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清白
余展晏洋洋得意道,“那可不?为了这事儿我表姨直夸我聪明能干,不费吹灰之力就叫我那傻表弟迷途知返。”他笑嘻嘻道,“不过你也不差嘛,居然请得动秦御史出马……”他一顿,又想起来,“不过那秦御史是老国公爷的门生,难道你不怕伯父替你那便宜舅舅说项?”
宋子循凉凉一笑,“秦御史素来有嫉恶如仇之名,就连我祖父在世时也常说他刚直有余,却少了些人情世故。如今莫说是我那便宜舅舅,就算我父亲自己犯了事求到他门上,只怕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那就再好不过了。”余展晏抚掌笑道,“……如今那刘家庄的案子旧案重提,沈大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至于你那便宜舅舅——自邢文州获罪,吏部尚书的位置一直空缺,本来由他升任倒也顺理成章,现今看来八成是要便宜旁人了。”
宋子循冷笑了笑,“无德无能之辈,便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也迟早都要下来。还不如赶紧给别人腾地方。”
余展晏点点头,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不如叫几个姑娘进来助助兴……咱们今天不醉不归,你看怎么样?”
宋子循端起酒杯,无所谓道,“你想叫便叫,只是我子时之前必须回去……再有日后嫂夫人若问起来,我肯定也是不会帮你圆谎的。”
“用不着你圆。”余展晏冷嗤一声,“你嫂子如今大着肚子,只要我不碰屋里那些个小星她就谢天谢地了,哪还管得着我出来做什么……”他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古怪地打量了宋子循两眼,“倒是你……除了弟妹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阵子都是怎么解决的?”
宋子循淡淡扫他一眼,抿了口茶没有言语。
余展晏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上。
“你……不是吧?”余展晏嘴角抽了抽,一脸的不敢置信。
宋子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道,“什么是不是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余展晏却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一脸同情道,“弟妹也未免太厉害了……”自己不能伺候还不叫别人伺候……这也就是宋子循脾气好,换成他早闹起来了!
他想了想,一脸慷慨道,“这么着吧,待会儿让那老鸨带几个好的来,你看中了哪个,哥哥我请客……回头保证不叫弟妹知道。”
宋子循淡笑了笑,“余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不过真的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余展晏不以为然,“食色性也……你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他想了想,一脸贱兮兮地笑道,“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倒是还有个法子:我知道这儿有几个姑娘嘴上功夫也十分——”
宋子循捡起一颗花生掷过去,“喝你的酒吧。”
……………………………………
等宋子循回到家,杜容芷早已经睡下了。
她的屋子里一如既往地亮着盏小灯,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他留的。
守夜的几个婢女见他来了忙要俯身行礼,宋子循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则静静走到床边,撩开床幔坐在旁边看着妻子的睡颜。
她这阵子其实还是消瘦了些的。
应对家里的各种琐事,防着沈氏的明枪暗箭,还要紧张担心腹中的胎儿……一桩桩一件件,都花费了她太多心力。
以至于此时褪去了那些让她光彩照人的粉黛,巴掌大的小脸儿都显得有些暗淡。
如果他能早一点结束这一切,让她可以安心等待孩子出世就好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手轻轻覆在她小腹上,“容芷。”看书窝
梦里的人似乎睡得很沉,并没有丝毫回应。
他也不在意,轻柔的吻细细地勾画着她精致的眉目,最后落到那两片唇瓣上。
温柔辗转,欲罢不能……
怀里的小儿终于恢复了些知觉,嘟着嘴儿哼哼了声,朦朦胧胧地揉了揉眼睛,“子循……?”
宋子循低低应了一声,柔声笑道,“可是我吵醒你了?”嘴上虽这般说着,拥着她的手却舍不得松开,只把她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枕在他胸膛上。
杜容芷像只小猫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只当是已经到第二天了,打着哈欠道,“我怎么觉着跟还没睡似的……等我再睡会儿再起来……”
宋子循哭笑不得,拍着她背温声哄道,“你睡迷瞪了……这会儿才刚亥正呢!”
杜容芷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双手依恋地环住他的腰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
等这一觉睡起来,外头天都亮了。
宋子循躺在她身侧,一只手还揽着她,见状不由笑道,“睡醒了?”
“嗯。”杜容芷脸上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怔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子循好笑道,“你忘了?咱俩当时还说话来着。”
杜容芷皱眉想了想,隐约记着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眉头才刚舒展,忽然又拧起来,一脸狐疑地凑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板着脸问,“什么味儿?”
宋子循一愣,忙抬起袖子闻了闻,堆笑道,“昨晚跟余世子喝了几杯……我的错,不该没洗就抱着你睡了。”
杜容芷冷冷勾了勾唇,“不对,不是这个。”她笑容一敛,凉凉道,“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得好。”
宋子循见她神色不似玩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真的只是出去喝了几杯……”他一顿,瞬间福至心灵,忙赔笑道,“当时的确点了两个伶人作陪,不过是陪余世子的……定是她们倒酒的时候不小心把脂粉味儿蹭我身上了……”又无奈道,“你这鼻子也太灵了,都过了一宿居然还闻得着……”说着一脸讨好地往她跟前凑。
杜容芷伸出根手指顶在他胸膛上,似笑非笑问,“当真是蹭上的?”
“真的。”宋子循正色道,“不信你去问余世子。”
杜容芷冷哼了声,“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问他也只会包庇你。”
宋子循哭笑不得,握了她手在掌心里,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杜容芷嗔瞪他一眼,“从前是从前……现在我不方便,谁知你会不会忽然不治自愈了……”
不知是不是孕中容易多思的缘故,她近来总是患得患失,又怕他厌弃了这样的自己……
宋子循一愣,旋即笑出来。
“那你待会儿随我去净房吧,”他笑着道,“我证明我的清白给你看。”
第五百四十一章 狼狈为奸
且不说杜容芷如何将信将疑地跟着宋子循进了净房,后者又是用了什么法子自证了清白,只说从那之后接连好几日,杜容芷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从前觉得他不要脸真是抬举他了,这根本就是头披着人皮的狼嘛!
…………………………
才过了正午,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伴着缕缕微风,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新玉新巧两个丫头守在门外,也叫这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新巧悄悄掩着嘴儿刚想打个哈欠,目光却瞥见廊上正有个大红色的倩影往这边儿过来。
她赶紧站直了身子,飞快拉了拉身旁的新玉,朝来人屈膝行礼。
赵氏微微颔首,轻声问,“母亲可午睡醒了?”
新巧忙道,“还不曾。周嬷嬷正在屋里伺候着……四少夫人可要先去东屋坐坐?”
赵氏想了想,笑道,“不必了……母亲这会子怕是也快醒了,我且在外间候着吧。”
因赵氏平日也常过来服侍大夫人起身,新巧等人也都习以为常,忙上前为她撩开帘子,请了她进屋。
…………………………
“大舅老爷已派了不少人去找那叫盼儿的清倌儿,可她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始终不见踪影……”
内室里,那被丫头称作是周嬷嬷的妇人低声说道。
她本是沈氏乳母的女儿,沈氏陪嫁丫头之一,因不如魏嬷嬷会察言观色得沈氏器重,后来配了外头宅子里的管事,就给放出去了。
如今沈氏正是用人之际,因自觉势单力薄,且想起这周嬷嬷的好处,知她做事牢靠,嘴巴又严,且跟沈家的下人也一直有些来往,便又把她调回来,依旧在自己屋里当差。
沈氏听了周嬷嬷的话,不由冷声道,“都是他们一早算计好的,如今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周嬷嬷抿了抿嘴,低声道,“夫人也觉得……”
沈氏冷笑一声,“宏哥儿那孩子你还不知道么?胡闹虽胡闹了些,却是个胆小怕事的。要不是被人陷害,他敢跟那辅国将军家的小子动手?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周嬷嬷想了想,小心道,“学士府传来的消息也说……大表少爷回去后,只记得自己喝醉了酒,跟那个盼儿……也不知怎么后来就跟邱四少爷动了手……等他清醒过来,人已经被打伤送回府了。”137
沈氏恨恨道,“邱四跟余家那小子是姨表兄弟,姓余的又一向跟那个小畜生交好,定是他们狼狈为奸,合谋败坏我们沈家的名声。”
沈氏咬了咬牙,越发气不打一处来道,“偏宏哥儿那死孩子也不争气……要不是他屡教不改,成天在外头花天酒地胡作非为,能叫那尊瘟神盯上?如今可倒好,不但他自己惹上官司,身陷囹圄,还害得一大家子老小跟他遭殃……”沈氏猛地一拍扶手,怒骂道,“真是个死不足惜的祸害!”
周嬷嬷知道沈氏素来不待见这个庶兄所出的长子,只是听她用如此恶毒的言语诅咒自己的侄子,心里还是微顿了一下,才谨慎道,“夫人虽说是恨铁不成钢,不过如今错已铸成,还是得先想法子把大表少爷救出来……”
“救,怎么救?!”沈氏气得笑出来,“他们那么大本事,连宏哥儿在外头**致死民女的事儿都能粉饰太平,这会子倒是想起我来了!他们几个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我一个内宅妇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周嬷嬷不由劝道,“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肉至亲……夫人就莫说这些置气的话了。”她顿了顿,斟酌道,“如今那秦御史一直咬着大舅老爷不放,只怕后头再牵扯出别的事儿来……大舅老爷的意思,秦御史当年毕竟是拜在老国公门下,跟老爷也算有同门之谊,若是老爷肯帮着说句话……”
沈氏一脸烦躁地打断,“谁不知那秦中庭是个油盐不进,跟圣上都敢叫板的愣头青!老爷若真为了这事儿找他,就是不被他参一本,也少不得要叫他骂得狗血淋头……到时候肯定要怪罪到我头上。不妥不妥!”
周嬷嬷抿了抿嘴,就不敢说话了。
沈氏想了想,不由抱怨道,“我大哥也是的……自己有那么多同窗同僚,难道还找不出个人可以帮他说项?偏要舍近求远地来支使我……”
如今为了阮氏和她肚子里的贱种,宋晋泽用在她身上的心思本来就不多了,她要是再拿娘家这些事儿去烦他,岂不是越发把宋晋泽推到阮氏那里?
周嬷嬷不由叹道,“大舅老爷怕是也难得很……叫御史台那帮老爷们盯上,如今做什么都步履维艰。且听说现下二舅夫人跟二舅老爷闹得也十分厉害……就是大舅夫人也颇有微词。”
沈氏嘲讽地挑了挑唇,“我都想象出我那大嫂会说些什么话——无外就是我不该招惹宋子循那个小畜生,如今羊肉没吃成,反惹了一身骚,拖他们一家下水。”沈氏不忿道,“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她们教子无方,放纵宏哥儿涵哥儿在外头胡闹,我们堂堂学士府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出了事儿就只知道往别人身上推……好好的哥儿叫她养成这样,她自己还有脸了呢!”
周嬷嬷见这话委实说得有些不像样了,很识时务地闭了嘴。
倒是沈氏自己又想了一会儿,咬牙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宋子循那个小杂种,若不是上元那晚,叫他跟阮氏逃了——”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外头响起一声轻响。
沈氏跟周嬷嬷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后者忙喝斥道,“什么人在外头!”说着,忽然一把把扇门拉开。
门外顿时露出赵氏苍白的,有些无措的脸。
她吓得几乎要哭出来,“母亲,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沈氏直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方一脸平静地吩咐周嬷嬷道,“你去外头守着,我跟四少夫人有话要说。”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不好了
车轱辘碾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赵潇坐在车厢里,看着外头正在和宋子循说话的丈夫,一脸的心事重重。
自从那天无意中偷听到沈氏跟周嬷嬷的谈话,她就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虽然早就知道婆婆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那个天天冷着一张脸的继长子,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可以取而代之。
她更加想不到的是,沈氏不但是这么打算的,甚至已经付诸行动——
“母亲的儿子从来只有澈哥儿一个……只要把你大哥拉下来,将来这整个国公府都是你们的。”
“可,可是母亲……”
“没什么好可是的。”沈氏紧紧攥住她的手,“你大哥从始至终就没有一日把我当成过他母亲……自打上回的事败露,他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在报复我,报复我们沈家。”沈氏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咬牙道,“他如此痛恨我,恨不能置我于死地,若有朝一日,这个家真的落到他跟你大嫂手上,你以为还会有你跟澈哥儿的容身之地?”
“他定会用比对付宏哥儿涵哥儿更歹毒千倍万倍的手段折磨你!”
“到那时候,不只是我,咱们三个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
沈氏知道宋子循睚眦必报,因为一次失败的暗算都能迁怒于整个沈家,若是日后掌权定会叫他们这房好看,却从来没有想过……
或许宋子澈早就是宋子循的眼中钉——
且不提这个幼弟当年是如何分走了父亲对他的宠爱,只说这些年宋子澈对杜氏的感情……
如果真像那人所说,宋子循早就知情,那么在他已经有足够实力的今天,在沈氏终于将他彻底激怒,开始了一系列报复之后,他会不会……
赵潇身子下意识一颤,虽是暖春时分,却莫名有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冒出来。
外头宋子循与宋子澈说了几句,已经策马而去,宋子澈侧头看去,见妻子神色有异,不由驾着马靠近,关心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潇方回过神,勉强笑道,“许是今天起得早了……有些头疼。”
宋子澈不疑有他,淡笑道,“那你就在里头睡一会儿,反正这里离伯府还有段距离……等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赵潇静静看着丈夫温和清秀的脸庞,半晌才轻声道,“好。”
……………………
屋子里响着哗啦哗啦的洗牌声……
景晖院过了早膳就支起桌子,宋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杜容芷四个人坐在桌前,小沈氏,贾氏则各跟在自己婆婆身后,一家子人围坐在一起打马吊好不热闹。言情
眼瞅着宋老夫人跟前的匣子都要装不下了,二夫人扫了杜容芷一眼,掩嘴儿笑道,“怨不当咱们老太太眼里心里的只是疼你,瞧瞧这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先把老太太的匣子给装满了……可不是比你那几个笨嘴拙舌的弟妹强?”又冲小沈氏,贾氏笑道,“你们也都学着点。”
两人抿唇笑笑,并不接话。
杜容芷闻言瘪着嘴一脸苦闷道,“二婶快别寒碜我了……我原就说我不会玩儿,是祖母说三婶要帮二妹妹准备嫁妆,非叫我上来凑把手……我哪知道她老人家这是做好了扣一心要讹我的银子呢!”说着还故意做出副幽怨无比的模样,引得众人都忍俊不禁。
宋老夫人不由笑啐道,“愿赌服输!得亏着你们还是大家子的太太,就输了这么点小钱,一个两个的在这儿磨牙……也不怕叫人家笑话!”
二夫人就笑吟吟道,“母亲,我逗芷姐儿玩儿呢……不说不笑就不热闹了不是!”
杜容芷嘟了嘟嘴,娇嗔道,“孙媳说的可都是心里话……本来就是祖母故意忽悠人家,还说越是不会打的手气越好……如今一个子儿没见着不说,还连血汗钱都搭进去了……”
引得二夫人啧啧道,“你们快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多少苦力呢!”又打趣她道,“难不成是我们家大少爷没给够你零花钱?你放心……他要敢不给,二婶帮你跟他要去!”说得众人又笑起来。
杜容芷就笑嘻嘻道,“瞧二婶这话说的……我们爷整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挣那么俩银子,我哪好意思再问他要……”又舔着脸对宋老夫人道,“不若祖母先借我点应应急,等回头我赢了,再加倍还您……”就贼兮兮地伸了只手要去匣子里摸钱。
宋老夫人佯怒地拍开她,“这是哪里来的破落户,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又故意板着脸道,“你既然输光了,就赶紧换你两个弟妹来吧!咱们可不要这小气吧啦的穷酸鬼!”
“就不走就不走。”杜容芷嬉皮笑脸道,“反正我不管,老祖宗要是不叫我把今儿个输了的钱赢回来,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宋老夫人哭笑不得,指着她问身后的园园,“你家少夫人平日在屋里也这么赖唧唧的?”
园园抿着嘴儿想了想,一脸为难地赔笑道,“倒是比这还赖些……”
众人一愣,旋即扑哧一声笑出来。
宋老夫人抚掌笑道,“真真委屈我们家大少爷了!”
屋里正是欢声笑语,热闹不断,却见外头慌里慌张走进来个丫头,因走得太急,还险些把打帘子的丫头撞倒。
二夫人一眼就认出进来的是大夫人院里的新巧,不由呵斥道,“哪个院子的丫头这么没规矩?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
沈氏眉头微蹙,正想要开口,却在看清楚新巧脸上惊恐无措的神情时心头莫名涌上一股难言的不安。
就见后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道,“老夫人,夫人……四少爷不好了!”
沈氏腾地站起来,喝道,“你把话说清楚,四少爷怎么了!”话音刚落,腕上的红珊瑚手串突然毫无预警地断了线,一颗颗鲜红饱满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滚在地上,红得像鲜血一般。
新巧语无伦次地哭着道,“四少爷……四少爷坠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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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点事儿,天天忙得晕头转向,更新可能不太稳定,大家见谅。
第五百四十三章 无能为力
沈姝言扶着沈氏赶到时,宋子澈的院子早已经乱成一团,丫头们端着一盆盆热水,神色匆匆地往屋里去。
“澈哥儿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沈氏急煎煎抓住已经哭成泪人儿的赵氏。
赵潇怔怔地摇摇头,“太医还在里头医治……”
沈姝言虽也担心表弟的伤势,但人还算镇静,眼见赵潇裙子上满是血迹,不由关心道,“弟妹可是也受了伤?”
赵潇目光呆滞地看着她,眼泪缓缓流出来,“不是我……”她呆呆道,“是他……他流了好多好多血……全身都是血……”
沈氏听得身子猛地一晃,幸有小沈氏及时扶住,这才勉强站稳,抖着嘴唇问,“他今天不是陪你回伯府省亲么……怎么会忽然从马上摔下来……”
“我不知道……”赵潇一边哭一边摇头……她甚至都已经想不起细节来了。
那马忽然像疯了似的在街市上跑,道路两旁全是尖叫着躲闪的路人……
她只还记得她抱着他的时候,那鲜血是怎么肆无忌惮地从他嘴巴里喷出来……她又哭又叫,可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失神地喃喃,整个人都跟魔怔了一般。
沈姝言看得于心不忍,上前劝道,“四弟妹——”
“我知道了!”她忽然一把拉住沈姝言,尖细的指甲深深刺进她皮肤里,目光癫狂地叫道,“是大哥!我们出门的时候,他曾与我们同路,一定是他,是他要报复——”
“赵氏!”沈氏上前用力挥开她紧攥着沈姝言的手,厉声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赵潇的眼泪唰地一下涌出来,大哭道,“我没胡说!若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四少爷的马好好的怎么会忽然——”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屋里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太医从里头走出来。
赵潇跟沈氏也顾不得先前的争执,几乎同时冲上前,“林太医,我儿子怎么样了!”
林太医不敢与她们对视,只垂着眼,叹息道,“令公子伤及肺腑……请恕学生也无能为力。”
赵潇惨叫一声,瘫在丫头怀里。
倒是一旁的沈氏,好似没听懂一般,直直看着他,一脸茫然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忽然抬高声音,指着他大怒道,“我好好的儿子,你凭什么说无能为力,你凭什么咒他!你还我的儿子!”她说着嗓子里忽然一阵腥甜,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来……顿时昏死了过去。
………………
另一厢杜容芷跟二夫人等人好不容易安抚下又惊又痛的宋老太太,就听丫头禀报说薛承贺来了。
杜容芷忙拜托了二夫人留下陪着老太太,自己又迎出去接人。
薛承贺已听宋府下人说了宋子澈的事儿,边跟着杜容芷往宋子澈院子里走边道,“既已经请了太医,大妹妹何必多此一举,非叫我走这一趟……”
杜容芷此时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她从前一直以为前世宋子澈的死,是因为对自己心怀愧疚,心烦意乱之下意外坠马,才酿成最后惨剧,也曾一度怀疑过是宋子循恨宋子澈给他“戴绿帽子”,暗自下了狠手……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今生她跟宋子循敞开心扉,重归于好,宋子澈更是有了自己的生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所有的悲剧都应该不再重演才是。启银
可如今……如果一切都跟前世一样,宋子澈甚至很可能——
杜容芷的心猛地一紧,脚下步子更快,“我只是觉得多请几位大夫过来看看,或许会更稳妥些……”若是当真还跟前世一般,有薛承贺在,宋子澈说不定还能多一线生机……
薛承贺看着她直皱眉,“你倒是走慢些。都有身子的人了还这么风风火火……”
杜容芷苦笑,“救人如救火……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正说着就见前头直直跑过来个丫头,一边跑还一边哭。
杜容芷眼尖,认出那丫头是宋子澈屋里的,忙拦下她问道,“你们四少爷怎么样了?”
那丫头泪流满面,“太医说四少爷不好了……三夫人吩咐奴婢去请大老爷回来,再晚怕就来不及了……”
………………
此时宋子澈的院子里简直不能用混乱来形容。
沈氏受不了刺激吐血昏迷,被小沈氏等人扶去东厢房休息,赵氏更是哭得歇斯底里,非逼着林太医重新给宋子澈诊治……
闻讯赶来的三夫人一边叫人去请大夫来看大夫人,一边安抚几乎崩溃的赵氏,还要打发人通知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这个噩耗……正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之际,忽听闻杜容芷领着薛承贺来了。
三夫人忙迎出来,一见杜容芷就忍不住掉眼泪,“好孩子,你也是来送你四弟——”
杜容芷心急如焚地打断,“三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转过头对薛承贺道,“表哥,我们家四少爷就交给你了,只求你……”她声音一哽,艰难地继续道,“尽量救活他。”
薛承贺微微颔首,神情肃然地朝她跟宋三夫人拱了拱手。
因杜容芷不方便进宋子澈屋子,遂请三夫人领着薛承贺进去,自己则在外头等候。
屋里赵氏正守着不省人事的宋子澈哭得痛不欲生,却听见个声音在耳边温声道,“可否请四少夫人让开一些,容我给四少爷诊断。”
赵氏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勉强看清楚来人,顿时像遇着救星,连忙站起来,“薛神医……你不是薛神医吗?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能救活阿澈对不对!”
自薛承贺从医以来,这样的场面也不知见过多少,早已练就了一颗铁石心肠,闻言只不卑不亢道,“我自当竭尽所能……只是四少爷伤势严重,四少夫人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听,我不听这些!”赵氏大叫道,“你们必须医好他,我命令你们治好他!”
薛承贺迅速检查了一下宋子澈头部的伤势,转头冲三夫人皱眉道,“四少夫人太过激动,她在这里,我恐怕没办法集中精力为四少爷诊治,还请夫人劝她去外面等候。”
三夫人赶紧上前扶住赵潇,柔声劝道,“潇儿听话……你就是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不如先下去梳洗梳洗……表舅爷一定会想办法的……”
赵潇今日逢此巨变,本已经濒临崩溃边缘,此时靠在三夫人怀里,越发哭得像个绝望无助的孩子,让在场众人无不黯然唏嘘。
待赵潇被三夫人搀扶着出去,薛承贺方朝垂手立在一旁的林太医拱了拱手,“现下时间紧迫,不知能否劳烦林太医将方才检查的结果告知于我。”
林太医早听过这位薛神医大名,闻言忙拱手道,“薛大夫言重了。”遂将宋子澈的伤势细细与他说起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发难
杜容芷正在外头焦急地等着,就见三夫人扶着赵潇出来。
杜容芷眼见她神色萎靡,整个人如虚脱一般,忙迎上去,关切道,“四弟妹……”
赵潇原本无力地靠在三夫人怀里,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目光顿时像两把刀子一样掷过去,尖声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三夫人和杜容芷都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三夫人只当是赵氏伤心过度,还困在方才歇斯底里的情绪里出不来,忙安抚道,“你大嫂好心,特地请了表舅爷过来帮澈哥儿诊治……”
“好心?”赵潇冷笑一声,赤红着双目瞪着杜容芷,“谁稀罕你的好心!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们……阿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你这个杀人凶手,你给我马上滚出我的屋子!”说着就要上前推搡杜容芷。
杜容芷没想到赵潇忽然发难,下意识护着小腹后退一步,眼看着赵潇就要扑过来,静思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赵潇死死拦住,冷声道,“四少夫人这是要做什么?我家少夫人好心好意过来探望,四少夫人怎可这般不识好歹,血口喷人!”
三夫人也面露不悦责备之色。
“我血口喷人……我血口喷人……”赵潇气得笑出来,“好……你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她说着忽然疯了似的推开三夫人冲进自己的内室,众人正一头雾水,却见她怒气冲冲跑出来,一把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你给我瞪大眼好好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血口喷人!”
众人顺着她的动作望去,只见她丢在地上的是只有些年岁的荷包,看那式样应是男子佩戴的。
不知为何,杜容芷看着这个陌生的荷包,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不安。
就听赵氏尖声叫嚣道,“怎么,你害怕了?不敢看了?”
杜容芷朝园园递了个眼色,后者忙走上前,将那荷包捡起来,因试着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遂将它打开,倒在手心里——竟是只红珊瑚耳坠。
园园神色一怔,下意识看向杜容芷。
杜容芷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三夫人叫这一连串反应震惊得目瞪口呆,茫然地朝园园手里看去,不由诧异道,“这……这不是当初……”
赵氏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里,冷声笑道,“大嫂应该觉得这耳坠子很眼熟吧?”她脸上笑容一敛,厉声道,“你可知道这耳坠子是从哪来的?”
三夫人虽一头雾水,但看她神情直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定是十分惊世骇俗有悖常论,忙制止道,“潇儿——”
“是从宋子澈的书房里翻出来的!”赵潇上前一步,漆黑的大眼睛里泛着疯狂的光芒。
她的阿澈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她这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少女同学网
那些痛苦的,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吃不下也睡不着的,每每想起来就恨得牙根痒痒的话,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从她嘴里冒出来:“杜氏,这一些都是因为你!我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你!都是你不守妇道,明明已经嫁给了大哥,还跟阿澈不清不楚……你明知道他喜欢你,对你不能忘情,还故意利用他,勾引他……让他想着你,惦着你,连通房的样子都比着你!”
“现在你开心了……?”她歇斯底里地笑着,笑着笑着,又痛哭出声,“我的阿澈,我的阿澈就要被大哥害死了!”
“住口!”杜容芷厉声喝道。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凌厉,又许是赵氏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口气已然泄了,她的声音一下子噎住,直直地,满是怨毒地望向杜容芷。
杜容芷深深吸了口气,“不错,这只耳坠的确是我当年怀莞姐儿时,老太太赏赐的。不过已经丢了许久……究竟为何在四弟手上,我亦无从知道。”
“我嫁入公府六年,与四弟虽有童年之谊,却从未有任何逾越之举。四弟妹如此信口雌黄,颠倒是非,污蔑的不仅仅是我个人名声,更是四弟,是整个国公府的声誉。”
赵氏咬紧牙关,恨恨看着她。
杜容芷也躲闪,问心无愧地盯着她的眼睛,厉声道,“至于你说四弟坠马乃是你大哥所害,更加是天方夜谭!你大哥为人如何,就算旁人不清楚,我却再明白不过。莫说我跟四弟本就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就算四弟当真做过什么于你大哥不利的事,他也绝不会对自己的手足兄弟下手!”
若说从前她对宋子循也曾有过片刻的怀疑,那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宋子澈的落马绝对与宋子循没有半点关系!
“我明白弟妹因四弟的事伤心不已,方才那些口不择言我也权当从没有听过,”她一顿,掷地有声道,“可若是再有一次,叫我知道四弟妹如此败坏我跟我们爷的名声,我也不介意拉着弟妹当着阖族上下好好评评这个道理!”
她说着看也不再看赵氏一眼,朝呆立在当场的三夫人福了福,淡淡道,“三婶,四弟妹现在情绪激动,还望三婶好生劝劝……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三夫人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却在看见杜容芷气得发白的脸色后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回去吧……这里有我。”
杜容芷点了点头,“容芷告退。”遂领着人出门。
她前脚刚走出去,就听见屋里传来赵氏大恸的声音。
杜容芷微顿了顿,毫不停留地出了宋子澈的院子。
……这一路走得安静异常,杜容芷不说话,身后的园园静思等人也不敢开口,只默不作声地紧紧跟在后头。
却见杜容芷的脚步慢慢停下来,两人上前几步,正要看她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却见杜容芷一张小脸儿变得煞白,额头上还往外冒着汗珠。
园园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忙跟静思一左一右扶住她,“少夫人,您——”
“去找三夫人……”杜容芷整个人倚在静思身上,颤抖着嘴唇道,“请她,找个信得过的大夫来……快去!”
第五百四十五章 欲加之罪
“老太太叫少夫人好生将养着,旁的什么也不用操心……她成天盼星星盼月亮,都不知盼了多久才等到今天……”外头传来宁嬷嬷故意压低的声音。
宋子循低低应了一声,顿了片刻,道,“祖母对四弟的事儿……可说了什么?”
宁嬷嬷叹了口气,“心疼肯定是免不了的……谁能想到那么活蹦乱跳一个人……不过她老人家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如今虽说……但总算保住了这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此事也多亏了少夫人,若不是少夫人有心,又特地请了薛大夫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她说着方想起来,苦笑道,“您瞧我,这一说话就多起来了……老夫人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就先告退了……大少爷也好好陪陪少夫人吧。”
“我送嬷嬷出去。”
外头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杜容芷怔怔地看着床顶的承尘,也不知过了多久……“醒了?”一个声音在耳边温柔地说道,恍惚间她已经被那人抱起来。
她靠在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清冷又熟悉的味道……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嘘……”他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别哭……我在这里。”他哑声道,“容儿,我在。”
她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把脸埋在他怀里,任泪水肆无忌惮地涌出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宋子澈两世都摆脱不了的不幸,也许是为了赵氏无端的指责和侮辱,也许是为了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恐惧与无助,也许是为了腹中注定要经历重重磨难的孩子……
她紧紧抱着他,温热的泪水很快打湿了宋子循的前襟,慢慢冷却,又从冷却变成温热……
许久,才听他低沉道,“你方才见了红……大夫过来看过,说是惊吓过度,又急火攻心,有些小产的迹象。”他帮她抿起被泪水浸湿的碎发,“大夫还说这胎必须精心将养着,任何大喜大悲,或是多思多虑,都可能……”他轻叹了口气,抱着她哑声道,“容芷,以后别再吓我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轻轻抽泣了下,点了点头。
宋子循把脸埋在她颈窝里,“今天事发突然,你又忽然昏倒,三婶怕有什么闪失,就回禀了老夫人……如今你有孕的事儿,府里大约已经都知道了。”
那时候薛承贺还在为宋子澈诊治,她只能请三夫人从府外找大夫……她怀孕的事,自然也不可能再瞒下去。
杜容芷默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口气,哑着嗓子道,“阿澈呢……他——”恍然想起方才宁嬷嬷那番话,她忽然就问不下去了。
那个脸上永远挂着善意笑容的,那个每当她有危险,都会毫不犹豫冲出来保护她的玩伴,兄弟,挚友,此时……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敢想。
宋子循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老四这次能活下来已属万幸……只是他这次伤及肺腑,就算有表哥妙手回春,也很难恢复得与从前一般。”他顿了下,“还有他的右手,因被惊马踩踏,日后活动起来……可能会不太方便。”爱我吧
杜容芷倏地抬起头。
那便是废了的意思了……
宋子循看着她眼里又漫上来的水光,轻点了下头,“母亲醒来后听说老四的伤势……当场又吐了血。”他拥住她,“可不管怎么说……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你说是不是?”
杜容芷强按下眼底的泪意,点点头,“是。”
无论如何,这个结果都已经比前世好太多了……长辈们不用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沈氏更不会因宋子澈的死万念俱灰,彻底疯魔……
杜容芷不禁想起来,神情凝重道,“还有件事儿……赵氏她——”
宋子循眸色微暗了暗,颔首道,“我已经听说了。”他轻执起她的手,“谢谢你。”
杜容芷一怔,对上他认真的眼睛,“谢谢你如此维护我,也谢谢你……相信我。”
杜容芷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我当然信你。”
宋子循这人虽看似冷血薄凉,实则却极重骨肉亲情,莫说沈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宋子澈一直就蒙在鼓里,就算他真的牵扯进来,只要不是把宋子循逼到绝处,他也根本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至于说她跟宋子澈……那就更是欲加之罪了。
杜容芷拧眉想了想,“可赵氏一口咬定此事跟你有关,难道你们今天……”
宋子循无奈点头,“大约是我运气不好……今日出门正巧碰着老四,就跟他聊了几句……”他苦笑道,“不过赵氏攀咬得也好没道理:她怎不想想,若当真是我动的手,为何我在的时候老四没事,反倒我走后他的马却发了狂?难不成我人都走了还能再懂什么手脚?”
“再者我要想害他,每天有那么多机会,何苦偏选了遇着他的时候,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杜容芷叹息道,“赵氏想必是伤心极了,才会口不择言。”她迟疑了下,又道,“还有一件……你可记得我上次跟你说我丢了的那只耳坠子……”
宋子循脸色沉了沉,淡淡道,“你被赵氏气得差点小产,她们哪里敢瞒……自是一五一十都跟我说了。”他揽着杜容芷道,“想来那耳坠子便是那晚你离开之后,被老四无意中捡到……偷藏了起来。”
藏却不藏在个隐蔽点的地方,偏要去戳赵氏眼核,惹出这些个是非来……要不是宋子澈现在成了这样,就是揍他一顿也不冤枉。
“或许是你说的这样吧……”杜容芷不怎么确定地开口道,“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就像咱们当初设想的,如果真是被阿澈捡到,赵氏又怎么能仅凭一只耳坠就断定那是我的东西?又是谁故意告诉她的呢?”她皱眉道,“还有子澈的坠马……”
※※※※※
明后两天请假。
第五百四十六章 血债血偿
宋子循看看她,“你认为今天的事,不是意外?”
杜容芷有一瞬间的迟疑。
前世和今生……真的只一句巧合就能解释得了么?
杜容芷抿了抿唇,“我不知道……”她拉住他的衣袖,“可我心里总觉得很不安稳……要不然你悄悄查一下子澈身边的人,还有马房里那些……”
宋子循无奈叹了口气,“这些我自会派人去查,你就不要管了……心思太重,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杜容芷点点头,苦笑道,“许是因为今天四弟妹的表现真的吓到我了……”让她忍不住会多想……
宋子循微微颔首,“我倒是也想与你说这件事。”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不管今天的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既然连赵氏这个局外人都认定是我动了手脚,那母亲那边,想必更加会深信不疑。”
“如今老四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可他的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对于望子成龙,一心希望儿子可以代替宋子循,继承整个国公府的沈氏来说,她一生为之努力的希望可说是彻底破灭了——
不管宋晋泽如何偏心,都不可能选一个身有残疾的儿子当继承者。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忽然爆出了杜容芷有孕的消息。
谁都知道,宋子循之所以迟迟没被立为世子,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到现在还不曾诞下嫡子。
可如今,这似乎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哪怕杜容芷这胎生下的依然不是儿子,至少也足以向宋家长辈们证明:她是有能力生下嫡子的。
而这,对于儿子刚刚死里逃生,却也因此丧失角逐机会的沈氏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在这种情况下,杜容芷在她眼中,就不仅仅是眼中钉那么简单了。
“母亲手段阴毒,我只怕她会把老四坠马的账记在咱们头上,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来……”见杜容芷不安地抿紧下唇,他安抚道,“明日我会去请求祖母,求她老人家平日多看顾着你些……你自己也要注意——我不在家的时候,尽量就不要出去走动了……反正你现在需要静养,就算一直不出门,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杜容芷听话点头,“你放心,这些我都知道……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宋子循点了点头,眸色沉沉地抱着她,许久没有言语。
……………………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除了偶尔响起下人们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还不时有隐隐的啜泣从屋里传出来。
宋子澈因失血过多,人还在昏迷,赵氏滴水未进地守了他一天,此时早已经精疲力尽,被沈姝言劝着回屋休息,大夫人则自清醒过来,就一直坐在昏迷的宋子澈床前,似是要把一辈子眼泪都流干的架势。
各房的老爷夫人少爷们得到消息都过来探望了一回,就连宋老夫人也叫宁嬷嬷搀扶着来看了眼宋子澈的伤势。众人少不得说了一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又叫人送了不少补品,这才回去了。
大老爷宋晋泽虽也痛心,但想到儿子这回好歹捡回条命来,痛心之余又有几分庆幸,便连素日看着很不顺眼的大儿媳妇,也因为这次及时请了薛承贺过来给宋子澈医治,心里对她的印象跟着好了许多。
又听说妻子先前急火攻心吐了血,如今见她哭得双眼通红,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不止,心疼之下又安抚了沈氏许久,见她人始终怔怔地只是落泪,任自己嘴都说干了也不肯回去,只得无奈吩咐湘如等人小心服侍,又见宋子熙夫妇跟着忙前忙后,宋子熙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弟弟床前,安慰之余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叹着气出了门。
沈氏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眼泪越发不能自已。
宋子澈到底只是她一个人唯一的儿子……对宋晋泽来说,就算再怎么伤心,再怎么难过,也都是十分有限的。
哪怕宋子澈的右手这辈子都废了,他也绝不会有自己这般感同身受的悲伤和绝望——因为他还有宋子循宋子熙兄弟,还有阮氏肚子里的种,还有许许多多能继续给他生儿子的女人……
可是她……她的澈儿,什么都没有了!
沈氏的指甲狠狠地陷进肉里,眼泪越发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涌出来。
宋子熙见状不由低声劝道,“母亲……四弟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母亲也要看开一些……兴许日后……”
“日后?”沈氏赤红着双目瞪着他,流着泪质问他,“日后他是能跟你们一般,写字习武,骑马打猎,还是能像你父兄一般,入朝为官,光耀门楣?你说……你说啊!”
宋子熙声音一顿,不忍道,“母亲……”
“够了!”沈氏喝道,“别再拿那些假惺惺的话来恶心我!”她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咬牙道,“是那个畜生,都是畜生害了我儿子……我要不亲手弄死他,誓不为人。”
宋子熙眉心猛地一跳,低呼道,“母亲!”他忙上前压低声道,“今日的事儿儿子已经问过跟四弟出门的人,他们说大哥当时只是跟四弟说了几句……且是等大哥走后四弟的马才突然——”
“我不想听这些!”沈氏厉声打断,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憎恨,“那畜生一向狡猾,定是他用了什么法子加害我的澈儿……”她转过头,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上儿子毫无血色的脸,“我的澈儿,我的澈儿就这么毁了……”她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定要让那个畜生血债血偿,为我的澈儿报仇!”
宋子熙听得心头一震,忙道,“母亲,儿子知道母亲心疼四弟,可子澈这次坠马真的与大哥并无关系,且大嫂今天为了四弟也是一直跑前跑后,还急得动了胎气——”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沈氏猛地转过头,眼睛直直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你刚才说什么?”
第五百四十七章 你大嫂会怎么样呢
宋子熙一愣,“此事不是大哥——”
“杜氏!”沈氏厉声喝断,“杜氏怎么了?!”
宋子熙微怔,恍然想起来,沈氏自从听了宋子澈的噩耗就吐血昏迷,待醒过来又一直守在儿子床前,自然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跟她说杜容芷有孕的事儿。
宋子熙迟疑地抿了抿唇,低声道,“今天大嫂领薛舅爷来为四弟诊治,回去的路上忽然腹痛难耐……请大夫过来瞧过,说是……已经有了快三个月身孕。”
“……有了?”沈氏定定看了他半晌,忽地笑出来,“她居然有了?”
她的笑容狰狞得犹如鬼魅,连眼泪都随之笑出来,“怪不得啊……怪不得他们这么急着对澈哥儿下手,怪不得你弟弟都变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你老子也不耐烦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原来是这样啊……”
该解决的人解决了,该怀的孩子也怀上了,她的阿澈是死是活,又有谁会在意呢……
除了她这个亲生母亲,还有谁会在意?!
宋子熙不禁被她笑得毛骨悚然,艰涩地嚅了嚅嘴,“母亲……不是您想的……”
“那你呢?”沈氏眸中带着嗜血的疯狂,冷笑问,“同样是你父亲的嫡子,你大哥要什么有什么,如今眼瞅着整个公府也将成为他囊中之物,而你却始终一事无成,甚至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当只靠他庇佑的可怜虫……你真的甘心么?”
宋子熙白净的脸上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耳光,顿时火辣辣红起来……
他默了好一会儿,才满是狼狈道,“是儿子无能……没有大哥那般才学出众……”
沈氏拿帕子用力擦了擦眼泪,冷笑道,“才学出众又如何?像这般对亲手足都能下死手的畜生,便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她说着拉住宋子熙的手,“母亲一直知道你是个宽容孝顺的好孩子……想当初母亲刚进这个家,你才牙牙学语……见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笑着扑进我怀里喊我母亲……这些年母亲嘴上虽没说过什么,但在心里疼你却是跟澈儿一般……”
“要不这么着,当初你跟傅氏的事儿母亲也不会想尽办法为你们遮掩,还把娘家最疼爱的亲侄女说来给你做媳妇儿……”
宋子熙听她这番话说得恩威并施,不由心下一凛,连忙感激道,“这些年母亲为儿子做的一切儿子一直铭记于心。养育之恩大过天……在儿子心中,您就是儿子的亲生母亲。”
沈氏安慰地点点头,目光悲戚地哽咽道,“如今你四弟伤成这样,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母亲只盼着你能给母亲争口气,日后给我跟你四弟争个一席之地。”
宋子熙一愣,忙道,“母亲——”
沈氏摆摆手,“那些长他人志气的话就不用说了……你大哥心狠手辣,残害兄弟,漠视父母……像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若真这把国公府交到他手里,日后莫说我们没有好果子吃,就是你,也得一辈子仰人鼻息度日。”眼见着说到最后一句时,宋子熙目光微闪了闪,她紧紧攥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何如你自己取而代之,袭了这公府,叫我家言儿跟着你扬眉吐气不说,也给二姐儿三姐儿搏一份锦绣前程?”
宋子熙被她的话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氏静静地看着他,并不着急催促。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权力和美色的诱惑,而宋子熙……她也并不觉得会是个例外。
宋子熙垂眸默了许久,才苦涩地开口道,“儿子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儿子当真不敢夜郎自大,自以为能从大哥手里抢走这国公府——论出身,大哥是长房长孙;论官职,儿子不过在吏部挂了个虚职,大哥却已是工部侍郎。”
“大哥袭爵本就是天经地义,众望所归,从前之所以迟迟未定,也不过是因为他膝下空虚,如今——”
不等他说完,沈氏已忍不住啐道,“说你窝囊,你还真是窝囊!”心说自己跟前但凡还有第二个人可以支使,也不至于去捧这么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不由冷笑道,“你跟你大哥都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怎地你大哥杀伐决断,上不信神佛,下不信地狱报应,想什么就做什么。偏到了你这儿就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得亏还没叫你做什么,你已经有的没的说了一车,要是真叫你去杀个把人,岂不就吓死你了!”
宋子熙果然脸色大变,失声道,“母亲,害人的事可使不得!”
沈氏冷笑一声,“害人?难道你没害过人?当年你大嫂肚子里的哥儿是怎么没的,难道你不知道?”
宋子熙身子一晃,薄唇紧紧抿住。
沈氏咬了咬牙,心想这宋子熙当真是难堪大用的了……不过如此一来,等将来国公府真交到他手上,就凭他这优柔寡断的懦弱性子,又有自家侄女主中馈,于自己来说倒是更有利些……遂缓下脸色道,“子熙,母亲不是要逼你……只是到了今天这步,咱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母亲知道你宅心仁厚,自不会叫你去做那杀人放火的事儿。至于你方才说的,你官职不如你大哥显赫……就凭你父亲经营这么些年,何愁不能给你谋划个像样些的差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她一顿,眸中飞快闪过一丝阴冷,“至于杜氏肚子里那块肉……生不生得下来,还两说呢!”
宋子熙听得心头一颤,“母亲!此事万万不可!”他急得冒出汗来,“且不说如今一大家子的希望都在大嫂肚子里,就是大嫂自己也一定会格外防范,母亲千万不——”
“好个一大家子的希望……”沈氏冷冷笑着,阴毒的目光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你放心,我不动她。”对上宋子熙不明所以的目光,她凉凉地勾起唇角,“我就是想知道,要是咱们家莞姐儿有个什么……你大嫂会怎么样呢。”
第五百四十八章 好事成双
杜容芷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待吃了早饭,又喝过药,杜容芷正靠在床头听纤云说起半夜的时候宋子澈终于醒了,就见安嬷嬷笑眯眯进来回禀道,“少夫人,咱们夫人来看您了!”
杜容芷一愣,下意识就要起来,却听见安嬷嬷身后响起一声音急忙道,“冤家,你快给我好生躺着吧。”杜夫人已经径自领着人走了进来。
杜容芷动作一顿,不由讪讪笑道,“母亲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杜夫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这会儿不来,难不成等外孙子生出来再来?”
杜容芷心知杜夫人这是已经得知自己有孕的事儿了……想她早前曾跟薛承贺说好,等晚些时候这胎稳定了再告诉家里,也免得空欢喜一场。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瞧母亲这架势,不像是来看她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由抿着嘴儿一脸心虚地冲她笑笑。
杜夫人又疼又恨,“你还有脸笑!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整天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又坐在她边上,一脸关切地问,“怎么我听说昨个儿都见了红了?这会子怎么样,肚子还疼不疼?”
杜容芷抱着母亲的胳膊,把脸贴过去蹭了蹭,堆笑道,“见着母亲哪都不疼了。”
杜夫人啐她一口,又见杜容芷小脸苍白,全然不复当初刚回京那会儿养出来的好气色,心里更是疼得不行,红着眼眶骂道,“你这身子骨儿你自己还不知道?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就该老老实实将养着……任他天大的事儿,也有那个儿高的顶着,怎地就非要你去操那一百分的心……且你们府里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杜夫人一顿,因想着这屋里都是宋家的丫头,也就不往下说了,只坐在床边儿抹眼泪。
杜容芷不由无奈赔笑道,“您瞧您……好好的这又是做什么?昨天我也是叫子澈的事儿吓着了,这才动了胎气,其实并没什么大碍。”见杜夫人还是掩面不语,杜容芷靠过去软声道,“至于早前没跟您说我又有了身子,也是怕——”
“呸呸呸!”杜容芷话还没说完,杜夫人忙啐了几口,“坏的不灵好的灵!有菩萨保佑,你跟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以后不许再瞎说八道!”
“嗯。”杜容芷听话地点点头,嫣然笑道,“我都听母亲的。”
杜夫人擦了擦眼泪,见杜容芷又腻腻歪歪靠过来,不由哭笑不得地拍了她一下,“你呀……”也跟着笑了。
杜容芷又忙吩咐人下去端铜盆帕子,过来伺候杜夫人洗脸。
待又重新梳洗上妆,杜夫人才拉着她语重心长道,“不是母亲要说你……实在是你自己太没数了些。盼了多少年才盼来这么个孩子,合该小心再小心才是。”
杜容芷苦笑道,“母亲说的何尝不是……只是您也知道,我跟子澈是打小玩到大的情分,乍听说他出了意外,难免就心急起来,这才……往后肯定再不会了。”又笑道,“其实现在这样也好。我原本就觉着近来精神有些不济,想把家里的差事推掉好好养胎,正愁找不着借口,这会子倒是送来个现成的理由。”
杜夫人点点头,叹息道,“子澈的事儿我昨天听你表哥说了……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好端端的忽然就从马上摔下来……方才我来的时候去瞧了回,到这会儿了还是昏昏沉沉……饶是你婆婆那么刚强的一个人,在旁边也一直掉眼泪……”又见杜容芷神色也有些黯然,不禁道,“这天下间的父母都是一样,最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孩子遭罪受苦……”她说着拍拍杜容芷的手,轻叹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千万莫叫母亲担心,知道么?”
杜容芷倚在她怀里,轻声道,“母亲放心,女儿都知道。”
杜夫人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又道,“我这次过来,除了看看你,还有一件——”杜夫人看了眼四周,见屋里留下的都是杜容芷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方低声道,“你先前不是曾叫我挑几个丫头,让你表哥教她们些医术和辨别毒物……”000文学
杜容芷一怔,忙坐直身子问,“可是表哥已经把人训练好了?”
杜夫人道,“虽不敢说十分精通,但给你调理调理身子,亦或是简单辨别一些东西的药性,还是没问题的。”
杜夫人苦笑道,“你表哥自打诊出你有孕,就一直在紧赶慢赶地训练她们,原是打算再多教她们点本事,不想你昨天又忽然动了胎气……你表哥回去跟我把这事儿一说,咱们都觉着还是赶紧给你把人送来心里才踏实。”
杜容芷点点头,因想起来,忙道,“母亲方才没跟我婆婆说这两个丫头擅长什么吧?”
杜夫人瞪她一眼,“这还用得着你嘱咐?”
她虽然不知道杜容芷在宋家遭遇过什么,但想也知道,她这么大费周章地调教懂医的丫头,极可能是这府里有什么不安全的东西随时可能会威胁到她……也正是因为这样,杜夫人才如坐针毡,几乎一得知女儿有孕的消息就急着把人送了来。
杜容芷方放下心,想了想又道,“不过母亲忽然送了两个人来,我婆婆那边——”毕竟此事不太合规矩,也不知沈氏会不会起疑。
杜夫人看出她心里所想,不以为然道,“这么说虽有些不厚道,不过如今你婆婆所有心思都在子澈身上,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再者这两个丫头情况特殊,你婆婆见了也不会疑心什么。”
杜容芷一愣,正想问特殊在哪儿,就见方才出去的杨嬷嬷带了两个人进来。
杜容芷一瞧不禁笑起来。
只见进来的是一对儿双生丫头,十三四岁年纪,长得是圆润可爱,活像两个瓷娃娃。
因双生子素来稀罕,时人便有个习俗:那些家中有孕妇的人家,多爱找双生丫头服侍——取好事成双,多子多福之意。
不过这双胞丫头毕竟可遇不可求,且还要年纪合适,也难怪母亲笃定了沈氏一定不会起疑。
杜容芷不由一脸佩服地望向杜夫人。
这姜也太辣了……
后者一脸的云淡风轻,朝下头两个丫头点了下头。
两人忙上前道,“奴婢双福——”
“奴婢双喜——”
“见过少夫人。”
第五百四十九章 离心
杜容芷留杜夫人吃了午饭,母女俩又说了会子话,方叫安嬷嬷送了杜夫人出去。
待杜夫人出了屋子,回头淡淡扫了一眼,慢条斯理道,“你们那个傅姨娘——”
安嬷嬷心领神会,忙笑道,“爷因怕少夫人心里膈应,年前又另给了她个院子,叫她搬出去了……平日也从不让她过来。”
杜夫人微微颔首,又叮嘱道,“你们少夫人是个死心眼,一遇着事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主儿……你平时在旁边儿也多劝着些,千万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说着又不无担忧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要不是她现在身子这样,我倒真想接她家去住几天……也省得成日家提心吊胆的。”
安嬷嬷忙赔笑道,“您就放心吧……奴婢会好好看着少夫人的。”
杜夫人知道现在也只能如此,又少不得细细地吩咐了她几句,方领着人离开。
……………………
杜容芷一连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倒不是她自己愿意天天这么躺着,实在是宋子循管得太严,底下的人偏又乐得叫他管,上下齐心直把杜容芷看得死死的,也幸亏有薛承贺不时过来诊脉,又顺便把宋子澈的情况说给她听,杜容芷才没真的闷出病来。
宋子澈这几天神志已经渐渐清醒过来,对于那天马为什么会在大街上突然发狂,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身边的丫头小厮,包括那天马房负责喂马的下人也都被一一盘查了个遍,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沈氏原是发了狠要将所有与宋子澈坠马一事有关联的人往死里审,就是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也得叫这群人脱层皮。奈何此事涉及的下人众多,且在一个府里头当差,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想彼此没有牵扯几乎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这些人跟二房三房的奴仆都有关联,只说有个小丫头的姥娘本是宋老夫人的陪房,她老子娘早死了,多年来就祖孙俩相依为命,因这丫头年纪还小,平日就在府里给人打打下手干干杂活,或是做些跑跑腿的差事。
如今她姥娘听说这唯一的外孙女也给关起来打个了半死,眼瞅着小命儿都快保不住了,当即就叫人扶着颤巍巍地往老夫人院子里一跪,一不喊冤二不求饶,只一个劲儿磕头说是愿意拿这把老骨头替了自家外孙女给沈氏填命。12345
那老婆子一把年纪,这般折腾了不到一刻就又急又疼险些背过气去,连老夫人都惊扰了。
原本宋子澈坠马受伤,宋老夫人亦是十分心疼,但沈氏却一口咬定宋子澈坠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老太太心里就很不舒服——这矛头指向谁只要不是傻子都想得出来。但想到她一片慈母之心,如今唯一的儿子沦为废人,她一时不能接受,想为儿子做些事让自己好受些也情有可原……宋老夫人虽不认同但也随她去了。
却不想沈氏竟跟疯魔了一般,不但对宋子澈身边的人严刑拷打,更是连个七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且还有二夫人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宋老夫人当下心下对沈氏越发厌烦。又想现下正值多事之秋,宋子澈受伤不提,杜容芷还因此动了胎气,险些害得肚子里胎儿不保,如今正是要安心静养的时候,沈氏偏要搞出这么大动静,焉知不是借机寻事,故意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影响杜容芷保胎。
于是便叫宁嬷嬷把那老陪房劝回去,后头也不耐烦跟沈氏废话,只命人把大老爷喊去斥责了一通,中心意思就是你媳妇儿为了老四坠马的事儿把家里人怀疑了个遍,搞得阖府上下乌烟瘴气,草木皆兵。她一个娘们儿不懂事,难道你身为一家之主也不懂事儿?如今大儿媳妇儿好不容易怀上,正是要紧的时候,就天天这么折腾谁受得了?何况还有个怀了孕的阮氏。就是给未出世的子孙积德也不能这么个胡闹法。
大老爷也觉得沈氏这事儿做的着实有些过了,本来沈氏坚持宋子澈惊马另有隐情,他就觉得是她太多心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宋子循纵是再薄凉冷漠,也万做不出残害手足的事儿来。可见妻子心痛欲绝,那些维护长子的话他实在不忍心出口,便想反正身正不怕影斜,等她查问一番也就死心了……谁知沈氏又搞出这么大阵势,让二房三房颇有微词不说,就连老太太都惊动了。
宋晋泽一边在母亲跟前郑重许诺,回去定会好生约束沈氏,叫她以后只管安心照顾儿子,不再继续生事;一边又好言好语地劝沈氏:既然查了这么久也没有眉目,可见宋子澈坠马真就是意外,还是赶紧把关起来那些人放了,也省得落下个刻薄虐待下人的名声……
沈氏原就恨大老爷喜新厌旧,有了阮氏就把当年跟自己的海誓山盟全都抛诸脑后,如今又见他如此薄情,一得知杜容芷有了身孕就全然不顾自己苦命的澈儿,明知宋子澈坠马坠得蹊跷却睁只眼闭只眼,分明是故意偏袒包庇宋子循,心里更是对他失望至极。
那晚上大房夫妇关在房里大吵了一架,虽没人知道他们吵了些什么,但半个时辰后,外头守着的下人们却亲眼看着大老爷宋晋泽面色铁青地摔门而去。
众人心惊胆战地进了屋,这才发现地上到处都是打碎的瓷片,大夫人瘫在地上早已哭成泪人,周嬷嬷见她神情异样,忙上前给她抚背,却听沈氏抽噎一声,直接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而另一厢的宋大老爷也一改往日的温柔体贴,不但对妻子不闻不问,且接连几日都宿在阮姨娘房里,就是后来听说沈氏急火攻心昏过去的消息,也只是打发人送了些补品,并不亲自过去探望。
至于被沈氏关起来那批下人,也在宋晋泽的强势干预下全部放了出来,除了少数几个后台硬的待养好了伤还能继续留在府里当差,其余的或被贬去下头庄子,或撵回家不提。
自此沈氏心中更是又悲又忿,对宋子循夫妇也越发恨之入骨。
第五百五十章 我等不及了
屋里满是浓浓的药香……
沈氏坐在宋子澈床前,手轻轻抚过儿子苍白消瘦的脸庞,不自禁就湿了眼眶。
睡梦中的宋子澈似有察觉,皱着眉悠悠转醒,待看清了眼前那人满是泪痕的脸,不禁艰难地嚅了嚅嘴,“母……母亲……”
沈氏一怔,忙擦了擦眼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怎么醒了?”
宋子澈静静看着她,哑声道,“是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沈氏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握着他的手哽咽着笑道,“说什么傻话……只要你好好的,母亲怎么样都好。”
宋子澈无力地回握住她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母亲……这一切,都是意外,是儿子的命……不怪别人……求母亲,别再难为他们……更不要,再难为自己了。”
沈氏神色微顿了下,目光阴冷地扫了眼四周,回过头一脸慈爱道,“好,母亲谁也不为难……你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想,赶紧把身子养好,母亲就欢喜了。”
宋子澈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沈氏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沉了下来。
她命湘如留下照顾宋子澈,原先屋里伺候的则全跟着她去了外间。
“是哪个在四少爷跟前嚼舌根儿,就自己站出来吧。也省得其他人跟着你吃苦。”方一落座,沈氏就冷冰冰道。
几个丫头吓得噤若寒蝉,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声。
沈氏冷笑了声,“你们不想说也没关系,”她缓缓环顾了一圈,慢悠悠道,“我的手段你们也都知道,要是给我查出来是哪个多嘴,管保叫她一家子不得好死。”
众人一听更是吓得脸都白了,其中一个赵氏的陪嫁丫头鸣翠忙磕头道,“回夫人的话……当真不是咱们说的,是爷那日忽然问起长禄,又见跟前伺候的人换了好些,自己个儿猜着的……”
其他人赶紧应声附和。
这边正在说着,方才去厨房看着下人炖补品的赵氏从外头进来,见一屋子丫头全跪在地上,上首的沈氏又面色不虞,忙上前道,“母亲,可是她们做错了什么,惹母亲生气了?”
沈氏冷哼了声。
鸣翠赶紧把刚才那些话说了一遍。
赵氏听了不由赔笑道,“母亲当真误会了……四少爷如今正是安心静养的时候,谁敢在他跟前说这些……要是有,莫说是您,就是儿媳也不能轻饶了她。”
沈氏面色微缓,叹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就怕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挑唆……”
赵氏忙点头道,“母亲放心,这几个都是信得过的,不然也不能叫了她们贴身伺候四少爷。”
沈氏微微颔首,又对鸣翠等人道,“这次的事就罢了……往后你们都给我小心伺候着。如今这一屋子人的前程都在你们四少爷身上,他好了,你们自然就好,他若是有半点不舒坦——你们也都知道下场。”
众人听得心下一凛,连忙点头应是,又见沈氏摆了摆手,顿时如临大赦,赶紧俯身退下,自此服侍宋子澈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在此不提。
只说沈氏见没了旁人,方拉着赵氏手道,“听说你方才去厨房了?”
赵氏笑着应了声是。
沈氏就道,“那地方烟熏火燎的,叫她们看着就是了,怎么还得你亲自过去?”
赵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早前四少爷一直昏迷不醒,儿媳每日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就是帮着看看火……如今不做这些反倒不习惯了。”
沈氏叹息着拍拍她的手,“有你照顾澈儿,母亲就放心了。”因见她素手纤细,骨节凸起,又关心道,“母亲知道这阵子你受累了……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身体。”
赵氏忙笑道,“伺候四少爷是儿媳应该应分的,不敢说累。”又宽慰沈氏道,“且这阵子四少爷用了薛大夫的药,已经好了许多,人也不像早先那般成天昏昏沉沉的。薛大夫还说等过些日子,四少爷可以下来活动了,就教他一套拳法,到时候对他的右手恢复也大有裨益。”
沈氏冷哼了声,“他会有这么好心?”又正色道,“早前我跟你说,那个薛大夫开的方子……”
赵氏忙点了点头,“母亲放心,每回都是请外头的大夫看过,确定没有问题才给四少爷用的。”她顿了顿,偷看了眼沈氏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母亲,兴许真是咱们搞错了……这次要不是大嫂请了薛大夫——”
“不可能!”不等她说完,沈氏已经冷声打断,“我不管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之那对狗男女绝对没安什么好心。”她温和的神情彻底敛下来,一脸严肃道,“你千万不要因杜氏这点子小恩小惠就掉以轻心,那个薛承贺没准就是她故意派来麻痹你的。往后姓薛的开的每一副药,务必请外头的大夫看过,方能给澈儿吃,记住了吗?!”
赵氏抿了抿唇,心说如果杜容芷真有心加害宋子澈,当初宋子澈坠马,她只要袖手旁观就足以要了宋子澈的命,又何必再请薛承贺来……更何况宋子澈现在变成这样,又有什么可被人算计的……心里虽不以为然,面上还是听话地点头道,“是,母亲,儿媳都记住了。”
沈氏见她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模样,又想起如今阖府上下对宋子澈坠马一事的态度,只觉着胸口又闷闷地疼起来,连带着嗓子眼里也涌上来一股腥甜……
她咬着牙把那股血腥味儿咽下去,冷着脸站起来道,“行了,你只需尽好你的本分,旁的万事有我,一概不用你操心。”
“是。”沈氏忙跟着站起来,“儿媳送母亲出去。”
沈氏意兴阑珊地摆摆手,“不必了,你留下照顾你们爷吧。”说罢领着人出了屋子。
待出了宋子澈的院子,一行人走上拱桥,沈氏忽停住脚步。
湘如忙上前,“夫人……”
沈氏眯起眼看着远处的庭院,淡淡道,“去跟她说,我等不及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福气
“娘亲,莞儿写得好不好?”枫清院里,莞儿乖巧地坐在杜容芷身边,眉眼弯弯问。
杜容芷看着纸上流畅清秀的字迹,赞许道,“我们莞姐儿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怪不得你父亲说夫子总夸你呢!”
莞儿露出个羞赧的笑容,又想起来,“娘亲,夫子说今天会抽查我们的功课,要是谁答得又快又好,还会有奖励呢!”
“是嘛?”杜容芷笑道,“那你准备好了么?”
莞儿认真点头,“每天都温习的。”
旁边的乳母顾嬷嬷就笑着道,“少夫人请管放心……大姐儿用功着呢。每天下了学就回来练字,天没亮就起床读书,说是要赢了夫子的奖励,送给您肚子里的孙少爷呢。”
安嬷嬷听了也笑起来,夸赞道,“咱们孙小姐就是懂事,做什么都想着弟弟。”
杜容芷摸摸女儿的小鬏鬏,“那可不?我们莞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了,是不是?”
莞儿叫她们夸得怪不好意思,抿着小嘴儿腼腆一笑,明亮的大眼睛仿佛缀满了璀璨的星辰,越发的神采奕奕。
杜容芷揽着她笑道,“读书勤奋些是对的,但也要量力而为。一则你年纪还小,若只是囫囵吞枣,书读得再多也没什么意思;再则你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要好生保重自己。”
莞儿乖巧点头,“女儿知道的。”又靠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杜容芷的肚子,软软道,“姐姐要去上学了,你要乖乖听娘亲的话,不可以调皮哦……等姐姐回来带礼物给你!”
杜容芷低头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直觉得心都要化了,又帮她理了理衣裳,柔声道,“去了族学好好听夫子的话……晚上叫安嬷嬷做了红豆沙等你回来喝。”
莞儿听话答应着,朝她行了礼就领着丫头们上学去了。
安嬷嬷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对杜容芷笑道,“奴婢瞧着孙小姐自打知道您有孕,一下子长大了好些……越发懂事了。”
杜容芷笑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儿就是个心细爱操心的,也不知这般好是不好……”
“如何就不好了?”安嬷嬷笑道,“孙小姐小小年纪就知道疼人,孙少爷也是个孝顺的——头三个月都没怎么折腾您……这可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福气呢!”
杜容芷想想也就笑了,“你说得也是。”
……………………
待吃过药,杜容芷翻了几页话本,就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看她们做针线活儿。
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还得等半年才能出世,不过那些肚兜棉袄,斗篷鞋子早早就已经做了起来。
杜容芷拿着双还没有她手掌大的虎头鞋,叹道,“青荷的手现在越发巧了,你们看这绣活儿做得有多精致。”又忍不住念叨,“一早就说了叫她安心养胎,偏就听不进去……”
静思听了忍不住笑道,“少夫人且由她去吧……要不是她这会子身上不方便,都恨不能天天进来守着您……给她点事儿做还能安生些呢。”
杜容芷想了想,就问,“她现在吐得应该没那么厉害了吧?过年那阵儿我瞧着都有些瘦脱相了。”
静思点点头,笑道,“人倒是好多了,肚子也显了,就是一直惦记您……还说要赶紧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进来给孙少爷当乳娘呢。”
杜容芷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倒是有打算……早前就说要给我做管事嬷嬷,这会儿又盘算着做我孩子的奶嬷嬷……合着日后咱们院子里就她一人独大了呗!”
说得众人一愣,都笑起来。
枫清院管事嬷嬷的身价自是不用多说,而杜容芷这胎若是诞下个男孩,那就是嫡房长孙,有道是水涨船高,他的乳母在府里是个什么地位更是不言而喻。
所以这阵子家里凡是有怀孕媳妇,自己又有点脸面的婆子都想着法儿跟安嬷嬷套近乎,就是想占下这哺育国公府长孙少爷的差事。
安嬷嬷不禁笑道,“要奴婢说,青荷愿意来就最好了。她待您的忠心您也知道,将来对孙少爷自然也会十二分的用心……不知比请旁人强上多少。”
杜容芷含笑点头,“只要他们家掌柜的答应,我肯定是求之不得。”
园园听了就笑嘻嘻道,“韩姐夫肯定答应……他待青荷姐姐可好了,什么都听她的。”
说得众人又笑起来。
杜容芷就逗她,“你看你青荷姐姐,三年抱俩……你就没点儿想法?”
园园怔了怔,不明白这话怎么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一脸茫然,“……啥想法?”
静思闻弦歌知雅意,一本正经道,“可不是嘛……我也听我们当家的说,长兴这几天老跟他诉苦,说是在外头奔波了一天,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边说着还边朝园园挤挤眼睛。
园园一愣,顿时涨红了脸,“他有没有热饭吃……管我什么事儿!”
安嬷嬷跟静思对视了一眼,不由都看着她笑。
杜容芷知道园园是难为情了,笑容温和地拉着她手道,“我还记着当初叫你来我身边伺候的时候,就答应过你,等你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就做主把你许配给你表哥。这几年我跟爷的事情不断,连带着你跟长兴的婚事也耽误了……你可不要怪我。”
园园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奴婢怎么会怪您呢……您跟爷对咱们已经够好的了!”她抿了抿嘴,“只是奴婢还想留在您身边……不想嫁人。”
“就是嫁了人,你也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啊。”杜容芷笑道,“你表哥跟了爷这么多年,从来没求过他什么……这唯一的一次,还是为了你。”她含笑看着园园,“你仔细想想,当真不愿意么?”
园园张了张嘴,“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说着一张俏脸红到耳朵根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安嬷嬷不禁好笑,“这小妮子居然还害羞了呢!”
杜容芷笑着扫了眼她放在一边的绣活儿,见上头的鸭子胖乎乎十分可爱,不由拿起针来,边替她绣边笑道,“园园跟了我这么多年,嫁的又是爷的人,可要好好想想送什么给她添箱。”正说着,手里的针忽然一偏,戳在指尖上。
第五百五十二章 谁叫也别出来
杜容芷眉心一蹙,就见那血已经从指尖渗出来。
“哎呀,少夫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安嬷嬷跟静思两个忙探着身子过来。
杜容芷方回过神,把指尖含在嘴里吮了吮,“没事儿。”说着目光不经意瞥了眼手里的肚兜,却见上头一点嫣红已渐渐晕染开。
杜容芷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烦躁,意兴阑珊地把肚兜丢进笸箩里,淡淡道,“不绣了,收起来吧。”
……………………………………
“咱们要去玩捉迷藏,你们俩去不去?”学堂里,宋子墨趴在桌子上,大喇喇地问自家两个小侄女。
莹儿一脸期待地看看旁边的莞儿,奶声奶气道,“大姐姐,咱们也去玩好不好……”
莞儿从书里抬起头,甜甜一笑,“你先跟五叔去玩吧……姐姐还要温书呢。”
莹姐儿失望地撇撇嘴,对宋子墨道,“姐姐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宋子墨伸手拨拉了两下莞儿的小鬏鬏,大大咧咧道,“大家都出去玩了,你们俩留在这儿干啥呀……走啦走啦!”说着就要去拉莞儿。
莞儿放下书,一脸正色道,“下午夫子就要提问了……我答应娘亲,今天要赢了夫子的奖励给我弟弟的。”
宋子墨一愣,旋即学着莞儿的样子娇滴滴哼哼道,“赢了给我弟弟的……”他说着朝莞儿做了个鬼脸,嗤之以鼻道,“你瞧你这矫情劲儿,就跟谁还没个弟弟似的。”
莹姐儿不由被他的模样逗乐,捂着嘴儿吃吃笑道,“五叔就没有弟弟。”
宋子墨冷哼一声,瞪她道,“谁说我没有?那个阮姨娘肚子里的不就是我弟弟?”
莹儿想了想,点点头,有些失落道,“那只有我没有弟弟了。”
宋子墨抬手给了她一记板栗,“说你傻你还真傻……莞姐儿的弟弟难道就不是你的弟弟?”
莹儿摸着脑袋一想,也不由憨憨笑起来,“你说的也是哦。”
莞儿见他们俩越说越远,不由笑着催促道,“你们快出去玩吧,我也要看书了……”谁知话音还没落,手里忽然一空,书已经被宋子墨扯走了。
“看什么看……再看人都要成书呆子了。”宋子墨板着脸,端起长辈的架子教训道,“不就是夫子要考校功课么……多大点事儿?我大哥平时问那些问题可比这难多了。你对着他都能对答如流,这会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看我就一点都不担心。”他说着把莞儿从座位上拉起来,“走吧走吧……出去玩一会儿。大不了等你当猫的时候,我替你抓老鼠就是了。”
莹姐儿也抱着莞儿胳膊撒娇道,“对啊大姐姐,咱们就去玩一下嘛……就玩一小会儿!”
莞儿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也笑了,“那五叔说话可要算话。”
……………………………………
“十八,十九,二十……”不远处传来“小猫”数数的声音。
大一些的孩子都已经跑没影了,莞儿拉着莹儿在小路上跑了一会儿,闪身躲进一处假山后。广西
那假山乃是由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堆砌而成,从后头看去,那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刚好能容得下一个孩子挤进去。
莞儿小心翼翼地护着莹儿进去,叮嘱道,“待会儿谁来了你也别出声,别叫他们唬了去……知不知道?”
莹儿忙用手捂住嘴,听话地点点头,肉鼓鼓的小身子往里头挪了挪,悄声道,“大姐姐也快进来吧……”
莞儿为难地扫了眼里头所剩无几的空隙,想了想道,“姐姐不进去了,你藏好了……姐姐再换个地方。”
莹儿牵了牵她的袖子,软声问,“那姐姐要藏到哪儿啊?”
莞儿听见远处的“小猫”已经数到“五十”,忙拉下她的手,“我不跟你说了,你记着千万别出来啊,谁叫也别出来……”说罢敏捷地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莹儿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收紧小肚子又往山石里挤了挤,小声喃喃道,“不出去,谁叫也不出去……”
……莞儿一口气跑出假山,正要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跑,却没留意身后那几颗大槐树后几时闪出个人影,那人冷不丁从背后用帕子一把捂住她的口鼻,胳膊肘则用力箍住莞儿的脖子,拖着她就往后走。
莞儿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想要大声呼救,嘴巴却被那人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
她本能地扑腾着双脚,两只小手拼命去拉卡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胳膊,可那人却越锢越紧,紧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只鞋被莞儿踹得飞了出去,“砰”地一声踢到老槐树上。
假山里的莹姐儿隐约听到一声闷响。
她皱着眉好奇地往外探了探脑袋,可因所处的位置太过隐蔽,眼前除了一堆石头什么也看不见。
她抿了抿嘴儿,心里默念,“不出去,谁叫也不出去……”
没多一会儿,那奇怪的声音果然就消失了。
她松了口气,靠在假山石上,轻轻转动了转动有些酸涩的脚掌。
……地上奋力挣扎的两条小短腿终是无力地垂了下来,小小的身子被人一路拖着朝湖边走去……
……………………………………
厨房打杂的窦婆子正匆匆忙忙往厨房里赶。
昨晚上她姑娘领着外甥回来看她,忍不住就多吃了几杯。今儿早上起来眼也花头也晕,好容易忙过了早饭,赶紧寻了个由头溜出来,寻了个没人的亭子打起瞌睡。
谁成想再睁开眼这太阳都老高了。
窦婆子一边急匆匆往厨房去,一边琢磨等待会儿见了管事媳妇得怎么说才好把这旷工的事儿遮掩过去……心里正胡乱想着,就见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隐隐约约好像飘过来个什么东西。
她愣了愣,只当是自己看花了,赶忙停下脚步,揉了揉眼朝那团东西定睛一看——
安静的宅院里忽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来人哪!死人啊!”
第五百五十三章 验尸
景辉苑里,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几乎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宋老夫人面色铁青地坐在上首,下头的三夫人神情凝重,她怀里的宋子墨更是面色惨白,连嘴唇都有些发抖。
“孙儿,孙儿看见她拖着莞姐儿……”他说着身子一颤,瘪了瘪嘴又要哭出来。
三夫人忙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心疼道,“别怕……别怕,母亲在。”
宋子墨“哇”地一声哭出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撺掇着莞姐儿一块去捉迷藏,她就不会出事儿了……”不禁扑进三夫人怀里哭起来。
宋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今儿这事儿得亏是被你撞破,不然——”她声音一顿,严肃道,“你可看清楚那拖莞姐儿下水的人长什么样儿了?”
宋子墨抽泣着摇头,“孙儿离得远……看,看不清……只记着是个穿绿衣裳的婢子……她听见孙儿的声音,就,就丢下莞姐儿跑掉了……呜……”
宋老夫人用力攥紧袖子里的佛珠,扬声道,“来人!去给我把今儿个所有穿绿衣裳的丫头媳妇子全领过来给五少爷辨认!”
宁嬷嬷知道兹事体大,连忙应了声是,正要下去吩咐,就听宋老夫人道,“回来!”
宁嬷嬷忙恭敬道,“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宋老夫人想了想,“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屋里遭了贼,丢了要紧的东西……”她一顿,“万不可惊动了大少夫人。”
宁嬷嬷忙点头道,“您放心,奴婢都省得。”遂下去吩咐婆子们在院子里搜人。
宋三夫人自打听儿子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一直沉默不语,心里却想莞儿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什么人就能对她有这么大的怨恨,非得要了她命不可?
倒是如今杜容芷难得有了身孕,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此人看似是对莞儿下手,实则莞儿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杜容芷肚子里的孩子肯定头一个就保不住。届时两个孩子同时出事,杜容芷怕是也活不了了……
这般看来此人倒更像是跟宋子循夫妇有深仇大恨,这一石二鸟的毒计更是要将他们一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宋三夫人这般想着,手一边摩挲着怀里吓得失声痛哭的儿子,目光却下意识往宋老夫人的方向看去。
只见后者的神情异常严肃,有些下垂的嘴角紧紧抿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三夫人犹豫了片刻,招手叫过丫头,让她先领宋子墨下去洗脸平复一下心情,待人出去了,才低声道,“母亲,莞儿是循哥儿他们两口子的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容芷那边自是说不得,可循哥儿……是不是该马上派个人知会一声?”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说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循哥儿把妻儿托付给我,求我帮他好生照看,如今莞姐儿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险些就叫人溺死……我实在有愧啊!”
宋三夫人不由劝道,“这事又怎么能怪得了您……且大夫方才也说了,姐儿只是受了惊吓,并没什么大碍……”
宋老夫人摆摆手,冷笑道,“你也不用劝我……这些年我老了,好些事儿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却不想竟纵得有人连这个家姓什么都不记得,只以为自己只手就能遮天了!”
宋三夫人听得心下一凛,吓得不敢言语。3a阅读网
宋老夫人也不指望她回答,叹息着摇摇头,“罢了……”又吩咐半夏,“去二门找个小厮往衙门里跑一遭,就说家里出了点事儿,请大少爷赶紧回来。”
半夏赶紧俯身应是,快步出去。
谁知她才掀开帘子,就见先前出去的宁嬷嬷去而复返。
半夏一愣,忙侧身让她进来。
宁嬷嬷的脸色有些难看,走到宋老夫人跟前,低声回禀道,“老夫人,方才傅姨娘被人发现溺死在前头的大湖里……”
宋老夫人神情一震,猛地看向她。
宁嬷嬷对上她的目光,凝重地点点头,“她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穿了件柳绿色的衫子。”
…………………………
“畏罪自缢了?”宋子循面无表情问。
自从刚才去看过女儿,他就一直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莞姐儿被今天的事儿吓坏了,从醒过来就一直哭,任谁哄都不管用,幸亏宋子循赶回来得及时,抱着女儿安抚了好一阵儿,小家伙这才勉强喝了小半碗安神汤,可人还是没法平静下来,窝在他怀里止不住颤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待到后来药效发作,这才紧紧攥着宋子循的衣襟,又泪流满面地睡了过去。
宋子循小心翼翼把女儿放回到床上,恨得连眼眶都烧红了。
“……是。”宁嬷嬷暗暗看他一眼,低声道,“傅姨娘因浸泡得太久……已经没法叫五少爷辨认,只拿了她的衣裳……五少爷一眼就认出是今天要拖孙小姐下水那婢女穿的……”
“院子里也有下人亲眼见她神色慌张地从学堂那边过来……想是她谋害孙小姐被五少爷发现,仓皇逃脱之下意外落水……”
“老太太也没料到傅姨娘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因如今死无对证,就想叫了她身边的丫头过来问话……却不料那叫观琴的贴身婢女也不知所踪……咱们左找右找,最后在湖后那排空屋子里寻着,人却已经上吊死了……”
宋子循默了默,声音无波无澜道,“这两人的尸体现在何处?”
宁嬷嬷却知道他是已经隐忍到了极限,忙道,“傅姨娘的尸体已叫人抬回她自己院子,那丫头倒是还不曾搬动,依旧在空屋子里——”
“现下府里还有谁知道此事?”
“只有三夫人他们……傅姨娘的院子也已叫人看起来,老太太的意思,是等您回来——”
她话音未落,就见宋子循已经大步流星走出去,“劳烦嬷嬷帮我跟祖母说一声,待我验过尸体再去给她老人家回话。”
宁嬷嬷忙跟在他身后应了一声,待反应过来,人却不由怔住。
这两人一个失足溺水,一个畏罪自杀,尸体还有什么可验?
第五百五十四章 遇鬼杀鬼,遇神弑神
“祖母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莫说莞姐儿是你们的眼珠子,就是咱们疼她也半点不比你少……如今孩子遭这么大罪,吓得人都有些痴傻了,谁看了不心疼?”
宋老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恨道,“那傅氏当真蛇蝎心肠,就因为得不到你的宠爱,竟把气撒在个五六岁的孩子身上……得亏着咱们莞姐儿福大命大,及时叫你五弟撞见……她也自食恶果,害人不成,反失足跌进湖里——”
“祖母,”自打进门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子循终是沉沉开口道,“傅氏的死……恐怕不是意外。”
宋老夫人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宋子循垂首道,“孙儿刚才去观琴自缢的空屋子查验过,那条悬在梁上的绳子,以观琴的身高,就是在椅子上踮起脚都未必能够得着……又如何能用它悬梁自尽?”他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只怕畏罪自杀是假,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被人灭了口才是真的。”
宋老夫人登时怔住,脸色也马上凝重起来,“你的意思,傅氏并非因嫉生恨,才对莞姐儿下手,而是——”
回答她的,是宋子循长久的沉默。
宋老夫人用力闭了闭眼,半晌才缓缓问,“此事……你想如何处置?”
宋子循语气平静道,“傅氏主仆虽已殒命,但天网恢恢,若顺着现场留下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想找出幕后主使之人,也并非没有法子。”
宋老夫人闻言默了好一会儿,“可是如此……”却没再说下去。
宋子循深深看了宋老夫人一眼,“孙儿知道祖母顾虑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年,不管孙儿经历过什么——父亲的偏袒也好,母亲的刁难也罢……孙儿从不敢抱怨一句。孙儿一直谨记着祖母的教诲:家和万事兴……”
“可她,不该动莞儿。”
宋子循攥紧的双手因为愤怒而青筋凸起,“今日若不是五弟发现得及时,而是任由傅氏把莞儿带走……”他咬紧牙关道,“孙儿都不敢往下想!”
宋老夫人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一声叹息。
宋子循深深吸了口气,“您说莞姐儿是孙儿的眼珠子……可她却更是她母亲的命。当年您也曾亲眼见过,那孩子流掉时杜氏是怎么痛不欲生的……若是今天莞姐儿有个三长两短,您说杜氏还能活吗?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活吗?”
“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母亲这般铁了心要让孙儿家破人亡?!”
宋老夫人瞬息之间仿佛也苍老了许多,面楼哀色地摆摆手,“别说了……循哥儿,别再往下说了……”
宋子循起身撩开袍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孙儿不敢言长辈的不是,更不忍见祖母伤心失望,左右为难……这次莞姐儿得祖宗庇佑,死里逃生,孙儿就当为她和孙儿未出世的孩子积福,不会再追究下去。”
宋老夫人心下微松,刚要开口,却听宋子循掷地有声道,“可孙儿今天也在此起誓,从今往后,要是再有人丧心病狂犯我妻儿,孙儿不管什么人伦纲常,更不怕死后有什么阴司报应,定要遇鬼杀鬼,遇神弑神!”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庙街
宋老夫人心头猛地一颤,待要说些什么,叫他不要记恨这个家,更不要记恨他的父亲手足,可想起莞儿瑟瑟发抖,睡梦里都在尖叫着喊救命的场面,就好像有什么卡住了自己的喉咙……
她摩挲着袖子里的佛珠,半晌,才心灰意冷道,“祖母知道了……今天的事儿,你肯既往不咎,是你的大度,可祖母却不能坐视不理……你放心,祖母一定给你个说法,更不会允许那些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继续在府里兴风作浪。”
宋子循没再言语,低着头朝宋老夫人深深一拜,起身走了出去。
…………………………
待出了院子,远远就看着长旺几人等在外头。
只见地上还跪着个矮胖婆子,叫两个五大三粗的媳妇押着。
见宋子循出来,长旺忙上前道,“爷,这婆子行踪鬼祟,先是在后头那排空屋子徘徊,后来又在老夫人院子外探头探脑,小的怀疑她跟今儿这两起命案有关,就给逮了来。”
宋子循低头拉了拉袖口,淡淡“嗯”了一声。
那婆子原是过来打探消息,有心想去沈氏跟前卖弄的,因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见状忙挣扎着上前,有恃无恐地分辩道,“大少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听说那边儿死了人,所以跟着过去瞧瞧热闹……您可不能由着他们诬陷奴婢啊。”
宋子循拉袖子的手一顿,无波无澜地看向她,“我问你话了?”
那婆子神情一顿,还不待反应过来,一个大耳刮子已经劈头盖脸扇下来,“放肆!大少爷跟前岂容你个老*货猖狂!”
只这么一下,那婆子的脸顿时肿得老高,上头凸起个鲜红的五指印,看着好不骇人。
那婆子哀嚎一声歪在地上,就听长旺恶声恶气道,“还不把这婆娘关到柴房去!”
两个媳妇连忙应了声是,刚要上来抓她,那婆子已经连滚带爬地扑到宋子循脚边,抓着他袍子惊恐道,“爷……大少爷,您不能这么对奴婢!奴婢,奴婢是大太太的人!”
宋子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地笑了。
“哦……我记起来了。”他缓缓俯下身,望着那婆子眼里闪过的一丝窃喜,轻声道,“当初,把少夫人关进佛堂,任她在里头疼得死去活来,求诉无门的……就是你啊。”
徐婆子老脸上顿时血色全无,满是惊惧地拼命摇头,“不,不,不是奴婢……奴婢一切都是照太太——”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宋子循根本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心平气和地问她,“他们冤枉你?”
徐婆子看着他脸上平静的笑容,直觉得仿佛有条毒蛇顺着她的脚背爬上来,全身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