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烈火焚烧若等闲
“手再抬高一些........”白玉承翘着二郎腿,举着一根小树枝绕着姬怜美打圈,颇有一副夫子的模样。
自王府的人全数撤走以后,府邸的外围全是公子玉心派来的御林军,将整个王府包了个严实。白玉承索性就搬来和姬怜美同住,再次做起了教她武功的本职。
姬怜美时常觉得,白玉承好像又变回了先前的白玉承,但每当她问起他有没有恢复记忆的问题的时候,白玉承都立刻翻脸不认人,她也就没敢再问,毕竟现在这样的生活,她过得挺舒坦的,暂时让她忘却了那血腥的一幕。
有了白玉承的严格指导,姬怜美的武功进步得很快,足以在十人的围捕下自保。
白玉承坐在树下看书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铃铛清脆的声响,他警惕地坐起身来,对一旁练武的姬怜美说道:
“我出去一下。”
走出去两步后,他忽然又回过头来,补充道:“如果我今天没有回来的话,就自己照着那些秘籍上的招式练起来,明白了吗?”
姬怜美点点头,看着白玉承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
他说这些话,总让我觉得,他很久不会回来了.......
白玉承刚回到自己的书房,便被一群带着刀剑的侍卫围住了。
“王兄,别来无恙啊。方才进来没有看到你,我还以为是我的这群下属照看不周,怠慢了王兄。”公子玉心从护卫的中间走出来,呵呵笑着。
白玉承冷漠地看着指向自己的刀剑:“陛下这是做什么?就算迫不及待地要取本王的性命,也应该要有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吧。你不要忘了,我是先帝亲封的承王,连太后也要给我一分薄面,更何况是你?”
公子玉心故作头疼地挠了挠脑袋:“哎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王兄,这皇家的封地,怎能分给你一个平头百姓呢?”
他将那个锦盒中的东西扔在地上,努了努嘴:“诺,不相信的话,自己看吧。”
白玉承半信半疑地拾起散落一地的纸张,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公子玉心满意地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你看到了吧,这些可都是父皇的亲笔,你不过是一个比较好命的野种,被你那个风流的娘带进了宫,现在还企图瓜分我们公子家的土地?”
“呵,好命?我真希望可以不要这样的好命,就算是过乞讨的生活,也比在这个看似高端的腌之地待着强。”白玉承手一松,几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就因为母亲当年将他带入了宫闱,他才会在童年的时候就体会到了炼狱的滋味,变成如今的模样.......
“哈哈哈......”白玉承仰天大笑起来。
母亲啊母亲,当年你若是能将我丢弃在任何一个角落,我都不会卷入这场朝廷纷争........
“来人,把他带回宫中。”公子玉心动了动手指,便有两个人跳上前来捉住白玉承,将他拖走。
“陛下,那承王府,要将它封起来吗?”公
子玉心的护卫问道。
公子玉心打量打量王府,轻蔑地说:“承王都不在了,留着承王府做什么?烧了吧.........”
一把大火,将一切顷刻淹没,曾经的欢歌笑语,全都被那一把火烧光殆尽.......
王宫中。
白玉承换上了一身仆人穿的粗布衣服,被两人押解着来到公子玉心的寝殿,一把扣按到了地上。
公子玉心奸笑着,将脚踩在白玉承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念叨着:“白玉承啊白玉承,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白玉承目光一冷,捉住公子玉心的脚踝使劲向外一掰,发出骨头折裂的轻响。
公子玉心感受到疼痛,却诡异地微笑起来:“好,很好.......你若是就这样服软了,倒是没意思了呢.......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把他骨子里的那分傲慢通通给我打出来!”
侍立在侧的御林军拥上前来,提着棍棒就往白玉承的身上打。
白玉承虽然身子灵敏,但到底是一个失去武功的普通人,不小心挨了一下棒子,行动便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直到最后,他被几十条棍子打折了双腿,单膝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扶着地面,勉强不让自己的另一只膝盖也落地。
身后的棍棒更加猛烈地打在他的脊背和腿上,都不能再让他倒下分毫。
“停!”公子玉心下令,方才还打得猛烈的侍卫们一下子变散开了。
他知道,无论他再怎么样穷追猛打,白玉承都不会跪下去。而且,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这样新鲜的玩具,若是这么快被打死打残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公子玉心低下头,凑到白玉承耳边,轻声说道:“我猜,姬怜美,应该还留在承王府吧。”
听到姬怜美的名字,白玉承方才被打得有些涣散的眼神忽而凝聚起来,他撇过头去,恶狠狠地看向公子玉心。
“我之前听说,王兄的王府有一处机关就藏在后山,很想亲自去领教一下。”
“你想做什么.......”白玉承的语气阴冷异常。
“做什么?呵呵.......我虽然没有信心一定能打开那个石门,但我一旦从里面抓出了你的心上人,我就把她丢到我的军队里去。你知道我的军队里,都是些什么样的货色吧.......哈哈哈 你想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被丢了这样的一个军营里,那就不只是丢了清白这么简单了.......哈哈哈哈.......”
“你.......”白玉承的双手青筋暴起,牙齿咯吱作响。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公子玉心说完后,翘着二郎腿坐回龙椅上。
白玉承支撑着的腿,慢慢地,慢慢地,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地一响。这一跪,让他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尊严。
第一次,是为了兄弟,这第二次,是为了姬怜美........
“陛下,求您,放过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白玉承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卑微。
看着那高傲的头
颅慢慢低下去,公子玉心发出一声狂妄的长笑。
“好,很好,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是这种效果!哈哈哈哈哈........”公子玉心一打响指,吩咐两旁的侍卫。
“去,把他丢到柴房里,用镣铐锁起来,‘好生照看’...........”
王宫,地牢。
司徒澈被拷在十字架上,身上的衣服被看守用鞭子抽打地破破烂烂,清冷的面庞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头发散乱,只有孤清的眼神依旧。
这牢房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公子玉心多次下到地牢来劝说司徒澈归顺于自己,却每次都被他冷嘲热讽一番。
果然,想要驯服司徒家的猛兽,实属不易。
公子玉心将一盆冷水泼到司徒澈脸上,逼迫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他阴冷地笑着,对司徒澈说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堂堂一代将军,待在受这里受牢狱之苦,实在是浪费人才.......”
“呵,公子玉心,如果是效忠你这样的王,那就算是让我去死,也不可能让我替你卖命。”司徒澈啐了一口唾沫,唇畔微微拉扯出一丝弧度,眼光淡漠。
他眼神中的那分轻蔑一下子激恼了公子玉心。
从小到大,他看到了太多这样的眼神。母妃被父皇打入冷宫的时候,教书的夫子看待他的时候,甚至是奉命前来侍奉他的奴才婢女,也时常有这样的表情。
就因为他的母妃不受宠,他不被父皇所看重,他就一直生活在这种被人鄙视的环境中。
那个时候,他便明白了:只有你站在高处,才能不受任何人都欺负和白眼。所以,他拼了命地要得到父皇和夫子的赞赏,从冷宫里走出来,也更加针对那时孱弱的白玉承。因为他弱小,不懂反抗,像极了他在冷宫中的时候........
想到这里,公子玉心一把卡住了司徒澈的脖颈。
“我警告你,不要拿这种眼神来看我,一个阶下囚,你没有资格.......你那心心念念的主子,现在已经成了我身边的一条狗,你就不要妄想,他会来救你了。”
司徒澈听到这番话,语气愈发低冷。
“公子玉心,你若是敢对殿下动手,我定不会放过你。”
“殿下?哈哈哈,他不过是从外面偷渡进皇宫的野种,竟然还要吾喊这样一个低贱的人王兄?呵,可真是令我作呕。”
“就算他是平头百姓,跟着他,也比跟着你这样丧心病狂的狗王帝来得顺畅。你要杀要剐都行,别让我再看到你那恶心的嘴脸。”司徒澈说着,厌恶地闭上双眼。
“呵,很好。来人啊!明日,就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给吾砍了!再写一封书信寄到司徒将军府,告诉他们,司徒家最好归顺于吾,不然,就让司徒家永远绝后!”
第七十七章 话不尽相思
阳光慢慢穿过窗棱,投射在冷清的殿里。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一个素衣的女子,独坐桌旁,桌上依旧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她看着游移的光线,轻轻的皱了下眉头,对着油灯,吹了一口气,油灯灭了,袅袅的烟,缓缓上升,宛如不死的魂。
她望着油灯出了一会神,起身走到窗前,初秋的肃杀,寒沁入骨........
“母妃.......他们为什么不给我们饭吃?您可是皇后啊......”年幼的孩子拉了拉女子的衣袖,娇嫩的小脸上伤痕累累。
女子蹲下身来,长叹一口气,微笑着对孩子说:
“心儿,你记住,如果我们不够强大,就永远都要被人欺负.......母妃的人生已经过去了半辈子,受苦受累也就算了,你一定要争气......不能被任何人看不起,要做一个强到足以坐拥天下的人,明白吗?”
“是,母妃......”
公子玉心站在承明殿前,回想过往,这里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自幼就离开了母亲,由乳娘抚养长大,直到他登基,母妃才从冷宫中被放出来。这么久以来,他还没有亲自来探望过自己的母妃。不知她过得怎么样了.......
此时还只是黎明,天边洒下最后一抹月辉,屋内是一股檀木的香气,耳畔断断续续传来木鱼的声音。
“母妃,儿臣来看您了......”公子玉心冲着里头低低地喊了一声。
殿内已经重新翻修过了,亮堂了不少。
穿着素衣的中年女子头上戴着凤冠,听到公子玉心的声音,便放下了手中的木鱼,冲着他微笑,道:
“心儿,你来了。多年不见,你长大了许多。”
公子玉心眼神中肃杀的气息渐渐淡退,眼中流露出孩童的纯真光芒。
他一下子扑到了母亲的怀中,那久违的温暖让他原本布满冰霜的心一下子化开了。
“母妃,心儿带着天下来接你了,从今往后,没有任何人再敢欺负我们了。至于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说这番话时,公子玉心的眼神又充满了杀意。
“心儿,如今我们母子平安,你也成了一国之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为难白玉承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从今往后,你好好地治理国家,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王........”
“放过他?母妃,难道您忘了,当初,父王就是因为宠幸他娘,才会在您刚当上皇后之后将您打入冷宫,害您怀着身孕在冷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还连累我也在冷宫出生,寄人篱下。这个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母妃不必插手,儿子自会处理。”
公子玉心的脸一下子冷下来,从母亲的怀中挣脱,径直离开了承明殿。
一早的朝会,一名朝中老臣上表启奏:
“陛下,先帝崩殂,朝中根基不稳,正是需要承王这样足智多谋的人协助陛下管理朝政的时候。他可是先帝亲封的承王啊,您如今将他放在后宫当一个家仆那般使唤,还对他非打即骂。有违先帝的意愿啊.........
公子玉心听到此言,长叹了一口气,头又不自觉地发疼。
“依张大人的意思,这承王,是杀不得?”
“正是。”
公子玉心冷不丁从一旁抽出一把宝剑
,向着张大人掷去。
刀刃一下子穿透了肺腑,张大人的眼睛瞪得很大,目光中写满了不可思议。最后,硕大的身子向后一倒,脑袋歪向一边,死了。
在场的文武大臣一片唏嘘。
“还有谁,对我的举动有任何异议的,要帮白玉承求情的,一次性都提出来吧!”公子玉心高声质问道。
有了前车之鉴,哪还会有傻瓜跑出来送死。
敢反抗我命令的人,只有死.........
午夜,一道人影悄悄绕过士兵的防线,溜进了地牢。
一个侍卫将一碗盛着肉的饭食放在牢门外。
“喏,吃吧。明日就要上断头台了,趁着脑袋还在头上,多吃一些吧。”
里头的男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从衣服的破洞中裸露,显得十分骇人。他侧卧在地,单腿弓起,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随意的一个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清冷孤傲,如同恶魔的王子。
他瞟了一眼盛得满满的饭碗,默默撇过头去。
“我司徒澈,不可能会接受一个豺狼的施舍。”
“哈,那你就等着死吧,不肯吃皇粮,就算陛下不砍你的头,你也得饿死。”侍卫不屑地一笑,准备将饭菜端走自己吃。
就在他蹲下身去的那一刻,背后突然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那人一身奴仆的服装,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有被鞭打的伤痕。
“殿下,是你。”司徒澈神色激动得趴到牢笼边,身后束着手脚都铁链也随着他身体的移动叮当作响。
“是我。司徒,是我连累你了。”白玉承握住了司徒澈的手,从怀中掏出些伤药来替他疗伤。
司徒澈感受到了那双手的冰冷,甚至已经有些粗糙,手心里也长出了细微的手茧。
“殿下,不用白费力气了,反正明天,我就人头落地了,不要再浪费这些珍贵的药了。”
“司徒,你是我的人,要死,也得死得体面,不能带了伤去。”白玉承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地替司徒澈上药。
想到药,司徒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盒来,捧在手心里,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微笑来。
他想起的是女孩临走前的笑颜,和那个已经不可能完成的约定。
“殿下,这个,请代替我收好。我答应过一个女孩,要带着她托付给我的玉盒,站在姑苏的城门口等她回来........不过我想我要食言了。”
白玉承接过玉盒,藏在自己的衣襟中,应声道:“你放心,我会的。”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司徒澈警惕地提醒白玉承。
“司徒,以后,要多保重。”
“殿下,你也要保重.......”
白玉承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猫着腰从牢房的一个窗户中翻出去。
司徒澈看着白玉承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着:原来当初那个邀请他一同创立太平盛世的小孩,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虽然自己比他还要年长几岁,可却有一种一直以来都被他这个弟弟保护着的感觉。
殿下,我喜欢的女孩,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代我,站在姑苏城的城门口,等她回来,亲口对她说一句:
对不起,司徒澈,失约了。
忘了他吧.......
白玉承翻出地牢后,沿着墙根走出几步,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拍手声,在漆黑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没想到,王兄这两日做了这么多的活,受了这么多的毒打,居然还有余力来我这地牢转转。”公子玉心阴阳怪气地说道。
“公子玉心,你想要说什么?”白玉承的目光渐冷。
“没什么,司徒澈跟了你这么久,明天他就要死了,你来见他最后一面也是应该的。”
白玉承觉得公子玉心有些古怪。他不像是这样宽宏大量的人,总觉得他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天色不早了,陛下,我先回宫了。”
“明天行刑的时候,你也一起过来,送你那好兄弟最后一程吧。”
公子玉心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待白玉承走远了,公子玉心才将藏匿于草丛中的暗卫召出来。
“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
“报告陛下,白玉承除了拿走了一个玉盒,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暗卫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跟紧白玉承,务必要查清,那个玉盒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次日黄昏,司徒澈被一群侍卫押解着,送上了建在集市间的断头台。
“司徒, 你好歹是司徒老将军的孙子,我倒是可以考虑,在你临终前完成你一个心愿,说吧,有什么想要的......”公子玉心坐在公案上,对司徒澈说。
“城门口,行刑。”
“哦?就这样吗?”
“我答应过她,会在姑苏城门口,等着她回来,这样,也算是实现承诺了吧 .......”司徒澈的脸上荡漾出一抹微笑来。
公子玉心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带他去城门。
夕阳西下,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白玉承站在公子玉心身旁,面色严肃,一言不发。
“你在等谁?”
“陛下何出此言?是陛下让我跟着你来城门的,又怎么认为,我是在等人呢?”
公子玉心修长的纸间夹着一封信笺,递到他的面前。白玉承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是你用飞鸽寄去的信吧,上面有你的专属的信纸签章。”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玉承手上的青筋随着拳头的握紧而愈发凸显。
“你以为,阿赛贝娜是你的救命稻草吗?哈哈哈,天真。我不妨告诉你,鲜卑,已经被灭族了........”
第七十八章 肠断白苹洲
白玉承的脑子嗡嗡作响。www.uu234.net
鲜卑灭族?
“如果你之前把所有的兵力都用在对我的监视上,或许你还有机会卷土重来。但是,就在你将大部分的侦查兵力都放到对姬怜美的保护上时,我就已经暗地里组织了匈奴各族,拿下了鲜卑都城......”
大概半个月前,阿赛贝娜就已回到了鲜卑,等待她的,不是鲜卑肥沃的大草原和热情的子民,而是光秃秃的焦土和百姓流离失所的景象。
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美好和平的圣地吗.........
阿赛贝娜驾马一路赶回皇宫,拓拔寒正与朝臣们议事,所有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阿父,外面这是怎么了?我们鲜卑族虽然兵力强大,但从来不会主动去讨伐其他小国,这几百年来在塞外也是安安分分,怎么会无故挑起战争来?”
拓拔寒长叹了一口气,将双手搭在阿赛贝娜的肩上。
“女儿啊,不知是和人暗中怂恿了一些塞外小国,让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他们气势汹汹,又带有先进的火枪和炮筒,这一仗,恐怕我们鲜卑,要败落........”
“竟会是这样。”阿赛贝娜沉思片刻,对拓拔寒说道,“阿父,我们可以找白玉承啊,我们同宋国联姻,他们应该会借兵给我们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挑起这场战争的正是宋国人。宋国君王疾病缠身,我想,白玉承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营帐中的气氛一下子冷得跌入冰点。
“阿父,您不要担心,既然他们帮不了我们,我们就自己帮自己。先将城中妇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女儿会亲自练兵上阵,准备大战。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就不能放弃!”
自那之后,阿赛贝娜没日没夜地待在军营里,领兵,练兵,制定作战计划。
临战的前夜,一声娇喝突兀地响起,身穿银色盔甲的女子,从殿后缓步走出,金色的长发盘卷着,俏丽柔美的面庞因着眼中的一分坚毅,而平添了几分豪气。
她在月下端起酒碗,望着气势如虹的百万将士,高和道:
“鲜卑族的将士们,明日,我们将会迎来一场恶战,我们随时都有可能牺牲性命。但为了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家人,我们一定要誓死坚守,保卫家园!”
“誓死坚守,保卫家园!”
但是,光有气势是不够的。阿赛贝娜还是小瞧了这场战斗的力量。
他们利用炮筒攻破白帝城防线之后,敌军如潮水一般更加凶猛地涌入城中,然而鲜卑的精锐部队却已经是伤亡惨重,强弩之末,长矛和盾牌完全抵挡不住敌方的炮火。
阿赛贝娜娇俏的脸庞已经被火焰弹药熏得漆黑,腹部也被敌人用弯刀刺伤了,她最后的力量,只能支持她勉强站着。
看着曾经肥沃的土地,高峻的山岭,如今遍布着尸体,血流成河。
这已经不是她印象中的家了.......
敌人慢慢地靠近阿赛贝娜,锋利的长矛对准了她的心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战斗,已经让她眼前昏暗,没有一点儿力气去阻挡刺向身体的长矛。
阿赛贝娜
认命的闭上双眼。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了她的脸上,但是一点痛感也没有。
我是已经死了吗?
阿赛贝娜缓缓睁开双眼,面前挡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血顺着刺青的纹路低落在地上。
他回过头来。厚厚的眉毛,黝黑的皮肤,杏眼,目光炯炯有神。
“女儿,阿父,会永远保护你的.......”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呓语。
从小到大,她都觉得自己很强大,不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人。
她可以自己去树林里狩猎,自己训练一支军队。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去树林狩猎的时候,拓拔寒会在暗处替她赶走凶猛的野兽,她训练的将士私下里说她是女子,不服管教的时候,是他的阿父出面镇压,她才能训练出这样一支优秀的军队。
“阿父........”阿赛贝娜泪眼朦胧,从背后抱住了拓拔寒。
“女儿,快走,你的哥哥们已经牺牲了.......只要你还在,鲜卑皇族的血脉就还长存。快走!”
面对来势汹汹的大军,阿赛贝娜怎么可能丢下父亲一个人逃走。
“不,阿父,我们一起走。”阿赛贝娜抱住了拓拔寒的胳膊。
一颗子弹划破凝结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射穿了拓拔寒的心脏。
“快走.......”拓拔寒如炬的目光逐渐冷却,手死死地握住长矛支持着疲软的身体,腿保持站立的姿态。
“阿父!”阿赛贝娜跪着抱住了拓拔寒的腰,感受到生命逐渐的流逝。
“走?你觉得你们还走得了吗?”一个身穿异族服饰的男人舔着带血的刀口,面容狰狞。
“陛下有令,诛杀鲜卑皇室者,重重有赏。公主殿下,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四面敌军包抄,鲜卑族的最后兵力,全灭........
“你,卑鄙。”白玉承只觉得一股血气向上翻涌,正想往断头台上冲去,却引来了一旁持着棍棒的侍卫的毒打。
“你猜猜,我还有什么样的礼物要送给你?”公子玉心蹲下身去,微笑着捏住白玉承的下巴。
彼时,远在鲜卑的阿赛贝娜被异族首领揪着脖子,压上了断头台。
殷红色的夕阳照在西山上,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它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
眼过之处, 满目疮痍。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 ,谁带你看城外厮杀 ,七重纱衣,血溅了铠甲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当时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差为人作嫁。
如果有来生,我想更早认识你。
司徒澈,对不起,我不可能再回来了.......我已别无所求,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阿赛贝娜,再见.........
同一抹夕阳,一刀落下,两颗头颅,黄泉路上,同梦异乡.......
姬怜美乘着月色在月下舞剑。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
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虽然算不上出神入化,但也有几分起色。
一招过后,她习惯性地看了看石门。
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这么想着,石门竟逐渐打开,一道人影从朦胧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只是那道人影的轮廓看起来瘦削了不少,也不再是那般的飘飘欲仙。他看起来十分憔悴,走了没几步便蹲在山洞的角落里喘着粗气。
“白玉承?”姬怜美讶异地呼唤一声,向那道身影跑去。
走近了之后,姬怜美几乎没有认出他来。他的面庞瘦弱,胡子拉碴,原本深邃的眼神愈发空洞,一双修长的手如今变得如同枯槁的树枝。
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伤。
“白玉承你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是伤啊。”姬怜美紧张地捧着他的脸,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白玉承吞了一口唾沫,脸上的表情愈发淡漠。他伸手抓住姬怜美的手,硬生生地拉开,将头撇向一边,低声道:
“不要看我。”
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狼狈的我。
“你在说什么?怎么会伤成这样,司徒澈呢?”
“司徒.......”白玉承突然站起身来,眼睛突然一下子布满了血丝,眼神中充满了肃杀的气息,看起来像一只发狂的野兽。
他毫无征兆地捡起丢弃在一旁的皮鞭,重重地抽打在姬怜美身上。
这一下,足矣将姬怜美打得皮开肉绽。
姬怜美莫名其妙被人抽了一鞭,自然心中很是不满,她冲白玉承吼道:
“你发什么疯?”
“呵,发疯?没错,我是疯了。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死的死,走的走,这种只有我一个人的生活,我受够了!”
白玉承话音未落,就又抽下来一鞭子,这一下,比方才那一下下手还要重。
姬怜美捂着伤口,同时也明白,府里很有可能出事了。
“白玉承,你别怕,你还有我啊,我会陪着你的.......”姬怜美忍着疼痛,微笑着向白玉承伸出手去。
然而白玉承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如当头棒喝一般,将她打入了地狱。
“白玉承,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你看清了吧,这才是我,真正的我.......”
白玉承一把揪起了姬怜美的头发,将她推入另一道石门中。
“这里面,都是已经丧失理智的狂化人,如果你不想被他们咬死,就拿起手中的剑,一个一个,把他们杀了.......”
白玉承孤冷的声音在洞口飘荡,身后,是百余双发红的双眼,借着昏暗的光,姬怜美看清了他们可怕的脸和锋利的爪牙。
但她并没有感觉到惧怕,因为刚才白玉承的那一句话,比她遇到过的任何事情都要让人绝望。
她告诉白玉承,我陪你。
可他却给了她,
你也配?
第七十九章 血染,黑白逆转
“血,给我血.......”
那些人仿佛行尸走肉,脸上沾着血,皮肤腐烂,指甲已经变成了坚硬的利爪,他们越是靠近,身上那股腐烂味和血的腥味就越发浓郁。m.www.uu234.netwww.uu234.net
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的意识,身后堆满了野兽和人的尸骨。
姬怜美感受了疼痛,才逐渐恢复意识。
那群人已经离她不出半米的距离,更有甚者已经爬上了她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们居然有獠牙。
姬怜美挥舞着手中的剑,用剑柄将他们打飞出去。可是根本没有用,没过多久,他们又从地上爬起来,接着向她靠近。
“喂,你们快醒醒啊!我能带你们出去。”姬怜美喊叫着,希望能有人回应她。但在那群人根本就听不到她说话,他们能感受到的,只有饥饿。
一个女人趴在姬怜美的背上,咬住了她的肩膀。她听见了那个女人正在喃喃自语:
“好痛苦......死......求你,给我一个解脱......”
她是在求死吗?
“其实,你也很残忍。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很坚强,你将自己的原则和善意强加在别人身上,剥夺他们选择生命的自由,没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是谁在说话........
更多的人扑上了姬怜美的身体,撕咬她的血肉。
她转头看向那个女人。
“你们,都想得到一个解脱,是吗?”
那女人微微点了点头。
手中渴血的剑,渐渐举起,毫不留情地一刀刺入那个女人的腹部。
她临死前,居然微笑起来。
鲜血的味道,好腥啊,但是屠杀已经开始,姬怜美手上的剑不断刺穿扑上来的人的身体。
手中的剑不断地挥起,落下,竟然让她产生了一种快感,让她发泄长久以来的愤懑。
她心中最柔软单纯的那部分,已经渐渐崩塌了。
上一次,她是被迫杀了人,而这一次,是她亲自动手。
他们这样痛苦地活着,不如轻松地死去,我是在救他们,我是在救他们......我只想我活下去,我没有错,我没有......
姬怜美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她知道,无论理由是什么,她当初的底线,被她亲手打破了。手中的剑选择举起的那一刻,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感官,她的眼睛不敢去看躺在地上的尸体,手中握着的剑通体变成了血红色。
两道石门忽然自动打开了,外面的曙光照耀进来,让姬怜美感受到了温暖,也感受了自己血液的冰冷。
她的步子坚定,眸光迷茫,穿过堆积如山的尸体,走向石门外。
外面的阳光明媚地正好,芳草青青,远山的轮廓朦胧在了紫色的雾气中。
这个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多种颜色。但我已经是灰色的,不再配得上这些美好的东西了。
离开这里吧。
石门的背后连通着承王府的花园,然而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被烧焦的树枝,还有被火焰熏黑的断壁残垣。
姬怜美稍微有些诧异,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不想去打听白玉承的下落,因为如果没有他,她就不会变成这样。她怕再和他扯上关系,就会变得和他一样冷血。
姬怜美用一块破布罩住自己浑身是血的身子,往王府外一家酒楼走去。
“老板,住宿。”姬怜美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他。
那个酒店老板见这个客人将脸藏在破布下,不禁心生好奇,想要看一看这客官长得什么模样。
姬怜美一抬头,眼中尚未褪去的杀意直勾勾地撞上了老板好奇的目光。那老板觉得那双眼睛何等锐利,就像是野兽的眼睛一般。吓得他连忙递上房间的钥匙。
“客官,您,您请上楼.......”
姬怜美点点头。
“呼,这年头......旅店的生意可真是不好做啊。”老板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皇宫,柴房。
“喂,吃早饭了。”来给白玉承送饭的奴才踢了踢他的身子,招呼他起来吃饭。
然而,白玉承一动未动。
“嘶,你还装听不见是吧,还以为自己是承王爷啊,快给我起来!”那奴才将白玉承的身体翻过来,只见他的身上布满了鞭打的痕迹,手中握着一柄利刃,手腕上一道深深的伤痕,还在往外淌血。
这一幕吓坏了那个胆小的奴才,连饭碗都掉到了地上。
他要是死了,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来人呐,快去报告陛下,白玉承自杀了........”
昨天夜里,白玉承被公子玉心带回了王宫,关进了柴房里。
白玉承躺在柴房的草堆里,目光空洞。
这个时候,屠杀应该已经开始了。
突然,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副鞭子,挽起衣袖,露出脊背,毫不留情地将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
鞭子每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痕,他心底的压力也随着火热的疼痛感减轻一些。似乎这样,他就能代替姬怜美,承担那一份痛苦。
怜美,对不起。我不再具有保护你的资格了。如果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大可安心地让你独自踏上这块充满杀戮的大陆。
如果你没有通过.......那就躲得远远的,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这样,无论你是死是伤,或另为他嫁,我都一概不知,也不用担心会听到你的近况。
比如你有危险,而我却无能为力........
白玉承自然不会狠心到将姬怜美抛在那个魔鬼石洞里就不管不问。事实上,无论姬怜美有没有选择杀戮,那扇门都会在白玉承计算好的时间内自动打开。
到最后,白玉承从怀里取出了一柄刀子,深深地贴紧自己手腕处脆弱的皮肤,毫不犹豫地划下一刀。
血和意识,一同从身体中慢慢地流出去。
他回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少女穿着大红的喜袍,一脸顽劣天真的笑容,和那温和的一句:
“叫我姬怜美,或者怜美吧........”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想拼尽全力去保护你。
抱着这样的信念,白玉承知足地闭上了双眼。
运筹帷幄,权衡利弊的他,终于为自己傻了一回........
宣德殿。
“什么?你说白玉承死了?”公子玉心愤怒地一拍案几,挥手将桌上的竹简一巴掌拍在地上,“我还没开始我的复仇呢,他怎么能死.........快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给我找来!救不活他,就把你们全都砍了!”
公子玉心了解白玉承的忍耐力,他不可能因为这几日来的暴虐就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死了,对公子玉心而言,姬怜美就失去了任何利用的价值,自然不会去管姬怜美的死活。
白玉承,你居然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好,你豁出性命来保护她,我偏偏要她生不如死。
只有这样,你才舍不得去死.......
“全体御林军听令,马上全城通缉姬怜美,就算是把整个姑苏城给我炸平了,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找不到她,你们全都要掉脑袋!”
霎时间,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通缉令,官兵挨家挨户地搜人,最后查到了姬怜美所在的酒楼。
“掌柜的,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官兵将姬怜美的画像递给酒楼的老板。
掌柜的戴上金边眼镜,眯缝着眼睛打量一番,摇摇头说:“没见过,不过,我倒是见过一个很奇怪的姑娘。”
“哦?她哪奇怪了?”
“呃,说不上来,就整日披了块破布,不吃饭也不出门,住在我这已经好几天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还真有去查看查看的价值,走,上楼。”带头的官兵招呼着身后的手下。
“ 哎各位爷,慢着点走,千万别砸了小店的东西啊......”老板他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疼得看着被踩地吱嘎作响的木板楼梯。
千万别再砸坏东西了,那间厢房,已经被那个姑奶奶砸地差不多了喂.......
领头的官兵一脚踢开了姬怜美厢房的门,嚣张地吼道:“喂,你,把那个破布给爷拿下来。”
这时,姬怜美正坐在窗框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房间里的东西,除了那张床已经被砸了个精光。每夜想起那晚的杀戮,姬怜美就会莫名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遏制不住地砸手边的东西。
那名官兵见姬怜美对他的话毫不搭理,不禁气恼地上前,想要伸手将姬怜美头上的那块布扯下来。
他冲上前没几步,姬怜美便提起利剑,干脆果断地将他拿剑的手筋挑断了。
那个官兵躺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右手哇哇大叫。
接下来看到的那一幕,他绝对永生难忘。
一双几乎是血红色的眼睛从那块布的暗处逐渐浮现,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怜悯。她手中的剑,剑口还滴着鲜血,宛如邪神降世。
一个细弱的声音冷酷地问道:
“还有谁?不怕死?”
第八十章 重逢
那群官兵吓得腿脚发软,连忙上前抬走他们的长官就马不停蹄地跑出了酒楼。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妈呀,那是个什么怪物啊。”那人忍痛将自己的手腕用急救的绷带绑好。
“老大,陛下下令不能遗漏任何一个在姑苏城内的人。我们就这样随随便便放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陛下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啊。”
那个长官左手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小弟头上,骂道:“笨!你要是想去查,那你就自己进去吧!小心那个魔头把你的头一起切下来。”
跟在身后的一群人都不敢再说话。
而姬怜美此时把剑放下,坐在床头,心想:呵,如今,做出这些事,我已经能如此平心静气了吗?
敞开的大门外飘来一阵阵的菜香,姬怜美的肚子不舒服不由得一阵咕噜。
也是,这么算来,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姬怜美摸了摸肚子,走下楼去。
“客官,您想要吃点什么呀?”老板笑嘻嘻地迎上来,将菜单递给她后,又很快地退开了。
“面。”姬怜美随口答道。
她明显感觉到,当她走过去的时候,店里吃饭的客人都很刻意地挪向另一边,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姬怜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被称为小交际花的她,也有不受人待见的一天。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她现在的打扮的确是挺吓人的。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店小二匆匆地往桌上一放,点头哈腰地说一句:“客官您的面。”就很快地像躲瘟神一般躲开了。
姬怜美不免有些失落,拿起筷子就开吃了,毕竟比起别人异样的眼光,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儿。
正在姬怜美吃面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见身旁慢慢坐下来一个人。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姬怜美抬起头,她面前的是一位和蔼的老人。
他矮墩墩的身材,胖乎乎的面孔,红茶色发亮的额头下面,两条弯弯的眉毛,一双细长的眼睛,那面相就像一尊弥勒佛。
“可以是可以,不过,您不怕我吗?”姬怜美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店里还有很多位置,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坐在她身旁呢?
“哎,告诉你个秘密。我的眼睛啊,是能看到人心的。我觉得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所以啊,我还是喜欢和你坐在一起。”老头儿和颜悦色地说道,又招呼来小二,点了碗面。
“我杀过人,这次,是你看走眼了。”姬怜美权将他的话当作一个老头儿的疯言疯语,谁知那老头儿竟认真起来。
“你这姑娘,老头我今年八十有余,从来没有看走眼过。更何况,这个世道,杀一两个人算得了什么?战火纷飞,百姓过得贫苦,就连尚未成年的孩童,他们的双手,都未必是干净的。”
老头的余光瞟了一眼酒楼中的食客,他指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说道:“你看那个人,是城里的七品县令,他从未亲手杀过人,但他中饱私囊、陷害忠良,多少无辜的百姓因此白白枉死。你觉得相比较而言,谁更加不可饶恕呢?”
“在你们的眼里,人命,都那么不值钱吗?”
“没办法,谁不想生在太平盛世呢,世道如此,想活下去的人,就必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孩子啊,你要相信,在这个地方,只要心存善念,即使双
手沾满了鲜血,也不会迷失自己的本心。你不是还有想要见到的人吗?好好想想吧,哈哈哈.......”
老头拍了拍姬怜美的肩膀,便低下头去吃他的面。
真的,还有回旋的余地吗?姬怜美自言自语着。她无法理解这里的人将杀人看做平常小事一般理所当然,却又不得不学着去理解他们。
正当姬怜美想得入神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片叫喊之声。
“哟,有热闹看,一起去吧。”老头儿拉起姬怜美的手就往外走。
姬怜美将布角拉得很低,生怕别人认出她来。
大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手脚都被拷上了锁链,身后一个长官模样都人手里拿着皮鞭,不断地抽打那个可怜的人犯。公子玉心骑在一匹黑马上,褪去了龙袍,身边围着御林军,脸庞浮现出一丝微笑。
“真是个可怜人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百姓们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抱不平。
姬怜美看着那人的身影,一种熟悉感迎面而来,心莫名地有些隐隐作痛。
这个人是........
突然,一个小孩从人群中冲出来,端着一个饭碗,轻轻放在地上,想要给这个可怜的人犯一点吃食。
“大胆刁民,公子的车队起是你能靠近的?”那名长官扬起手中的皮鞭,正要向那个小孩挥下去。
“慢着。”公子玉心开口说道,同时脸上酝酿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既然这是百姓给他的馈赠,就应该予以满足,京蛮,你说呢?”
那个被称为京蛮的长官立刻会意,一脸坏笑地走到那个人犯身前,一脚踢翻了他面前的饭碗。
“公子说的不错,今日爷就行行好,给你一口饭吃。”
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奇耻大辱,任谁都会无动于衷。
“吃啊,你怎么不吃啊。”京蛮用脚踢了踢那个人的头颅。
公子玉心从马上下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去,轻声说道:
“王兄,你知道违背我的意愿,姬怜美,会有怎么样的下场吧?”
伏在地上的人,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猛得一颤,涣散的眼底突然有了光亮。
是不甘,屈辱。
他的手渐渐伸向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饭菜,抓了一把就往嘴里送去.......
微风拂过,吹起他鬓角的长发,姬怜美这才看清了那个人的侧脸。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心底的愤怒远远超过了怨恨。
姬怜美一个箭步冲到白玉承面前,蒙着头的布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姬怜美握住他的双手,凝视着他无比瘦削的面孔,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流出来。
在她心里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他,何时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玉承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把脸别过去:“你认错人了,你快走开!”
“哈哈哈,我就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把你引出来。”公子玉心笑着拍拍手,“来人,把她拿下!”
保驾护航的御林军随着一声令下,立刻冲上前去,团团包围了姬怜美。
“公子玉心,我杀了你。”
姬怜美举起手中的长剑,冷哼一线幽幽的恬淡,纵剑御气落入重重的人海。而对手则迅速地后退避过了此招。她一手持剑抵挡锋利的长矛,另一手横劈朝对手的太阳穴落下去。一时间,御林军竟然没有占上风。
公子玉心不禁感到惊讶:这丫头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武功提升到了如此高度的。
不过毕竟寡不敌众,姬怜美的体力很快就消耗殆尽,然而敌人却还在一波一波地向前涌。
最后,她被钳制住了双手,再也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王兄,你这个鱼饵,倒还真钓了条大鱼啊!”公子玉心带着嘲讽的口吻,拍了拍白玉承的肩膀。
“把他们两个带回去,好生看管........”
皇宫后院。
姬怜美在侍卫的押解下,跪倒在公子玉心面前。
“哎,你们怎么能将吾的贵客绑起来呢?还不快松绑。”
姬怜美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冷地说道:“公子玉心,不必假惺惺的,想干什么就直说。”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毕竟我看你一直被白玉承蒙在鼓里,怪可怜的。”公子玉心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
“你觉得,有了上次的教训,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上次的事纯属是误会嘛。”公子玉心赔着笑脸,“你看,白玉承用苦肉计取得了你的信任,现在还假装失忆来逼你杀人,你说他可恶不可恶......”
“你是说,他假装失忆?”姬怜美反问道。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你呢,能让他放下最后的尊严,腆着脸来伺候我,的确是很有本事。”
难怪,他这段时间来一直奇奇怪怪的。
姬怜美咬咬牙,对公子玉心说:“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离间我们,公子玉心,你这个王位怕不是凭实力坐上去的吧....”
她的这句话戳中了公子玉心的痛处,为了掩饰因为心虚而挑起的愤怒,他手一挥,喝令侍卫将姬怜美带下去,坐在龙椅上愤愤地喘着粗气。
姬怜美被侍卫丢到了柴房里,跟白玉承关在一起。
月色下,白玉承的脸色很苍白,身上破烂的衣服和他的气质截然不符,唯一和从前相同的,只有那双孤傲深邃的眼眸。
姬怜美缓缓的伸出手去,想要抚上他的脸颊,却被他无情地一下子拍开。
“不要碰我。”
“你是不是没有失忆......”姬怜美嘴唇翕动着,缓缓问道。
白玉承将头埋得更低了。
“我问你话呢,你看着我。”
姬怜美强行捧起他的脸。那双冰封的眼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竟逐渐闪耀出溶溶的星光来。
“你不要骗我,我知道答案了.......”姬怜美跌坐在地。
白玉承再也隐瞒不住了,他已经抑制不住地想要去安慰眼前脆弱的少女。
“怜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第八十一章 沙场人猎
“对不起对不起,你只会说对不起!”姬怜美突然咆哮起来,一把将白玉承按倒在地。顶 点 X 23 U S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你每次都要一个人去承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你是不是被自己感动得不行。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相守一辈子吗?你知道这些日子,我见不到你,我有多伤心吗?你不了解我担心害怕的心情,只会霸道地替我做决定,我也不需要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尊严,你这样对我,我要拿什么来还你啊!”
姬怜美狠狠地捶打着白玉承的胸口,泪水不断地滴落在他的脸庞,灼热得厉害。
“你希望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你希望我没有了你,也可以独当一面。我可以变得很坚强,我可以什么都不怕,但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
“怜美,我......”
他正想开口,脖子突然被一双温热的小手搭住了,继而铺天盖地的濡湿感倾覆着他干裂的唇畔,如春雨那般润物细无声。
那双手搂得很紧,让他几乎无法喘息,但他没有推开眼前的少女,只是柔和地安慰她。
“姬怜美,是我输了........你是我谋划的千万场计谋中,唯一让我输得一败涂地的那一个了。”白玉承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白玉承从袖口拿出一枚项链,替姬怜美戴上。
“这个东西,是你在树林里掉落的,我替你捡回来了。或许以后,能用得到。”
姬怜美安心地往白玉承怀中蹭了蹭,熟悉的草药香让她觉得,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这般安稳过。
用心细数,留下的皆是感动。陪你走一程,走过风风雨雨,走过春夏秋冬。在我的生命中,你已不是过客,由于,路有止境,但爱无绝期........
公子玉心没有拉拢姬怜美成为盟友,就将这股怨气发泄在了白玉承身上。
然而白玉承就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般,无论公子玉心怎样打骂,想尽办法地侮辱他,他都付之淡漠地一笑,将公子玉心要求做的事都做好。
因为现在,他能每天拥着爱的人入睡,清早起来,能为她梳好发髻,两个人窝在草堆里,靠在一起啃馒头。这样简单而平凡的快乐,是他从未感受到的,远远超过身体上的痛苦。
能过这样平凡的日子,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一日,白玉承替公子玉心奉茶。
“陛下,您的参茶好了。”
公子玉心瞥了一眼那碗参茶,气愤地一巴掌将茶杯打翻在地,他揪起白玉承的衣领,怒目圆睁:
“白玉承,你现在这算什么?你骨子里的那份傲气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反抗,来啊,接着跟我对着干啊。”
白玉承只是笑笑,平静地对公子玉心说:“陛下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还有任何吩咐,请随时传唤我。”
公子玉心望着白玉承远去的背影,气愤地一掌拍在龙椅上。
曾经,这个人就像一座大山一般挡在他面前,他费尽心思地想要超越他,
现在,这座大山却主动做出了退让。
白玉承,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公子玉心,我明明什么都不比你差,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王位是你主动让给我的,你凭什么高高在上。
他知道白玉承之所以有此转变,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这种至死不渝的相依为命的感情,让他的妒火熊熊燃烧。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白玉承,只要我还没有玩够,这场复仇的戏码,你就要一直陪我玩下去,直到你真正被我踩在脚下为止!
练箭场。
公子玉心正细心地用绢布擦拭一张长弓,等着白玉承到来。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白玉承一边微笑地应承着,一边不经意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王兄,你来了啊。”公子玉心继续擦拭那把弓箭,问道,“你还记得这张弓吗?这是西域使者进贡给父皇的宝贝,父皇一直很看重它。原本,它是属于你的,不过现在,它还是落在了我手上........”
“白玉承,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公子玉心手向下一指,“你看那。”
白玉承的身子向前探去,练箭场不知何时多了一块低洼的草场,操场上站满了穿白衣的人,男女老少皆而有之。
他们所站的地方,竟是筑起的高台。
他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少女,原本平静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动摇起来。
白玉承冷笑一声,转头问公子玉心:“陛下这是何意?”
公子玉心兴奋地欣赏着白玉承眼底熊熊燃起的火花和凶狠的光芒。
“吾听说最近贵族间流行一种新的游戏人猎。我们来比赛,看谁猎杀的人多,最后能在人猎场活下来的那一个,男的许以高官厚禄,女人可以进宫为妃,吾好歹是一国之君,总不能落于人后吧。”
白玉承一把揪起了公子玉心的衣领。
“公子玉心,你是疯了吗?不要太过分了。”
他轻蔑地一笑,拍开白玉承的手。
“白玉承,要是我愿意,现在就能以以下犯上的名义将你砍了。要不是因为当年的那一把火,我兴许还能放过你......如果你不肯陪我玩,人猎场的所有人都会被拿去喂野狼。如果你还想你那小情人能活命的话,就乖乖陪我玩下去。我心情一好 指不定能放了他们呢。”
“你........”
公子玉心递给白玉承一把弓。
“拿着。”
白玉承凝视着那把冰冷的弓箭,又回头看了一眼慌张的人群,选择了接受。
猎杀开始。
公子玉心迅速地张弓搭箭,一下子射出三支箭,横冲直撞地闯入四散的人群。
白玉承计算着三支箭的运行轨迹,精准的射出一箭,原本将要刺入那些人身体的箭就这样硬生生被打偏了。
他再次放出三箭,又被白玉承轻松地化解了。
公子玉心眯缝起眼睛,同身边的侍卫耳语几句。侍卫得了命令,高和一声道:“放!”
一旁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数十头眼睛通红的饿狼长啸一声,纷纷扑向恐惧的人群,将他们压在身下,撕扯着他们的皮肉。一时间恐
惧的叫声四起,扬起黄沙漫天。
“王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妨碍我,我不得不采取点措施,让这个游戏变得好玩一些。”公子玉心盯着人群中姬怜美的动向,慢慢眯缝起一只眼睛瞄准。
算了,还是先留你一命吧........
公子玉心一箭未出,人猎场上的活人也一下子少了许多。白玉承不得不先对付穷凶极恶的狼群,再去应付公子玉心射出的箭。
但毕竟一心难以三用,人猎场人数依旧在减少。
而姬怜美正在偌大的草场四处躲避群狼的攻击和飞来的箭矢。她身上的伤并没有完全愈合,再加上饥饿,让她的身手大幅度下降,只能自保,根本无暇再去救他人。
她明白,公子玉心安排这一场围猎,就是为了围观,在百余条性命和她一人的性命面前,白玉承究竟会选择哪者。
不断的猎杀满足了公子玉心暴虐的变态心理,但他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忽然,他把弓放下,对还在忙活的白玉承说:“王兄啊,你至今没有拿到一个人头,吾决定发扬风格,剩下的这些猎物全都归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哦。”
白玉承的脑袋一片空白。
一边是他的挚爱,一边是他一直以来想要保护的无辜百姓。
沉默的弓箭再一次张开,锋利的箭矢对准了一个惊慌失措的中年男子。
“啊.......”一声沉闷的凄惨喊叫穿透着白玉承的耳膜。
手起箭落,白玉承快速的清扫着猎场,一时间叫喊声层出不穷。
为了你,负了天下人又何妨?如果举起恶魔的刀剑才能挽救你,坠入地狱又何妨?
只要你好好的........
飞扬的黄沙逐渐被微风吹散,方才弥漫着烟雾的屠杀场,如今一目了然。
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遍地是人和狼的尸体。新鲜的血液混合着滚滚的尘土,在那些可怜人身上盖了一层又一层。一身白衣皆数被染成了血红色,仿佛一朵朵盛开在三途河畔的血色彼岸花,弥漫着死亡的恐怖气息。
而姬怜美就伫立于这一大片的尸体中间,身上被狼咬伤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向外沁出鲜血。虽然她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可浓重的血腥味依旧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玉承,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公子玉心微笑着拍拍白玉承的肩膀,对她说,“既然这个人是你选择留下来的,那么择日就让她来吾的寝殿歇下吧。哈哈哈哈哈.........”
看着白玉承眼底喷射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公子玉心的心里别提多得意满足了。
就是要这样,我期待的就是你愤怒的表情,只有这样,才会让我兴奋,我才能抑制住对过去的仇恨,留你性命,慢慢折磨你........
白玉承,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在他三岁之前,他就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和母妃会被关到冷宫,也是拜他所赐。
原本,公子玉心很讨厌他。
但在一个圆月之夜,他悄悄溜出冷宫去玩耍,月光下的竹林里,他遇见了他.........
第八十二章 今仇旧恨
月光下的少年尚且稚嫩,乌黑的头发显得他的皮肤更加润白如玉,微微吹下的一缕遮住了眼角的位置,让这双与少年极为不符的深邃双眸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鼻梁高挺,嘴角不带丝毫的弧度,自顾自在一丸清冷的月下把玩一根细弱的青草。
公子玉心慢慢地靠近他,他身上那份孤冷的气质,让公子玉心感受到了寒冷。
忽然,白玉承的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飞快地向他冲过来。
公子玉心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见白玉承要打他,吓得直直地愣在那边一动不动。
突然,他落入了一个怀抱中,包裹着轻微的草药香。回头望去,那只手正死死地抓住一柄刀刃,长刀的主人蒙着面,一把将刀从白玉承的手里抽出来。
小小的手沾满了鲜血,顺着细长的手指一滴滴地落在地上。白玉承一个转身,绕到了蒙面人的身后,从地上捡起一枚三角形的石块就往蒙面人脑袋上砸去。
脑浆迸溅,那个人一命呜呼。
公子玉心吓得瑟瑟发抖。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厉害。
白玉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微微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没吓着你吧。”
那抹微笑映衬着月光极为好看,像天仙下凡一般。
公子玉心忍不住将手搭在他的手上,笑着说了句:“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是哥哥,不是姐姐。”
哥哥........难倒他就是那个白玉承?看他的穿着很朴素的样子啊。
“你是我的王弟吧,以后不许一个人跑出来了,今天那个蒙面人,是冲着你来的。”
“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你什么错都没有,皆因你是嫡长子,他们才会想杀你.......”白玉承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跟一个孩子说这么多,就继续微笑着说道,“外面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走过长长的皇宫后院,穿过一座座华丽的宫殿。
公子玉心看着在身前引路的小小背影,感受到了从指间传来的温暖。
好暖啊,跟握着母妃的手时不一样,这双手,是保护过我的手........虽然这个人,我曾经极为埋怨他。
“哥哥,你说以后我们会争王位吗?”公子玉心突然问道。
“会的。但我想,我没有资格和你争。”
“那这样吧,以后不管我们谁继承了父皇的心愿,都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你说好不好?”
白玉承愣了一下,回应道:
“好。”
“说话算数?”
“当然。”
第二年的十二腊月,一把大火熊熊燃起,将整个承明殿都吞噬了。
公子玉心被一根掉下来的房梁击中,昏倒在了一片火海中。他朦朦胧胧醒来时,母妃早已不知逃去了何处,他被房梁压着,背上被火焰烧伤了,根本就无法脱身。
突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带着一条熟悉的伤痕。
“哥哥,是你来救我了吗?救
救我,哥.......”公子玉心奋力地将自己的手从缝隙间伸出去,想要再次握住那双温暖的双手。
谁知,白玉承缓缓将手收了回去,眼眸变得冰冷无光,他决绝地一挥衣袖,抛下一句:“玉心,对不起了........”
那个时候,公子玉心突然就明白了一个词,叫绝望。
火势越烧越大,直到最后,将他的意识也夺了去。
后来,他侥幸从火场中被御林军救了出来,只是他的后背已经溃烂地一塌糊涂,高烧不止,差一点儿就送了命。
脑袋里一片混沌的时候,他想起来的唯一记忆,就是那个小小少年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
人都是怕死的,他不愿意舍命救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不是亲兄弟........
“你们倒是说,承明殿常年阴潮,又在冬天,怎么可能会突然失火呢?”
“哎,我可是看见了,那个灾星昨天晚上就拿着火把站在承明殿前面呢...... .”
“什么?难道火是他放的?”
几个奴仆你一言我一语,躲在门后的公子玉心听的一清二楚。
怨恨的种子,由此根深蒂固。
哥,你救了我的命,又想夺去我的命。这一来一回,我不欠你什么了,我留下来的只有怨恨,比以往更强烈的怨恨。
因为你是我唯一愿意信任的人,所以,我更加接受不了你的背叛。
从此以后,没有兄弟,青山绿水,浩瀚千里,王权霸业,你爱什么,我便要同你争什么,你难过了,我才会开心........
公子玉心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不由得又想起这些往事来。
“皇儿,你身子不好,更深露重的,可莫要着凉了。”头戴凤冠的女子身着华服,气质清新动人,雍容华贵,手中捧着一些糕点,招呼道,“过来吧,母妃带了你最喜欢的点心来。”
公子玉心走过去,拿起一块马奶糕细细地瞧瞧,忽而微笑了一下,说道:“母妃,儿臣自小就喝不得奶........从来就不喜欢马奶糕,您不记得了?”
女子慌张地用手帕捂住口鼻,轻咳一声,掩饰她的尴尬。
“是这样吗?母妃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
“母妃,您自小就不关心儿臣,如今突然关心起来,倒还真让吾有些受宠若惊。”
“皇儿哪的话,毕竟,我是你的母妃。”
“对,你是我的母妃。那我对你而言是什么呢?你爬上高位的工具吗?从小到大,你就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你看我难以出人头地,私下里偷偷去巴结白玉承,还让他认你做母,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你希望白玉承对你感恩戴德,这样我们兄弟相争,不论谁胜谁负,你都能坐收渔利,对吗?
母妃,你吃斋礼佛,佛祖难倒没有告诉你,想吞下去的东西太多,迟早都会噎死自己吗.......”
公子玉心将手中的马奶糕一下子扔在地上。
“皇儿,母妃不过是.......”
“母妃,皇儿累了
,请您回宫歇着吧。”他背过身去,拿起了一本竹简。
逐客令已下,女子也不得不离开了。
呵,我是王,才不需要什么亲人,过去也好,现在也好,都不需要.......
南,汐风殿。
“滚,全都滚出去!”
一些果盘伴随着各种各样东西,从大门口被扔出去,一直飞到了殿外。
“贵妃娘娘,今日是您和陛下的大婚之日,您别再砸了。”抱头求饶的宫女一个个跪在殿门外,都不敢进屋。
“谁要嫁给那个心理变态的公子玉心。白玉承,你居然让我嫁给这样的变态,你这个混蛋......”
伴随着叫骂声,又有一堆东西从房间里飞出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公子玉心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便走上前去询问宫女:“她怎么了?”
“回陛下,自从我们把她从人猎场带过来之后,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奴婢们.......怎么都拉不住她。”
“一帮废物。”公子玉心撂下这一句,便向里头走去。
少女足抵红莲,红衣素手,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红唇皓齿,只是她一脸的哀怨,毫无出嫁的喜庆。
“没想到你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公子玉心看着姬怜美流光溢彩的眼眸,心神忽然猛得晃荡了一下。
“公子玉心,你最好赶紧带我去见白玉承,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姬怜美从脚上脱下一只鞋,奋力向公子玉心扔去。
“你穿成这样,和溪婉倒是有几分的相似。”公子玉心捏起她的下巴,饶有趣味地说道,“不如你就留在这里,代替溪婉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公子玉心,你这么心心念念着溪婉,你是真的爱她吗?”
公子玉心摇摇头,“并没有多爱。”
“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
“因为.......她原本应该是属于我的,但是被白玉承抢走了。所以,就算她已经死了,她也应该是属于我的。”
姬怜美被公子玉心这种几乎变态的占有欲吓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简直是疯了。”
“对,我是疯了。从众叛亲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才是君王,白玉承那么厉害的一个角色,也得臣服在我身下为奴为仆!姬怜美,你要怪,就怪白玉承,因为他喜欢你,你才会有此一劫。你这个人,我留定了!”
公子玉心突然二话不说地扑上前来,一把钳制住了姬怜美。
姬怜美不断地躲闪着,喊到:“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你越是反抗,我就越想留住你,不要让我对你失去耐心,不然,我也不敢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那双如秃鹫般阴冷的眼眸看得姬怜美一阵胆寒。
公子玉心没有开玩笑,把他惹急了,他是真的会做出惨绝人寰的事情来的........
第八十三章 月黑风高夜
“住手啊........”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叫喊。m.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一个精瘦的老头儿背着药箱,留着花白的胡子,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来阻拦。
“张御医,你是活太久了,不耐烦了吗?敢来阻止吾。”公子玉心站起身来,将方才弄得皱巴巴的衣服拉得整整齐齐。
“嘿嘿嘿,陛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贵妃娘娘,现在不适合.......行房事。”
“她怎么了?”
张御医跪下身来,向公子玉心行了礼,有些为难地回禀道:“是这样的,今儿傍晚汐风殿的宫女说娘娘身体有些不适,便让老臣前来看看。”
“废话少说,她到底什么病?”
“恭喜陛下......娘娘她,怀了孩子了。”
“孩子?”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公子玉心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问道:“你确定,没有误诊?”
“这这这,老臣确定。”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有你和这个孩子在我手里,白玉承这辈子都别想从我手心里翻身了。哈哈哈,张御医,你做的很好,赏!”
张御医糊里糊涂地谢过恩典,满脑子的疑惑。
他发现陛下被戴了绿帽子的秘密,此番是抱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心态来领罚的。为什么陛下不仅不迁怒于他,反而还给了赏赐?
哎,这一届的君王,真的是难伺候得很......
“公子玉心,你为什么要这么曾恨白玉承?”
“憎恨吗?”公子玉心突然将身上的衣服褪下来,露出满是烧伤痕迹的脊背。
一道道的伤痕触目惊心,爬满了整个脊背。
姬怜美惊地说不出话来。
“无论我愿不愿意恨他,这都是上天的安排,这辈子,我注定会恨他.......”
次日一早,公子玉心就去了柴房。
昨天御林军把姬怜美带走后,白玉承就被关进了柴房。听管门都侍卫说,白玉承昨晚刨了一个晚上的墙根,中途他们为了防止他逃跑,所以将他毒打了一顿,拷上了锁链,如今依旧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公子玉心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太监便从门口端了一盆水进来,一下子全浇在白玉承的脸上,迫使他醒过来。
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白玉承缓缓睁开了双眼。
“白玉承,你可算是醒了。”
“公子玉心,你折磨我可以,想复仇,就冲着我来,放了她,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无辜?在我看来,跟你扯上关系的人,都是死有余辜。我今天来呢,主要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公子玉心的笑容逐渐变得扭曲起来,他凑到白玉承耳边,轻声说道:
“姬怜美,她怀了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白玉承方才冷静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慌乱而兴奋起来。
他从生来就不被祝福,所以,他对于新生命的出生根本就毫不在意,反而觉得生命是一场轮回的磨难。他从未想过,此生,他也能拥有一个孩子,并且,他会如此期待着一个生命的降临。
“让我见见她,让我见她。”白玉承一下子拉住了公子玉心衣
角。
“只要你们两个听话,我会让你见到她的。不过,如果你敢搞什么小动作的话,不管是那个女人,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因你而送命.......哈哈哈.......”
公子玉心放肆地长笑一声便扬长而去。
白玉承捏紧了拳头,心想:如果怜美怀了孩子,这场计划,不得不提前开始了.......
入夜,姬怜美坐在床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哎,你可真是会挑时候出现啊.......现在爸爸妈妈都被软禁在了这个地方,还天天要被一个变态狂折磨,根本没办法把你救出去啊。
哎,也不知道你以后会像谁.......如果你是女孩呢,像爸爸就好了,长得好看,又聪明,一定能让妈妈收一大笔嫁妆钱。如果你是男孩呢,性格你可一定要像你妈妈我,你爸爸那性子,闷骚又**,可不能遗传........
姬怜美微笑着,对这个只有黄豆粒大小的小生命说了许多话。
原来肚子里承载着另一个生命的感觉这么神奇,不知不觉间,她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孩子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也投入了感情。
忽然,屋内的烛影一晃,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姬怜美警惕地注视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颈侧一阵轻微的气流从后面传来,姬怜美回转身去,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正从房梁上落下,向她伸出了魔爪。
姬怜美一跃而起,迅速地落到一边,双手抵挡在前摆好架势,质问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那个人慢慢地将脸上的蒙面纱巾取下来。
她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
“怎么是你,你不是........”
“不要说话,快跟我走。”
他一把搂住姬怜美的腰肢,腾空而起,从屋顶上方的破洞中迅速地钻出。
汐风殿四面环水,除了唯一能通行的桥有重兵把守,几乎是逃不出去的。而这个人扛着另一个人,却依然能在水面上行走如飞,身形微晃,已窜出十余丈外,足踏之处,也不过留下一圈涟漪。
黑衣人带着她悄无声息地从皇宫的屋顶快速逃遁,最后落入一个院子里。
“这里是哪里?”
“司徒府。”
黑衣人褪下一身黑袍,乌黑的长发束成马尾,由一根梨木簪子固定住,露出精致冷傲的侧颜,一双眼眸如星空那般宁静而悲伤,紧身的黑铠和随身的佩剑让少年看起来更加英姿勃发。
“司徒澈,你不是已经被公子玉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进去吧,眠付会告诉你。”司徒澈的脸上还是同以往一般不带丝毫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姬怜美只觉得他比以往更加冷漠了。
厢房内,眠付眉头紧锁,正在绘制一幅战略分布图。见姬怜美和司徒澈进来了,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
“你来了?”
“眠付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澈他,还活着?”
司徒澈退至一旁,说一声:“去倒茶。”便出去了。
在司徒澈临刑前的那一日,白玉承曾去牢房
中探望过他。
这个牢房之前是由白玉承亲自督建的,为了防止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他特意在每个牢房处设置了一个活动口,只有外面的人能够将它打开。
眠付买通了看守的侍卫,提前将一个易容了的死囚安置在司徒澈的牢房中,等到夜深黎明,侍卫交班之际,就悄悄让司徒澈和死囚将衣服换过来,李代桃僵。
随后,他带着身边的几个护卫在地牢口接应司徒澈,在他的指引下暂且在司徒府的别院藏身。
白玉承之所以能忍辱负重,并非他真的甘愿屈从于公子玉心,而是为了给眠付和司徒澈争取时间去收集兵马,从而倒戈一击,出奇制胜。
想要将如此大的一盘棋操控好,拼的远远不止计谋,还有心态。如果没有强大的忍受力,一切都会是徒劳无功。
“你们怎么会来救我?难倒是要开始反击了吗?”姬怜美问道。
“不,我们的兵力,还不足整个皇城的三成。今日回来救你,都是殿下的安排,他不放心你和孩子,所以让司徒澈提前来救你出来。好在没有打草惊蛇。”
“你们是怎么知道皇宫的情况的?”
“呵呵,你太小看殿下了,论收买人心的能力,他可不必公子玉心差。宫中的眼线会将一切信息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姬怜美看着满地乱七八糟的图纸,和眠付深重的黑眼圈,她就明白了这场战役的重要性。
“眠付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眠付摇摇头,“你只要乖乖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公子玉心发现你不在了,肯定会再进行搜捕。殿下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和司徒澈会想办法的。”
“........那好吧。”姬怜美转身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什么人抱住了大腿。
转过头去一看,只见眠付突然抱住了她的大腿,两眼泪汪汪的,撒娇似的冲姬怜美说:
“小怜美你可算来了,我都快累死了........司徒府的那个老女人不愿意借兵给我们,我们也没别的力量可以借助了,你快想想办法啊........还有那个司徒澈,从鲜卑回来之后就一直是那个样子,都不跟人家说话,真是无聊死了.........”
眠付出逃过后,也想到要去鲜卑找阿赛贝娜帮忙。可当他和司徒澈快马加鞭来到鲜卑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早就化作了一片焦土,新登基的王是燕北的一支部落首领。
那时他们才知道,鲜卑一族,已经全军覆没了。从那之后,司徒澈整日整夜沉默不语,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想事情,本来就不多的话变得更少了。
姬怜美心生一计,蹲下身去,微笑着对眠付说:“小眠付别怕,告诉我,司徒府的人为什么不肯借兵给我们?”
“他们说,朝廷纷争,跟他们司徒府没有关系,他们不想冒险,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还要背上背信弃义的恶名。”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我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姬怜美就整了整衣装,在奴仆的引路下出发前往司徒将军府。
第八十四章 一顾司徒府
司徒府建在近郊,四面环山背水,地势险峻,是明显的易守难攻地段。www.uu234.net
姬怜美一边在奴仆的指引下上山,一边迅速地分析着。
能够找到这样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段,看来司徒家也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提前做了防备。
一座偌大的宅院坐落于山涧之间,散发着古老而浓厚的将门风气。
“姑娘,这里就是司徒家的老宅了。”
“一般将军府不都是陛下亲赐宅邸,住在巷子间的吗?怎么会在这种深山老林里?”
“老爷子喜欢清净,所以就在这安了座宅邸,姑娘,请进吧。”
姬怜美打量了那个奴仆一眼,也懒得去揭穿他这套说辞,便应付着点点头,轻轻敲了敲青铜色的门环。
两个看门的守卫皆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样子,粗声粗气地俯视着姬怜美,问道:“你什么人?”
姬怜美今日穿的是男子装扮,便微微作了揖,笑盈盈地说道:“二位大哥,在下姓楚,是眠付公子的随从,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同司徒老夫人相谈。”
两个大汉相互看了一眼,举起手中的长刀,说道:“你若诚心要见老夫人,就得先过我们这关。”
二人二话不说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上前来,像两座大山一般向姬怜美靠拢。
姬怜美的白衣随风飘荡,右手迅速地拔剑出鞘,警惕地注意着两个大汉砍下来的每一刀。
他们的块头大,行动不便,但身高的优势让姬怜美无法在上空占到优势。四柄长刀如绞肉机那般,落得迅速,砍入泥土内,地面便裂开了一条深刻的地缝。
姬怜美费力地躲闪着,心想:这两个人的肌肉还真不是白长的,要是被这一下砍到,那还得了啊.........
长剑乱舞,一道白影穿梭于刀光剑影之间,莲步生风,似浮扁掠影一般。
无论对手再怎么密集的攻势,始终会有百密一疏。
姬怜美冷静地观察着刀剑的起落,四柄大刀的速度在她眼中逐渐慢下来。就在它们交叉一处之时,刀刃之间形成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菱形缝隙。
就是现在。
姬怜美瞄准机会,奋力地一跃而起,用长剑傍身,迅速穿过了那个细孔,一脚踏上了司徒府的门槛。
两个大汉收起长刀,抱拳作揖道:“公子身手不凡,吾等自当遵守承诺,让府中的侍女引您去见老夫人吧。”
“多谢二位。”
姬怜美踏入司徒府前厅,才发觉这儿的装饰全然不同于白玉承的府邸。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碧血丹青”匾额,雕龙刻凤,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院内又是四面环墙,兵器都隐藏在草堆里,放在随手的院落中,家仆的身材和气势,也与院外的截然不同。
院内的人,无论是浇花的园丁,还是扫地的小厮,眼神中都透着一股杀气,看他们的举动,应该都是身怀武功的高手。
啧啧啧,有钱人家就是好,有这么多绝世高手护院。别说是借军队了,就是把这整院的家仆借走,也能抵得上公子玉心的一支军队吧.......
姬怜美在婢女的带领下
进入内院,于前厅侯着。
在这等待的期间,她感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看着她,惹得她不寒而栗,浑身不自在。
“是谁,要来找我这个糟老婆子?” 耳畔传来笃笃的拐杖声,一位老者在婢女的搀扶下坐在高堂之上。
她拄着拐杖,看上去七十有余,穿着华服,眉似利刀,深黑色的瞳孔非常深邃,惨杂着不可高攀的傲慢和凶狠,气场十分强大。
司徒府的老太太,乃是当今司徒府的当家人,司徒老将军司徒羽的原配夫人,因着心中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巾帼心,就女扮男装混入军营,骁勇善战。也由此和司徒羽相识了........
那满身的杀意和不禁让人肃然起敬的威压,让姬怜美不由得紧张起来。
姬怜美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司徒老太太,在下是眠付公子的随从,鄙姓楚。此番来找您,是希望您能借给我们三成兵力去救白玉承。”
司徒老太太轻笑一声:“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那大可不必了。你的主子已在我这里浪费了很多时间,不用再费唇舌了。”
“那司徒澈呢?他可是您唯一的亲孙子,您都不管他的死活了吗?”
“休要跟我提那个不肖子孙,若不是他执意要跟随白玉承四处闯荡,我们司徒一族也不至于在短短十几年间没落至此。如今他还要去掺和皇族纷争,我宁可不认这个孙子,让司徒家绝后,也不能让司徒家百年来的基业毁于一旦!”
司徒老太太突然一拍桌子,脸色骤然大变,怒容满面。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调整好仪态,对姬怜美说:“不好意思,楚公子。这件事情涉足太多,一旦你们失败了,司徒家也脱不了干系。我不能拿整个司徒家的性命来冒险。如果你能提出足够打动我的理由,我或许可以考虑借兵给你。”
之前听眠付说,他曾向司徒老太太许诺,能向司徒府进献二十余名绝世的能工巧匠来打造兵器,都被她拒绝了。
很明显,他们并不想介入这场成功几率并不高的纷争。
除非姬怜美能开出她无法拒绝的条件,让司徒老太太相信他们有必胜的把握。不然,她绝对不愿意出兵相助。
姬怜美沉思一番,手习惯性地拽了拽挂在脖子上的项链,突然灵光一闪,对司徒老太太说一声: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司徒老太太点点头,默许了。
姬怜美找了个没人的墙角,将项链上的小方盒取下来,轻轻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
一时间蓝光乍现,那个熟悉的女音说道:“您好,主人,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有,siri,能帮我把这份图纸打印成纸质的吗?”姬怜美高兴地说道。
太好了,这东西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好的,您请稍等。”
过了没多久,一张纸轻飘飘地从蓝色的光幕中浮现,飞到姬怜美手中。
“太好了,我就不信,你还能拒绝我的法宝.........”
申时,姬怜美将图纸上呈给司徒老太太。,
“这便是我的诚意,请司徒老太太过目。”
司徒老太太微微摇摇头,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居然想用一张图纸就
来收买我。
要知道,司徒府最不缺少的,就是兵器和能工巧匠,兵器图纸更是不计其数。
她随意地接过图纸瞟了一眼,却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住了。
一辆木质担车上架着金属的炮筒,一圈圈勾勒出细致的纹路。纹理间花文、蕉叶文、回文、乳钉文、莲花文俱全,底左右也刻有铭文。炮身为纯铜打造,坚硬无比,内置一百五十枚炮弹。一旁的备注更是令老太太感到震惊。
一炮冲天,百里之外,皆成焦土。
“这,这是何物?”
“这个东西叫火炮,由身管、药室、炮尾等部分构成,滑膛多为前装,可发射石弹、铅弹、铁弹和爆炸弹等,杀伤力极强。内含火药,绝对不是刀枪棍棒所能抵挡的。”
司徒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东西,的确是有冒险一试的价值.......
“楚公子才华横溢,此宝物,的确足以来交换三成兵力。不过司徒府如今随时由我当家,但具体能否借兵,且还由老身问过府中的长老们。”
姬怜美谦和地点点头,说一声:“有劳了。”
既然司徒老太太这么难搞的人都觉得心动了,那群什么长老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请公子随老身一同前来。”
司徒府后山,长老阁。
姬怜美走进这长老阁,讶异地发现,在座的所有人皆为女性,没有一个男丁。
之前就听白玉承说司徒家九代单传,这男丁也太少了吧.......除了司徒澈,其余的都是女眷。
简直就是大型的茶话会现场啊........
那些年纪较轻的姑娘见了姬怜美,都不由自主地簇拥上前,掐掐她的脸蛋,摸摸她的腰板,一脸花痴地喃喃道:
“好清秀的公子啊。不知年方多少?家住何处?家中可有妻儿呢?”
这种成为万花丛中一绿的感觉还真是.......奇怪。
“休要胡闹!”老太太笃笃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语气带着愠怒。“人家楚公子是我们的贵客,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吗!”
见老太太动了气,那群年轻的姑娘只得扁扁嘴,乖乖回自己的位子坐好。
“抱歉楚公子,让您见笑了。还请您在外面稍作等候。”司徒老太太对姬怜美做了个请的手势。
姬怜美点点头,也就答应了。
反正闲来无聊,四处去逛逛也好........
仰望群山,只见那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这样的意境,让姬怜美不禁想起了一个人来........
那个高洁恬淡的少年,也曾潇洒如风。如今因为她,他放弃了江山,放弃了自由,甚至还放弃了尊严.......
在姬怜美看到白玉承趴在地上,吃别人倒掉的饭食时,她就已经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他这样爱自己,爱得如此不顾一切,无所畏惧........
第八十五章 一鸣惊人
“眠付,眠付,你怎么躺在地上?”
司徒澈一大早前去眠付的房间时,却发现他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便忙上前将他叫起来。m.www.uu234.netwww.uu234.net
眠付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低声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他回想起昨晚同姬怜美说的话。
“不好,司徒澈,快点,我们去司徒府........”
姬怜美站在司徒府后山的悬崖上,感受着流云的温润,心中不免有一丝惆怅。
我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白玉承现在怎么样了........
姬怜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那轻微的伏动。这个维系着他和她的小生命,让她感到安心。
遇见了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我早已不是孤身一人........
“公子,请随我去长老阁。”司徒府的婢女走到姬怜美身旁,毕恭毕敬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
姬怜美来到长老阁前,只见司徒老太太正襟危坐与堂中,对她说:
“楚公子所研究的兵器,的确是难能可贵,但敢问楚公子,此武器,可有实物?”
“回禀老夫人,没有。”
司徒老太太微微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武器没有实物,那我们也不能亲眼所见它的威力。如果楚公子能在三天之内将火炮的实物摆在我们眼前,并且结果能让我们满意的话,我司徒府可以借出四成兵力给你们,如何?”
三天时间想要做出火炮的实物根本就不可能,姬怜美也没有那个技术和人力来完成。可是,四成兵力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当初眠付预估,司徒府的三成兵力恰好能够对抗公子玉心的御林军部队,如今若是能借到四成兵力,再加上能以一敌百的火炮,这场仗,他们是必胜无疑。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的,老夫人,三天后,我定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来人啊,给楚公子备一间厢房和人手。”司徒老太太吩咐道。
婢女引着姬怜美来到后院的西厢房。
司徒府 厢房的设计也是中规中矩的,到处是朱红色的桌椅床架,中国风的感觉十分浓厚。
“你们出去吧,我研究东西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打扰。”姬怜美清了清嗓子,将声音压下去模仿男音。
随侍的两个婢女点点头,便悄悄退出去了。
待他俩走远了,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姬怜美便放心地将那个小方盒取出来。
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把图纸变成实物的方法........
“您好,主人,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siri,你能把火炮的图纸变成实物吗?”
“可以........不过,您需要投入以下材料,才能进行制作.......”
蓝色的光幕上出现了一张清单。
“铜或铁300斤,火药150斤,木块10条.........”
这些材料的用量虽然很大,但以司徒府的力量,找这些材料来
应该不难,至于火药,她大致还是掌握了一些制作方法的。
“主人,提醒您一下,您现在所处的时空是在春秋战国时期,铜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开发利用,价格堪比黄金。而铁原料基本上被普通人家拿去做农具了,所以材料稀缺........”
“什么?”
姬怜美苦恼地咬着手指。用铜做炮筒已经不可能了,但如果要去集市上买铁的话,恐怕会花费很大一笔财产。可没有原料,莫说是炮筒了,就连炮弹也做不成啊.......
如果要去寻找矿场,最近的铁矿场在洛阳西岸,来回也至少要一天一夜。
时间紧迫,白玉承多留在宫里一刻钟,她的心就越无法安定下来。
三天太久了,一定要尽快想到办法......
正当姬怜美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时,门口突然闯进来两个人。
姬怜美将u盘强行关闭,警惕地拔出来随身的长剑,定睛一看,原来这两个不速之客竟是眠付和司徒澈。
“姬怜美,你太乱来了。你跑到这来做什么?快跟我们回去。”眠付一把就拉住了姬怜美的手腕,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现在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难道你不知道吗?还敢私自跑出来。”
自从姬怜美不见了,他就整日整夜茶饭不思,生怕她出事。这样的心情,很奇怪。
姬怜美挣脱开眠付的手,说道:“我不走,司徒老夫人好不容易答应愿意借四成兵力给我们,我不能就这样走了.......”
“你说什么?司徒府愿意借兵了?”
“是的,只不过,她们要我在三天之内把这个武器做出来,才同意借兵一事。”
眠付从姬怜美手中接过图纸,粗粗看了一眼过后,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想法虽好,但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青铜的价格堪比黄金,即便是用铁,我们的军费也不够做这一台火炮......”
“这可怎么办.......如果没有司徒府的支持,白玉承要怎么办.......”姬怜美忽然间觉得很无助。
好不容易想到了救你的办法,却没有办法付诸行动........之前我都被庇护在你的羽翼下,现在离开了你,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没用。
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眠付看着姬怜美弱小无助的身影,心里一紧,蹲下身来安慰她道:
“别灰心,我想,我还有办法。”
“真的吗?”
眠付仔细地看着那张图纸,忽然像受了启发似的,对司徒澈说道:“司徒澈,劳烦你替我拿纸笔过来。”
司徒澈点点头,便去了。
“眠付先生,您有什么办法?”姬怜美好奇地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刻钟过后,眠付将两张精致的图纸递到司徒老太太面前。
“眠付公子,为何又临时改变了图纸?”司徒老太太不解地问道。
“老夫人,恕眠付唐突,之前的火炮创意虽好,但没有考虑到成本,实行起来较为困难,所以,我临时改了图纸,请老夫人过
目。”眠付上前作揖,毕恭毕敬地说道。
她仔细地研究着图纸,觉得这种武器的杀伤力不及火炮,但的确是节约了成本。于是她点点头,应允:
“就按你们的方法做做看吧.........”
入夜,三人围坐在一张小方桌前,烛影倒映在斑驳的墙壁上。
“想要将这两样武器做出实物来,我们得去找大量的木板,还有两天时间,应该来得及。”眠付指着图纸,接着说道,
“这个,是投石机。我想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炮梢。之后把炮梢架在木架上,一头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头系以许多条绳索,方便人力拉拽。最多的有十三梢,最多需500人施放。”
“至于这个,名字我还没有想好。它是以弩箭的设计制成,射程应该在500米左右,这两样物件均可用于远程攻击。”
姬怜美接过图纸正打算细看,胸前的吊坠却忽然闪动着莹莹的蓝光,最后,蓝色的光屏将立体的实物模型呈现在众人面前,一个清澈的女音清晰地介绍着:
“投石器,冷兵器时代最佳攻城利器。可把巨石投进敌方的城墙和城内,造成破坏。投石机又称炮,可以投掷一个或多个物体,物体可以是巨石或火药武器,甚至是毒药和尸体。”
“床子弩,往往要几十人转动轮轴才可拉开, 射程可达500米以上。澶渊之盟前夕,契丹大将萧挞凛即是中了床子弩箭而亡,使契丹士气大挫。”
眠付讶异地看着忽然闪现的光幕,惊地说不出话来,就连司徒澈也难得地瞪大了眼睛。
“姬怜美小姐,这是........”
“它是来自未来的技术。额,它能把我们想要的东西做出来,只不过材料得由我们去准备。”
“太好了,有了这个东西,我们至少能节约一天的时间。”
眠付显然对未来的科技很感兴趣,几乎整个人都快趴到光幕上了,却又带着敬重和畏惧地跟它保持距离。
姬怜美第一次见到眠付如此痴迷于一样事物,于是故意说道:“眠付先生,我和司徒出去找木材,您先在此研究一下吧。”
眠付头也不回地点点头,就由着他们去了。
“把我叫出来做什么?”司徒澈冷着一张脸,问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看出来了.......
“司徒,你和眠付先生去鲜卑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大战在即,可你好像,很是心不在焉。”
姬怜美发觉,无论是在讨论图纸,还是眠付在做战略计划的时候,司徒澈总是在发呆,目光悠远哀伤。
和白玉承有关的事,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力不从心过。
“这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会与我无关!我爱的人,现在被关在一匹饿狼的身旁,生死不明。而他手下最重要的大将却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开小差,你让我怎么能不担心?司徒,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徒澈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对姬怜美说:“好,我告诉你.........”
第八十六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在司徒澈逃出皇宫后的当天,眠付就和他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去鲜卑的路。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虽然这次去鲜卑的任务繁重,可想起少女临行前放肆的微笑和飘飞的衣,司徒澈便觉得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不少。
半个月未见,不知道她一切可还安好。
然而,当他们踏上鲜卑的领域,却发现这里早已是一片焦土,城门的牌匾被更换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是鲜卑人的打扮,一副刚刚经历大战的模样。
“鲜卑,可能出事了........”眠付面色凝重地说道。
司徒澈的目光停留在立于集市正中的断头台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如斯,唯有它静立在人群中,莫名地吸引着他。
他慢慢走上断头台,发现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变成了浓重的黑色。一条青石珠穿成的项链也被沾染上了黑色血液。
这条项链........司徒澈将它拾起,脑海里闪过零星的片段,是少女的回眸一笑和窈窕倩影,以及她脖子上的那条,青石项链.........
“司徒澈,我问过了在当地开作坊的宋国商人,他们说前几天这里突发了大战,鲜卑王族已经被全灭了,如今统治着这里的是异族首领,而且,宋国似乎也参与了这一场纷争。司徒,司徒澈?你有在听吗.......”
眠付将手搭在司徒澈的肩膀上,却发现他的身体颤抖地厉害,就连他身上的佩剑似乎都受到了他情绪的影响,散发出凌冽的剑气。
“司徒澈,你怎么了?”眠付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见司徒澈手中的项链,低声说道,“司徒澈,冷静,事情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只见司徒澈一把推开了眠付,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他攥紧了那条项链,一声沉闷的吼叫声响彻云霄。他脚尖轻点,如离弦之箭一般跃上房梁,弹指一挥间,便消失了踪影。
那个方向是.......皇城。
眠付不会武功,没法追上他,便立刻跨上马向皇城赶去。
异族新王正同大臣们议事的时候,一个卫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门口有一个人杀了进来......”
“不就一个人吗?让御林军将他拦住,赶出去算了。”新王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个,回禀陛下.......御林军已经全灭了。”
话音刚落,紧闭的木门便被一股巨大的冲力砸破了,御林军皆躺在地上呻吟着。在倒下的人群中,一人持剑入殿,逆光独行,充满了肃杀之气。
“来......来者何人?”异族君王条件反射地战栗了一下。
“是你,杀了她吧.......”流淌着鲜血的刀锋逐渐指向他,被那双血色的眼睛盯着,仿佛死神的凝视一般。
“你杀了她,我便要整个天下来陪葬!”
司徒澈腾空跃起,刀锋径直指向他,扑面而来的剑气将异族王的脸划开了一道道口子。
刀锋近在咫尺之时,司徒澈忽然感觉体内的功力像是在四处乱窜,撑得他的经脉都像要炸裂一般。
“铛.......”剑一下子插在厚实的地上,司徒澈重重地喘着粗气,极力去控制四处乱流的内力,记忆变成了零散的片段
萦绕于耳畔。
我可以为你一笑成痴,亦可以为你一念成魔,因为除了心中忠义,我不在乎任何人,我只在乎你。
“来人啊,快拿下他。”异族王后退几步,对为数不多的护卫喊到。
那些人围成一个圈,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等一下!”眠付急匆匆地跑进大殿,恭敬地向异族王鞠了一躬。
“陛下,我是宋国的使臣,此番陛下让我二人来看看,您这儿是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此人是我的朋友,在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走火入魔了,还请陛下见谅。”
“原来是宋王的人,有失远迎了.....既然他是你的朋友,此事就这么罢了吧。寡人不知二位使臣前来,没有备下接风宴,不如请二位使臣在此用个便饭吧。”
眠付眼珠子微微一转,心想:异族王果然与公子玉心有所勾结,看来鲜卑灭族一事他也必定掺和其中了。如果有了异族王的支持,我们所需要的兵力,恐怕不在少数.......
“多谢陛下好意,只是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便不多叨扰了。”
眠付探听到了消息,便扶起司徒澈,让他靠着自己瘦削的肩膀,匆忙离去了。
如果事后异族王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心,那可就不好对付了。
而此时异族王心中也默默盘算着:虽然此二人的身份无人佐证,但他们的确是宋国人。公子玉心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万一他们真是他派来的,贸然扣下这两人,说不定公子玉心会觉得他们有不臣之心带兵攻城。所以宁可吃下这个哑巴亏,也不能冒这般风险......
“故事听完了,你还有什么疑惑吗?若是没有,我就先走了。”司徒澈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姬怜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他之前,会一直盯着一个玉盒子发呆,原来,那是阿赛贝娜临别前赠与他的。
少年远去的背影孤独而又落寞。
如果是她遇上了这样的情况,一定做不到像他这样冷静。
反而观之,眠付很快就掌握了优盘的各种操作。他对于未来的科技表示惊叹,但所谓的时空法则不可随意打乱,以现在的能力也没有办法探寻未来科技,所以,他只能暗暗赞叹。
经优盘改良加工的投石机,其威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巨大。司徒府的一干人等皆面面相觑,那四成兵力也算是到手了。
“既然如今兵力的事已经得到了解决,那我们是时候该计划去皇宫救人了........”走出司徒府的大门,眠付便对二人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要在天黑前尽快赶去皇宫。”姬怜美一边说着,一边走在了前面。
眠付给司徒澈使了个眼色,司徒澈会意,一记手刀打在姬怜美的颈侧。
姬怜美没有想到司徒澈会突然袭击她,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昏沉沉,便软倒在了眠付怀中。
“按原计划行事。”
皇宫,宣德殿。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凭空不见!说,是不是你们放了她!”
汐风殿的所有宫女太监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着。
公子玉心掐住一个宫女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说,是不是你,放的人?”
可怜的宫女还没有回答,就被公子玉心一刀捅进了心窝,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失去了脉搏。
无上的崇高地位让公子玉心原本就暴虐的性情变得更加狂躁和偏执,他上位的期间,被杀死的大臣,宫女,太监不计其数。
鲜红的血液让公子玉心不由得兴奋起来,心中一阵舒畅。他无法控制手中渴血的刀刃,不由分说地插进跪倒在地的宫女和太监的身上。
血一下子染红了洁白的纱幔,金黄的龙袍上锈色斑斑。
“给我去柴房,把白玉承带过来!”
没过一会儿,侍卫便将白玉承扔在了大殿上。
自人猎场过后,公子玉心就命令看管白玉承的侍卫,不得再给他送一丁点吃食。白玉承的意志力太过强大,想要征服他,就只能通过凌迟,慢慢消磨他的意志。
然而都已经过去三天了,白玉承没有求饶,甚至没有喊叫,终日就一声不吭地缩在干草堆里。
公子玉心走上前去,捏起白玉承的下颚,冷笑道:“我真是低估你了。都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却还有那个余力去救别人?”
他慢慢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紫檀色的木盒,将放在盒中的药丸喂到白玉承口中。
“王兄啊王兄,你的能力太恐怖了,也不知道这只西域的金蛊虫,能不能压的住你。”公子玉心取出一支玉笛,悠扬的笛音袅袅,金蛊虫受到笛音的召唤,扭动着带刺的身体,在白玉承的体内四处乱窜。
白玉承原本几乎麻痹的知觉在这一瞬间被刺激,痛感来得比以往更加剧烈,他额间的青筋一下子暴起,看着格外可怕。
“啊.......”
“金蛊虫毒,果然厉害.......”
公子玉心微笑看着白玉承捧着脑袋哀嚎,随即唤来御林军。
“把他丢到水牢里,加强柴房额看守,今天晚上,我们有好戏看了........”公子玉心唇畔的笑意愈发深刻。
入夜,司徒澈带着私兵潜伏在屋檐上,远远地观望着皇宫和柴房边的守卫。
“柴房周围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看守,看来,公子玉心是算准了我们今夜会有所行动。一会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明白了吗?”
司徒澈悄声指挥着身后的几十名精兵,仔细地盯着御林军的一举一动,等到他们将后背暴露在视野之下时,司徒澈单手一挥,道一声:
“放箭!”
霎时间,漫天的箭雨纷纷落下,敌人还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被飞箭洞穿了身体。
趁着敌方乱作一团之际,司徒澈飞下屋檐,一脚踢开了柴房的门。
“殿下,我们来救你了。”司徒澈将那人的身体翻过来,却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假人。
“中计了。全体警戒,殿下不在这里。”
“哈哈哈,司徒澈,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公子玉心在御林军的簇拥下从树丛中现身,高举手中的赤金色的虎符,喊道:
“众将士听令,将他们,给我拿下!”
第八十七章 花落流年玉落眠
浩浩荡荡的人马一下子将司徒澈等人围了个严严实实。www.uu234.netm.www.uu234.net
看这架势,公子玉心已经动用了皇城近一半的兵力,势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大敌当前,司徒澈仍面不改色,他将手背在身后,望着对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大声喝令道:
“兄弟们,我们也曾经一起浴血沙场,如今殿下有难,你们都要拦着吗?还记得平日里,殿下是如何待你们的吗!”
那支名为玉林军的军队,个个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虽然司徒澈练兵向来以冷酷严厉著称,可在他们心中,司徒澈早已是他们唯一认定的长官,也是同甘共苦的兄弟。若不是如今虎符兵权移交他人,他们定会坚守在自己的阵线。
可自古以来,他们唯一能够听命的,只有手持兵符者。
“对不起,将军。我们,只能听令于虎符兵权!”
司徒澈长叹一口气。
“好,那就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认识了阿赛贝娜之后,司徒澈才明白,原来曾经那么多让人心中一颤的感觉,就是人的感情。而他,想要学会珍惜,这样后知后觉的情感。
回首往事,他忽然滋生出了一份不舍。但如今,他的剑,不得不指向这些并肩作战的兄弟。
“司徒澈,放弃挣扎吧。就凭你带来的这些人,是不可能救走白玉承的。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归顺我,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会给整个司徒家族荣华富贵,让你位居宰相。你觉得如何?”公子玉心微微笑着,向司徒澈抛出橄榄枝。
“我答应过祖父,这一辈子,只效忠一个主人,他,就是白玉承。废话少说,兄弟们,上!”
司徒澈一声令下,身后的私兵纷纷涌上前,像是完全没有了理智的野兽那般冲到人群中滥砍滥杀。
一开始,守城军见敌人来势汹汹,不由得有些乱了阵脚。但他们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开始反击。
这些私兵不管再怎么厉害,终究敌不过成百上千的御林军。到最后,司徒澈那方只剩下了不到十余人,而守城军却依旧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当双方焦灼之际,一个小兵忽然闯入了重围,高声报告道:“陛下,不好了!有人触动了水牢的机关。”
“什么?”公子玉心一下子慌乱起来,“这怎么可能?水牢有七七四十九道机关,司徒澈在这里,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能去救白玉承。”
“你会暗度陈仓,我们就不能声东击西吗?”司徒澈微微一笑。
方才在屋顶上的时候,眠付看到公子玉心将大部分的兵力都用来看守柴房时,心中不免生出一分疑惑:
这样兴师动众,不太像公子玉心的性格。
而且据宫中的探子来报,公子玉心在宣德殿的地下偷偷修筑了一个水牢,极为隐蔽。
眠付思考再三,对司徒澈说:“这恐怕是公子玉心设下的陷阱,殿下,可能已经被他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你在这边拖延时间,我去别的地方找找.......”
就在公子玉心愣住的这个间隙,冲在前方的玉林
军忽然对身边的同伴举起了刀剑。
“将军快走,快去救殿下!”
所有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蒙圈了。司徒澈顾不上考虑,便腾空而起,在一干人等的护送下冲出重围,往皇宫水牢的方向赶去。
前往水牢救人的,只有眠付一人。有的时候,一个人,才更方便暗中行动。更何况眠付可不是一般人,他尚未成年便可指导白玉承挥师南下,精通于排兵布阵和阵法机关,这点小东西,怎么可能难得倒他?
不过能制造出这样机关重重的水牢,想必公子玉心是费了不少功夫。
眠付轻而易举地便通过了前面设置的关卡,点着盏烛火,沿着黑暗的走道慢慢向里靠近。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潮湿的水汽从岩石上慢慢滑落。时已至晚,间或有丝丝寒风从洞穴的缝隙里吹进来,摩擦出"呜.......呜........"的惨和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
而白玉承被锁链吊在了半空中,头顶是一个岩洞,月光溶溶地洒在他身上,白色的衣服已经被水汽晕染地湿透了,露出伤痕累累的脊背来。
“殿下,殿下........”眠付尝试着呼唤他,可白玉承毫无反应。
无奈之下,眠付只得沿着长在岩壁上的藤蔓,一点一点地朝白玉承爬去。
然而这看似不长的一段路,却也危机四伏。这里常年阴冷,岩壁圆滑地很,存在于这洞穴中的动物多半都带着毒性。
眠付天生体弱,爬起墙来比常人更加费力。这时,他右脚踏着的一处藤蔓突然断裂,左脚悬空了。
身下,是如尖矛一般的岩刺。
上无着手,下无落脚。他的体力随着每一秒钟的消逝而被消耗着。
果然只有在这种危机时刻,才明白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眠付努力地调整呼吸,一边紧紧地拽着藤蔓,一边在身上洒了解毒迷香,谨慎地提防着那些毒物。
终于,眠付顺着锁链爬到了白玉承身边,拍拍白玉承的脸蛋,呼唤道:“殿下,殿下?快醒醒,我来救你了。”
见白玉承不答应,眠付便给他喂了些疗伤的丹药。
算了算时间,若此时再不走,司徒澈那边怕是要招架不住了。
他开始动手解开缠绕在白玉承身上繁杂的锁链。
“快.......走,快.......”白玉承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气若游丝。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眠付已经把锁链解开,一把抱住了白玉承向下滑的身体。就在这时,白玉承身后的石头忽然一阵颤动,脚下的闸门忽然缓缓打开,借着明亮的月光,眠付看到了一双双饥渴的眼睛和无数锋利的利齿。
不好,这些浮生石柱的下面竟是个鳄鱼池!
眠付不由得搂紧了白玉承。
饥饿已久的鳄鱼群看到食物,明显已经开始兴奋和焦躁不安,终于,有一条鳄鱼忽然腾空跃起,冲着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眠付奋力地向旁边一躲,但依旧被它咬去了半边衣角。一道牙印赫然
出现在眠付的手臂上,不断地向外冒着萤绿色的毒液。
有了第一个尝试者,其他的鳄鱼纷纷效仿。
眠付不得不负重笨拙地躲闪着。
鳄鱼池,还有七七四十九关的的机扩机关.......这样的水牢眠付曾从书上看到过。这是西域凌迟罪中的一种惩罚方式,极为残忍。
囚犯们被绑在石头上,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移动,一旦囚犯离开了他们原本待着的位置,石头上的感应机关就会被打开,鳄鱼就会游出来将他们全部吃掉。
这些鳄鱼的体型虽大,弹跳力却是一点都不弱,而且在半空中,他们能躲闪的空间总共也就那么一星半点。更糟糕的是,他们头顶的岩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关闭着。
看来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眠付!殿下!”
司徒澈及时赶到了水牢口的岩洞,正准备飞入洞穴救人。大门已经塌陷,完全被封死了。
如果司徒澈这个时候飞下来救他们,恐怕,他们三个人都会被困在这里.......
眠付咬咬牙,高声呼喊道:“司徒澈,接着!”
他的力气不大,只能从细长的铁链上跃起,拉进和洞口的距离,瞄准了过后,奋力将白玉承推了出去。
司徒澈应声,立刻抓住了白玉承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回身望去时,却发现眠付没有跟着出来。
他不会武功,腾跳起来过后,就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平衡了,径直向鳄鱼池掉下去。身下凶猛的鳄鱼已经急不可耐地张开了它们的嘴。
“司徒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看着司徒澈的脸一点点消失在自己面前,耳边的一切声音似乎正在消失,高空坠落的那种令人恐惧的失重感都有些不清晰了。
唯有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他的脚踝向上蔓延,将他整个人吞噬......
这种在寒水里冰冷寂静的感觉,好像刚刚出生的时候........好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他缓缓闭上双眸,费力的扬起一抹笑,在苍白的脸上定格,似乎是在说他从不后悔之前所做的一切。
殿下,你所说太平盛世,看来我无福消受了.........
此生能做你的谋士,我已是无悔;愿你归来时,皇袍加身,气吞天下,让这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还能......还能记得我这个谋士。
还能记得,我们一起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日子........
岩洞被完全覆盖,洞穴失了月光,瞬间变得黑暗无比,宛如一个被遗弃的世界。
身边的碎石浮动,慢慢往下沉,眠付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跟随的碎石缓缓下沉。
我也曾为一个女孩乱过浮生,只是她选择了你,也没能看到我......
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歌不尽乱世烽火。乌云蔽月,人迹踪绝,说不出如斯寂寞...........
第八十八章 山河可鉴
姬怜美突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司徒府门口,而是在一辆马车里。顶 点 X 23 U S并且这辆马车还在极速行驶着。
她看了看身上被换下来的衣服,不敢轻举妄动,脑海里飞快地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好像.......打晕她的那个人是眠付来着。
姬怜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发现坐在马车前座的除了马夫,还有一个婢女。
“小姐您醒了?快来吃些东西吧。”婢女笑盈盈地将一个馒头递给姬怜美。
姬怜美疑惑地接过馒头,问道:“你们是谁?我又为何会在这辆马车上?”
“怜美小姐,是眠付先生让我们来接您的,如今我们已在朝歌城内,就快要到达栖身之所了。”
“什么?朝歌?”姬怜美一把抓住了婢女的肩膀,质问道,“那眠付和司徒澈呢?他们去哪了!”
“他们,他们早在两天前就出发前去皇宫救殿下了呀.........”婢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质问吓得有些结巴,也很好奇为什么姬怜美会发这么大的火。
姬怜美放开了婢女,一屁股坐在马车内生闷气。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能带上我,我也担心白玉承,我也能帮上忙的.......为什么你们总要把我撇在一边。
“小姐,您也莫要生气了,奴婢昨日看到了从皇宫传来的花火,想必司徒将军他们已经从皇城往朝歌赶来了。”婢女笑盈盈地拿来一把扇子替姬怜美扇风。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奴婢阿南。”
“阿南........那你能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来朝歌吗?”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兵队尚未整顿,还没有办法开战。眠付先生就打算暂时将大军隐藏在朝歌利用朝歌易守难攻地势进行反击。”阿南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看她的神情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姬怜美略微点点头,说:“好吧,那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算算时间,明日应该就能到了。”
皇城一片歌舞升平,但朝歌的百姓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吴越不断有越境的土匪在此烧杀抢劫。这商朝最繁华的都市之一,最终却也沦为了这般模样。
马车绕过几条小巷,往更深的胡同里扎去,最终,马夫在一个小庭院前停了车。
“小姐,这里就是眠付先生暂时找的院子,还请您在这里稍作等候。”阿南扶着姬怜美下马,打开了拴在门上的铁链。
姬怜美环顾着这个不大的庭院。
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梨园”两个烫金大字。
每一道白墙上都有一个被刷成白色的暗门,通往四通八达的巷子。
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
姬怜美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要是一直在这个小庭院里待着,未免太无聊了,
她忍不住想要出去转转。
姬怜美换了一身男装,仔细了易容过后,才放心地出门了。
朝歌没有姑苏城的繁华,几乎到处都是种着庄稼的农田和来来往往荷锄的农人。这里的生活虽然困苦,但好歹还算安宁。
这样东张西望着,姬怜美忽然在一群农人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尤其是那一头遗传的少年白,让姬怜美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
“宋兄。”姬怜美笑着,拱手作揖,冲宋无双打招呼。
宋无双听到有人同他打招呼,便放下手中的活,整了整戴在头上的斗笠。
他现在一身的泥垢和粗布衣服,脚边放着馒头和水做粮食,就连脸上都不扑粉了,显得黑瘦了不少,活脱脱地变成了一个务农人。
“原来是绕歌.....兄,好久不见。”
“宋兄不在姑苏城做个饮酒赏月的逍遥公子,怎跑到朝歌来做农务了?”姬怜美打趣儿着问道。
“不瞒你说,自从曲水流觞诗会有幸识得兄台过后,在下便思考着,过去富足的生活,比起兄台的志趣高洁实在是不足一提。所以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各国游学,当我到鲁国时有幸拜了恩师,他教导我,要仁者爱人,君王以德治国。我深有感受,便回来大宋体验生活。
本来以为这样的生活会很艰苦,但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
宋无双指着那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对姬怜美说道:“你看,这些麦子都是由我亲自种出来的,想到它们会结成麦穗,变成食物,便觉得我做这些意义重大。这样的成就感,完全不亚于指点江山的畅快。”
姬怜美看着青年闪亮的眼眸,再回想起初见他时那股贵族的高傲气,不禁欣慰地点点头。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孔圣人,连给人洗脑的能力都强得很......
“宋兄这般体恤民情,实在是我朝平民之荣幸。”姬怜美由衷地冲宋无双又鞠了一躬。
“光说起我了,绕歌兄,你来此所为何事啊?”
“呃......有些要紧事儿要处理,我也不打扰宋兄的雅兴了。”姬怜美匆匆找了理由便打算离开,走出两步过后,忽而又回头对宋无双说道,
“宋兄,在下听闻吐蕃一方有一座山峰名为珠穆朗玛峰,高峻显赫,传说那山峰上还有无所不能的仙人,许多人都想登上山峰向那仙人求助,但最终都失败了。以宋兄的毅力,或许能一睹仙人的身姿。”
宋无双听了过后,立刻兴冲冲地问道:“是真的吗?那在下是一定要去的,明日便去。”他一边高兴地自言自语着,一边跑回家去准备行囊了,连手上的泥都顾不得擦一把。
姬怜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
果然,只要提到好玩的地方,宋无双就一定会去的。此番,希望他能躲过这一场战争吧,最好,永远不要再介入这皇族的战争了........
虽然一开始,姬怜美对这位富家公子没有什么好感,但现在,他是真的改变了。
此时,阿南出来寻她来了。
“小姐,殿下已经回到梨园了,您要同我一起回去看看吗?
梨园。
白玉承用了药,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尚未清醒过来。
姬怜美走到白玉承的床前,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
印象里那双温和细腻的芊芊素手,如今却枯槁如树枝。身上都是被鞭打的伤痕。
这段时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姬怜美吸了吸鼻子,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咦?司徒澈,眠付先生去哪了?他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姬怜美问道。
司徒澈脸色微微一沉,回答道:“他死了,为了救殿下,他掉进了公子玉心的水牢,没能跟我们一起出来.........”
姬怜美沉默了。
白玉承尚且卧病在床,失去了眠付这样强大的队友,若是公子玉心趁着这个时候攻过来,就凭她和司徒澈是招架不住的。
“司徒澈,我们现在有多少兵力?”
“我们半数的兵力驻扎在朝歌,另外半数驻扎皇城,约有精兵万人。玉林军临阵倒戈,公子玉心失去两千精兵,如今算算,我们的兵力足矣与公子玉心匹敌。等殿下的身体康复了,就是时候出战了。”
“好,白玉承这边有我照顾,你不必担心,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教将士们如何掌握床子弩和投石机,并分配好人员。”
司徒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入夜。梨园里没有灶台,姬怜美拿了从药铺抓来的药材,蹲在小庭院中生火,给白玉承熬药。
节气已是入冬,姬怜美拿着一根细木棍,尽最大的手速摩擦着垫在下面的软木,看着很是费劲儿。
她一边钻木取火,一边抱怨着:这个年代,怎么会连火柴都没有,真是不方便,如果能重新穿越一次,我一定要多带点火柴过来卖,狠狠赚他一笔.......
当火苗冒出来过后,姬怜美便把放着药材的砂锅架到火架上,用扇子轻轻扇风。
从星星点灯到黎明初光乍现,草药才算熬炖完成。自始至终,姬怜美都保持着蹲坐的姿势,不敢有半点马虎。
等到她准备将汤药盛出来的时候,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麻木了。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如冰一般寒得刺骨,姬怜美端着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断地呵着热气。
当她轻轻推开白玉承的房门时,透过随风飘动的白色纱幔,原本卧在床上的少年半靠在床榻上。
淡雅如雾的夜明珠散发的光里,微微沾湿的长发,紧贴着细致的肌肤。雪白的衣衫微微敞开,胸前露出几条伤疤来。哀伤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透着一股悠远的气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即便虚弱至此,他的气宇还是如同初见那般,叫人一见难忘..........
第八十九章 择一人,守一城
“你醒了?”姬怜美双唇颤抖着,手中的药碗也有些拿不稳。m.www.uu234.net
“嗯。”少年微微笑着,有些无力地回应道。
“药已经煎好了,趁热喝了吧。”姬怜美坐到床边,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再递到白玉承面前让他喝下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白玉承握住她的手,严肃地问道。
“没什么,外面天气有点冷,忘记加衣服了。先不管这些了,你快些喝药吧,大夫说你有些着凉了,这一剂是感冒药,见效很快的。乖乖喝了吧。”姬怜美有些羞涩地将手抽回来,重新舀了一勺药。
白玉承眼珠子微微一转,乖顺地将药喝下去。
就在姬怜美准备舀下一勺,趁其不备的时候,白玉承忽然一下子扳过她的脸来,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便重重地将唇贴了上去,灼热的草药香气扑面而来。
初尝是苦涩,出于本能,姬怜美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想要将融到嘴里的药吐出去。但白玉承的左手拦腰紧紧拥住了她,穿过了她的长发,扣住后脑勺的手又增添了几分力道,随后一点柔软的东西将她吐出去的药全都返灌回来,那种苦涩和迷乱的感觉皆数涌上心头。她一个没注意,竟就咽下去了。
一阵难以抵挡的苦涩从咽喉处传来,姬怜美不禁猛得皱了皱眉头,紧紧地抓住了白玉承的衣衫。那点盈软慢慢地在她口中打着圈,舔去多余的苦味。
姬怜美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也经不起他这般的狂风暴雨,苦涩和尴尬充斥着身体间的每一个细胞。没过多久,她便奋力推开了白玉承,呼呼喘着粗气,尴尬地说一声:
“这药也太苦了吧........”
“既然这是感冒药,那你也得喝一点儿,免得着凉了。”白玉承微笑着,将扣住她后脑勺的手移到了她的面颊上,轻轻摩挲着。
每次他这样笑,都觉得不怀好意。他是在得意忘形........
“你不会觉得这药很苦吗?”
“于我而言,百味皆苦,你甜,就行了。”
白玉承将额头贴在了姬怜美的额头上,四目相对,姬怜美看到那双深沉四海的眼眸中,微光绽放,像极了星海。
“嗯,好像没有发烧。”白玉承探了探姬怜美脖子上的温度,将脸移开后,却发现她的脸已经烧成一片了。
白玉承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一拍她的脑门,说道:“不过探个温度,想什么呢。”
“没有啊,我,我这是热的.......”姬怜美这样说着,还佯装扇扇风,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
“对了,这里是哪里?”
“哦,这里是眠付先生找的藏身之所,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听到了眠付的名字,白玉承方才挂着的一丝笑意慢慢淡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表的失落。
姬怜美观察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忙道歉道:“对不起.......”
“没事,我都知道的,在我昏迷的时候........”白玉承透过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送别着逝去的人。
“他是一个好的谋士,从不欺骗隐瞒,从不让我担心......”
姬怜美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是很自然地靠在他的肩头,双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反复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
....”
“今晚陪着我吧,我不想一个人。”白玉承反搂住姬怜美,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她的颈侧,“眠付不在了,我身边唯有你和司徒,你们,不能有事.........”
再坚强的人,内心都有一处脆弱。姬怜美看着白玉承真诚的眼眸,不禁有些心疼他。他再怎么深谋远虑,成熟稳重,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笑是笑,哭也是笑的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好,我答应你,你想哭就哭,想唠叨就唠叨吧,我都陪着你。”
那一夜,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白玉承搂着姬怜美说了很多他过去的故事。听故事的人听着听着便睡着了,讲故事的人讲着讲着也睡着了,一切似乎都那么自然,泪水和痛苦也像是随着滔滔不绝的话语,永远留在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姬怜美醒过来的时候,一摸身旁,又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这家伙是属鬼的吗?怎么每次睡完觉醒来后都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姬怜美整了整衣衫,穿好了鞋子正准备下床,白玉承却从门外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白玉承?你怎么回来了?一大清早地哪儿去了啊?”
“我刚从校场回来。”白玉承微微有些气喘吁吁,甚至是有些狼狈,像是一路跑回来的样子,“先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样了?还有孩子怎么样了?”
“什么孩子?”姬怜美疑惑地问道。
白玉承焦急地指了指她的肚子,说:“当然是我们的孩子,昨夜醒得匆忙,又发生了许多事情,都忘记你已经有身孕了。”
姬怜美这才像醍醐灌顶一般猛得一拍自己的大腿。
“对哦,我怀孕了.......都快三个月了吧。瞧我这记性,把孩子给忘了。”
(孩子在肚子里默默哭泣:我好无辜.........)
不过这孩子太听话了,不闹也不折腾,安安稳稳地呆在她的肚子里,没让她感受到任何不适,以至于姬怜美都忘记了有孩子这回事儿了。
“从今天起,不许去外面乱跑了。公子玉心加紧了皇城的警戒,或许还在暗中打探我们的下落。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不许你再出去。”白玉承郑重地拉过姬怜美的双手,吩咐道。
这次姬怜美没有反驳,乖顺地点点头。
白玉承的目光恢复了柔和。他俯下身来,戳了戳姬怜美的肚子,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这小东西,倒还挺柔软的。”
姬怜美翻了个白眼,将他的手往下挪了挪,默默说道:“那是我的肉..........孩子应该在这里。”
白玉承只觉得手心处传来细微轻柔的震动,如同心跳那般平和。
“真是神奇。难以想象它七个月后就能长成人形,我们还要将它抚养长大......不过看他如此安静,定不会像你这般闹腾。”
姬怜美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问道:“白玉承,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一开始不怎么喜欢,不过遇见你之后,就喜欢了......”
白玉承倒了杯水递给姬怜美,接着说道,“多喝些热水吧,这样生孩子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了......”
?古代还有这种止痛的办法?莫非是这个水有什么特殊疗效?
姬怜美半信半疑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问道:
“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之前在民间独闯的时候,妇人家但凡流了血肚子疼,大夫都叮嘱她们要多喝些热水,或者佐以红糖,可以缓解疼痛。你的身子不太好,从现在开始喝应该是能慢慢调理的,多喝一些吧。”
姬怜美无奈地笑笑,说道:“大哥,来月事和生孩子是不一样的.......哎.........”
“来月事,不也是要将一个东西从体内引出来,有什么不同吗?”
好吧,果然直男是不分朝代的,白开水不管在哪儿都是包治百病的.....
难道是因为他要当爹了,一欢喜,脑袋里的神经一错位,就连智商和情商都一起带走了吗?
“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你看到眠付的床子弩和投石机了吗?”姬怜美在白玉承提出更多奇怪的问题前赶紧转移了话题。
“看到了。眠付想到的武器的确是史无前例的攻城利器,只不过.......发动这两样物器所要消耗的人力太多,光是一台投石机,至少就需要投入300人力,临时更改排兵布阵,恐怕不仅达不到预计的效果,还会化利为害。”
提到战况,白玉承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
“司徒已经在前线接到了公子玉心的战书,估计这两天就会开战了。”
“那你呢?怎么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在我房里呆着,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吗?”姬怜美的五指慢慢扣紧白玉承的手,问道。
白玉承微笑着回应道:“没关系,泰山崩于前越应当面不改色。而且,如果你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输的........”
宋,竹林堂。
“公子玉心,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我帮你拉元帝下位,你就给我传国玉玺的。现在倒好,玉玺的影子不见,你还把姬怜美给搞丢了。”
揭案而起,咄咄逼人者正是吴越的守城将领魏昭。
“魏将军何必如此气急败坏,不过是不小心失手,让他们跑了罢了。”公子玉心坐在另一头,气定神闲地替自己的盟友倒上一杯茶。
“你当然不着急。你知不知道,太后已经下令让摄政王来查探我,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如果这个时候你还这么无动于衷,你就别想得到吴**队的支持。”
公子玉心冷笑一声:“魏昭,你可知道你现在是跟谁在说话?我是大宋的王,但你只不过是个守城将军!
我知道,我之前失信于你一次,你已经不在信任我了。但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那我只能去跟你们太后告发你了........不过,你若愿意同我一起冒一次险,我们两人联手,将整个吴越拿下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你想想,就算太后放过你,你在皇宫还混的下去吗?就算你再给他们姒氏做一辈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大将军。但你若是赌这一把,莫说是做个异姓王,就连取代姒氏,都不在话下........”
魏昭被公子玉心说得动摇了,他深思熟虑一番过后,点点头,说:“好,我姑且再相信你一次。”
“魏将军果然聪明过人,知道要以大局为重。天色不早,恕寡人不远送了.......”公子玉心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在魏昭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公子玉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冷下来。
“哼,魏昭........”
第九十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时间还早,带你去校场看看。m.www.uu234.net”
白玉承觉得终日让姬怜美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免有些委屈她了,便提议着。
“校场,是练兵的地方吗?”
“去了就知道了。”
现在对白玉承等人而言,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校场,只不过是向地主租用一亩小小的晒谷场来训练罢了。
夜入微凉,外面干冷的寒风足矣把人的皮肤冻得撕裂,可那些将士们光着膀子,每个人都举着五袋米粮在扎马步,皮肤被风吹得通红,流下来的汗水在流到腿上的时候都快结冰了。但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坚毅,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这是在干什么呀?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不应该让他们多学几招剑法傍身吗?”姬怜美不解地问道。
白玉承笑笑,“剑法虽然华丽,虚幻莫测,凭技巧很容易取胜。但上战场最基本的便是力量和耐力,只有加强他们的身体强度,才能在战场上活的更久。”
司徒澈穿着沉重的黑铠,站在寒风里,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时间好像在这群人身上凝固了一般。
就这么看着他们不动也不说话地训练,姬怜美不禁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白玉承察觉到了过后,拉起她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少年拉着少女的手,凌以微步,脚踏屋檐,朝歌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这里没有姑苏那般的红砖绿瓦或者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一座座黑瓦白墙的低矮房屋让暖黄色的灯光一下子变得流光溢彩,充满了简单低调的沉稳之色。
白玉承挑了个较为平整的屋檐处,停下脚步。
“你之前不是吃了毒药,武功全失了吗?如今轻功怎还如此了得?你莫不是没吃下那药吧.......”
白玉承慢慢凑近她的脸,轻悄地说一句:“才发现吗?”
“我就知道,你那么狡猾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吃亏.......”
姬怜美依傍着白玉承,望着眼前宁静和谐的景色。
此时恰逢庙会,疏林薄雾中,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和扁舟,皆有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慢慢地向市集靠拢。小贩们推着小车,做糖人的做糖人,卖灯的卖灯,每个人都不一样,船上的船夫说着些风俗话,街头传来孩子欢快的笑声。毫无奢华之感,只留下朴素的真实。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做帝王吗?”白玉承看着这番朴实的画面,忽然问道。
“为什么啊?”
“因为,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守护的。我喜欢孩子们可爱的笑脸,喜欢这种简单朴实的生活。我希望这份美好,可以一直留在大宋,不要被纸醉金迷都表象所带走,希望善良的人都能得到幸福,就算留给世人天煞孤星,笑面公子的名号,也没关系.........”
白玉承,你一心想守护他们,却还是会被世人曲解,指指点点,一定很委屈吧.......
“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一起上战场。”姬怜美拍了拍胸脯,对白玉承
说。
“上战场?”
“是啊,之前,一直是你在保护我,我也想要帮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你放心吧,练功的事我一直没有懈怠,凭我现在的本事足矣自保,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白玉承沉默片刻,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姬怜美得到了认可,微笑着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斗鸡表演。
红绿两色的大公鸡高声鸣叫着扑向对方,咬住对方的翅膀厮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激烈。正当姬怜美兴致勃勃地想要拉白玉承一同观赏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白玉承?白玉承?”她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一番,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这个家伙,又死到哪里去了.......
脸颊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姬怜美回过身去,见白玉承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手上拿着两瓶小酒,另一瓶正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们后天就要上战场了,这样安乐的日子,,怕是不会再有了。趁着今夜还有机会对月当歌 开怀畅饮,陪我喝一杯可好?”少年微笑着,映衬着皎洁的月色显得格外诗意。
“那没问题,本姑娘可是号称千杯不醉。”姬怜美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酒瓶,仰天便喝了一大口。
姬怜美舔了舔嘴唇,心想:嗯?这酒的味道怎么有些奇怪?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白玉承微微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与她碰了碰杯,提醒道,“这坛葡萄酿虽然甘甜,但烈得很,你还是少喝些吧,免得伤了孩子。”
“烈?再烈的酒,也比不过咱们那儿的二锅头吧,本姑娘连那玩意儿都尚且能喝,更何况这种甜甜的果酒?不过你说地也有道理,行,那我就少喝一点呗。”姬怜美晃了晃酒瓶,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白玉承无奈地摇摇头,自顾自饮了一口酒。
酒瓶很浅,里面的酒也未喝尽,姬怜美的眼神却有些迷离起来。
头脑随着上身渐渐开始无规律地摇晃起来,姬怜美只好往白玉承身上靠了靠,单手扶住他的肩甲,尽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片刻之间,她的双颊已经绯红,宛若夕阳下的云霞一般,意识也逐渐有些不清晰了。
“奇怪,这个酒........怎么这么容易醉.........”姬怜美嘟嘟囔囔地打着酒嗝,戳了戳白玉承的脸蛋,痴笑着,“白玉承,你长得可真好看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这么觉得了........谢谢你啊,一直以来都这样护着我,现在,终于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姬怜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一蒙,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白玉承听到了细微的鼾声过后,别过脸去,修长的手抚上安然的睡颜,轻声道一句:“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
庙会的点点灯火映出的光线与天际的星光连成一片,在豆棚瓜架,林下水边,在篱前的丛草里,流萤飞起来了:三三两两,忽前忽后,时高时低。少女靠着少年酣眠着,全然不知
外界发生的事........
姑苏城。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公子玉心独自一人喝着小酒,看着台下的舞女纷纷献舞。虽然舞女的身段优美,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没意思,都是些俗套的东西,都下去吧。”公子玉心不耐烦地挥挥手。
自从他坐上了这个王位之后,就时常感觉到头痛欲裂,需要找些新奇的东西,或者让女人来给他发泄,他这头痛才能缓解一些。最为畅快的一种方式,就是杀人。
可如今,宫内宫外新鲜的东西他都看了个遍,看着不顺眼的人也全都杀光了,他现在可谓是无聊至极,终日无心与政事。
“陛下,您怎么了?又头疼了吗?”侍候在一旁的太监见公子玉心的神色不太对劲儿,便上前替公子玉心捶背揉肩。
“小祥子,这宫里的舞女也太无趣了,就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了吗,”公子玉心蹙了蹙眉。
“这个........奴倒是知道一个妓子,是万花楼出了名的头牌,传言啊,她一舞可化血雨腥风,刘国的老郡主几次三番来大宋寻她,却都是空手而归。陛下可有兴趣,见她一见?”
“哦?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宣吧。”
随着一阵琴瑟和鸣,粉色衣裙的女子手持羽扇,盈盈微步,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一股花香萦绕大殿,沁人心脾。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
公子玉心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一舞作罢,他忍不住鼓掌。
“好,这样的舞蹈,的确能称得一声血雨腥风。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民女容楚楚。”少女谦谦有礼地一欠身。
“楚楚?好名字。今夜,你就在吾的榻下歇了吧。”公子玉心丢给容楚楚一块牌子,命她去他的寝殿侯着。
待美人退下过后,公子玉心吩咐身旁的太监:“你去盯着容楚楚,无论她有什么样的异动,都不要阻止,直接报告给吾便是。”
“陛下是在怀疑楚楚姑娘?可万花楼的老鸨说,容楚楚是在三年前入了万花楼的,除了从未接待过客人,并没有其他什么疑点啊。”
“你觉得一个从未服侍过男子的姑娘,听到吾让她歇在榻下,会如此从容淡定吗?而且,她的名字虽然变了,但这世上姓容的人少之又少,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容楚楚.......您是说,城北容家?”
“不错,司徒老将军曾想让司徒澈与容家小姐联姻,强强联合。只不过后来容家没落,容小姐也不见踪影。容楚楚这个时候进宫来,再加上这层关系,想让人不怀疑她都难.......”公子玉心抿了一口清茶。
“就让我看看你究竟又有什么手段吧,白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