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各怀鬼胎
第二天天明时分，他就已经站在了穆宫隐家的别墅前。m.www.uu234.net雨已经停了——不，或许在这片地方根本就没下雨。鬼攸这么想，而下雪的天气在人类世界中更是少见。他们的兵营地势荒凉，所以才会遇上这种极端的天气。而人类一直生活在安乐之中，根本不知道现在正有一批人正打算趁他们睡着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家，就跟当年自己在新兵训练营中遇到的情形一样。他们亚魔生活的地方，甚至就连老天也不愿意多瞅两眼，将最恶劣、最糟糕的天气现象安排到了他们那里，却格外眷顾人类，总是给他们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在他敲门后，迎接他的是穆宫隐的管家贾科允。之前鬼攸与这位管家也见过几面，所以在对方见到他之后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神色，只是简单地说道：“穆宫大人现在还在休息，您过会儿再来吧。”就在鬼攸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屋内全传来了穆宫隐沙哑的声音：“老贾，让他进来吧。事情我基本上都已经从牙狐那里听说了。”这家伙，居然快我一步。鬼攸一边想道，一边被贾科允引进屋，换了鞋子后他发现穆宫隐大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吧，”穆宫大人简短地说，于是鬼攸也坐在了沙发上。他清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大人，想必您已经从牙狐那里听说了。寒鸦等人发动了叛变。”
“我知道。”穆宫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鬼攸的语气愈发沉重起来：“这是我的失职，没有及时发现他们的反叛之心。到目前为止的情况是这样的：断掌部落中有寒鸦、石人、幽狼、安震、羽狼、龙隐、刺鹿、闇麟已经明确反叛，其中羽狼已经在昨天的战斗中被霜雪部落的首领牙狐所杀，而龙隐则被他们自己人干掉了，原因是龙隐想要向我们投降。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还不知道我身边到底有多少人还隐藏着反叛之心，因此我根本不可能召集他们来统一行动，现在只能前来征求您的意见。而且根据我被他们抓住时看到的人来判断，寒鸦他们可能已经拉拢了一部分平民亚魔，我在心泽村中亲眼确认了这一点。”
穆宫隐没有答话，向管家招了招手，让他泡了两杯茶。当贾科允将茶杯端上来后，穆宫隐默默地啜了一口，鬼攸则连杯子碰都没碰。穆宫隐皱眉时，额上的沟纹深如峡谷。“无法察觉到部下的想法，是很严重的失职啊。”终于他开口说道，“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了，说这个也没用。根据牙狐的反馈，闇麟还在你的部队中，并没有前往心泽村加入寒鸦的叛军队伍，对吗？”
“对，”鬼攸点头承认了，“但叛军已经亲口告诉我，闇麟也加入了他们，只不过现在他还没有什么动作罢了。”
“盯紧他，同时不要让他放心自己已经暴露了。”穆宫隐发出指令，“另外，你觉得叛军已知的人员中，威胁最大的人是谁？”他这么问，鬼攸迅速将那些人的名单在自己的脑中过了一遍：寒鸦确实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他可以当首领，但干不了大事；石人太过耿直，而现在对于他是否忠心这一点，鬼攸也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刺鹿性情太过滑头，生性浮躁做事却总是缺斤少两，也无法构成严重的威胁；还有幽狼，不过鬼攸对这个人的了解不深，初步估计应该只是跟随在寒鸦身边的一个小弟而已，并且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跟着寒鸦了，毕竟当初闯进守护者家中去警告银夏的也是这两人。而安震……“是安震，大人，”他下了结论，“这个人的心机最深。相比其他的人，他可以更好地出谋划策。”
“那就从他身上开始突破。”穆宫隐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鬼攸知道他身患痛风，而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人能撑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不容易了，鬼攸由衷地感叹。他想到昨天安震在牙狐到来之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摇了摇头：“不，大人，我觉得虽然安震能构成威胁，但他在寒鸦的手下已经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他亲口告诉我，他觉得寒鸦不适合当领袖。”鬼攸说道，“可能是他无意识中说出来的话，又或者他觉得这话无关紧要。但他不了解寒鸦，而我了解。寒鸦是那种绝对无法接受别人与自己有不同意见的人，一旦听到安震认为自己不适合当领袖之后，立刻就会和安震翻脸。昨天在场的人这么多，我不相信这些话不会传到寒鸦耳中。而一旦安震在寒鸦的心里失去了地位，他可能就会被晾到一边，在寒鸦的集团中将不再有地位，甚至寒鸦一怒之下会把他当作叛徒处理掉……他可能会对我们造成巨大的打击，但是他对寒鸦来说也是一个严重的威胁，我觉得寒鸦不会让他活太久的。”
“是吗，说的有道理。”穆宫隐点头赞同他的看法。然而鬼攸觉得他只是随便附和了一下而已，因为穆宫大人看上去真的非常虚弱。他的病情可能又加重了，鬼攸猜测。穆宫大人轻轻咳嗽了几声：“鬼攸，我会想办法处理的。光凭亚魔可能不够，我会让我们组织中的人也参与到这件事中去。毕竟亚魔是我们计划中的一大重要战力。”
“谢谢了，我就是这个意思。”鬼攸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穆宫隐苍白地笑笑：“话说回来，你今天还真是严肃呢，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可能是因为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吧。”鬼攸说道，将空的茶杯放下，“我先告辞了。”穆宫隐点头默许，鬼攸无力地笑笑，哼着一首爱情小调，走出了他家的别墅，打算回到自己的兵营中。这天的道路路途漫长，令人精疲力竭。今晚他打算喝个酩酊大醉。当他回到断掌部落时，时间已是黄昏，空气中满是细细的飘雪，仿佛有了生命。
***
这天他们回到学校中听取试卷分析。三位主科老师合理地安排了时间，用总共三小时的内容给他们讲评了这一次期末考试的情况。“这次数学考试呢，大家总体考得都还不错。”第一个是李老师的数学考卷分析，他站在讲台上这么总结道，“我们班里只有一个不合格的。”话音未落，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席英睿。像是在炫耀般，席英睿举起了自己的考卷，上面用红笔写着一个醒目的数字“60”。不过李老师立刻就打消了他的积极性：“你别太得意，考这分数跟不及格差不多。”
“那有什么，反正我及格了。”席英睿撇撇嘴道，又变回了他一开始那样不求上进的那副表情，和考试前上课拼命记笔记的那个席英睿判若两人。不过他在考试前都已经这么用功了，却还是只考了六十分，韵美觉得那可能就是他的极限了吧——看来席英睿真的不是读书的料。同时她又开始猜测起来，如果席英睿及格了，那班上不及格的那个人会是谁呢？会是柳常吗？她的数学成绩一直是最差的。她看向了柳常那边的座位，对方此刻正低头盯着自己的卷子，却没有流露出太多失望的表情——就算是不及格，应该也在她的意料当中。听说整个学年下来，她的数学就没及格过几次。
“考虑到这个学生的面子呢，我就不在这里说是谁了。”李老师拒绝告诉他们究竟是谁不及格，然后让他们把试卷翻到最后一页：“我们先讲最后一大题。其实这是一道十年前的考题，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他这么诗意的说法让全班的人都笑了起来。李老师拍拍手让大家安静：“可正因为这道题的年代太过久远，所以我们都没猜到他会这么出题目。其实这道题的类型和我们做过的前年的那张综合卷很像，可是我们班有几个人做对了？举起手来。”结果，全班只有徐雯茜一个人的手臂孤零零地鹤立鸡群。徐雯茜看见大家这么尴尬，于是很快又把她那条纤细白皙的手臂给缩了回去。李老师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班现在的状况。一说就会，一做就错。我相信你们都知道这道题要考的点是哪些，可你们依然做错了。这道题已经是十年前的老题目了，和现在的题目不一样，它没这么多套路，可对于这次花了很大心思对付各种难题的我们来说，它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给我们弄了这样的一道题目出来，都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接着李老师就开始分析起了这道题目的各个得分点以及解题思路。韵美看了看自己的卷子，其实她是知道这道题该如何做的，然而她却偏偏扣在了格式分上，而且她跳过了很多步骤，没想到那些题目也是有分的。正因为她忽略了这点，所以才没有比过徐雯茜，让自己的最后一题丢了很多分数。不过她这次在年级里的排名也是前三，第一是徐雯茜，第三就是她，而第二好像是隔壁一班的一个男生……她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弥霖”，不过她记不清了。
“这道题这样一想就简单多了，”李老师继续说道，“我看了一下我们班的卷子，基本上大家都是有那个思路的，但是因为缺步骤所以才被扣分——或者说你们脑子里知道就是这个意思，可是你们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因此才跳过了那个步骤，导致你们被扣分。一般考试扣分分为两种：一种是步骤太少这扣一点那扣一点，这叫凌迟；另一种是一上来题就看错了，第一步就牺牲了，这叫腰斩。自己看看自己属于哪种。”对，我是凌迟，然而凌迟比腰斩更加残酷。韵美像是看报纸一样看着自己的卷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试卷分析
“接下来我们来看看前面的概念题啊。www.uu234.net”李老师将卷子翻回到了正面。然后全班响起一片整齐的翻卷子的声音。“和历届考试一样，这次考试的难题也集中在填空题最后两道和选择题的最后一道。我们先来看选择题，相信这会儿你们已经对过答案了吧，知道选什么吗？”
“选c——”大家齐声回答道。李老师点点头：“有谁能说说，为什么要选c吗？既然你们已经对了答案，相信那些对的同学已经把理由告诉你们了吧？”可真实情况是对的同学并没有将理由告诉其他人，只是给他们看了一个答案而已。韵美看见周欣媛去问了徐雯茜这道题目，而她显然只是想要去问一个答案，并不想知道背后的理由是什么。而郭玉婷来问自己的时候，她也只是把自己的卷子借给她了，并没有向她解释选c选项的理由。
“因为物以c为贵嘛！”席英睿大声说道，李老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好冷的笑话。李老师没让席英睿再贫下去，因为他知道这家伙一旦开起玩笑来就没完没了，于是他在席英睿再次开口说话之前分析起了这道选择题：“不等式x-1<（x-1）2<3x+7的整数解的个数正好四个，由（x-1）2=x2-2x+1，原不等式等于（x-2）·（x-1）＞0，并且（x+1）·（x-6）＜0，分别解得x<1或x>2，-1
“李老师，我觉得遇到不懂的题目还是选c比较靠谱。”席英睿总结道。李老师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全班的同学又大笑起来。其实韵美研究过历届考试的选择题答案分布比例，总是集中在c选项还是有原因的。她得出的结果是：a最少，bcd基本一样。具体的比例她记不清了，不过如果不会做就空着，最后数一下，让答案趋近于这个比例，这样的话几率比较高。原因是作为期末考试要誊到学生手册上的分数，出题的人很多情况下不会把答案放在a上，这样看到的第一个选项就是答案了，无形中降低了难度。其实b和c都是接近黄金分割点的选项，选起来看着顺眼。因为阅读顺序由左向右，四个选项如果横着排列，人们更偏向于后看到的选项，所以选c；阅读的顺序又是由上到下的，所以四个选项竖着排列，人也更向与后看到的选项，所以选c。这是韵美经过数次考试之后得出的经验，她不知道席英睿是不是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他智商应该不可能这么高吧。
“咳咳，大家不要听席英睿瞎说，这是只有到了真的选不出来的时候才能用的蠢办法。”李老师说，然后用黑板擦擦光了写满黑板的分析，接着开始讲起了那两道很有难度的填空题。不过因为是填空题所以没有过程，也不存在扣过程分这一说，所以韵美这两道填空题的四分都拿到了。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所以韵美没仔细听讲，反而看向了身前的虹翼。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背影。而即便是此刻，他的背影也看起来是那么孤单落寞。听说上次在游乐场独自一人离开后，他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韵美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依然那样深刻在心。那天他站到了李浩文的面前，质问他是不是喜欢宁早倩。虽然在得到答案之后虹翼没有再说什么，可从那一刻起韵美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她能从虹翼的身上感受到，他那种对宁早倩深沉又激昂的爱意，如果是她自己的话肯定无法做到这一点，而虹翼恐怕也永远不会将这份爱意投放到自己的身上。我果然还是比不上宁早倩吧……她苦笑着想，在虹翼的心中，宁早倩真的是占了很重要的分量，而她什么都算不上。她无比痛心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想着想着，思绪飘拂，她看向了坐在自己左前方的宁早倩，她正认真地听着李老师讲题，一脸严肃，还时不时地做着笔记，无论是李浩文还是虹翼，看来此刻都没有在她的心中。宁早倩究竟喜欢谁呢？韵美觉得她是喜欢虹翼的，可是那天虹翼除了问了李浩文那个问题之外，再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什么。反倒是李浩文承认了自己对宁早倩的感情，这样的话宁早倩会不会变心呢？韵美觉得她不是那样水性杨花的人，她到现在为止应该还喜欢着虹翼。可是韵美能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来，虹翼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失望了。
她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李老师的试卷分析就结束了，接下来是他们英语老师来讲题。在三个老师中英语老师的上课风格是最死板的，甚至毫无趣味可言。在她的课上，有一半的学生都在开着小差，就连现在也不例外。大家都不关心这道题是怎么做的，或他们是怎么错的。首先英语题目一题的分值也不高，加上英语老师这样平铺直叙毫无感情地讲题方式，自然不会有人在认真听讲。韵美也没有仔细去听，她这次英语考了年级第二，年级第一正是虹翼，而年级第三还是隔壁班的那个弥霖。韵美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弥霖。而年级前两名都在初一（2）班，他们的英语老师对于这点感到非常高兴，在讲卷子之前花了很多时间特别表扬她和虹翼两个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和虹翼排在了一起，韵美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同时她也不知道现在虹翼和宁早倩是怎么想的。宁早倩的英语成绩一直都不算好，只能说是中上游，而她在年级排名的总分也只能保持在前二十，运气不好的话甚至会调到年纪前三十。明明比她优秀的人这么多，韵美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前去美国当交换生的资格的。可能她家人走了关系吧，她想。因为她曾经亲耳听到宁早倩说她的妈妈很希望她能成为交换生，为学校增光。
“我们来看看这道题，这道选择题涉及到了定语从句的知识点。”英语老师用她那干巴巴的语调说道，“而这句话又是一道非限制性定语从句，‘the boys，who are playing football，are from class one.’这么写是错的，因为在非限定性定语从句中不能用从句做主语，还记得吧？所以这道题这里是个陷阱，不能选b，只能选c。”又来了，又是c。韵美就知道是这样，不过这道题她是真的理解并且选了c，不是像席英睿那样抱着各种歪理才瞎蒙了一个。
英语老师的试卷分析韵美基本上全程梦游，昏昏沉沉地飘过，接着他们休息了十分钟，便迎来了银夏的语文试卷分析。看见银老师那张脸后，韵美立刻就想到了他之前给自己发的微信，让她不要再干涉造乌船的事情了。于是她的心头立刻涌过一阵不满，但那之后她也没有再去找过银夏，所以她自己也没什么话语权。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真相……她想知道她曾经效命过的组织，究竟干出了怎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银老师抱着他们的卷子走进了教室，让语文课代表虹翼把试卷发下去，然后自己报着分数让他们来领答题卡。这就是银老师不好的地方了，韵美想，其他两个老师从来不报分数的，而银夏每次考试都会报分数，总是弄得他们心惊肉跳，而在知道了别人的分数后他们也会开始在潜意识中互相攀比，这就是报分数不好的地方。不过韵美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果然这次语文考试她没有考得太差，而第一自然是虹翼。
“我先说一下，这次大家总体考得都还不错。”银夏说出了和李老师一样的台词，“我们班的平均分超过了隔壁三班的，让我可以在杨老师那里炫耀好一阵子了呢。”说着他笑了起来，同学们发出一片嘘声。据说这次他们班里没有一个不及格的，大家都及格了，这情况在三门主科中是最好的，然而他们的总分却是三门课中最低的。可能是因为每次语文期末考试老师都批得比较宽松的缘故，所以他们都能及格吧。韵美拿了七十九分，其实按照她考完试后估的分数，她应该只能拿到六十多分。她一直对自己的语文没什么信心，因为语文和其他几门课都不一样，如银夏所说，批考卷的老师代入的主观因素很多，所以完全拿捏不准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但正式考试的时候都会放宽，所以大家也都拿到了一个好分数，批考卷的老师在他们的作文上面也没有太过苛刻。或许这是语文这门学科在期末考试上的唯一一处优势吧。
“这一次我们的阅读做的是全年级中最好的，”银夏评论道，“然而我们的古诗词鉴赏是全年级倒数第三。”其实全年级一共也只有六个班，或许银老师是想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错误，所以才用了“全年级倒数第三”这个说法，如果说是“全年级排名第四”说不定就不会产生他想要的效果了吧。“这一次诗歌鉴赏一共只有四道题，我们班甚至有人一分都没拿到。”银老师说，“确实要分数全拿到有些困难，但某些基础题是不应该错的呀！这次诗歌鉴赏我们有哪些人是把分数拿全了的？站起来我看看。”他要求表现的方式比李老师更直接——李老师只是让最后一大题做对的人把手举起来，而银夏则是直接让他们站起来，用这种更为直白的方式表扬他们。
几声稀稀拉拉的推开椅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出所料，韵美果然在做对的人群中看见了徐雯茜的身影，她跟虹翼一直是竞争对手，两人每次的语文分数都只相差几分；然而她发现虹翼却没有站起来，她知道这方面一直都是虹翼的弱项，银老师也曾经专门针对这一点在课堂上提醒过他。刘伟伯也站了起来，让韵美稍稍有点吃惊。不过看他一直在课堂上这么积极发问的表现，或许真的听进了比他们更多的知识也说不定呢。前排还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是韵美怎么也没想到的。
是席英睿。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决裂与理解
席英睿也从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m.www.uu234.net大家看见他的身影后都发出了惊呼，可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看了他们几眼：“怎么了，不信啊？”韵美强烈怀疑他是瞎猜的，因为自己也做错了一道题。不过他有那个运气全部猜对，也是很不容易了。
“哟，席英睿也全对了嘛，很好，继续保持啊！”银夏笑着说，然后招招手让他们坐下。“这就说明只要好好学，都是有成效的。”说着，银老师还不忘给他们鸡汤一把。然后，他就开始讲起了这次的题目。说到作文的时候，银夏着重表扬了虹翼，让全班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虹翼的身上。韵美望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有在写小说，可他写的小说从来没有给他们看过。韵美痴痴地看着他，发现自己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脸一红，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想法，同时知道她的这份感情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那天在游乐场她就应该已经很清楚了，虹翼的眼中从来没有过自己，他一直注视着宁早倩，却不敢开口。
她想着想着，想着想着，试卷分析就结束了。银夏的速度比其他两个老师都要快，在他讲完试卷后离放学时间还有半个消失，于是他让他们留在教室里自己聊天看书，等时间到了他去叫李老师。韵美看着坐在讲台旁边的银老师，此刻他已经从自己的黑色公文包掏出了一包压缩饼干，默默地啃了起来打发时间。韵美觉得这是个机会，正好跟银夏好好说说关于造乌船的事情，以及对于这件事她是怎么看的——她还是想要参与进去。于是，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朝银夏走去。基本此刻学生们都在打闹聊天，没人注意到她的举动。银夏正好将那包饼干吃完，喝了几口花茶，看见她朝自己走来，略有点呆愣地问道：“这饼干味道不错，要淘宝链接吗？”
“压缩饼干而已……还是不用了吧。”韵美干笑道，“银老师，我是想来跟你说一下关于造乌船的那件事……”银夏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到讲台上，然后严肃地望着她说道：“韵美，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再牵扯进来了比较好。”
“可是银老师！银老师……我想要知道真相。”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比较好。银夏愣住了，张了张嘴，可什么都没能说成。韵美突然失去了一切勇气，她苦笑着点了点头：“那就算了吧……如果你觉得我还是不要牵扯进来比较好的话，我就不会再关心这件事情了。”说完，她扭头走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这么胆小，居然连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银老师都不敢。难道，我在向虹翼靠拢……？她突然发现了这一点。虹翼也是这么胆怯，不敢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告诉宁早倩，最终只能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在心里，一个人默默地将这想法吞吐着，独自一人消化，让它腐烂在胃中。
她真变得越来越像虹翼。她不无悲伤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看得出，那天虹翼原本是想要向宁早倩表白的。他想要在李浩文的面前宣示主权，可是最终他也没能得到这个勇气，将想说的话语憋回到了肚子里，选择了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她又何尝不是和虹翼是一类人呢？她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探明真相，可是来到银夏的面前，却又无法开口告诉他，自己想要继续探索下去。就连在虹翼的事情上，她也是这么畏畏缩缩，不敢再向前一步。
不行，我不能像虹翼一样，否则这样就真的什么也无法改变了。她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放学铃打响了。李老师走进了班级，最后提醒了一句：“别忘了明天也要来学校，还有一个毕业典礼。如果明天就要出去旅游的话事先跟我打招呼。”他这么嘱咐道，随后便让他们自己回家了。伴随着旋律是《回家》的放学铃，韵美在路上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她和宁早倩回家的路是顺道，所以今天她们又一起回家了。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宁早倩，她们一路上欢声笑语，仿佛根本不在意虹翼的事情。她不知道宁早倩知不知道自己也喜欢虹翼。肯定已经知道了吧，毕竟自己在期末考试结束后的活动那天对虹翼都已经表现得那么主动了，而她所做的一切在一旁的宁早倩也都能看到。可就算知道了她此刻也肯定伪装得很好，还当自己是朋友，想到这里就让韵美愧疚不已。
“宁早倩啊……”她突然低声唤了一句。宁早倩奇怪地看着她：“怎么啦？”
“……不，没什么。”她摇了摇头。你在干什么？快告诉她啊！她深刻感觉到自己也被虹翼的拖延症给影响了。她想要告诉宁早倩，自己也喜欢虹翼，因为她不能再这样愧疚下去了，说出来的话还能让她好受一点。就算宁早倩在知道这点之后会和她绝交也无妨，总比现在她一直不向她坦白要好。如果宁早倩已经知道自己喜欢虹翼，而她却一直没有告诉她的话，恐怕只会让宁早倩觉得自己是个不诚实的人吧，甚至还会让她看低自己，觉得她是个挑拨别人感情的小人。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韵美无法忍受，因而她必须将这件事说出口。
可是，她无法开口。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才能告诉宁早倩这件事，结果她还是无法向宁早倩开口吗？或许她自己也在害怕着，害怕宁早倩在知道了这点之后会不跟她做朋友。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珍贵友情啊！她真的不想就这样丢掉……可如果自己就这么一直不告诉她的话，总有一天她将无法忍受下去，也还是会撕破伪装跟她翻脸的吧。就算宁早倩的脾气再怎么好这样的事也终究会发生的。没错，我必须告诉她。可看现在这样的情况，估计她也无法开口了。她必须给自己一个理由，强迫自己一定要告诉她。
“那个……早倩啊，”这么想着，于是她就这么开口了，“过会儿我可能要在微信上跟你说一件事……”当面她实在是无法说出来，只能借助微信这个媒介。宁早倩迷惑地看着她：“有什么事现在不能说吗？我回家了我妈妈可能在，我不能上微信。”
“这样啊……那就算了。”不，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她又说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先发给你，然后等你能用微信了再去看看好吗？”她觉得这样说就能让宁早倩看到自己的真心话了，同时她也向宁早倩说出了这样的承诺，她再不发送过去就不行了吧。只有这样，才能逼她自己向宁早倩诉说。对方点了点头：“那好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其实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也重要……”韵美含糊地回答道，“总之到时候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宁早倩很疑惑，不过没说什么。韵美开始另外一个话题，成功地将话题转移了。她们就这样一路走着聊天，最终宁早倩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韵美向她挥了挥手道别，看着宁早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之后，韵美也踏上了前往自己家的路途。
回到家后，她将书包丢到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威信，心脏狂跳。终于要告诉她了……她这么想着，点开了和宁早倩的通话界面。她对虹翼的感情是真实的，而她也不想破坏虹翼和宁早倩之间的感情，可她也不愿放弃，因此她必须让宁早倩知道她和虹翼之间存在着自己这个隐患。“我发现我也喜欢上虹翼了怎么办？我们还是朋友吗？”她这么发送道，整个流程一气呵成。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她轻松了许多，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坦然地面对宁早倩了。然而她却不知道，宁早倩在得知自己的这份感情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现在应该还没能打开手机吧……韵美猜测着，更害怕宁早倩看到了这则消息。最终她都不敢去看宁早倩有没有给她发来回复，就这样关掉了微信。
***
“早倩啊，我给你报了一个课外的英语辅导班，知道了吗？”在她刚刚回到家之后，她的妈妈就从房门中探出了脑袋，这么对她说道。早倩沮丧地将书包放到了椅子上：“又报了一个啊？之前不是已经报过一个了吗？”
“这次是针对你口语的。”妈妈说着，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学校安排他们在双休日返校听取试卷报告，所以今天爸妈都在家休息。“你都要去美国了，不针对口语进行一些强化训练怎么行？”妈妈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其实早倩觉得自己的口语还是可以的，她只是在考试的时候会犯各种语法上的小错误，可是真的面对面交谈的时候他们说话的语速那么快，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她说话是否有没有错误，就要立刻接下一句。早倩在英语老师面前当面给她背书的时候，也出过不少的语法错误，可英语老师都没有听出来，不就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吗？而且早倩觉得那些外国人可能也没法保证自己说话的时候一点错误也不犯。不过她是不敢这么跟妈妈说的，于是只能选择叹了口气，然后带着书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喂，早倩，跟你说话呢，知道了吗？要好好学英文啊！”妈妈在她房门旁大喊着，早倩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脑袋回道：“我知道了啦！”然后她关上了房门，想到之前韵美说过要在微信里发一句话给她，便打算打开手机，可是妈妈还在身边，她不敢这么做。想到之前自己偷偷看手机被妈妈发现，和母亲产生了那样的争执之后，她就再也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第二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悄悄破裂的感情
她发着呆，看着窗外，心中思绪万千。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这学期即将随着明天的毕业典礼告终而结束，下学期是她和自己的这群朋友们相处的最后半年了。而在这半年中，她也必须处理完许多事情，解决完许多没能解决的问题，否则就这样分开了，她实在舍不得。尤其是虹翼……在这最后的半年里，她一定要向他表白。上次在游乐园发生的事情，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喜欢着虹翼的。她被迫跟着李浩文离开，看见虹翼跟韵美走在了一起，心中醋坛子一下子翻了；跟李浩文在一起玩的时候，她一直默默地期待虹翼能够找到自己，把她从李浩文的身边带走；而在四点多的时候在门口，她终于看见了虹翼，心中别提有多激动了。这些都是她喜欢虹翼的表现啊！
然而，虹翼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失望。他没能拒绝韵美，在自己向他投出了那样的眼神后他还是跟着韵美离开了她的身边。在中央游乐园活动的过程中，虹翼也没来找自己，或者说他没能找到自己，让自己不得不一直待在李浩文的身边。而在最后门口遇到的时候，她以为虹翼终于能把自己从李浩文身边离开了，可是他却只是走到了李浩文的面前，问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宁早倩彻底弄不懂了，虹翼这究竟是什么样子？在李浩文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却没能再说什么，径自离开了他们的身边。早倩愤怒又绝望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够留下来，希望他能够挽留自己，然而虹翼却什么都没说。他向李浩文问的那个问题，或许并不是席英睿等人一直在嚷嚷的“宣示主权”，而是在告诉他，自己已经放弃了她，把她让给了李浩文。如果虹翼真的放弃了自己的话，早倩简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不会的，虹翼不会抛弃自己的，虹翼不是那样的人！她拼命地对自己这么说，可虹翼是什么样的人，她了解吗？恐怕他们都不了解虹翼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因为虹翼永远都是沉默寡言，将自己真正的感情隐藏在了心中，从来不流露出任何情感。
也许她不主动向虹翼表白的话，他就永远也不会对自己的这份感情给出一个回应吧。所以早倩才会这么焦急，这样迫切地想要告诉虹翼，自己也喜欢他啊！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去美国的时间越来越逼近，她就越来越害怕最终自己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地就这样离开了他的身边，这样的结局她真的无法接受。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仍然没有那个打算向他打开心扉。和虹翼一样，她也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可是她一直默默地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以行动表现出来了，虹翼能够体会得到吗？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对他这份如此真挚热烈的感情吗？
这时，妈妈又推开了她的房门。“早倩，明天你就先去老师那里报到一下，吴老师想看看你的情况。”她说道。早倩庆幸刚才自己按捺住了想要打开手机的**，否则现在又会被妈妈捉个现行。想着这件事，半晌后她才意识到妈妈在说些什么，立刻点了点头：“嗯……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她那里给她看看。”
“咦，早倩，这是什么？”妈妈说着走进了她的房间，向窗台走去。早倩看见妈妈的视线落到了自己在活动当天买的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上。回到家后她就把这块小面包放到了窗台上，平时没事的时候也能看着它发会儿呆。“妈妈，我都放在这里好多天了，别告诉我你现在才注意到。”她无奈地说，妈妈无所谓地笑了笑：“哎呀，我不是最近没来打扫过你房间嘛，你又不让我们随便乱进你的房间……不过这东西从哪里来的，还蛮可爱的嘛！”
“哦，是我去游乐场那天买的。”早倩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妈妈又要开始问长问短了。果不其然，妈妈眉头一皱，立刻问道：“买的？你自己买的吗？花了多少钱？”
“呃……也不多，就两块。”其实也要二十几块了，但早倩知道如果自己如实说来妈妈肯定会心疼死，就好像那是自己的钱一样，同时开始责怪她花钱大手大脚，随后又是噼里啪啦猛地一顿批评。其实这块小海绵在那家店里已经算便宜的了，别的都要卖到五十几块多，早倩怀疑那家店里就算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餐巾纸也要五块钱。不过她要是这么说出来，妈妈肯定会气疯吧。为了照顾妈妈的感受，她才编了这么一个善意的谎言。
“早倩，你还挺有眼光的嘛。”妈妈边夸赞着，边拿起了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做工倒是不错。”她评论道。
“嗯哼，那当然。”早倩说。妈妈将吉祥物放下，向房间门走去：“ok，那你自己先玩一会儿吧，过会儿吃中饭了。”说罢她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又只剩下早倩一个人，她望着那块小海绵，又想到了当时在礼品商店中，虹翼和韵美一起笑着朝他们走来的情景。她心里别提有多嫉妒了，可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她又不方便表现出来。她这么想着，从窗台上拿下了自己买的那个小吉祥物，开始使劲地揉捏起它来。在买到它之后，她就在同时多出了这样一种习惯：只要自己心里不顺，或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揉捏这个吉祥物，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怨气消弭于无形。而无论她怎么揉怎么捏，这块海绵上的笑脸都会恢复如初。看到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早倩就会觉得心情变得舒畅无比，那些烦恼的事情一下子被抛到了脑后。
那天晚上入睡的时候，她总算感觉心情好了一点。就这样，她想着虹翼的事情，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来到了学校中，因为起得有些晚，所以当她踏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果然不出她所料，男生和女生又各自分成了几堆，一如既往地在那里讨论着各种无关痛痒的琐事。她在人群中寻找虹翼的身影，发现他就坐在后排他自己的座位上，席英睿和段秀涵就在他的身边，在讨论关于昨天试卷分析的事情。
“英睿，你知道吗，昨天银老师让诗歌鉴赏全对的人站起来，看到你站起来的时候我都吓坏了！还以为我产生幻觉了呢！”段秀涵夸张地说，“英睿，你这此怎么这么厉害啊！我知道其他三道题目还算可以，可是最后那道题实在是太搞了吧，有两个选项看起来都是正确答案，我们都觉得a更像一点，为什么只有你偏偏选了c啊？”早倩心想，他该不会又要搬出他那套“物以c为贵”的理论了吧？但席英睿摆了摆手：“其实做这种题目是有技巧的。”
“哦？从何说来？”虹翼文绉绉地问，一脸不服气。
“本来我选的也是a，可是那天监考老师正好路过我的身边。”席英睿说道，“他是教初二的语文老师，听张铭狄说他有在学生考试的时候悄悄在后面看他们做题的习惯——其实银老师也有这种习惯的啦，那天他正好逛到我的身后，那时候其实我已经将诗歌鉴赏做完了，正在读那篇月度分析。这个时候他——”
“——英睿，”虹翼打断了他，“监考老师不会悄悄告诉你答案了吧？从实招来，你跟那初二的老师是什么关系？”
“别打岔，”席英睿往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他站在我的身后往我的答题卡上瞅了两眼。但是他在我后面站的时间比他站在别人身后的时间要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在我后面站了更长的时间，要么是我的答案出错了，要么是他彻底拜倒在了我答题的奇思妙想之下。”
“我觉得你答题都挺有水平的。”段秀涵笑着说，“各种稀奇古怪的话都有，像什么‘作者这样写是要体现他喜欢吃包子’啦之类的……别人脸上都是一个大写的服，你没看出来吗？”席英睿立刻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爆栗：“你也是，都说了别打岔！我觉得我的水平还没到他能细细欣赏的地步，”他继续说道，“所以只可能是我有题目做错了。可是他站在我身后的距离，还不足以看清楚我解答题上写的文字，你知道的，我写的字又不算特别大。所以他站在那个距离，能够一目了然的只有答题卡上涂的黑色方块，那个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的。所以那时候我就判断，我肯定是诗歌鉴赏里的两道选择题出错了嘛！后来一看，果然是这样。”
“所以你就根据这点，觉得是拿到模棱两可的答案出了错，所以才改了过来？”虹翼问道，席英睿点了点头：“对啊，因为另外一道实在是太简单了，就连我这种人也能背得下来，根本不可能错嘛！所以只可能是这道出错了。本来我就不确定是不是这个答案，被他这么一看就果断改了过来！最后事实证明，我果然做对了。”
“诶，秀涵，你说这监考老师算不算间接帮这家伙作弊啊？”虹翼问身旁的段秀涵，段秀涵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嗯，有道理。而且英睿，你看我们班上有这么多人都做错了，他要是都看一遍的话，发现出错了，肯定也会在他们的背后停留更长的时间啊！当时你怎么能判断你那道题目是做错了而不是做对了呢？他可能是看见你是茫茫人海中唯一一个做对的，所以才停下来多看了你几眼呢！”席英睿被他这么一说，歪了歪脑袋：“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反正现在答案都已经出来了，我就是做对了嘛！”
“好好好，不跟你争了。”段秀涵举起手说道，“不过你真的是天赐恩宠啊，你是不是买了主角光环？还是说那个监考老师对你有意思？”他这么一说，席英睿立刻狠狠地打了他一下：“我去你妈要你多嘴！这种事情能随便乱开玩笑吗？”结果渐渐的，这样的一个玩笑就变成了一起暴力事件，早倩在旁边都看不下去。席英睿和段秀涵哄笑着打闹起来，而虹翼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倩的心立刻变得很凉很凉，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虹翼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说话，没有参与两人的打闹，更没有去阻止他们。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三者的暴露
她下定决心不再去看虹翼，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那堆朋友们，然后向她们走去。徐雯茜、张梓璐、潘清懿和郭玉婷正围在郭玉婷的位置上聚在一起聊天，雯茜抬起头来向她露出笑容，打了个招呼：“嘿，早倩你来了啊！”早倩也报以微笑：“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你还不知道吗？段秀涵喜欢张梓璐哦！”潘清懿悄声说道，仿佛在说着一个不可告人的惊天大秘密。身旁的张梓璐立刻脸红了，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潘清懿，让她不要在说下去。不过这点早倩真的不知道，她也很吃惊：“哇，这是真的吗？”
“席英睿亲口说的，他们是好兄弟，肯定错不了，段秀涵有什么事也会跟席英睿说，这种事席英睿也必要开玩笑对吧？否则段秀涵这会儿一定已经跟他玩命了。”潘清懿说道，张梓璐脸红得更加厉害了，使劲地捂住了潘清懿的嘴巴：“你不要再说了啦！”
“咦，梓璐，反应很可疑哦！”郭玉婷眯起眼睛，“以前没看你会这么激动嘛！”确实，这个班里以前也有人喜欢张梓璐，比如说刘光辉和严英姿，不过他们现在还喜不喜欢她早倩就不知道了。当时在知道这两个人喜欢自己后，张梓璐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可没什么在发现段秀涵喜欢她后张梓璐的反应会这么大呢？早倩突然想起了秋游那天晚上，自己在宿舍里问张梓璐的那个问题。张梓璐也明确承认自己在这班上有喜欢的人，不过当早倩再细问下去的时候，被张梓璐以“秘密”给搪塞掉了。哎呀，难不成她喜欢的人就是……？她想到了这个可能。张梓璐此时更显慌乱，赶紧在慌忙中转移了话题：“喂，昨天你们看抖音了吗……”
这时，宁早倩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也很严重的现象：她的目光投向远处，发现周欣媛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可不像平时的她，因为班里一旦有什么八卦，欣媛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来的，而今天她居然都没有参与自己这群好姐妹的聊天，也太可疑了吧！于是，她向张梓璐问道：“欣媛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哪里啊？”
“咦，你还不知道吗？这次数学期末考试唯一一个不及格的就是她，现在这会儿正坐在那里郁闷呢！”潘清懿说道。她是周欣媛的同桌，应该很容易就能看见欣媛的分数。雯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们先不说她的事情了，这会儿还是不要刺激她比较好。”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平时周欣媛的分数虽然也说不上怎么好，但起码也不是太差，一直都在六七十几分徘徊，这次不及格的居然是她，让早倩有点吃惊——居然连柳常都及格了，欣媛却没有及格？
“寒假的时候你们打算去哪里玩啊？”张梓璐已经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潘清懿立刻哀声连连：“我妈说要带我去外地，去她娘家过年，大半个寒假估计都得泡在外面了，只有开头一个星期才能待在这里。唉，真是的。为什么要过节啊，这么喜庆的吗？”
“这是传统嘛。”郭玉婷说，“不过大家都要过年，我们再想聚到一起就很困难了吧。”她这么说着，大家都叹了口气。张梓璐拍拍潘清懿：“没什么的，还有第一个星期呢！我们把整个寒假要玩的都放在第一个星期吧，这样就好了。”
“好啊好啊，我们先去哪里玩？”潘清懿立刻就来了兴致。张梓璐想了一会儿，然后答道：“要不就去南荆广场吧？到时候把欣媛也叫上。上次尹安彤和庞梓楠她们也在，我们没能怎么玩得开。”上次早倩在游乐园里等待虹翼，她想或许在知道了结局后，她跟着欧阳嘉凌去南荆广场说不定能度过一段更有意义的时间。这样的话也就看不到虹翼和韵美走在一起了……
“啊？又去南荆广场啊？”郭玉婷立刻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满，“光这学期我们就已经去了那里有四次了吧？还去，会不会腻掉啊？”
“那你说去哪里？要不去新开的电玩乐园吧，听说那里还可以玩手游。”张梓璐说。
“等一下，玩游戏的话我就不去了。”徐雯茜突然说道，“本来我就不喜欢打游戏，而且如果我妈知道我跟你们走是去打游戏的话她一定会发疯的……所以我还是不去了吧。而且寒假里面我妈也给我报了各种寒托班，明天就要去上课了，很难抽出空来。”听了她的话，张梓璐吐吐舌头：“唉，你妈可真是扫兴。”
“那个……其实我也……”早倩插了一句。张梓璐看向她：“你也要去补习班？”早倩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张梓璐白眼一翻：“早倩啊，我说你，真是用功的好学生，正在逐渐向徐雯茜靠拢啊。”她说出了这番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贬低的话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早倩心想，因为妈妈根本就没有询问过自己的意见。而且妈妈还用来要学习口语等理由，把自己往各种寒假补习班里塞，恨不得她能分身成两个宁早倩，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去学习。
“啊啊啊！算了算了，”张梓璐挥了挥手，抱怨道，“你们都有事情，我看还是不要去玩了吧。你们家长也真是的……”说着说着，她还不忘碎碎念一两句，潘清懿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别啊梓璐，早倩和雯茜不能去，我还是能去的啊！不要取消活动好不好，否则我这一整个寒假就都得跟在外公外婆那些老人身边了！”
“是啊是啊，张梓璐，我也能去的。”郭玉婷也说道。张梓璐思索着，然后点了点头：“那好吧，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吧。”
“好耶！”潘清懿欢呼起来，从后面搂住了张梓璐，“爱死你了！”
“早倩，”徐雯茜用胳膊碰了碰她，“我看这里是没我们的事了，我们先走吧。”她悄声说道，早倩看情况也是如此，便点了点头。雯茜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过早倩的位置就在郭玉婷旁边，所以她根本没有挪动半步就坐了下来。她看着身边的虹翼，此刻席英睿和段秀涵两人已经从他身边离开，他正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想心事发呆。韵美也来了，就坐在他的身后，早倩发现她也在发呆，她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李老师走进了教室，手中捧着一叠厚厚的本子，向早倩招了招手：“喂，宁早倩，过来帮我把这个发掉，一人一本，谢谢啊。”说着他又转身离开了。早倩不知道李老师为什么会找自己，为什么不找数学课代表或是班长虹翼呢？可能是因为她就要去美国了，所以李老师想锻炼一下自己吧。她这么猜测着，然后走上讲台将那叠本子拿了起来。她看见封面上写着“寒假生活指导手册”的标题，没有贴名字，看来是随便一人一本发的。于是她抱着那叠本子走下讲台，开始在每个座位上都放了一本。
路过周欣媛的座位时，欣媛扯了扯她的袖子：“喂，早倩，你上次跟虹翼怎么样了啊？”早倩奇怪，她不是在为自己的分数郁闷吗，怎么会来问这种事情？然而周欣媛问的这个问题，却让宁早倩感觉到了郁闷。她摇了摇头：“还能怎么样啊……也就那样了呗。”她含糊其辞，想要离开，却又觉得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朋友：“欣媛，那个，你不要太失望，一次发挥失常是正常的。”
“谁说我在失望了？”周欣媛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又不是在为了考试的事情而心烦。分数算什么，这种东西都随它去啦！”那你在郁闷什么呢？早倩很疑惑，但欣媛没有解答她的疑惑，接着追问道：“喂，早倩，跟我说说吧，你那天和虹翼究竟发生了什么？昨天就看你看他的脸色非常不好，你们两个之间一定是出事了。”
“出事了你还问。”早倩撇撇嘴。不过欣媛是唯一一个来问自己这个问题的，其他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都对这件事缄口不提。来自周欣媛的关心让宁早倩很感动，可是提起虹翼的事情就让她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团冬日的雾气从她的口中叹出。“那天韵美和李浩文也去了……可是虹翼跟着韵美走了，李浩文也把我给带走了。”她开始叙说那时发生的事情，将一天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周欣媛。听完她的叙述后，周欣媛立刻抱怨起来：“唉呀我日，你是说虹翼一整天就没跟你说上一句话，还给了李浩文表白的机会？”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早倩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欣媛挥挥手：“我说虹翼哪有这么坑队友的，还去给敌人送助攻？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才好……那么早倩，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还喜欢他吗？”早倩点了点头，欣媛又问：“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这个问题，却让宁早倩沉默了。是啊，虹翼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呢？还是一直以来，他都是被情势所逼，才做出了那些举动呢……？或许就和他无法拒绝韵美一样，他也只是在照顾我的看法，无法明确地拒绝我而已；就和她无法明确告诉李浩文自己不喜欢他一样。
“早倩，你要真喜欢他，就该跟他表白啊。”欣媛又说道，“不用去管他是怎么想的，如果开不了口的话就永远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这样不就一步也都迈不出去了吗？”宁早倩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周欣媛在说些什么。欣媛在旁边悄悄地叹了口气，早倩朝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然后继续向后座的同学发那本小册子。
当走到虹翼身边的时候，她愣住了。她和虹翼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她迅速地将册子递给了他，接着便前往下一个同学那里——然而坐在虹翼后面的是韵美。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辗转反侧
韵美用十分害怕的眼神望了她一眼，早倩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总不会觉得自己会因为她当时抢走了虹翼而吃了她吧？于是她用非常友好的态度将本子递给了她，并说道：“这是给你的。m.www.uu234.net”
“……谢谢。”韵美道谢了一句，早倩朝她笑笑，然后转身到了另一列继续发本子，有意没有再去看虹翼，可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当时在游乐场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呢？他待在韵美的身边，是不是也在想念着自己呢？一如她在李浩文的身边想着虹翼一样？她没法鼓起勇气去确认这一点，因为她害怕自己，害怕那个在被拒绝了之后的自己。恐怕此时此刻，她只想要继续维持这种暗恋的感觉，不会再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谁都不再向前踏出一步，就让这件事情慢慢过去，让这份感情一直存在于心中……像如此这般这种若离若离的感觉，对宁早倩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那天回到家后，宁早倩再次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学期已经结束了，她即将面对的是充满分离的愁绪的初一年级下半学期。回到家后妈妈已经将明天上课要用到的教材给她买了回来，“你先做起来看看，有什么不懂的明天直接去问老师。”她说道，“对了，你们老师还给我发了一套卷子测评，我已经打印出来了，你也做了看看，让老师先了解一下你的实力也是好的，你自己也该知道一下自己的弱点和不足在什么地方了，省得到时候去了美国，连别人说什么也听不懂。”早倩还想停下来喝口水休息一会儿呢，妈妈就连珠炮般地对她说了这么一大通话，让她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就又从书包总拿出笔袋，去自己的房间做英语题了。原本妈妈说过“女孩子学好理科很重要”，因此给她做各种课外奥数难题，甚至还牵扯到了物理题，到了初三后恐怕还会给她做数学题吧。可现在这种想法已经被妈妈抛之脑后，让她拼命地做起了英语题。看来妈妈真的把交换生这件事看得很重啊，一边做题，早倩一边这么想道。
和她预料的一样，今天晚上她又很晚才能睡着。当确认爸爸妈妈都睡下了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房门反锁，然后从抽屉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机的手机屏幕突然发出一阵亮光，起先让早倩觉得有些刺眼，不过她很快适应了。她已经好久没有上微信了，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和现实脱节。她点开微信，看见韵美如约给她发来了一条新消息。然而，消息的内容却让她的心跳空了一拍。
“我发现我也喜欢上虹翼了怎么办？我们还是朋友吗？”早倩在输入栏里输入了几个字，发送之后很快又撤回了，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叹了口气，放下了自己的手机，心中被无尽的落寞送笼罩。她将手机重新放回自己的抽屉中，趴到床上准备睡觉。果然，韵美是喜欢虹翼的……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在无意识中发现了这点，却一直都没有说破。这样的话，她还能和韵美做朋友吗？她问自己的这个问题，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她发现自己依旧这样深深地爱着虹翼，韵美发来的那条微信，让她再次深刻认识到了这点。这学期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么重要的半年她都无法说出口，那么恐怕以后都说不出来吧。可万一虹翼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万一虹翼喜欢上了韵美怎么办？万一虹翼不喜欢她了怎么办？万一虹翼要和她分手怎么办？不对，我们根本就没在一起过……
她心乱如麻，转辗反侧，无法入睡。然而，在她脑海中出现最多的却不是虹翼和韵美，而是得知她早恋后的妈妈。
***
天刚刚亮，虹翼就起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只要睡这么短一段时间就能做到精力如此充沛。今天是寒假第一天，因此他决定不做任何作业。那该干什么好呢？如果没人来约自己出去的话，恐怕他一整天都只能宅在家里。而他又不想打游戏。那是看书，还是写文章呢？最终他决定上午看书，下午写小说——他的小说还剩下十几万字，他看看能否争取在初一结束前写完。他这么想着，完成了日常洗漱工作，走下楼梯来到了底下的书店中，店长已经在那里看着手机喝着粥了。
“哟，虹翼，放假第一天就起这么早啊？”店长一边打招呼一边说道。我不是天天起这么早的吗？他不知道自己的养父有什么好吃惊的。“不，没什么，我以为你会睡懒觉的。”舒翰才喝了口粥说道。那你作为我的养父，还真是不了解我。虹翼想道，然后他也坐了下来，和店长一同吃早饭。“我好像从来不睡懒觉的，”虹翼说，“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是啊，我们虹翼最勤快了。”虹翼怀疑店长只是恭维了一下自己。“那，今天就开始放假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呢？”店长漫不经心地问道，却一下子把虹翼噎住了。其实他要做的事情也不多，不过就是看看书，写写文章。“我打算上午把那本书看掉——就是《人间失格》，上次你允许我带到楼上去的那本书，”虹翼回答道，“然后下午我打算把小说写掉。”
“说起来，你好像从来没有给我看过你写的小说啊！”店长突然把话题扯到了这个上面，“是关于哪方面的？”
“算是科幻的吧……我也不知道它到底算什么类型的小说。”虹翼说道，揉了揉脑袋。可店长却像是来了兴趣，向他发问道：“哦？科幻的？是异世界吗？还是末世类型的？是怎么会想出要写这个故事的呢？”
“这个嘛……好像是我做了一个梦，”虹翼一边回想一边说道，“我梦到在一个大雪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一个母亲生下了她的孩子之后就去世了。我就是从这个地方找到灵感的，后来那个孩子成为了拯救世界的英雄……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然而在他说完之后，舒翰才的表情却变得严肃了起来，变成了完全不是虹翼所认识的养父的脸。“你确定是雪天吗？”他问道。
“是啊……这个意象很清楚，是梦里面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虹翼点头答道，“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那个下雪天，我编的小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其实他做这个梦已经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了，从那时起他就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执念，想要把这个梦写出来。他做过数不清的梦，有些梦比这个还要离奇玄幻光怪陆离，然而偏偏只有这个梦境，他觉得一定要用文字的方式表现出来。时至今日梦中的具体细节他已经慢慢淡忘，不过好在他编了大纲，可以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将这个故事发展下去。一开始确实是按照梦中的场景来写的没错，不过写到后面就随着他天马行空的想象而越来越扯淡起来——当然，那个梦境本身也是扯淡的。
“梦到下雪天，有什么不对的吗？”他对店长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感到很疑惑，于是这么问。他的养父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没什么，吃饭吧。”虹翼觉得店长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可是自己的梦他怎么会这么关心呢？虹翼想不通，于是没有再问下去，三口两口将粥喝完了。他将碗放到厨房中，然后对店长说道：“那我先上去了，我得把书看完，否则这本书你卖不出去。”
“好，你去吧。”店长点点头，开始玩起了自己的手机。虹翼便回到阁楼从自己的书架中将那本《人间失格》翻开，开始读了起来。“我的不幸，恰恰在于我缺乏拒绝的能力。我害怕一旦拒绝别人，便会在彼此心里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当他读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放下了书本，看着窗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拥有能够拒绝别人的勇气的话，恐怕那时候就已经拒绝了韵美的邀请，这会儿也不会这样烦恼了吧。他那个时候就应该拒绝的，当时拒绝了韵美，从李浩文的身边带走宁早倩，现在一定会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结局。然而，虹翼知道木已成舟，他再怎么想要去改变都已经无力挽回。
他读着这本书，不知不觉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上午。当他放下书本的时候，店长已经在下面叫他吃中饭了。他感觉自己读书读得脑袋有点昏胀，走出一步后发现自己脚下竟然惊人得软绵无力，就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空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的。但他还是来到了饭桌旁，和养父一起吃起了中饭。在饭桌上，店长这么问道：“那本书看完了吗？”
“看完了。”虹翼还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木然地点了点头。店长喝了口汤：“那么你觉得这本书适合你读吗？”
“你也读过吗？”虹翼反过来问他。舒翰才点了点头，虹翼丝毫不为他们两人之间有了共同话题而感到高兴。他觉得这本书很适合自己读，但如果他这么回答自己的养父，店长肯定会认为自己和书中的男主角一样都是一个消极的人——不，应该说和叶藏是一类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梦中飞雪天
他不想在自己的养父心中留下这样的印象。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还行吧，”于是他给出了这样含糊的答案，“下午我得写会儿文章。”
“你就不打算出去了吗？”店长问他。虹翼一愣：“出去？出去干什么啊？”
“散散步啊之类的，或者还可以出去跟你朋友玩一会儿，或者串门也可以啊。你不是有很多朋友的吗？”其实他的朋友只有席英睿和段秀涵两人，而这两个家伙都没有邀请自己，如果虹翼主动去邀请他们的话，他觉得这样会很尴尬，所以他从来没有主动去邀请过别人。他摇了摇头：“他们今天都要上课。”他编出了这样一个丝毫没有说服力的理由，因为这两个家伙都是绝对不可能去补课的的那种人。他们与其窝在家里打游戏，也不会出去上学。“我今天不想出去啦，”他这么对舒翰才说道，“我就想在家里写会儿文章不行吗？”
“ok可以可以，”店长低头吃饭，“不过虹翼啊，别怪我提醒过你哦，天天宅在家里以后可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喂，说这个干什么？”虹翼放下饭碗，怎么以前没发现收留他的养父也这么奔放呢？“貌似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吧……如果我要去找，肯定有的。”
“哦？”舒翰才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挑了挑眉毛：“那你打算找谁啊？假如让你选你们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做你女朋友，你会选谁？”
“大哥，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虹翼彻底无语。店长笑了笑：“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你不是一直不把我当你老爸吗？当然啦，也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我好歹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也想看看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这方面自然要关心啦。来，告诉我吧，你喜欢你们班上的谁？”虹翼原来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见他这么认真地询问，虹翼突然觉得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
“席英睿……”他在思考的过程中突然喃喃自语道，店长吓坏了：“我去，你喜欢席英睿？”
“啊呸！鬼才喜欢席英睿！”虹翼立刻否认，“我是说，席英睿是不是有跟你说过什么？”
“……什么说什么？”店长也被他弄糊涂了，“难道他应该跟我说什么吗？”看他的样子应该不知道。虹翼松了口气，总算放心了。但是店长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让他难以回答，他又不可能明说。“我不知道……我们班里我没一个看得上的。”他答道，店长立刻啧啧叹道：“呀，你要求可真高啊！小心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最后不会有人喜欢你哦！”他只是在开玩笑，然而却让虹翼心里一寒。席英睿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他真的非常担心到最后自己真的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到最后，就连宁早倩也不喜欢自己了，他该怎么办？
“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宁早倩的孩子？”虹翼差点失手把饭碗给摔下去。他吓了一跳，不知道店长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她。他果然还是知道了吗？“嗯……是有这么一个学生。”他低着头承认道，不让养父观察自己的神情，否则这会儿他一定会心虚得立刻让他给识破。店长若有所思：“那你觉得宁早倩怎么样？”
“……还行吧。”他开始在脑中拼命地寻找另一个话题。一定不能让店长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否则他就危险了。然而这时候，店长却一脸好奇地发问了：“咦……虹翼，你脸红什么啊？”
“我……我尿急憋的！”虹翼大叫，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算冲向厕所避难，然而他却被店长给抓住了袖子：“虹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可已经有很多次因为不知道什么理由而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啊！上次看手机的时候也是，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那个……我……”虹翼惊慌失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舒翰才逼迫他正视自己，然后问道：“去年有一次，那个叫宁早倩的女孩来过我们书店，你还记得吗？”
“……记得。”虹翼点了点头。那次店长也看见了，再想否认也是不可能的。店长又说道：“那天你的脸就很红，可是你却搪塞掉了你自己和她之间的事情。后来我记得席英睿也来找过你……应该是在你们秋游结束之后的事情了吧？反正那天他来找你，我不在。可惜他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刚好从外面回来，就在门口，不过我躲起来了，所以他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我。”
“……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吗？”虹翼记得英睿那天跟自己说过什么。那天他只是来向自己道歉的，然而之后话题就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宁早倩的身上。如果那时候店长就已经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恐怕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吧。但是他想不通，既然自己的养父那时就已经知道他喜欢宁早倩，为什么现在才向自己提起这件事？“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对宁早倩有好感……”他尽力想让这件事大事化小，但店长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又没有反对……当然啦，你不能就这样认为我是支持你的。只是你现在这个年龄很正常，但是你要弄清楚，自己对那个女孩的感觉究竟是怎么样的。说得通俗一点，你认为你们两个人最后能够走到一起吗？”
“我觉得……我觉得应该可以。”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完全没有信心。店长呼出一口气：“那就要看你自己了。你得弄清楚，你对那个女孩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爱’。虽然听上去差不多，不过这其中的差别可大着呢。”店长说这话时的口气不像自己的养父，简直就像他的兄弟一样，在为他指点迷津，排忧解难。“爱”还是“喜欢”……吗？原本虹翼一直欺骗自己，他对于早倩的感情是“爱”，欺骗自己说他一直都爱着早倩。可是被店长这么一说，他突然不确定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并非是一个有资格被他人所爱的人。他沉默了。
“那女孩，知道你喜欢他吗？”店长问出了对虹翼来说至关重要的一点。早倩肯定是知道他喜欢她的，可是至今为止他都没能做出什么向她表明心意的举动……只有那天，在水杉树的林荫道上，他向她表白了，那是他一生中最充满勇气的一瞬间。可是之后，这样的勇气就再也没有向他光顾过。“她应该知道的……”他轻声说道。
“那你有将自己对她的感情告诉她吗？”
“……没有。”虹翼不情不愿地承认了。即便是承认这一点，也花费了他莫大的勇气。因为他害怕自己再去想宁早倩的事情。想到过往自己对她所犯下的那些错误，想到自己让她不停地对自己失望，他就变得越来越憎恨自己。既然事情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也不急着上楼去写小说了。他坐到柜台旁叹了口气：“下学期，她就要出国了……她得到了去美国当交换生的机会，她马上就要离开了。我以为我能够告诉她我对她的感情，可是即便她都要离开了，我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向她开口……真的，我就是这么懦弱。”
“只要大胆说出来就行了，找个时间把她单独约出来，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你对她的心意她也自然会清楚。”店长说道，终于吃完了中饭，开始收拾起碗筷，走进厨房开始洗碗。虹翼跟了进去，不安地说道：“可是我还是不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可能已经让她失望了吧。”
哗哗的流水声。店长打开了水龙头，一言不发地用抹布洗着沾满油渍的饭碗。“虹翼，你知道我今天早上为什么会问你关于那个梦境的事情吗？”他突然这么说道，虹翼一愣：“什么？”
“梦境能反应出现实的一部分。”店长一边洗碗一边这么说，“我原来还以为那时候你才刚出生——不，那时候你甚至都没被生下来，肯定不会记得这些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恐怕你潜意识中对这些事记得很清楚吧。关于在那个雪夜，你父母的事情……”
“你是说……？”虹翼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
“对，就是那个下着雪的晚上，你的生身父亲死在了那场与魔神潘多拉的战争中。”店长开始讲起了那段一直以来都被他所封印的故事。以前虹翼也问过其中的具体细节，但是店长一直都没有告诉他。“人们发动了暴乱，与潘多拉的士兵战斗着。那时候你的母亲就已经怀有身孕，而你的父亲也参与了那场暴乱。很不幸，你的亲身父亲死在了那场战斗中。但是你的母亲没有死，她留在了地下避难所中，活了下来。”
“那么你是……？”
“我跟你的妈妈是老朋友了。”店长说道，“她以前经常和她的一个朋友来到这家书店，自然就认识了。那天我也躲在避难所中，人们大多数都被一个铠甲人给鼓舞士气，带到地面上参加战斗了。我留在了那里，她也留在那里，还留在那里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那段时间，是我陪着她。后来在得知她丈夫死去后，也是我陪着她。我原以为她失去了丈夫近乎绝望，然而她却出乎我意料得坚强，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说着，突然看向了虹翼。这些都是发生在虹翼出生前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虹翼，是因为她还有你啊！”舒翰才说道，虹翼发现自己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消沉着。”店长继续说，“可是她没有就这样一蹶不振。她跟我说，她现在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将你抚养长大。因为她是多么爱你，她对她丈夫的那份爱，延续到了你的身上，迫切地想要实现那个想看着快乐成长，好好地长大成人的愿望。然而，当时即便是在避难所中，我们也遭到了炮火的攻击。当时她就怀有身孕，受到了很重的伤。尽管她活了下来，可是身体却变得十分虚弱。后来又接受了丈夫死亡的打击，让她一天天消瘦下去。但是，她还是拼尽全力将你生了下来。因为她说过，她非常爱你，想要让你活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成熟的爱
“她一天天消瘦下去。m.www.uu234.net但是，她还是拼尽全力将你生了下来。因为她说过，她非常爱你，想要让你活着。”
“但是她却……？”虹翼好像已经明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舒翰才沉重地点了点头：“她是笑着走的哦……看着你出生后的样子，她笑得很灿烂。我认为那一刻，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将自己日后所有的爱和温暖都给了你，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我记得她的愿望，想要让你快乐地成长，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之中。于是我就收留了你，想要帮她完成她的愿望。”
“所以才至今为止一直都……”虹翼哽咽了，他说不出话来。舒翰才微笑道：“这就是母爱啊！虹翼，你知道吗，人生的三种感情，都是这样演变过来的。一开始是友情，后来产生了爱情，最后变成了亲情，就是这样。她对她死去丈夫的那份感情，继承到了你的身上；加上原本就属于你的那份爱意，让你一出生就生活在双倍的爱之中。你一直都被别人爱着，无论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是我，还是你的老师朋友，甚至是那个叫宁早倩的女孩，他们都爱着你呀！所以不用那么自卑，你得到了这么多的爱，也总要回馈给别人一点的吧？”
“我说，是不是一个人越成熟就越难爱上一个人？”虹翼打断了舒翰才的话，不解地问自己的养父。其实他不能说自己现在有多成熟，但他觉得自己至少比同龄人要成熟。现在被店长这么一说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弄不懂自己对宁早倩的感情了。
“你怎么突然纠结起这个问题了？”他养父用抹布擦拭着饭碗，回问道。
“因为席英睿有一次跟我说，不会有人喜欢上我……我是无法和她走到最后的……所以我想确认一下，我究竟是不是爱着她。”虹翼解释道。店长终于放下手中的抹布，直视着他眼睛说道：“是这样的，我觉得这其实取决于你。你可能是喜欢她，或是爱着她，这个我不知道，因此你也无法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但是，不是越成熟就越难爱上一个人；而是越成熟，就越能分辨对于自己来说，那是不是爱。”
“……我知道了。”虹翼默默地说道。妈妈对自己的感情是爱，可他对宁早倩的感情却只是喜欢。“我会把她约出来，跟她说清楚的。”他说道，店长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嘛！你看我也挺年轻的，还算开明对吧？我这个年纪当你表哥都绰绰有余。”“但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一直向周围的人保密，所以这样就导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用来约会……而且我们两个都是学生，身上的钱也不多，不知道该在什么地方见面。”他犹犹豫豫地说道，店长轻松一笑：“你就说这事儿啊！没关系，你们约会那天我可以关门，暂停营业，把书店让出来给你们两个人。”
“诶，真的吗？”虹翼很欣喜。店长点点头：“我就说了，我很开明的嘛！现在就去跟她说一下，找个时间见面吧！”虹翼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匆匆跑上楼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早倩的微信。他犹豫了一会儿，但是想到刚才店长说的那番话，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发送了出去：“在吗？”
这次早倩很快就回复了。“在的。有事吗？”看着她发来的这行字，虹翼的心脏拼命地跳动着。他还是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他决定这次要豁出去，于是便发送道：“你最近有空吗？”他打算找一个借口，总不能让她以约会来约会吧！于是他又发道：“我想送本书给你，是我自己写的小说，以前从来没给别人看过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在我家的书店里碰头吧。”
“那就下个星期五晚上吧，那天晚上我有空。”早倩很快就回复道。
“好的，”虹翼感觉自己发送出去的每一个文字都在因为欢欣而雀跃着，“那在几点见面呢？”
“晚上七点吧。”早倩的语调读起来也十分轻快，虹翼知道自己成功了。“嗯，那就约好了，到时候再见吧！”他这么发送道，早倩也向他发了一个“嗯”字，接着虹翼就放下了手机。可是他却突然烦躁起来，后悔刚才自己用了送书这个借口。虽然店长认识印书的厂商，他可以走关系帮自己印一本书，可是现在他这本书还剩下十几万字没写，在下个星期五之前写完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这时，店长也走进了他的房间：“哟，虹翼，怎么样了，有成功吗？”虹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得送一本书给她……可是这点时间我根本写不完一本书。”他懊恼地说，店长淡淡地笑了一下：“没关系，你可以写短篇小说嘛，这样很快就能写完啦！虽然字数有点少，但是到时候只要行间距放大一点，开本缩小一点，印出来的书也可以装装样子嘛，还会让那女孩子觉得这本书装帧很精致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以为我是批量生产商吗？”虹翼咬着嘴唇，“哪有那么多时间，重新去想一个故事……”
“你最初写的不是科幻小说吗？这次就不用写科幻类型的了。”店长给他支招，“所谓的小说作家啊，生活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小说中的故事。你好好把握吧，我先下去了。”他给自己这么暗示，虹翼立刻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要让我把和早倩发生的各种事情写成一篇短篇小说啊……他豁然开朗，叫住了正要下楼的舒翰才：“那个……谢谢你了，爸。”
他的养父转过身来，露出了笑容：“你可终于叫我爸了啊！我真是太欣慰了。那就先这样了吧，你慢慢写，我下去接待客人了。”虹翼点点头，说罢舒翰才就转身离去。虹翼从电脑里新建了一篇word文档，看着空白的页面，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那个秋日的中午，他们在水杉树林荫道上邂逅的场景……
那是他一生中最明媚、最幸福的一瞬间，也是他最具有勇气的时刻。为何现在他就无法再像当时那样充满勇气了呢？不，不是这样的。他依然充满勇气，而现在正要将这份勇气发挥出来，将自己的真心话告诉早倩。无论他究竟是喜欢早倩还是爱着早倩，他都想要永远和宁早倩在一起——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虹翼感觉到自己好像得到了那个时候的勇气，现在也变得充满精神。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出了标题。
小说的名字叫《邂逅在水杉树下》。
***
他坐在办公室中，帮李老师等人一起完成这学期结束后的善后工作。每学期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学生们放假了，老师们还得留下来完成这学期的期末总结，交给上面的领导。因此，他们总是要比学生晚个两三天才能放假。
“不得不说，他们这次考得还挺好的。”李老师翻着成绩单说道。教一班二班和三班的主课老师们都集中在李老师的办公室中，一边写着期末报告，一边在这里喝着茶闲磕牙。银夏翻了翻他之前写的报道，然后应了一句：“是的呀，我以为他们里面语文倒是会有几个不及格的，没想到都及格了，进步还是挺大的。”
“这次周欣媛数学倒是没及格。”李老师说，“不过这次难度不大，柳常他们也及格了。周欣媛可能是没发挥好吧。”
“他们都是些优秀的好孩子啊！”教三班语文的杨老师在一旁感叹道。虽然他们平时都在批评这些学生，但其实他们真的是一群好孩子，银夏赞同这一点。李老师喝了口茶：“人之初性本善嘛，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一棵好苗子，就看我们怎么打磨了。”
“李老师你也很优秀啊！总之不在乎自己的个人利益得失，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这个才是真的乐于助人吧，真是为人师表的好典范呢。”银老师一边在电脑的word文档中写着期末报告，一边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对此，李老师只是笑笑：“咱们国家优秀的人都是死了的人，要不我怎么比不上人家雷锋呢。”
“嘘，李老师你的言论很危险哪！”杨老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李老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继续在电脑上写自己的报告：“话说回来，要当一个好老师也是很困难的事情啊。老师都想在好学校里工作拿工资，学生优秀，老师教得也轻松，所以我们才会那么喜欢那些好学生吧。”
“不止这样的，”银夏也笑着说，“如果能把一个坏学生变成一个好学生，这样不更有成就感吗？所以我们才会努力让那些不怎么好的孩子走上正道啊……但所谓的‘差生’和‘坏学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认识的那些差生，他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是非常好的孩子呢。”
“是说席英睿吗？”李老师敲打着键盘，银夏点了点头：“是啊，那孩子永远都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而且如果要当朋友的话，席英睿绝对是最好的不二人选——哦对了，段秀涵也是这样的人。他们两个人都能成为别人很可靠的朋友，能成为他们朋友的人，是很幸福的呢。不过我看这两个家伙好像也是一对好朋友。”
“我记得虹翼好像就是他们的朋友吧？”英语老师插话道，“课间的时候我总是看见席英睿和段秀涵去找虹翼聊天还是干什么别的事情，不过虹翼总是爱搭不理的。”
“唉，那孩子就是太不坦率了。”李老师评论道，“他其实也很喜欢自己的这些朋友的吧，可惜就是不愿意告诉他们。他口头上装得很别扭，不过还是很在乎他那两个朋友的看法的吧。这就是虹翼呀，又爱装，可又装不像。”
“席英睿和段秀涵，好像从来没有过真正对虹翼的抱怨呢，只是偶尔开几句玩笑而已。”银夏说，“有这样两个好朋友，虹翼可要好好珍惜啊，千万不能浪费了这一段感情——恐怕现在和他要好的朋友，将是他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以后他都很难遇见这样的铁兄弟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写报告途中
银夏这么说着，想起了自己学生时代交的朋友。m.www.uu234.net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这让银夏格外羡慕虹翼，“不过虹翼自己知不知道这点，就不好说了呢。”
“但愿他知道吧，他是个聪明孩子。”李老师说道，“他很在乎自己的朋友，这点是肯定的。”
“啊……他可真是个好孩子啊，估计没几个人不喜欢他吧。”英语老师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银夏知道这次英语期末考试虹翼是年级第一，所以英语老师会有这样的感慨是肯定的吧。也不知道她在同样是她教的初一（1）班中究竟会把虹翼夸到什么高度上。“等等，我记得这次一班里也有一个年级第三吧？”银夏问英语老师。
“是啊，叫弥霖。”英语老师点点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而且他和虹翼在某些方面很像呢，尤其是都不怎么爱说话这一点。不过比起虹翼来，弥霖可差远啦。虹翼是年级第一，他是年级第三，光这两人的分数就差了五六分。”
“别这么说嘛，弥霖也很厉害啊！”杨老师夸赞道。她也同样教一班的语文。“只能说他和虹翼不相上下吧。这两个都是好苗子，要着重培养啊。”
“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好苗子，只不过取决于他们后天的努力。”李老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后天不努力，再怎么有天分都没意义。我以前教过一个学生，名字叫马诸阳，她也是个很有天分的学生，可是后来慢慢地就堕落了，开始成天追星化妆，再也不关注学习。其实我倒也不是反对追星啦，可是她本末倒置了，沉浸到了她幻想的世界中，结果就导致她一点学习的热情都没有了，于是这样原本的一个好孩子也就这样慢慢堕落了。”
“幻想的世界……吗？”银夏喃喃自语。他想到了那些因为逃避现实而被造乌船抹杀的可悲受害者们。李升点点头：“对啊，她总是在幻想自己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情景，甚至在自己的课桌上贴那些明星的照片，连校长都看不下去了呢。本来我还想再拉她一把的，可是她自己不要，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堕落下去。”
“那也是很可怜的吧……”杨老师默默地说道。李老师呷了口茶：“现在她应该读高中了吧……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到高中之后会比现在更艰难，她这些问题都会变成她将来的致命伤，让她没有出路也可能是会因为这些事。她现在要后悔，恐怕也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亲眼看见自己教的一个学生堕落，那是最痛苦的事情。银夏这么认为，而李老师就是经历过这样痛苦的人。连李老师这样的好老师都对她放弃了，银夏不禁开始去思考那个叫马诸阳的女生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恐怕真的是堕落到过分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最近也开始堕落了呢。”李老师突然换上了轻松的语气，喝着茶笑着说道。杨老师一惊：“啥？为什么这么说？李老师怎么会堕落呢？”
“真的已经堕落了啊……”李老师看着手中的杯子，银夏注意到他已经将茶喝完了。“我堕落的轨迹很明显，刚开始的时候，拿到报纸我先看国际版，后来先看经济版，再后来先看民生版。现在，我先看娱乐版！”他的这番言论，让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忍俊不禁。“什么呀，都什么年代了，李老师你还在看报纸，那我们这群只看手机的人岂不是更加堕落了？”杨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去办公室打印机那边打出了自己的报告。
“是啊是啊，”英语老师也说道，“这年头还有人在看报纸的吗？我都不知道！大家一般不都是看手机新闻的吗？”
“你们别这么说，弄得我好像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一样。”李老师尴尬地笑笑，“其实我手机上的新闻也看的，只不过比起手机新闻来我更更愿意去看报纸。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就被我的父亲影响了吧。”他这么的性格特点，倒是和后勤组的孙巍老师很搭，银夏这么觉得。
他看了看自己的报告，也终于马上就要写完了。然而他是语文老师，总觉得写得不尽人意，还可以在修改润色些地方。结果当办公室中的其他老师都打印出了他们的报告后，银夏还在那里修改。“唉，同样都是语文老师，差别咋这么大呢？”杨老师发出了一声感慨，她是第一个去打印自己报告的人，这会儿正无所事事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没事，我觉得我还可以再修改一会儿。”银夏轻松地说。要是他的学生在写作文的时候也抱着这样的心态就好了呢，可惜考试的时候并不会给他们这么多的时间来修改。他敲击着键盘，删除了一大堆被他认为是废话的语句。杨老师转着笔，然后开始收拾东西：“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吧，我还得回家给我女儿烧饭。”
“嗯，下学期再见了。”银老师朝她挥挥手。杨老师朝他露出微笑，然后离开了办公室。英语老师砸了咂嘴巴，赞叹道：“银夏你也太认真了吧，这种东西领导不会认真看的，只要过一遍就好了嘛！写那么认真干什么？”
“尊重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嘛。”银夏这么说道，却又觉得这么说不合适，会让别人觉得他是在指责他们都没有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他想要解释一下，可是却一时词穷，想不出能解释的语句，于是只好作罢，继续修改他的报告。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办公室墙壁上的时钟就来到了下午两点。此时办公室中只剩下李老师一人。他泡了一杯咖啡，递到了银夏的桌子上，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背：“那你就慢慢改吧，我也有事先走了。”
“嗯，再见了。”银夏轻轻点了点头，谢过他的咖啡之后啜饮一口，接着又全神贯注地修改了起来。他发现自己修改的时间要比写这篇报告的时间更长。李老师将牛皮公文包夹在腋下，走出了办公室。偌大宽敞的办公室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潜意识中想要留下来最后一个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想要留在学校中，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好好考虑一下跟造乌船相关的事件。现在四周无人，正好可以让他静下心来仔细地思考。
之前他已经确认，自己和那些受害者一样，都受到了那封邮件。这就说明他和那些受害者一样都是要被抹杀的目标，可是除了造乌船的袭击，对方并没有太大的动作，银夏便认为对方能够进行攻击的手段只有造乌船这一项。而他们明明可以利用亚魔，却没有这么做，恐怕这背后一定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并不憎恨这个世界，所以能让他成为造乌船下手目标的原因还有起他的；同时这样也就意味着那些受害者和他的身上还有其他的共同点，他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发现这一点，以防止出现更多的受害者。那些孩子们身上也有和他相同的特质吗？还是说，就像他猜测的那样，所有的孩子都能看见造乌船呢？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他不可能带着他的学生前往那片广场后的空地，看看他们是否能看见造乌船，以证实自己的想法正确与否。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声音是短信提示音，而并非微信的。他手机通讯录里的人都有他微信，谁会发短信给他？他疑惑地想着，然后打开短信一看，发现是一则匿名消息。“五月底学校里会有危险，尽快带着师生撤离。”他读了出来，瞳孔霎时化为点状，心脏狂跳起来。这是……恐吓信？还是真的有人想要警告他？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好心提醒他的人又会是谁呢？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有人在尝试警告他，敌人确实会在今年五月底对学校再次进行袭击，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敌方组织的内部人员，否则不可能知道这么精确的消息。敌人的组织中也有内鬼存在吗？可是银夏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暗中调查，这次已经隐藏得这么仔细了，除了韵美和虹翼，根本没人知道他还在调查造乌船的事情，敌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说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敌人？可无论是虹翼还是韵美，银夏都觉得他们这么小的孩子不会和这么危险的势力扯上关系，更不会出卖自己把他的事情告诉敌人。
那这样的话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银夏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的窗边，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被人监视了。可是他没有找到任何监视者的踪迹。他又打开电脑，也没有被入侵过的迹象——而且他根本没有在自己的电脑中留下任何线索和证据，敌人是不可能有任何书面证据来证明他确实继续插手了这件事。一定有人泄密，他认定了这一点，可是却找不到可以怀疑的对象。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可能也知道自己在调查这件事。
是孙老师。之前他去语文办公室送文件的时候，曾经开导过烦恼的自己，但银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提到过造乌船的事情。不过孙老师可能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但就算孙老师知道了，银夏也不认为他和组织有关系，会将自己的情况报告给他们。因为他是那么信任和尊敬孙老师，他觉得后勤组的孙巍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到那片回忆之地
银夏又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难以保证韵美和虹翼在知道了他的事情后不会和自己的朋友说起。他当时也考虑过这样的可能，却还是冒着风险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两个。虹翼在班里原本就有席英睿和段秀涵两个朋友，他可能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或者他告诉了自己书店里的那个养父，而席英睿和段秀涵两人又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而韵美随着这些日子和新同学们的相处，也交到了一些朋友，她可能也告诉了她们。虽然这两个人在班级中都不像周欣媛或是欧阳嘉凌那样人脉特别广，但只要他们告诉其中的一个人，就足以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成年人的耳朵中，这样的话就难以保证隐藏在暗中的组织中的人们不会发现这个事实。
当时他明明知道这个隐藏的风险存在，也警告过他们千万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因此银夏才能放下心来将事情告诉他们。可现在看来，这样的警告并没有什么效果。他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这么做了……他强烈地自责起来，感到无比后悔。可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就必须想好挽救的措施。他在心中有一种非常莫名其妙的预感，觉得这个警告信是真实的，并非某人的恶作剧。这样的话在组织的内部也存在着他们的敌人，想到这点银夏就感到宽心。可是那个暗中隐藏的盟友现在不可能给他提供明确的帮助，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只能靠自己一个人。他决定再静观其变，如果按照信上的时间，是五月底的话，那么现在还早，还有机会。如果最后他确认真的确有其事的话，恐怕他一个人无法改变什么，到那时候就要通知校长了。让校长穆宫陇利用他的权力，让这所学校的师生撤出学校，让敌人进攻时再落得一场空，就和上次他们郊游时一样。
他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终于将自己的报告打印了出来，将报告放进了公文包中，然后关上办公室的灯，走出了门。他打算明天再上交自己的报告，现在他还要去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地方。这样想着，他已经坐上了地铁，前往那片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回忆之地。
早在三十多年前，这里就已经是一片荒废的树林，里面有一座化工厂，不过早就已经倒闭。后来这里被夏夫人买下，成为了他们行星守护者训练和起居用的基地。可惜后来，潘多拉对地球发动了全面的进攻，她部下的护法放火烧毁了这里，让这儿变成了一片废墟。银夏站在被火焰染成焦黑的门前，想起了过去和他们一起战斗的日子，思绪万千。他呼出一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终于又回到这个地方了。仿佛走过去，就可以看见他们在那边欢声笑语地嬉戏着。焚晓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告诉他们，“这不属于你们应该知道的范畴之内”；坚胜和桥贤在那里互相看不顺眼拌嘴吵架，将那个巨大的汤盆给秀然当作饭碗用；樱海为了与凤澜的承诺而开始带着天刚兄妹一步步走回正道；海澜坐在夜色中仰望星空，思念自己的姐姐；秀然在这个地方得到了家的温暖，慢慢成长起来，变得强大；而银夏则在他们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回到这里，那些银夏以为早就已经被他所遗忘的记忆就立刻回到了他的心中，充满温暖与感伤，让他百感交集，热泪盈眶。他深吸一口气，离开了这座废墟，来到了后面的那座被封闭的化工厂前。这个地方没有被烧毁，可焚晓告诉他们化工厂被封闭，是因为毒气泄漏，而里面此时充满毒气。他没有进去，而是登上了工厂天台。当年，焚晓就是在这个地方训练他们，让他们慢慢地变得更强，最终获得能够与敌人一战的力量。然而焚晓却是最先离他们而去的……银夏唏嘘着闭上眼睛，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地方。秀然说他在觉醒后曾经独自一人来到这座天台上训练了七天，最终踏上了与潘多拉的决战之路……这些回忆，将永远被他珍藏，他再也不会将它们遗忘。
而现在，他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就和当年秀然独自一人训练一样，他也要在这里对自己展开特训。既然学校再次面临危险，他不能再让任何受害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为此需要强大的力量，需要只身一人与整个组织匹敌的力量。他相信自己拥有行星能量，能够做到这一点。但在那之前，他还必须要强化自己各方面的能力，否则等待他的结局是必输无疑。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这样万一未来有什么危险的话，他还可以应付。
变得更强……成为一名真正的守护者吧！他这么对自己说，一如当年焚晓对秀然所说的那样。
***
转眼间约定的日子就要来了。宁早倩一直都没能把自己要去书店和虹翼见面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妈妈。她害怕一开始就告诉妈妈，妈妈会不让自己去。就连上次要去游乐园她也是脱了好长一会儿时间才告诉了妈妈，这次恐怕要到出门前一刻她才会告诉妈妈吧。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她必须尽快地告诉妈妈，否则她万一在那天安排了其他的活动就麻烦了。
于是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早倩向母亲开口了。“妈，”她畏畏缩缩地说，“我明天晚上约好了要去同学家……”
“什么？去谁那里？”妈妈立刻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早倩承认了，同时开始观察起妈妈接下来的反应。一缕疑云掠过她的眉头：“男孩子？叫什么名字？”
“虹翼。”早倩说道。反正妈妈早晚都要知道的，就算她隐瞒了自己喜欢虹翼的事实，妈妈也早就已经他们的班里有叫这个名字的一个男生，也没有必要向她隐瞒这个。妈妈点头说道：“他呀，我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听到，你们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都点名表扬了他呢。那个虹翼是个好学生对吧？”她这么问道。早倩知道妈妈是在关心自己的交友圈子，她最怕自己和差生交朋友，所以才会对周欣媛等人有这么大的偏见。
“对的。”她点了点头。
“就你们两个单独见面吗？”妈妈又问。早倩知道她在知道虹翼是个好学生后还问了她这个问题，显然是在担心他们之间有某些不正常的关系——其实，这样的关系确实是存在的，但这点早倩肯定不会告诉妈妈，她担心妈妈会气炸掉。早倩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是我们一些同学约在他家里见面。”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抬头说道：“明天是他的生日，他找了自己的一些朋友和同学去他家开派对。”
“他家在哪里？”妈妈就想要打探清楚虹翼的底细一般不停地发问。早倩想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告诉她真话：“就是上次你和爸爸去银行取钱的时候，让我待的那个书店……他家里是开书店的，明天我们也在那里给他过生日。”在谎言中掺杂一点真话，这样的效果最好了。这是早倩数次撒谎后总结出的经验。
“开书店的？他爸妈都是文化人吧？”妈妈问道，看上去有些放心了。但早倩摇了摇头：“虹翼他是孤儿……只有一个收养他的养父，就是那家书店的店长。”妈妈听了感到很震惊：“这么可怜的吗？明天你几点钟去啊？”
“晚上七点。”早倩说。结果妈妈立刻就说道：“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早倩一惊，害怕到不行：“啊？为什么？”
“不是过生日吗？正好也让我认识一下那个叫虹翼的。”妈妈一边吃饭一边说道，“听你们陈老师和李老师说他还在业余写小说啊！是个挺厉害的人呢，正好让我去认识一下。早倩，这种学霸你该多接触一点，不要总是跟差生交朋友。”说着，她还不忘给自己说教上一两句。早倩低下了头，妈妈跟着去的话不就全都穿帮了吗？“妈……我觉得你还是不用去了。”她没什么底气地说。
“为什么？不想让我去认识一下你的同学吗？你一直都抱怨我走不进你的生活，这不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一开始我们是去他家，”早倩用一个谎言弥补了另一个谎言，“但是之后我们可能要去星巴克继续开聚会，到时候场面会很吵的，我觉得你可能会无法忍受，所以你还是早点回来好了。反正书店离我们家也不算太远，我坐几站路就到了，可以自己去的。”
“早倩，你是怕我去了你们会聊不开吧？”妈妈问道，早倩立刻点了点头，头一次发现她的妈妈也这么明事理。然后，妈妈叹了口气：“好啦，我知道了，这就是代沟吧。那我就不留下来等你了，不过我还是得送你过去，顺便认识一下那个虹翼。回来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吧，我来接你。毕竟那时候太晚了，你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那好吧。”早倩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她不敢再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自由空间，觉得自己应该知足。妈妈能够妥协已经是万幸了，起码她没有说要全程都留在她和虹翼的身边。
早倩很快就吃完了晚饭，将饭碗端到厨房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尽管现在是寒假，可妈妈还是不允许她用手机。以前她在假期还是能够用手机的，可是现在妈妈以她要去美国了为由，让她好好补外语，彻底禁止了她任何使用手机的机会，让她现在只能躲着爸妈在半夜里爬起来看手机。可那会儿大家都已经睡了，她消息发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回应。第二天他们发来了回复，可早倩又要到半夜才能看见，于是乎这样的恶性循环就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痛苦的沉默
深夜，她躺在床上，房门锁住，看着手机。www.uu234.net她想要问问虹翼究竟是不是只是单纯地想要送礼物给她，但她没能问出口。恐怕答案她是早就已经知道了的，虹翼如果想要送自己书，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用特地悬在假期里。他来约自己的语调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早倩轻易就看出来他其实是想要趁机和自己约会。或许，他送自己的那本书就是想要留给自己当送别礼物的吧。就连虹翼这样性格的人都已经鼓起勇气了，可她却还是没办法向虹翼开口。她居然会比虹翼还要胆小，认识到了这点后她觉得心塞，因为起码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能比虹翼主动，可现在虹翼主动了，她倒反而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向了窗台，将自己的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给拿了下来。明天虹翼要送书给自己，早倩觉得就这样接受了好像有点不礼貌，她应该回送一件礼物给虹翼。她揉捏着自己的那个吉祥物，将心中郁闷的情绪给发泄了出去。可是送他什么好呢？这会儿再去买礼物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要买也只能明天去商店里挑一件礼物。而妈妈肯定会跟自己一起去，太精致的礼物又太贵，她想买的妈妈肯定不会允许，所以她只能从自己身边的东西中找出能够送给虹翼的礼物。
她突然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那个吉祥物。这个怎么样？她突然觉得这块小海绵送给虹翼将是个很好的礼物。她希望这个海绵能够让虹翼乐观开朗地生活下去，因为原来他实在是太过阴郁了。如果他能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到这个永远不会失去笑容的面包身上的话，今后他也会变得更加笑容灿烂吧。这块小海绵上蕴藏了自己的感情，她觉得在送给虹翼之后他一定能感受到自己对他的爱意。
最终，她就这样想着虹翼的事情，最后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她和妈妈一起前往那家书店。妈妈一路上都在问她关于虹翼的各种事情，早倩都一一回答，并且小心地不让自己被妈妈套路，暴露出自己对虹翼的真实感情。因此，那些涉及到自己**的问题，她只能含糊地一带而过。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家书店的门口，早倩发现大门上挂了一块“暂时营业”的牌子，立刻向身边的妈妈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要在这里开派对，所以他养父就暂停营业了。”
妈妈点点头，没有怀疑什么。早倩走上前去，不停地深呼吸，然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将大门打开，走了进去，妈妈紧跟其后。虹翼还是坐在角落的那张沙发上，看见她来了之后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可是在看见身后她的妈妈后便硬生生地将那副表情给憋了回去，变回了原来的那张扑克脸，一脸严肃地向她问好：“早倩你来啦！阿姨好。”
“你好！”妈妈的脸上倒是笑容洋溢，然后她转头看向早倩：“这里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啊，那个，是这样的，”早倩用高八度的声音说，“可能是因为我们来得比较早，所以其他人都还没到——其他人就住在这附近，你知道的，住得越近的人越容易迟到。对吧虹翼？今天过会儿还有生日聚会呢！”她看向虹翼，拼命地想要让他知道自己带妈妈来并不意味着她妈妈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然而虹翼只是一脸迷茫，不得不让早倩觉得他的情商有问题。
场面就处在这样尴尬的地步。最后是妈妈打破了僵局，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虹翼说道：“你就是虹翼吧？祝你生日快乐啊！早倩，你也真是的，来给他过生日都不祝人家生日快乐。”早倩被她这么一嗔怪，立刻想了起来，打算把戏做足：“虹翼，生日快乐。”这下虹翼终于知道她对自己的妈妈撒下了一个怎么样的慌，露出僵硬的笑容说了声谢谢。
“虹翼，听说你现在在写小说啊？”妈妈又问道。虹翼点了点头，然后从身边的包中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我写的书，送给宁早倩的。”妈妈立刻满心欢悦地接了过来，递给早倩，然后又说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明明是你过生日，还要让你送礼物给我们。早倩，你不是也准备了礼物吗？快点给他呀！”早倩原本不想在妈妈的面前将自己的那个吉祥物给拿出来了，但是被她这么一催，她不想拿出来也不行了。于是，她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了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递给了虹翼。妈妈看见了那块海绵之后有些诧异，看向了早倩。早倩立刻躲过妈妈的目光。虹翼接过那个吉祥物之后也显得非常惊讶，接着他用非常细小的声音又向她道了声谢谢。
“好了，那我先走了，你们到时候慢慢玩。”妈妈提起自己的包说道，“早倩，我就在外面逛逛，到时候你出来了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好吗？”
“好的。”早倩点了点头。光是看着虹翼，就已经让她脸红起来，所以她不敢正视母亲。妈妈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间的异常反应，朝虹翼笑了笑然后就走出了书店门。一瞬间，整个书店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是早倩却觉得书店里面异常安静。两人就这样一直对望着，谁都没有先开口。快点说啊，早倩，他都已经这么主动了，你也要向他开口啊！早倩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自己，最终下定决心决定要将自己的心意表白，然而这时候，虹翼却先开口了：“那个……宁早倩，上一次在游乐园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一上来就道歉，让早倩举足无措。虹翼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段秀涵出事了……所以我在医院里……”他看起来似乎想要找个借口，但早倩知道段秀涵是在下午才扭伤了腿的，而虹翼可是上午就跟韵美走了的。仿佛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于是改口道：“不好意思……我没能拒绝韵美，今天我来向你道歉了。”原来你今天就是专门来向我道歉的吗？早倩终于明白了这点，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她还以为虹翼是来向自己表白的。她真是太天真了，她想道，居然会觉得虹翼真的会再次向自己表白。
“还有去年……”虹翼低声说道，“去年秋游，二日营的时候，我本来是想要约你出去的，可是我的手机被陈老师给没收了……”他居然说起了时隔这么久的事情，让早倩一下拿捏不准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我手机被没收了，所以才不能联系你。后来我一直在陈老师那里，错过了约定的时间，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放了你鸽子，没能赶过来……对不起……”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真的对不起啊……”早倩这会儿终于知道了那时候的真相，但她什么都没表示。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按照她原本计划的，这会儿她应该向虹翼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意的啊！
然而此刻，她却和之前数次一样，选择了沉默。见她没有答话，虹翼也没有再说下去，低着头看着她送给他的那个吉祥物，手中紧紧地捏住了它，一句话都没能再说出来。早倩也低下了自己的脑袋，看着虹翼送给自己的那本书。他用礼品包装纸给包扎了起来，上面还精美地系了一个品红色的蝴蝶结。她轻轻地抚摸着礼品袋的表面，很想现在就把袋子拆开，可是那样不礼貌，所以她也没能这么做，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我在等待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在等待虹翼再次向自己开口表白吗？可是上一次他在林荫道上已经表白过了，这次必须由她亲口诉说。如果她不说出口的话，恐怕虹翼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早倩从未感觉时间会消失得这么快，然而她等待的时间却又这么慢擦会难过。不知不觉分针就已经走到了七点半，他们在一句话也没说的情况下，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早倩也不知道自己的耐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或许是因为虹翼在自己的面前，或许是因为她仍然在心里某处渴望能够和虹翼有更多的交流。可是她不开口，虹翼也不会开口，早倩害怕他们两人就会在沉默中度过这段时光，直到妈妈来接自己。
“早倩……”虹翼突然低声唤了一声她的小名，早倩以为自己听错了，接下来虹翼就用正常的音调说道：“宁早倩，你现在一定很忙吧？”可是他的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都要去美国了……恐怕已经忙得没时间看我的书了吧。”他在向我道别呢。早倩意识到这一点，虹翼已经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了自己不舍离别的感情，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宁早倩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回答，她究竟在干什么？居然连一句话都不搭理人家。虹翼见她没有说话，最终也丧失了信心，再也没说什么。
整个书店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随后早倩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心跳。她的心跳得是那么剧烈，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都能听见心跳声，简直就要跳出胸膛，让她无比烦躁。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向虹翼说出口。突然，她听到书店的楼上传来一阵激烈的摇滚乐声，把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宁早倩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歌词。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楼上有人在听歌，但音乐戛然而止，恐怕是那人怕吵到了他们。虹翼朝她尴尬地笑笑，早倩低下了头，整个房间重新归于寂静。她能听见时钟上秒针走过发出的聒噪声。她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我先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漫长的时间长廊
“……我先走了。www.uu234.net”早倩说着，拿起他送自己的那本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虹翼也紧跟着她站起来。你究竟想干什么？明明什么都不说，现在我要走了却又想挽留我。早倩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心中出现了这样一种对虹翼没来由的愤怒。“我要回家了。”她又说了一遍，然后走出书店。可虹翼却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她向前走，他跟在自己的身后一起走。他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静静地跟着自己，就像她的影子一样。早倩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当她走到车站的时候，她转过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虹翼已经在自己的身后消失了。恐怕他已经对自己彻底失望，离开了她的身后，已经回去了吧。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宁早倩的心中又出现了一种后悔的感觉。她抿着嘴唇，双腿不听使唤地重新向书店走去。她回到了书店中，虹翼看见她之后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可很快就又坐回到了沙发上。两人就在这完全沉静的环境中久久地对望着，直到两人的脸上都出现了红晕。宁早倩低下头，坐到沙发上。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回来只是因为害怕过会儿妈妈会接不到自己而担心她出事。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早倩害怕这漫长的，看不到终点的时间长廊会永远持续下去。她注意到虹翼已经将自己送他的那个吉祥物放到了自己的包中，此刻他空着的右手五指分分合合，正不停地握着空心拳。虹翼的身上，被那种失落所淹没。早倩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希望自己能够主动向虹翼开口，可到最后还是在等着他先向自己开口。然而，每次虹翼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真正想要听到的话他则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妈妈发了一则消息，通知到活动已经结束了，而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她看着群星隐没，夜空高挂苍白明月，她知道恐怕他们两个人已经到此为止了。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还是没法开口；自己面前的虹翼也是一样。
这时大门被推开，她的妈妈急吼吼地赶来了：“早倩，玩得还开心吗？”可她一进屋就明显感觉到气氛的不对。虹翼和早倩两人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交流。她尴尬地笑笑，然后问道：“蛋糕吃了吗？”早倩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妈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吗？”这次虹翼在她之前回答了：“都已经走了。”
“那我们也走了。”妈妈说，“早倩，快跟你同学说再见啊！”然而这一次，早倩却没听妈妈的话。她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让她瞬间被恐惧攫获。她突然觉得，好像只要这会儿自己说出了“再见”这两个字，她和虹翼就再也见不到了。她看了一眼虹翼，对方也正一往情深地看着自己。妈妈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吗？”然后，她代替自己向虹翼说出了那声再见。接着早倩就跟自己的妈妈离开了书店，再也没去看虹翼一眼。
她在心中突然格外憎恨虹翼。她恨虹翼，恨他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是没能向自己把那些话说出口。哪怕只要一句话也好……哪怕只要一句挽留也好……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哪怕是假的也好。然而这些，虹翼都没能给她。她也恨自己，恨这样懦弱的自己，明明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可她还是没能向虹翼表白，甚至都没能向他好好道别，说出口的勇气她都没有，今后她还能做些什么？
她恨虹翼，也恨自己。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她没有开手机，也没有拉窗帘，看着空无一物的窗台，看着外面属于城市的清朗夜空，灯光霓虹。她突然想到，恐怕虹翼现在，也和自己是一样的心境吧。
***
登楼是一场噩梦，每一步都是挣扎，就像把脚从及膝的泥泞里抽出来那么困难。楼梯好似永无止境，几千几万级，而在那间阁楼里，有无数的噩梦正在等着他。
他觉得这个世上自己并非孤单一人。尤其是在读了那本名为《人间失格》的书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这样的看法。多少人跟自己是在相同的境遇中度过的，又有多少人和他是一样的性格，和他承载了一样的悲伤。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后来才发现，那是一种矫情的幻觉。他觉得自己不再是特殊的那个了，世上有无数人和自己一样。然而这样真切的感受，却让他感到孤独万分。
那种希望能一直在一起的人却很难再见到的感觉；那种很重要的人即将与自己天各一方的感觉；那种曾经很重要的人之间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流逝即将会慢慢变淡，慢慢远离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一点小小的愿望，想要见她一面而已，却要被这个世界如此对待。一股无名怒火陡然充斥了他的内心，他痛恨着整个世界。
就是那一份微小但是切实的思念，就是那样一种爱得深沉而执着的感情，却难以当面传达。如果他拥有能够跨越时间的能力，等着自己的是如约而至，不见不散的那个人，他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棒的幸福了……然而他心里装着的这个人，却将要因为时间的流逝、空间的寂寥而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以至于到最后错身而过却恍然想起那个人似乎是哪个非常重要的人。
他已经和宁早倩分别，恐怕今后都不会再有什么突破。他们会升学，会进入高中，会成长然后进入社会。到了最后，他们都会慢慢将彼此淡忘。一直在自己心里，成为自己那思念的承载对象的人，到那时候或许将已经不在心里那个位置上。最后都变成了心头那一片的回忆碎片，等着在哪个无眠的夜晚突然掉落在心头，狠狠地扎进去。只有伸手去抓过，才能知道无法抓紧是什么样的痛苦。
他们都会输给现实。他们都没有去抓住未来的力量，连自己都顾不上，踉踉跄跄不断奔跑，又不断受伤，也没能抓住想要的。最简单的愿望都未能实现的他们，最后就这样败给了现实。
虹翼的右手五指弯弯曲曲，开开合合，感到那样虚脱无力，只想立刻扑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当时都已经想好了，可是在面对宁早倩的时候，他却又临阵脱逃了，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哪怕问她要一下她家地址也好，哪怕是要一个联系电话也好，他都做不到。他只能祈祷早倩会看自己的那本书，他已经将所有的话写在了《邂逅在水杉树下》中了。但那毕竟是文字，效果还是比不上亲口说。
他不知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软弱，竟然连开口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他拿出早倩送给自己的那个海绵面包吉祥物，又拿出自己在游乐场礼品商店里买的那个，它们正好是一对。他看着它们开心的笑脸，悲伤得想要落泪。他想到了《人间失格》中的一句话：“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是啊，我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恐怕这次宁早倩是真的讨厌他了。临走前她一句话都没有再对自己说，他这样胆小不敢说出口，终究还是让他失去了她。但是，是他自己没有去争取，错在于他，怨不得别人。
似乎是必然，命中注定好的一样，他和她都很内向，不善于表达如此强烈的情感；他和她都很孤独，无法融入到集体中，享受周围的环境；他和她确实很弱小，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和她即将分离，而即使见面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真的细想起来，情况就是这样，没有太多矫情的原因，这不是命运或必然。
“虹翼？”店长敲了敲门，虹翼没有搭理他，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但是他的养父还是自说自话地推开了房门：“虹翼，刚刚和那个小姑娘谈得怎么样了？”
“你在楼上没听见吗？”虹翼白了他一眼，他刚刚还听见了店长放音乐的声音，差点没把他尴尬死。舒翰才挠了挠脑袋：“我刚刚在看手机……你不是不允许我来干涉这件事的吗？我当然没去听啦。”虹翼以为店长一定会偷听的，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没听到吧，否则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跑来跟自己说话了。虹翼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发呆。“没什么，挺好的。”他撒了个谎，然后转过头去，不让自己去看养父。
“是吗……”店长的语调也变得沉重起来，显然他没有相信。“虹翼，我刚刚在手机上听了一首歌，”他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歌名叫《夜空中最亮的星》，就是刚刚我不小心放出来的那首。歌词还是挺励志的，你想要听听吗？”
“我想还是不用了。你不是都听轻音乐的吗？居然还会听有歌词的，真是稀奇。”虹翼说。店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关上房门离开了。算他还知道分寸，虹翼想道，知道这会儿应该给自己留一点空间。虹翼望着窗外的夜色，将那两个吉祥物摆在了一起，静静地看着他们。恐怕这会儿他和宁早倩算是彻底完了吧。他终究还是没能再表白，这一次宁早倩已经彻底对他绝望，不再喜欢他了。至今为止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到头来全是一场空。他和宁早倩，已经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他发现无意识间自己打开了手机的听歌软件，搜到了养父说的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然后插上耳机听了起来。他强迫自己逃到音乐世界中，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安静一会儿。然而他发现自己想错了，听着这首歌，让他更加思念早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 如今在哪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 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oh请照亮我前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照亮我前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听着这首歌，让他更觉悲伤。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启了单曲循环。他看着百度百科上的歌曲鉴赏：“这首歌唱着青春的梦想，带着年轻的底气与冲劲，向每一颗年轻的心展示着热爱的力量。这首《夜空中最亮的星》中投射出来的恬静意境与浪漫情怀，让人动容。聆听这首音乐，人们都会听到那一些些对于梦想、理想的坚持与追随，相信很多人都会在这一首首作品中听到那一个属于曾几何时的自己。”看这歌词的赏析倒是很励志，但虹翼觉得，可能是自己被现在近乎绝望的哽咽心情所影响了吧，他无法从中听到任何积极向上的情绪，只有无限的遗憾和悲痛。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什么人会对自己“最亮的星”仅可仰望而不可亵玩？仰望之后还有“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什么样“最亮的星”会和自己有过同行的经历？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为什么在回忆自己和“最亮的星”的特别经历之后，峰回路转开始讨论自己的心灵？什么是“透明”，什么是“流泪”？什么又是“相信”？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这里说的是“你”啊。虹翼心想，这就很清楚了。结合上面的铺垫，已经很清楚了。你就是“最亮的星”。你就是作者心里的那个“她”。是曾经爱过的人啊！因为“远观不可亵玩”，是暗恋过的人；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交往经历，但很快就随风而去。因为当时自己的心灵“并不透明”，充满疑惑，充满犹豫，眼睛“也不会流泪”，不懂得表达自己真实的感情和炙热的爱。不懂得去感受，没有来得及表白。明明爱，口上却说着不爱。因此才有了这一句：“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全曲进行到此，到达了*。由此可见，这句歌词就是全词的主旨。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就是说自己失恋之后想死想自杀，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oh~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就是说当自己最想死的时候，心中却还想着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这句话是重复。虹翼想道：人家走了，当人和你不在一起了，再问现在在哪里？废话。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等太阳升起，是什么意思？等太阳升起的意思就是：星星就消失了。也就是说，当最爱的人就在面前的时候，是等时间消磨掉感情呢，还是“意外先来临”。什么是“意外”？就是在太阳升起，星辰消失之前，他勇敢表白的那种惊喜和意外。这一段重复就是说明了作者当时的犹豫不决，也正是虹翼此刻的内心真实写照。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虽然他对自己百般的自责，但他仍然无法忘记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果断决绝，用真实的心和会流泪的，能感受到爱的眼睛，再去向你表白吧……虹翼闭上眼睛，这么痛苦地想道。但他知道，机会错过了不会再来，宁早倩也不会再喜欢他。
而后面的一大段重复就是反反复复地点题，后悔、伤心……但又不会责怪自己暗恋过的人，祈求再来一次机会的那种歇斯底里的伤感和绝望。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是对残存希望的一种暗示，对继续生活的一种无奈，希望自己能找到下一个真爱。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他所爱的那个人啊，她是否知道，他现在多么孤独，多么后悔……虹翼闭着眼睛，任由两行清泪从双颊缓缓流下。所以这首歌就是一个因为种种原因错过表白而无限后悔与自责的故事。这样的一首歌，和所谓的励志、理想没有任何关系。
他悄悄拔下耳塞，仿佛这个动作会惊扰到这片寂静的空气一般。旋律立刻中断，他被无尽的孤独笼罩。他从来没有为了一个人而这么悲伤过。他想到了养父曾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你得弄清楚，你对那个女孩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爱’。虽然听上去差不多，不过这其中的差别可大着呢。”是啊……他已经没有那个脸面说自己还是爱着早倩的了，他对她的感情，恐怕也仅限于喜欢为止了吧。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看见过这样的一段话，作者明确地写出了喜欢与爱的区别。
人世间有种情感叫“喜欢”，另一种叫“爱”：爱是她在的时候，眼睛里只有她一人；她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带有她的影子。
喜欢是在深夜看书时突然想起她，想象她现在做什么，心里漾起一阵轻飘飘的温暖，却从不主动给她打电话；几分钟后，注意力又重新被书中的情节吸引。爱是在寂寞的夜里，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手里捧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惦记着她此时是否还在学习工作。吃没吃晚饭，是不是如自己想着她一般想着自己。
喜欢是和她讨论问题争的面红耳赤，各不相让，在她面前像个刺猬一样从不认输，但在心里却早已暗暗佩服她的见地、她的才华。爱是希望她和自己步调一致，和自己心灵相通，她无心说的一句玩笑话，也能让自己顷刻情绪低落，甚至眼泪汪汪。在她面前，自己是从不设防的。
喜欢是出门在外给她发个短信，告诉她这边的天气很好，然后把手机关掉，独自在异地疯玩一个星期，晒成一个黑人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她一跳。爱是无论到哪里，无论有多远，都希望有她陪伴，可以站在海边给她打手机，让她听听海浪的声音，也可以因为在异乡的街道上看到一个酷似她的背影而愣在原地久久不动。
喜欢是她在出国离开前简单地道一声“一路平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点不舍，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等待她归来的消息。爱是她临出差前千叮咛万嘱咐，往她的背包里塞满衣服和食物，在车站要等到火车开走才肯离开，并且在她走后的日子里天天心神不定，一遍遍地祈祷她能够平安归来。
喜欢是在受伤的时候，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在她面前把眼泪悄悄抹掉，转过头依然是一副快乐坚强的模样。爱是在受委屈的时候，趴在她的胸前痛哭，没有伪装没有顾虑，把所有的烦恼统统告诉她，并渴望从她的怀抱中得到安慰。
喜欢是和她周末逛街逛累了一起吃肯德基，是在寒冷的冬天和她抢一杯热咖啡，是和她并肩走在街上中间始终隔着半米的距离，是陪她一起在电脑前打游戏两个人笑得像个孩子。爱是周末利用半天时间亲手做出几道好菜，满足地看她吃下去，是在寒冷的冬天不断为她的杯里续上热水，是和她走在街上任由她紧紧挽着自己的手；是在她旁边安静地坐着，幸福地看着她学习时专心的样子。
喜欢是听她讲自己童年的趣事，然后哈哈大笑，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爱是听她讲自己童年的趣事，然后微微一笑，心中更加怜惜眼前这个曾经如此调皮捣蛋的女孩子。
喜欢是在楼道里碰上她，愉快地和她打声招呼，再简单寒暄几句，擦肩而过的时候看见了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无端好了起来。爱是在楼道了看见她，脸上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但在擦肩而过时细心感受身边颤动的空气，于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喜欢是看到她和另一个男孩一起走过，心里有一点点疼，但很快会冲着朝阳重新扬起笑脸。爱是输不爱是输不起的游戏，付出全部之后，留下的可能仅仅是刻在心底的一道伤痕。
喜欢一个人是想要她是自己的，所以，可以喜欢很多人，想要很多人都是自己的。爱是明明离不开她，却要不得不放弃她，因为她要的幸福，也许自己给不了，不敢霸占她，希望看她找到幸福，即使那份幸福不是跟自己分享的。
喜欢是希望寂寞的时候，无聊的时候，伤感的时候，找个人说说话。爱是在任何时候都想跟她分享，快乐的时候甚至希望把所有快乐都给她。
喜欢是在很久很久没联络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然后笑着听她说话。爱是在几天没有联络的时候，着急得打电话给她，然后忍住眼泪笑一笑。
喜欢，只有在一起的时候，才惦记着对方。爱，是哪怕是在一起，每一秒钟也都在思念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 喜欢与爱
喜欢一个人，多许多朋友，也会觉得快乐。www.uu234.net爱一个人，是多一个人都会难受的两个人的世界。
喜欢一个人是甜腻的；爱一个人，是苦尽甘来的。
喜欢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爱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莫名失落。
喜欢一个人，不会想到两人的将来；爱一个人，常常在一起憧憬明天。
喜欢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是欢乐；爱一个人，会常常流泪。
喜欢一个人，当好久不见的时候会突然想起她；爱一个人，当好久不见，会天天想着她。
喜欢一个人，当想起她会微微一笑；爱一个人，当想起她会对着天空发呆。
喜欢一个人，会想她有了孩子，自己一定会很喜欢。爱一个人，会有一天会突然很好奇：将来两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大家都开心，爱一个人希望她会更开心；喜欢一个人，要的只是今天，爱一个人，期望的是永远；喜欢一个人，是看到了她的优点，爱一个人，是包容了她的缺点。
当站在爱的人面前，心跳会加速；但当站在喜欢的人面前，却只是感到开心。
当与爱的人四目交投，会感到害羞；但当与喜欢的人四目交投，就只会微笑。
当与爱的人对话，会觉得难以启齿；但当和喜欢的人对话，就可以畅所欲言。
当爱的人哭，会陪她一起哭；但当喜欢的人哭，你会充满技巧地安慰她。
当不想再爱一个人，需要闭上眼睛并忍着泪水；当不想再喜欢一个人，却只需要掩住双耳……
喜欢是一种心情，爱是一种感情；喜欢是一种直觉，爱是一种感觉；喜欢可以停止，爱没有休止；喜欢一个人特别自然，爱一个人特别坦然；喜欢一个人有时候盼和她在一起，爱一个人有时候怕和她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不停地和她争执；爱一个人，不停地为她付出。
喜欢一个人，希望她可以随时找到自己；爱一个人，希望自己可以随时找到她。
喜欢一个人，总是为她而笑；爱一个人，总是为她而哭。
喜欢是执着，爱是值得；喜欢就是喜欢，很简单，爱就是爱，很复杂；喜欢你，却不一定爱你，爱你，就一定很喜欢你。虹翼终于完全想起了那篇文章讲述的内容，同时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对宁早倩的感情绝对不是爱。他真的感到很孤独，然而这样的孤独，却无处发泄。他拉开窗帘，望着外面被夜色笼罩的街道。灯火阑珊，而再无人问我粥可温。前所未有的孤独，彻底俘获了他的身心。黑暗的天空中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无论是谁都好，他希望现在自己能有一个说话的对象。
虹翼看着外面荒凉的街道，杏树上凝结的水珠，感觉自己在孤独中迷失了。然后，他打开微信，打开和席英睿的通话界面，悲伤地在输入栏中敲下文字：“英睿，书店这里在下雨。”他这么发送了之后，线上遇到了一阵长久的沉默。忽然，屏幕上跳出席英睿冷漠的语句：“别犯傻了，八月份下雨很正常。”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一下子泪如泉涌。就连席英睿，此刻也让他感受到了那样侵蚀身心，让他失去自我的孤独。没人理解他，没人会来关心他，没人喜欢他，没人爱他。意识到这一点让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掩面哭泣，倒在了床上，哭得浑身颤抖。
我不要这样……求求你了……谁来帮帮我……自他记事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过一次像现在这样哭到这么崩溃过。
他拉上窗帘，昏沉沉地睡去，醒了便哭，哭累再睡。睡不着的时候，他蜷缩在被窝里，哀恸欲绝，颤抖不已。有时候他的睡眠沉重如铅，整夜无梦，等醒来精疲力竭，甚至相比合眼的时候时更累。但那还算好的，因为他若是做梦，必定与她有关。
就这样，一天天的日子过去了。除了日常的起居，他比以往睡了更多更长的时间。在痛苦绝冷的孤独中，他度过了最让他悲怆欲绝的一个寒假。
***
三月份的学校，每个地方都沉浸在一种淡淡的悲伤之中。韵美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最让韵美坚定了这种想法的一件事，是她注意到宁早倩和虹翼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变。虽然从前他们就不怎么在学校里说话，然而新学期开始后，韵美觉得他们变得比以往更加疏远了。
韵美知道在他们很多人的身上，都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像李浩文，他此刻恐怕也终于必须接受韵美并不喜欢自己这个事实。席英睿最近看上去也是愁眉不展，不过韵美并不知道那背后的原因。而她自己也开始烦恼了起来：一开始她打算将造乌船的真相，以及自己所处的这个组织告诉银夏和自己的朋友们，可她迟迟没能开口。虹翼和宁早倩在为各自的事情烦心，韵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恋情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她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虹翼，上次他已经表示得很明确了，他喜欢的是宁早倩，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那就祝福你们两个吧，韵美心想。
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欺骗众人的事情，她打算一开始就告诉他们的，然而看宁早倩她们也都这么烦心，她就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出来。同时她开始后悔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将自己喜欢虹翼的事告诉宁早倩，或许她不知道也就不会这么烦心了吧——不，她会变得更加烦心。因为对宁早倩来说，只要是和虹翼有关的事情，不管韵美有没有说出来，她都会一直烦恼着。距离她向宁早倩发送那条消息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韵美不相信这期间宁早倩都一直没机会查看手机微信。她肯定看到了，却没有回复自己，也没有跟自己就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韵美不知道她是想要逃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两人之间就没再能更多地交流过。
她知道宁早倩就是那样的性格，如果她自己不主动开口的话，她永远都不会来找自己好好地说一下有关韵美自己也喜欢虹翼的事情。所以终究还是只能我去说吗……？韵美犹豫了一会儿，看见左前方的宁早倩正在和她的那些朋友们聊天。韵美突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开始来的这个班级的时候，她和那时候一样孤独，一样融入不了集体。又或许，她从来没有被这个集体所接纳过，她一直都是一个异类。她叹了口气，然后从椅子上默默地站了起来，向宁早倩那边走去。
“宁早倩！”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将那些女孩子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周欣媛给身边的宁早倩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去。然后宁早倩离开了聊天团队，向她走来。韵美将她带到教室后面的一个没人的角落中，打算在那里向她开口。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知道这件事不说出来是肯定不行的，这件事总得有一个结果。她犹豫了好久，最后开口了：“早倩——”
“——韵美。”然后宁早倩也在同时开口了。两人对视了一下，然后都笑了起来。韵美觉得她和自己的朋友之间还是有点默契的。她笑着摆摆手：“你先说吧。”
“不，你先说吧。”宁早倩突然谦让了起来。韵美不知道宁早倩要说什么事，她害怕她听见了自己要说的话之后就不跟自己说事了，于是她还是摆了摆手：“不不不，我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的，还是你先说吧。”当时她告诉宁早倩自己要发微信给她的时候，也是用了这样的说辞：“不那么重要的事情”，结果宁早倩在看见了之后会做何感想呢？韵美不知道。
宁早倩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下了头，开口说道：“韵美……就是……就是关于你在寒假前给我发的那个微信的事情。”看得出，她是花了好大的勇气才开口跟自己说这件事的，不过韵美没有聊到宁早倩会主动来跟自己提起这件事。她愣了一会儿，觉得宁早倩是来兴师问罪的，立刻回答道：“早倩，我觉一直瞒着你也不好……我确实喜欢着虹翼，不过在知道你也喜欢他之后，我就已经放弃了。”她原以为这样说能让宁早倩的心情好点，然而对方却显得更加烦恼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或是在宁早倩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放心，我是不会来干涉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的，不会成为搅屎棍的。”她用尽量轻快的语调说道，“只是觉得这样跟你说一声会比较好，我们两个人都能心安一些。我也只是暗恋虹翼罢了，你跟他要好好的哦！”但是宁早倩却摇了摇头，韵美愈发相信就在这个寒假，她和虹翼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不可能过了一个寒假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韵美，你不懂。”宁早倩悲伤地摇了摇头，“其实在寒假开始后的第一个星期五晚上，我和虹翼见面了，就在他家的那个书店里。”那么想必是那天的见面让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韵美这么猜测。果不其然，宁早倩接着说道：“那天他送了一本书给我……我还没看呢，果然是对他失去信心了吧。”
“那天，发生了什么？”韵美问道。虽然她知道这会儿再问宁早倩这个问题会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但她还是想要知道真相。宁早倩苦笑了一下：“我跟他在书店里面独自待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就和他两个人，可是这一个半小时里，他没能开口向我说一句话……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待了一个半小时，最后我妈来接我走了，最后都一句话都没能跟他说上。”她悲伤地道出了那时发生的事情。韵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或许就是虹翼吧……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对虹翼这么了解了，仿佛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必然。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这样开始讨厌起那个人来……”早倩捂着脸，“但是，又觉得不能再跟他说什么了，心里又会感到很伤心……我们的关系，恐怕已经到此为止了吧，今后都不会再有什么突破了，甚至会变得比以前还不如。”这句话倒是真的，起码以前虹翼和宁早倩在学校里还会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可韵美发现他们现在连一个简单的对视都已经做不到了。
第一百三十章 悲伤笼罩的校园
“你讨厌虹翼了吗？”韵美这么问道。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但宁早倩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现在对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可能已经讨厌了吧，但是也可能……”
“还喜欢着他吗？”韵美代替宁早倩说出了那句她说不出口的话。宁早倩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大概是这样吧，我可能还是喜欢他的吧……但是现在的这种喜欢，肯定已经和以前那种感觉完全不同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就是这么觉得的。”
“我知道。”韵美会心地拍拍她的肩膀，“虽然以我这个立场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既然你们两个人还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再迈出一步呢？就算我喜欢虹翼，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们两个人就算有什么矛盾，也都不会就这样翻起对方的，我相信你们能做到这一点。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哦，祝你们幸福。”说完，她转过来身去，留宁早倩一个人在那里发呆。她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看着自己身前的虹翼，闭上了眼睛。从宁早倩的口中听到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不知道是好是坏，恐怕两者兼而有之。宁早倩已经明确告诉她，自己对虹翼没有了最初的感觉，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啊！然而，她却也同样为这一对人感到心痛。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为了别人的事情而这么烦恼。
那天晚上放学的时候，韵美照例和宁早倩一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们踏着黄昏，一言不发。韵美也没有再主动向宁早倩开口——但是，不那么做果然是不行的吧……她苦笑着想，果然自己还是很珍惜这份友谊的，不想她们的友谊就这样走到了尽头。“那个，早倩啊……”她听到自己开口对身边的宁早倩说话了。宁早倩回过头来：“嗯？”
“喜欢虹翼的事情，我很抱歉……”韵美低下了头，这么向她道歉道。宁早倩笑了起来：“怎么这么说？韵美，这看不像平时的你啊，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情道歉啊？而且喜欢呀爱呀，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没有对错的，你完全不用道歉的嘛。”
“这样吗？”韵美尴尬地笑了笑，“那，早倩……”她开始了自己最担心的那个提问。“宁早倩，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吗？”宁早倩一愣，黄昏将她的身体四周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韵美闭上眼睛，果然嘴巴说的那么漂亮，当真的事情牵扯到自身之后，也不会那么原谅一个人的啊……然而，她却听见宁早倩说道：“当然还是朋友啊！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
那一刻，在夕阳下，她对她道出了这样的承诺。韵美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头涌出一阵无法抑制的悲伤。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在亚魔的族群中生活了这么久，再也无法体验到人类的感情了，她也不会再被别人喜欢。然而现在宁早倩让她的想法完全被推翻了，现在终于让她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友谊。
“嗯！”韵美用力地点点头。她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她这么想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又问道，“平时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啊？”
“嗯……怎么说呢？”早倩细细思索了起来，“韵美你平时很安静，可是关键时刻从来不含糊。考试成绩也很优秀……诶，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来学校的时候，做了什么吗？你居然在没有经过李老师允许的情况下，自说自话地从粉笔盒里拿出了一支粉笔，在黑板上认真又漂亮地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哦！我们当时都被震惊到了，心想你可真是勇敢。”
“勇敢……吗？”韵美也笑了起来，“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呢。”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韵美啊，不用像现在这样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宁早倩笑着说道，“我们都喜欢那样的韵美呢，大家都把你当朋友的。”她的话让韵美的心头一暖。然后，韵美使劲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暖心的话语。
“话说韵美，你今天在学校里要跟我说的事情是什么来着？”早倩问道。韵美想了一会儿，其实那时候她就是想要跟早倩说说关于虹翼的事情的，没想到早倩先跟她说了，所以她自然也就没有说出来。然后，她听见自己对朋友说道：“啊……真的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是这样的，我寒假去了一家cd店打工，现在偶尔还会往那里跑一趟去帮忙。你可要去那里买cd哦！最新出的专辑那边都有，顺便帮我通知一下尹安彤，她喜欢的明星的专辑老板也刚刚最新进了一批。”
“嗯好的，我会转告她的。”早倩笑着回答。两人就这样一起并肩走在落日的黄昏之中，有说有笑，相谈甚欢。韵美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让她忘却那些所有的悲伤与烦恼，完全沉溺在与朋友共同度过的欢乐时光之中。
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她愣在了门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冬韵看见了她后，向她露出了微笑：“今天组织里没有太多的事情，我很快就忙完了，所以就来看看你了。”韵美冷笑一声，朝沙发走去，和父亲中间隔了一段距离才坐下来：“那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她态度不冷不热地说，“我来算算，你已经有一年多没回家了，这会儿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好吧，其实是这样的，”她的父亲冬韵坦白道，“亚魔部落内部出了点事情，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所以都等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我才能继续工作，所以最近都会比较空，正好尽一下我做父亲的职责，来看看你。”免了，韵美在心里拒绝，你从来就没有好好地当过一个父亲，别以为现在套近乎就能和我恢复破裂的关系。不过表面上她却什么都没说。她顿了顿，问道：“那你们那所谓的计划，究竟是指什么呢？”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父亲神秘地笑笑，“不过是为了人类，为了新世界而执行的伟大计划。到了计划实施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的。”
“所谓新世界，是用无数人的白骨铺成的吗？”韵美刻薄地说道，“你们用造乌船杀害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你们那所谓的计划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样的新世界，我宁可不要。”她的这番话让自己的父亲目瞪口呆，对方立刻警觉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谁告诉你的？是穆宫大人吗？”
“不，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韵美略带自豪地说，“但我绝对不赞同你们这样铲除碍事的人的方式。如果仅仅是会对你们的计划造成阻碍，就这样杀死他们，不会觉得太残忍了吗？我不会再为这样的一个组织服务了。”
“韵美，你想干什么？”父亲终于严肃了起来。韵美淡淡地说道：“要让我再为组织做事，很抱歉我做不到。而且我进入了那所学校后，交到了我自己的朋友，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未曾拥有过的。要让再欺骗他们当个间谍，你觉得我真的能狠下心做这种事情吗？我打算在明天将一切的真相向我的同学坦白……哦对，还有银老师，我也会向他坦白。”
“韵美……”父亲已经说不出话来，“你这样是背叛的行为，你知道这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知道，”韵美无所谓地说，“我已经将我的想法告诉穆宫隐大人了。”
“穆宫大人，也知道了？”韵美看见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然后，父亲开始语重心长地劝起她来：“韵美，你可以不再当间谍，当台面上你还是要告诉组织，你依然在监视着银夏，知道吗？你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但你绝对不能把这一切的真相告诉其他普通人，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会乱套的。你现在只能默默地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啊！”
“你应该，也有自己的朋友吧？”韵美突然问道，“我是说在你加入这个组织前认识的那些朋友。他们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更不知道你们这个组织已经杀害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你也有你的朋友，难道你就能这样昧着良心做事吗？”她这样一口气说完，父亲不说话了，低下头沉思起来。韵美没给他再说服自己的机会，起身离开了沙发，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感受着自己的这个家又重新归于沉默中，父亲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但其实她知道父亲也陷入了沉思。这时，她突然看见窗户反光了一下，多年的间谍经验让她立刻警惕起来。她没有直接跑到窗户那边，而是拿出一把小镜子，装出正在梳理自己发型的样子，观察起了自己身后的窗户。然后，她发现在窗外正有两名亚魔在监视她。是吗……？她一下子就知道自己为何会被监视了，果然组织上已经将她视为叛徒了吧，因为上次她打电话告诉穆宫隐，萌生出了道出事实的想法……所以才会让这些亚魔来监视自己。韵美放下镜子。那就一个一个来吧，我倒要看看谁能比得过谁。她心里这么想道。
现在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她改变想法。她已经决定好了，明天，她就将这一切的真相都告诉虹翼，告诉她的那些朋友们。她不能再瞒着他们了。就算这样会惹来杀身之祸，她也都已经有所觉悟。她不再为了组织而战斗，她是在为了自己的朋友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