发,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你个黑心烂肠子的下作东西,还敢碰咱们大少夫人!”

    杜容芷略抬了抬手,那婆子立刻会意,顿时松了龚宝昌家的头发退后几步。

    杜容芷这才俯下身,缓缓提起龚宝昌家的下巴,拿帕子在她脸上慢悠悠地擦拭。她的手不轻不重地划过她红肿的脸颊,还在流血的伤口……原本都已经开始麻木的痛觉也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复苏起来……

    龚宝昌家的吃疼得咬了咬牙,只惊恐不安地望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杜容芷把帕子丢给一旁的安嬷嬷,慢条斯理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自问也从来不曾亏待过你……你根本没必要害我。只要你今天把一切交代清楚,把幕后指使的人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龚宝昌家的目中露出一丝迟疑,接着却好像想起了什么,流着泪磕头,“都是奴婢叫鬼迷了心窍,辜负了三夫人和少夫人的信任……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说着额头一下下重重地磕在地上,原本有些干涸的伤口又裂开汩汩地往外冒血。

    “你确实该死……可你身后的人,比你更该死。”杜容芷看着顺着她额头流下来的血迹,嘲讽地笑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难道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说,我就猜不到你的主子是谁了么?”

第五百六十八章 有我在

    她定定看着她,轻声道,“那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何会跟三婶要了你来,又为何会一直对你重用有加?”

    龚宝昌家的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

    杜容芷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敛,厉声道,“因为我早猜到你是沈氏那毒妇的人!你两次对我下药,不但欲加害我和我腹中骨肉,就连当初我生孙小姐难产也全是你一手所为,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龚宝昌家的呆呆看着她,眼泪哗地流下来。

    她抬起手重重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大哭道,“是,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是奴婢对不起您,对不起孙小姐……奴婢死有余辜……少夫人杀了奴婢吧!”说罢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那答案虽早就在杜容芷意料之中,可此时听龚宝昌家的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杜容芷深深吸了口气,许久,才轻启朱唇道,“你放心,我不杀你。”

    龚宝昌家的哭声一顿,呆呆地望向她。

    杜容芷的手背因太过用力而青筋暴突,面上却无波无澜地低低道,“我听说,你男人这几天去了下头收租子……儿子则寄养在舅舅家,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龚宝昌家的蓦地瞪大眼睛,惊恐道,“少夫人……这些,这些都是奴婢做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无辜?”杜容芷禁不住笑出声,“他们无辜?”

    “谁不无辜?”

    “我不无辜?莞姐儿不无辜?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无辜?!你做这些事儿的时候,管过这些无辜的人的死活吗?!”

    龚宝昌家的拼命摇头,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流下来,“少夫人开恩,少夫人开恩哪!”

    她不住磕头,痛哭流涕,“奴婢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少夫人要杀要剐,奴婢都绝无二话,只求您行行好,饶过奴婢的男人跟孩子吧!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说着又要爬过去抱杜容芷的腿。

    杜容芷一脸厌恶地踹开她,冷声道,“用不着等下辈子,你现在就可以报答我。”

    她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龚宝昌家的眼睛,“只要你当众揭发是沈氏指使你两次下毒害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还让你们一家平安离开这里……如何?”

    龚宝昌家的怔怔看着她,半晌才喃喃道,“没用的……”她神情恍惚地自言自语,“大夫人不会放过咱们……她不会放过咱们的……”

    杜容芷一时没有听清,皱眉道,“你说什么?”

    龚宝昌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些,只那血越擦越多,让她触目惊心的脸越发透着股血腥的诡异。

    杜容芷也不催促,只静静看着她。

    就见龚宝昌家的神情郑重地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杜容芷磕了个头,哑声道,“奴婢知道少夫人宅心仁厚,这些日子奴婢在旁瞧着,少夫人待下人是真心的好……从没因咱们出身低微就不把咱们当人看……奴婢自打来了您身边,也是一直把您当主子的。”

    她声音一哽,悔恨的泪水搀着血水流下来,“恨只恨奴婢当初叫猪油蒙了心,受了大夫人蛊惑,险些害了您跟大孙小姐性命……奴婢,奴婢早就回不了头了。”

    杜容芷嘲讽地挑了挑唇,“所以你就勾结沈氏继续害我?”

    龚宝昌家的摇摇头,“是大夫人……她威胁奴婢,要是不照她说的做,就会把奴婢当年做的事公之于众,叫奴婢一家死无葬身之地……奴婢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她含泪趴在地上,“奴婢欠少夫人的委实太多,自知万死也不能赎其罪……只是奴婢知您是个好人,这府里再没有比您更心善的……只求您,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吧。”

    话音刚落,就见龚宝昌家的身子猛地一颤,从嘴角溢出一行血迹……

    ………………………………

    等杜容芷精疲力尽地从屋里扶出来,园园已经候在外头。

    眼见杜容芷脸色有些苍白,她忙担忧地迎上来,“少夫人……”

    杜容芷方回过神,怔怔地看着她,“龚宝昌家的……咬舌自尽了。”

    园园一愣,“那她……”

    杜容芷失神地摇摇头,“双福双喜还在里头救着,只是就算救回来……以后也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园园叹了口气,上前扶住杜容芷安慰道,“少夫人也犯不着为她难受,要不是她先动了害人的念头,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她说着又忍不住恨道,“只是如此,又便宜大夫人了!”

    见杜容芷神情依旧有些呆滞,园园故意找话说道,“方才奴婢去请三夫人……三夫人听说了龚宝昌家的做那些腌臜事儿,也是又惊又怒,直言往后再没脸见您了……至于如何处置,全都由您做主,她绝无异议。”

    杜容芷怔怔地“嗯”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话。

    园园在心底叹了一声,默不作声地扶着她往前走。

    夜色朦胧中,只见不远处的大榕树下正站着个高瘦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穿了件烟青色的袍子,长身玉立,深邃如潭的眸子定定望着她,仿佛缀满了点点星辰,又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

    杜容芷一步步朝他走过去,先前一直被努力压抑的情绪好像也在这一刻从心底深处奔涌而出……

    她眨了下湿润的眼睛,勉强扯了扯嘴角,“你……今天回来得可真早。”

    “不是我回来得早,”他笑着走上前,轻握住她冰冷的手,语气一如往昔地温柔,“是你今晚睡得有些迟了。”

    “哦……”杜容芷垂下眼,半晌,才声音干涩地开口道,“龚宝昌家的刚才咬舌自尽了……不知还能不能救回来……”

    “嘘……”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抱着她轻哄,“别怕……有我在。”

    杜容芷摇摇头,眼泪终是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以为我可以……以为,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

    可事实证明,她什么也做不到。

第五百六十九章 你一直是最好的

    “傻子。”他深深叹了口气,把她圈进怀里,“你已经为我做得足够多了。”

    “是你让我拥有了心意相通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女儿……我们马上还会迎来一个新生命……是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他低下头,薄唇轻轻吻过她的额头,柔声道,“还记得当初生莞儿时,我在产房里跟你说的话么?你一直是最好的——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

    “我在这世上拥有的最宝贵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给与的……你说,你为我做的还不够多么?”

    杜容芷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也被母亲低落的情绪所传染,这么晚了却忽然重重地翻腾了一下。

    宋子循也感受到了孩子的胎动,他轻弯了弯唇角,无奈道,“你瞧,你那些妄自菲薄的话,连这小家伙都听不下去了。”他弯腰把杜容芷打横抱起来,“太晚了,你们俩都该回去睡觉了。”

    杜容芷被他稳稳抱在怀里,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疲惫地把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从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会安慰人。”

    宋子循低低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我的长处还多得很……需要你用一辈子来发掘。”

    ………………………………

    等杜容芷洗漱好,那边安嬷嬷也打发了双福回来,说是龚宝昌家的暂时已无性命之忧,叫杜容芷放心。

    杜容芷轻轻出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今晚你跟双喜辛苦些,好好看着她……要是有什么事,马上过来回我。”

    双福比妹妹双喜医术略胜一筹,性子也更沉稳内敛,闻言忙俯身应了声是,才要退下,就见宋子循从净房里出来,“且慢。”

    双福忙顿住脚步,恭敬道,“不知爷还有什么吩咐?”

    宋子循在杜容芷身边坐下,“少夫人今晚受了惊吓,你且给她把把脉,看可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是。”双福福了福,又快步走回去,坐在丫头搬来的杌子上,凝神在杜容芷右手脉上把了半刻,方起身道,“少夫人今晚情绪虽有些波动,不过目前看着胎象倒也安稳……”她顿了下,谨慎道,“不过奴婢才疏学浅,明日若能再请表舅爷过来看看……便更稳妥了。”

    宋子循这才放了心,微微颔首,“下去吧。”

    双福遂行礼退下。

    另一厢园园等人也铺好了被褥,领着人无声退了出去。

    “你今晚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杜容芷点点头,像孩子般乖顺地搂着宋子循的脖子,任他把自己抱到床上,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杜容芷拉住他的衣角,“你别走。”

    “不走。”他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柔声笑道,“睡吧,什么都不要想……我就在你身边。”

    杜容芷听话地点点头,枕在他膝盖上,许久,才轻声道,“子循,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宋子循抚着她的秀发,温和问,“为什么这么说?”

    杜容芷抿了抿唇,“其实我早就知道龚宝昌家的有问题……要是我能早点下定决心,在今天拿住她的时候,就叫人把她儿子抓来,逼她就范……或许现在咱们就不会这么被动,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宋子循想了想,认真问,“那若是她还是不肯指认沈氏呢?你又会怎么做?是当着她面把他儿子痛揍一顿,还是给他断手断脚?”

    “……”杜容芷蓦地睁开眼,呆呆看向他,半晌,才挫败地嚅了嚅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宋子循淡笑着摇头,“若你真的会这么做……那你也就不是你了。”

    他俯身亲亲她脸颊,“只要你跟孩子好好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扳倒沈氏,咱们来日方长。”他拍拍她,“睡吧。”

    杜容芷郁郁地“嗯”了一声,今晚发生的一切对她冲击太大,此时早就身心俱疲,纵然还有满腹的懊悔难过,困惑迷茫,可在宋子循腿上躺了一会儿,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宋子循见她睡得沉了,小心翼翼把她放回到枕头上,又起来换了身衣裳,方对着外面低唤了一声。

    外间值夜的园园听见动静忙掀了帘子进来,小声道,“爷,您叫奴婢?”

    宋子循微微颔首,“少夫人今晚吓着了,你在这儿守着她,别叫梦魇着。”

    园园忙应了声是,就见宋子循大步走了出去。

    ………………………………

    书房里,长旺低声回禀道,“小的已经都查清楚了……那魏嬷嬷家两个小子,大的那个年后才领了差事,去南边儿收施家借咱们家的银子,小的那个因是老儿子,自小给家里惯得不像话,先前因醉酒胡闹,被大老爷免了差事撵回去,如今成天的游手好闲,是个不着调的……”

    “哦?”宋子循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怎么个不着调法?”

    长旺道,“吃喝嫖赌,无所不至。”

    宋子循的手慢慢摩挲着碗沿,“赌瘾大么?”

    长旺想了想,“倒也还好。平日就在庄子上小来小去地赌几把,也没什么大输赢——一来是他老子娘看得紧,再来魏嬷嬷毕竟是大夫人的人,如今虽不在府里了,可庄上那些下人也还是卖她的面子的……若输光了,便不叫他再赌了。如此也还节制。”

    宋子循凉凉地笑了笑,“还是咱们太太的面子管用啊。”

    长旺因也听说了枫清院的事儿,只抿了下唇,不敢言语。

    宋子循放下茶盏,抱着双臂靠在太师椅上,淡淡道,“找个生面孔带他去赌坊转几圈,也叫他尝尝大杀四方的甜头。”

    长旺心思一转,应声笑道,“小的也听说那些赌坊都是有门道的,想叫你赢多少你就能赢多少……”

    反之亦然。

    宋子循云淡风轻地扫他一眼,“剩下的事不用我教了吧?”

    长旺忙拱手道,“是,小的明白,马上就下去安排。”

    宋子循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的眸子深不见底,“我不想等太久。”

    长旺心下一凛,正色道,“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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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妻介绍:
杜容芷死在了宋国公府破落的偏院。要说她这辈子最恨谁……大约是自己吧!那个蠢得追逐了宋子循一辈子,最后落得个万念俱灰的自己。今生已无可恋,来生做猪做狗,只求别再遇见。可命运弄人,再睁开眼,竟回到两人的新婚之夜。朱门嫡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门嫡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门嫡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