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屋门打开,随着吱嘎一声,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燃烧纸张没散的烟尘。
萧凌天的心一阵阵往下沉,低头瞧着一堆灰烬,眸神复杂,心绪仿似乱麻。
他那么努力,为了证明自己,为了不靠大哥,也能在齐京立足。
出府后,他隐藏身份,进出府邸也很小心,以普通人的身份,去接活,然后生意做大。
一路顺风顺水,起初他也疑惑,入京不到四个月,从底层开始做起,现在手下已有几十个工人。
单子一个接一个,必须夜以继日赶工,才能按照规定交货。
越顺利越大意,是他疏忽了,没有彻底调查合作人的信息,仅凭表面。
兵部侍郎赵家,满门全被抓了,如果证据没有提前被大哥扣下,势必牵连侯府。
大哥以性命相博立下的赫赫战功,在朝中建立的威望,也会因此受损。
他差点酿了大错,只为证明自己,过于自私。
自责惭愧,无以复加,他怔愣的站在原地,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水……”
微弱的女子声忽然响起,萧凌天思绪回笼,立即进了内寝,拿起茶壶倒了杯。
到了床侧,发现花妮已经醒了。
孙花妮迷糊的瞧着,她记得她被关进赵府柴房了,现在是……
“没事了,来,喝口水。”
说罢,萧凌天扶起她靠在自个儿身上,吹了吹白水,慢慢倒入她嘴中。
微抿几口,孙花妮忽然手一紧,“连翘呢!”
整个身子绷紧,眼睛也跟着瞪大,看着她苍白的脸,萧凌天越发自责。
“连翘睡了,放心。花妮,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孙花妮松了口气,看着夫君羞愧的模样,她笑了笑,扬手拨着他的头发。
“你很忙,生意越做越大,我知道,你为了我和连翘。”
说着,她拉着萧凌天的手,按着他的指腹,“手上的茧子,都比以前厚了,掌心手背那么多口子。”
做木活的,手都不好看,这一个伤口,那一个疤痕。
萧凌天反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瞧,“以后不会有了,这阶段,我停一下,不出去了。”
那些工人,他把工钱算了,全都遣走。
牵扯进入赵家洗银,他需要静下心来。
“不出去了?你接了那么多活,不做了?”
孙花妮理所当然的想到自己,是不是被赵府小姐带走,凌天不放心,才要留在家里?
“不行,别管我,我以后不出门了。你那么努力,不能……”
“花妮,我兴许不适合谈生意。工人我明天都遣退,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和连翘,出门游耍。”
就像大哥说的,他很久没有陪妻女。
“怎么可以,你……”
说到这,孙花妮停住,抬头瞧着他,见他眸里溢满认真,面容都肃穆了。
她知道,他心意已决。于是,她没再开口,依偎在他怀中,一点点抿着白水,喉间一片舒适。
破皮的手腕已经上药,以纱布覆住,阵阵清凉。
“凌天,你突然不做木工了,大哥知道吗?会不会觉的你半途而废?”
萧凌天笑了笑,“他知道,并非半途而废,静心一段日子,思考更适合的路。”
孙花妮瞧着他的侧脸,没有再问。
而这时候,侯府主院
秦云舒回了后,在前院没见到柳意和竹芍,就去了后院。
还未走近,就听一阵女子嬉笑声,已经姐姐妹妹的喊了起来。
秦云舒步伐轻盈,到了门前,两丫头都没察觉,直到她推开门。
柳意一愣,竹芍已经起身,福身行礼,“奴婢参见侯夫人。”
在皇宫呆了十几年,对贵人的恭敬的礼态,早已成了自然反应。
柳意就慢了些,看了眼外头,径自上前,“洗漱水已经热了,奴婢去端。”
说罢,她就要走出屋门,却在这时,被秦云舒扯住。
“不急,坐下。”
她一边说一边按下柳意,随手关了屋门。
屋里早已添置暖炉,炭火一个月前,秦云舒就命人搬到柳意屋旁。
这丫头,平时舍不得用,竹芍一来,立马点上了。
“竹芍的情况,知道了?”
柳意连忙点头,“奴婢全都知晓,比奴婢大些,在皇宫又见多识广,短短一个时辰,奴婢长了不少见识。”
即便看到竹芍的第一眼,她心里不太舒服。
大小姐未出阁时,一直她伺候,从秦府带出来的,也只有她一个。
如今,因她年后要出嫁,另寻了一个丫头,代替她的位置。
她不想离开小姐,早已打算好,就算嫁人,也会常回来伺候。
但后来,和竹芍聊了不少,知道从寿康宫来的,又知从淑妃娘娘手下救下,如果没有小姐,竹芍命就没了。
她自然了解小姐,人美心善。
渐渐的,她抛开芥蒂,一起伺候呗!
大小姐身边有个灵巧的丫头,她高兴。
秦云舒看着柳意满脸的笑,放下心来,而后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
“明日,你带她在侯府逛下,告诉她,大管事居所,账房在哪,各个院落等。”
“奴婢明白。”
柳意笑着回应,然后朝竹芍眨眼道,“侯府不少厨子,天南地北。咱们丫头的伙食,比起旁的府邸,相当好。”
说罢,她又顿住,竹芍从寿康宫出来的,什么菜品没见过。
“好,劳烦妹妹明日带路,叫我开开眼。”
竹芍跟着笑起,性子比起在宫里,明朗许多。
秦云舒见两人聊得愉快,在屋里呆了片刻,估摸着瑾言要回了,她便出了屋。
准备随她出去的柳意,在屋门前被她拦住,硬生生推回屋子。
今晚的洗漱水,自然是萧瑾言端。
温度稍稍烫一点,秦云舒褪了鞋袜,低头瞧着给她洗脚的人。
“是不是训你弟弟了?他也不容易,入京后那么拼,他的心思,就算不说,我也懂。”
无非不想被人看低,别人提起他,第一印象就是定北侯的亲弟弟。
但有时候,越想摆脱这种说法,越陷自身于困境。
不如想开点,说不准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我连累了他,他从小就有抱负,超于常人的能力。是我,强留他在家。”
第962章 亲自去一趟
他秉承父志,兄弟两人不能全都走了,几乎没有商量,直令凌天留下。
而弟弟,从未摇头,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自小就是如此。
“你啊,所有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任何事都是自己的错。巧的是,凌天也是。”
秦云舒轻语道,随即抬脚由萧瑾言擦拭,之后双腿一抬利索的穿上鞋子,往床榻去。
“到底春年,凌天就在府中,陪陪花妮和连翘吧。”
说罢,她掀了被,当萧瑾言洗漱收拾过来时,她已闭上眼睛。
他站在床前瞧了她一会,而后转身熄了烛火,上榻时自然的搂过她,温暖四溢。
春年后几日,家家户户喜庆不已,齐京的夜也比平日热闹,炮竹声不断。
赵府在一夕之间被铲平,府内毫无一人,大门紧闭,没有贴封条罢了。
兵部侍郎的乌纱帽摘了,人也下了大狱,对于罪行,字字确凿,底子都泄了,他无法辩驳。
他知道一旦被发现,结果会如何。他出生贫寒,一辈子穷怕了,但凡赚钱的,都写在大齐律法里,全是犯法的。
脚上烙铁般赚银子,本以为捂的严实,就连替罪羊他都找好了。
定北侯的亲弟弟,萧凌天。为救弟弟,肯定想很多法子,火烧不到他头上。
谁知,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一人!狡诈如谢运之,怎可能漏掉萧凌天那份?
定北侯悄无声息毁了,谢运之即便找不到确凿单据,也会怀疑。
而现在,一点迹象都没有。
所以,就算知道也不说,强强相护!
“谢大人。”
听到狱卒恭敬一声,赵大人缓缓抬头,浑身已破败不堪,头发脏乱,毫无平日威风的模样。
“下去。”
“是。”
不一会,狱中只有两人。
赵大人仍旧望着,唇抿紧,手也跟着握起,他没有开口。
既然谢运之来了,便是有话和他说。
“你女儿,青鸾殿淑妃,涉嫌谋害龙嗣,于五日前自缢。”
字字句句清晰不已,赵大人心一震,自出事后,他就关在这里。
他还知道赵家保不住,可没想到,女儿已为妃子,嫁出去的人,就和娘家无关。
没了赵府依靠,在后宫的路会很难,可至少命在。
现在,竟……
那次根本没成功,失败后,他也不联系女儿,唯恐被人抓住把柄,以前的书信都被烧毁了,不可能有!
“谢运之,是你!”
思来想去,只有他了!
谢运之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低沉道。
“你身为兵部侍郎,理应奉公守法,做好分内事。在其职,却谋他法,更试图挑起文武争端。建国以来,设立内阁,地位岂是你能撼动的?”
对付他,不自量力。
绝望之后,便是森然冷静,赵大人募的一笑。
“谢大人,你专程走一趟,和我这个阶下囚说这些,不符合你的作风。”
孤高在上,他这种小人物,不必理会才是。
“念在同朝为官,送你一程罢了,七日后元宵,出了春年,午时午门斩首。皇上钦点定北侯执行,届时,整个武将兵营,都以你为耻。”
赵大人确实穷怕了,才疯狂敛财,走了歪路。
但一步步也是打拼来的,将领骨子里的血气,他有,先前被遗忘罢了。
心一下下被揪住,他对不起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这条命,总归没有,与其七日后,成大齐的笑话……
赵大人静默了,在谢运之转身离狱时,猛的转身撞墙,力气极大,速度又快,直挺挺的倒下时,额头鲜血直流。
牢外
“赵大人没了,是否可以下一步行动?”
谢运之清隽的眼目视前方,双目微敛,“速行。”
清冷的声音随夜风飘荡,属下立即躬身领命,不一会消散于夜中。
不多时,谢运之离开,英挺的身影在月光下,拉成一道袭长的影子。
兵部侍郎赵大人畏罪,于狱中自杀,不到一夜,内部就已传散。
萧瑾言得知时,刚巧出侯府。
“侯爷,经探查,赵大人死之前,谢大人去过,一炷香时间。”
令人不得不联想,两者相关。
咕噜,车轴声响起,只见一辆宫车驶来。
“定北侯。”
不一会,孙公公下了车,到了跟前,恭敬行礼,“奉皇上旨意,邀您入太和殿,商议要事。”
所谓何事,萧瑾言当然明白,当即命人牵出疾风。
很快,他就从宫东门进去。
走上通往太和殿的宫道,不久,他就见一身朝服的谢运之走来。
“定北侯。”
谢运之率先开口,萧瑾言点头,官礼问候。
“谢大人。”
“令弟偌大的生意,为了家人,忍痛散去。”
谢运之话里有话,搜集的证据中,有一份直指萧凌天,洗银最直接的受益人。
“日后,定北侯可要多加管教。若有下次,我绝不姑息。”
萧瑾言目光微冷,半晌后回道,“谢大人多思了。”
说罢,他径自抬脚直往太和殿。
他先快一步,否则,下一瞬就被谢运之拿走。
真到了谢运之手上,怎可能放过萧凌天?
身影于转角消失,谢运之才收回视线,双瞳厉光闪烁,顷刻间消散。
“出来!”
“大人,是属下。”
见到来人,谢运之眉头皱起,此人,是他派在侯府外的暗卫。
“今日定北侯离府后,周皇贵妃登门,邀侯夫人京郊赏景,侯夫人去了。”
听罢,谢运之并未多虑,姜对雪罢了,秦云舒能对付。
“属下无意发现,昔日被逐出寿康宫的昭姑娘,随其后,另一辆车中。”
谢运之忽的停步,悄悄随后,意欲为何?
“侯夫人并不知情,仅带一名随从,其余皆为周国兵士。”
就带一名侍卫?
谢运之眸色晦暗,这丫头,就算姜对雪好对付,也不该如此。
“大人,此事可需插手?”
从面上看,小事一桩,但他琢磨不清大人的意思,禀告为好。
“无需。”
清冷的两字,谢运之踱步离开,只是这步伐,比起刚才快了许多。
这件事,他亲自去一趟。
秦云舒一向机灵,既然答应前往,就应知道会如何,只带一名侍卫。
是不是女子嫁了人,脑子越发糊涂?
第963章 笑意更浓
此时,一辆华贵秀美的马车已驶出齐京东城门。
姜对雪一身红衣,一边摆弄豆蔻一边瞧着秦云舒。
这次她亲自登门,提出一起前往京郊,看看齐京壮丽的风景,没想到直接同意了。
她想了许多说辞,都没派上用场,也好,省的费口舌。
只要秦云舒愿意出来就行,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以后。
她选的时机很好,从周国君那她得知,兵部侍郎犯了大事,齐皇震怒。
既和兵部有关,作为天下兵马大将军,萧瑾言难辞其咎。
这几天,估计都忙不在府中。
姜对雪不禁笑出声来,瞧着车外景色,缓缓道,“表姐,我今天很高兴。上次在寿康宫,你那么针对我。”
能不高兴么?
周无策设下圈套,陷她于不义,她巴掌也挨了,冷落也受了。
费了好大力气才哄回来,形势已经扭转。
按照秦云舒以往的性子,别说出府,姜对雪来,她都不会理。
但两人的账,总该算一算。
所以,她应了。
“看在外婆,大舅和你哥的面上。”
秦云舒轻缓出声,提及至亲,姜对雪略有僵硬。
“你想有个了断,也好。”
说罢,她不再看姜对雪,撩起帘子迎着冷风。
车中瞬间安静,只有车轴转动的声音。
姜对雪确实要了断,她受的苦难,吃的大亏,她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背锅的,她都备好了。
“既然谈事,就去宁静的地方。京郊有个地方,表姐你该知道。”
一路往西,八里处有座山,赏景极好的地方,山顶更有凉亭。
开春时节,很多京中百姓过来,但寒冬凛冽时,没人来。
山路平滑马车顺势而上,不一会停在凉亭不远处。
山不高,百米左右,也不抖,没有修山路的一面,是个斜坡。
边缘地带旁,是一大片荆棘丛。到了冬日,也生长旺盛。
姜对雪挥退兵士,取出带来的几盒糕点和一壶花茶。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没忘。”
秦云舒一眼望去,确实是她喜欢的。
“不喜欢么,怕我下毒?”
说着,姜对雪依次吃了起来,这些东西,全是干净的。
“不饿。”
简单两字,秦云舒随即起身,走向凉亭边沿,望着长长斜坡。
从这里滚下去,坡度不抖,摔不死人。但是,不慎落入荆棘丛,可是要命的。
“为何站在那?十分危险。”
姜对雪话音透着担心,眸中却是现出几丝笑意。
“看看风景罢了。”
话落,秦云舒转身直视她,仿似听她临终遗言一般,问道,“你有什么话和你父亲,祖母说?”
再次提及家人,姜对雪愣住,片刻后恢复常色,“没有。”
“但愿你不后悔。”
秦云舒话音缓缓,不多时往凉亭走。
比起刚才,走的速度很慢,似乎在等着什么。
姜对雪来之前,幕凌就告诉她,姜对雪并非一人前来,带了昭汐。
本该离开齐京的人,仍在这。
与其说姜对雪邀她出府另有所谋,不如说她将计就计。
为什么昭汐在,想做什么,她清楚。
按照时间,幕凌该假装离开。
与此同时,姜对雪朝远处看去,她在等。
当看到手下从树林中出来,朝她点头时,她唇角扬起,眸中笑意更浓。
第964章 秦云舒!
姜对雪倏然起身,朝凉亭边沿走,“表姐看了那么久,想必风景极美,我也来瞧瞧。”
说罢,她扬手扣住秦云舒的手,以往总是捞空,这一次实打实握到了。
她微愣,没有立即往前,疑惑道,“这次怎么不回避?”
秦云舒眸眼淡淡,神情平静,“说好做个了断,在我面前,你不必装。”
因为你的本质,早就被看透了,演的再多再好,不过是个小丑。
不如打开跳窗说亮话,放开胆子来。
姜对雪自然明白话中深意,眸色略变,笑出声来,不似刚才热情。
“你总说我装,你该懂,再讨厌一个人,也该保持微笑。心里所想全部表现出来,才叫好?较真起来,表姐,装这方面,我不如你。”
没有过多笑容,最多淡淡一笑,总是一副淡漠的样子,看谁都轻轻淡淡的。
根本瞧不出心中喜怒,依她的意思,不也是装?
秦云舒没有回话,扭头平静的看着不远处,幕凌已经不见,周国兵士也不在。
接下来,姜对雪备好的替罪羔羊该出现了。
“表姐,我记得你很喜欢旺盛生长的山中小花。等开春,满满的一片。”
姜对雪一边说一边扬手朝山下指,斜山坡,四周没有高山,阳光尽洒,土质也好。
“的确,难为你还记得。”
说罢,她故意走出凉亭,再走几步就是山坡了。
“你叫来的人还躲着,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声音平静,眸色轻漫。
姜对雪一听,双手略紧随即松开,“看来,不知是我,你也想尽早做个了断。”
所以,才会爽快的答应她。
“也好,免得我浪费口舌。你死了,也能明明白白的死。念在姐妹一场,我给你留个全尸,不会死的太难看。”
姜对雪平缓出声,面上笑意顷刻消散,随即扬手。
手势落下的那刻,只听砰,仿佛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
循声望去,只见凉亭前躺着……
定睛一瞧,不就是昭汐!
一把匕首隐入她的胸膛,渗出汨汨鲜血,全身僵硬不动,双目大睁,到死都不知自己怎么死了。
直挺挺的躺着,毫无声息,面上血色仍在,唇色渐渐苍白。
姜对雪不可置信的望着,周围都是她的人,昭汐怎么死了?
那把匕首,是她昨日晚上给昭汐的,命她刺死秦云舒,谁曾想……!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秦云舒不止带一个随从,有暗卫跟随其后。
怪不得这么镇定,一切都算计好了。
“好一招将计就计,你想做的了断,就是杀了我。”
昭汐的死,出乎秦云舒意料,就算是废太子侧妃,也该交给皇室处理,她没有处死的权利。
至于姜对雪……
“念在姐妹一场,给你留个全尸,不会死的太难看。”
同样的话回敬她,世间善恶,一念之间罢了。
“你没有话和大舅说,外婆呢?她从小带大你,一句都没?”
秦云舒再三确认,神情依旧淡漠。
每个字就像一根刺,扎进姜对雪心中,她抿唇恨恨的看着她。
“够了!你就想彻底击垮我,从前可以,但现在,不可能!”
攻心术,人都有软弱处,一招拿捏,即可击倒。
她早已不是以前的她,所有的亲情,一丁点怜悯心都没了,早在北地消失殆尽。
秦云舒长叹一声,悠然道,“可惜了。”
姜对雪眸中恨意翻滚,既然昭汐死了……
“来人!”
带了几十名周国兵士,够用了。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四周一片空荡荡,什么人都没。
“秦云舒,你!”
姜对雪见情况不对,扬手直点她。
明面上只带一人,实际带了很多人,把周国兵士全解决了,更杀死昭汐。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那么狠,你惯常的手段。”
到最后,姜对雪笑了起来,“都是周国人,你派人绞杀,就不怕周国君责问?”
不是齐国人,更是他国君王属下,一声不吭直接下手,不顾两国关系。
秦云舒没有派人绞杀,昭汐的死,也不在她的思虑里。
她今天来,对付的仅仅一人罢了。
“你我之间,自行了断,不借旁人手。”
事已至此,弓已出弦,无法收回。
秦云舒唇瓣微开,点头道,“好。”
清冷一字,再无其他。
几乎一瞬,姜对雪就从袖中取出匕首,朝秦云舒接连刺来。
没有习武毫无章法,脚踝也受过伤,步伐凌乱。
秦云舒前世逃亡,这方面游刃有余,身形连闪,应对轻松。
就要扬手扣住匕首时,姜对雪虚晃一招,直接揪住她的衣袖,整个身子故意往后翻。
后处便是斜坡,刹那,两道身影织绕滚下。
“搭上这条命,我也要拉你垫背!”
响亮的女子声随风而散,话音尽是决绝和得意。
“秦云舒!”
急躁的男子声蓦然响起,在寂静的山间,盘旋飘荡。
谢运之急急走到山边,发现是一处斜坡时,心稍稍放下,不久看到一大片荆棘丛。
心募的提起,再次焦躁。
放眼望去,山坡毫无人影,两人双双滚入荆棘丛?
必须立即过去,探明情况!
两条路,从山路返回,荆棘地带在另一处山脚,经过树林。
另一条,直接滚下,最直接也最快!
几乎没有多想……
“大人!”
谢府暗卫急吼吼出声,已经来不及,他们来到山边时,谢大人已经下去了。
疯了,真是疯了!
即便查明情况,也不急这一会,完全能从另一边山脚。
山脚
荆棘丛中央,倒下一大片,很明显就能看出,里面有人。
谢运之来不及整理脏染的衣衫,几步上前要穿过荆棘丛。
“秦云舒!”
他大声喊着,就在这一刻,他看到高高举起的手,从衣衫颜色辨别,是她。
“别过来,我没事。”
听到声音时,秦云舒就知道是谁了。
难怪很多事情出乎意料,谢运之插手,昭汐是他命人所杀,周国兵士亦是。
正在思量时,她就听一阵脚步声,抬头看去,就见谢运之双手折断荆棘,到了她跟前。
第965章 她是我的
因太急,急着走到荆棘最中央,掌心手背扎有倒刺,根根隐入,鲜血顺势而下。
纤细白皙的手,成了另般样子。
秦云舒皱眉望着,此事,她早已预谋,全一人解决便可。
他突然出现,命属下杀了那么多,现在又……
难道他不知道,就算到荆棘丛中央,也有一条她们刚才用身子压过的路,荆棘全都倒了,过来就行,不用另外这段荆棘开道。
确切的说,是姜对雪的身子开道。
这一刻,谢运之亦是皱眉瞧着她,姜对雪被她踩在脚下,浑身扎满荆棘刺,衣裙尽是血痕。
反观秦云舒,除了衣裙有些乱,发丝些微散落,别说伤了,一根刺都没扎到。
显而易见,她拿姜对雪当肉垫子。
“谢运之。”
清亮女子声传来,连名带姓叫他,更语出严肃,他不禁移转视线,直盯盯的看着她的眼睛。
不多时,她唇瓣微张。
“你脑子有问题?我叫你别过来,你这是作甚?”
话音中尽是训责,紧接着,她弯腰。
刺溜,揪住姜对雪的裙摆,扯下好几条。
已经昏过去,不知是死是活,即便是活的,这张脸也没救了。
扎满荆棘丛,成了马蜂窝,不忍直视。
“出去。”
两字落下,秦云舒从压倒的荆棘丛地带走出。
谢运之跟了去,离开前,只听轻微的女子声。
“勾三搭四,狗男……”
最后一字还未溢唇,便没了气息。
谢运之望去,只见姜对雪腰部后侧,匕首深深扎入,要了她的命。
“幕凌!”
出了荆棘丛,秦云舒大声唤道,却不见幕凌过来。
这时候,谢运之已经到了她身后。
转身间,她又见他的手还在流血,眉头再次皱起。
最终,她道,“抬手。”
谢运之并未依言,笑道,“怎了,要为我亲自包扎伤口?你以为我卖惨,博同情?”
这处荆棘,刺长且粗,如果不马上处理,伤口溃烂,极易感染。
“你怎么在这,为什么跟过来,派人监视我?”
说罢,秦云舒扬手,以扯下的裙摆布料覆住左手,而后握住谢运之受伤最严重的右手。
不一会,另一手而上,眼里尽是认真,一根根往外拔刺。
她不欠人情,特别是谢运之的。
不管他是博同情,还是其他,不能和他有瓜葛。
谢运之低头望着她,即便隔着布料,他仍能感受到暖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注视。
早知有效,他就该早点博同情。他甚至在想,萧瑾言是不是用这种方法,接近她了?
他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一根一根又一根,细小的刺都被拔出来了。
当两只手全处理完毕,更用布料包扎后,他只觉的,时间太短。
“你马上回去,涉及周皇贵妃,大齐内阁首辅,不能牵扯进来。”
字字清晰,更透着浓浓命令,说罢,她扬手一指远处,“快走!”
谢运之不动声色,依旧站在原地,低沉道,“你处理不了,周国兵士死了,姜对雪也没了。”
他既然来了,就没有怕的道理。
秦云舒见他执意不走,心猛的一沉,反声质问,“你疯了!”
隐在树林内的几个暗卫拼命点头,定北侯夫人说得对,他们大人确实疯了,疯病还不轻。
忽的,谢运之快步而上,秦云舒连连后退,然身后就是荆棘丛,最终她停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只见他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我早就疯了。”
从发现喜欢你的那刻开始,又从你嫁入侯门后,加重。
“秦云舒。”
轻沉一语,双目认真璀璨,说罢,谢运之直起身子退后几步。
不一会,他举起被包扎的双手,“你这一对粽子,包的不错。”
话落,只听一阵沉稳脚步声。
秦云舒抬头望去,只见一袭墨黑外袍。
萧瑾言……
谢运之勾唇,他终究来了。
下一刻,他就见站在身后的女子快步连连。
萧瑾言没来前,这一瞬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现在,来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只有包的像粽子一样的手。
“幕凌,带侯夫人离开。”
“是,侯爷!”
秦云舒没有马上走,拽着他,“我不能走,太和殿中,要一个解释。”
如实相告,毫不隐瞒。
“不用,交给我。”
萧瑾言定定的看着她,随即拍拍她的肩,“信我。”
望着他诚挚的眼睛,秦云舒思量片刻,离开前道,“姜对雪心怀叵测,丧身于自己手中。”
那把匕首,在滚下时就已拿出,对她刺了好几下,挣扎间,隐入姜对雪身子。
到最后落入荆棘丛,她全程拿姜对雪做了垫子。
“我在府中等你。”
说罢,秦云舒随幕凌离开,马车就停在山路旁侧。
人影消散,萧瑾言看向前方,不一会,谢运之走来。
左右两个包成猪蹄的手分外显眼,这种包法,他见过,舒儿的杰作。
谢运之为何插手,他清楚,对舒儿,仍不死心。
“定北侯,你的人处理一下尸身,我随你入太和殿。”
一句话他就明白,这件事,谢运之非不可。
“此事,我全权处理。”
言下之意,谢运之当然明白。
“你确定?你打算这样做,皇上查不出?与其被传唤,不如自己去。”
“谢大人,这话该我问你,牵扯进来,就不怕降职?”
兵部侍郎洗银一事揭发,皇上怒火未平,这时候再触龙鳞……
谢运之没有回话,唇微勾,看着蔚蓝天空,眼神多了几丝清明。
“如果我早点这般想,舒儿便是我的。”
一语落下,他兀自转身走离。
树林里的暗卫听的分明,纷纷你瞪我,我瞅你。
他们大人,确实疯了。
萧瑾言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眸神平静的看着他越行越远。
到底藏了什么心思,他明白,抓住舒儿的弱点,最不喜欢欠人情。
不为别的,只为那点愧疚。
萧瑾言沉沉呼吸,当谢运之身影不见时,他才低声自语。
“即便你这样想,她仍是我的。”
第966章 您不提也罢
一刻内,姜对雪被抬出荆棘丛,腰部的匕首深深扎入,只留柄端在外,被压倒的荆棘丛,染上刺目的鲜血。
覆住身子的白布,亦是鲜血斑斑。
仅仅一炷香时间,就已传至周国君下榻的宅院。
齐宫,太和殿外,谢运之一身朝服,淡定从容,旁侧站着孙公公眉头时不时拧起。
距离定北侯进去,已有两刻,一点动静都没,叫人怎不心急?
可他瞧谢大人,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谢大人可是牵扯其中。
兵部侍郎洗银一事,皇上怒火未平,现在又起。
遑论,周皇贵妃死在齐国!
就在这时,阵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孙公公循声望去,只见姜大人疾步而来。
皇上没有传姜大人啊,不是上朝时分,怎么入宫的?
刚这样想,他就看到了秦太傅,瞬间,他明白了。
他几步上前,到了院门处躬身行礼,“太傅,姜大人。”
姜理唇瓣张合,眸底一片深沉,低声问道,“孙公公,我女儿……”
“姜大人,您节哀顺变,周皇贵妃不慎落入荆棘丛,受到重创,发现时已经晚了,身子正在抬回的路上。”
听此,姜理面色急转直下,步子连连后退,身子不稳一下子撞在院墙。
秦正肃了面容,一手扶姜理站直,低声提醒,“太和殿外,注意了。”
说罢,他又看向侯在殿外的谢运之,而后问道,“孙公公,现在殿内的,可是定北侯?”
“的确,太傅,皇上并未传您和姜大人,奴才劝您,现下别来。”
就算姜大人是周皇贵妃的父亲,身子到底如何处理,也是周国君说了算。
话音落下,殿门忽开,萧瑾言沉稳走来,掠过谢运之身侧,步伐微顿。
“进去。”
两字落下,他朝前走去,不一会,谢运之入了太和殿。
“太傅,定北侯出来了,具体怎么,他应清楚。”
说罢,孙公公退至一旁,此事纷杂,可大可小。
院门处,萧瑾言笔挺而立,视线掠过颓靡的姜大人,继而落在秦正身上。
“父亲,出宫再议。”
说罢,他手往前伸,随即扬起右臂揽住姜大人。
“定北侯,我自己走。”
再怎么悲伤,到底在皇宫,朝廷三品大员,他必须理智。
不多时,一行三人朝宫门走,此刻,太和殿内。
谢运之站在下首中央,躬身以礼,但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
龙案上首,楚凛翻着奏折,并未出声。
他就这么弯着腰,一直处于叩拜姿态。
过了许久,啪,重重的奏折落桌声。
“谢运之!”
隐隐的怒气,放在龙案上的双手紧紧握住,眯起的双眼,绽出道道厉芒。
“臣在。”
谢运之仍旧镇定自若,声音不轻不重。
所有的怒气仿佛撒在一团棉花上,积压的怒意无法释散。
“你可是怨朕,没有信守承诺,将她赐婚于你?”
所以,就算她成婚了,涉及她的事,他都要插手,曾经就罢了,如今周皇贵妃,再怎样处置,出了齐国便是。
“陈年旧事,皇上,您不提也罢。”
谢运之拱手以礼,而后站直,黑瞳直视楚凛,“臣供认不讳,昭姑娘,周国兵士,都是臣命人所杀。至于周皇贵妃,定北侯适才已解释。”
完全不是认错的正常态度!
楚凛眸色更沉,握紧的手却是松了。
毕竟当朝内阁首辅,兵部侍郎刚下大狱,如今再行处置,朝野动荡。
只要态度诚恳,今后秦云舒的事,永不插手,但现在……
他的左膀右臂,最得力的股肱臣子,两个人,只要牵扯到秦云舒,就变了。
“你回府,等领旨。”
说罢,他拂手示意谢运之出去。
“臣告退。”
清晰三字,谢运之转身离开,打开殿门的那刻,沉沉男子声传来。
“愿你不后悔。”
谢运之却笑了,离开太和殿的那刻,突然间,他觉的无比轻松。
他知道皇上会下什么旨,这一次,被他彻底惹怒。
倒不是周皇贵妃死了会怎样,也不是周国兵士和昭汐,而是……
谢运之离开后,楚凛眉头皱起,愁思久久不散。
手渐渐握紧,却在不禁意间触碰银铃,悦耳叮当声传至耳畔。
慢慢的,他的心才平静。
直到殿门被敲响,他才收回心绪。
“进。”
不多时,随身侍卫迈步而来。
“皇上,华容在彪骑营越发突出。同时,据属下观察,林彩儿亦不错。”
“女子不可。”
妇人之仁,极易坏事。而他要栽培的,死士营头领。
“属下继续观察华容,待时间一到,即可入死士营,加以训练。”
楚凛点头,而后摆手,不一会侍卫退下。
殿门打开,即刻关上。
楚凛翻开奏折,视线却落在银铃上。
陪了她这几天,昨晚他不在,也不知她如何了?
她从一开始的抗拒讥讽,到最后知道自己逃不出去,最终变的安静。
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也好。
“皇上,椒房殿来人询问,您今晚去那用膳吗?”
自皇后怀有龙嗣,皇上总是陪着,其中缘由,孙公公明白,不想应付后宫其他嫔妃。
可现在,椒房殿也不去了,对外只说在太和殿。
其他嫔妃难免有意见,以前还去皇后那,现在谁都不理了。
想到那群莺燕,楚凛就有些心烦,脑海里不由浮现那双清丽倔强的眸子。
“皇上?”
孙公公得不到回应,再次出声。
最终,殿门打开,他立即躬身,“皇上。”
“朕现在就去。”
圣旨一旦传下,不止谢家,满朝文武都会动乱,后宫自不必说。
这个时候,他去一趟椒房殿,也好。
…………
楚凛来的时候,谢蔓儿正在院里晒太阳,而这次过来,他更命内务府备了不少好东西。
不稍一刻传及其他宫殿,惹得嫔妃暗自闷气。
特别是那些文臣之女,本以为淑妃死了,至少皇上暂时疏远武将之女。
可没想到,又被皇后占先,她可是怀着孩子,能伺候皇上什么?
怀了八个月,皇上已经八个月没有……
她们就不懂了,皇上想什么呢?
第967章 很扎手
未到元宵,正值春年,齐京街巷灯红彩绿,家家户户门庭挂了红绸,喜庆万分。
这一年对朝臣来说,却是不安的,无论武将还是文臣。
前后兵部侍郎下狱,后有当朝内阁首辅,卸去首辅一位,贬至柳州。
齐燕接壤之地,柳州,冬暖夏热,植被奇特,蚊虫居多。
比起红河,距离齐京更远,历代被贬去柳州的朝臣,从没回来过。
这一去,就是一辈子,死也要死在那。
赵家倒台,对满朝文武而言,只震荡一晚。圣旨下到谢家,散出的消息,令人久久不能回神。
内阁乱了,朝野乱了,文臣慌了,武将陷入沉思,眉头一刻都没舒缓。
定北侯府
秦云舒听到时,正在庭院中陪连翘折纸玩,听孙广无意提及,动作不禁顿住。
谢运之已不是内阁首辅,被贬做柳州知州?
怎么可能?
他该和萧瑾言分庭抗礼多年才对,大齐最年轻的首辅大人,这时候,理应意气风发才对。
“你从哪听来的,皇上何时下的旨?”
“侯夫人,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昨日圣旨就到了谢府。尚在春年,就要收拾包袱出京了。”
秦云舒瞧着孙广认真的神情,真被贬了,还在春年,周国使臣还在呢!
难道……
因为那件事?
她叫他快走,不要牵扯进来,被牵连了?
她岂不成了大罪人?
秦云舒的心募的一沉,望着院门,眼神复杂。
“婶婶,孙侍卫说的谢大人,是不是内阁首辅,特别厉害的那位?我听夫子说,他从小就智慧超群,出类拔萃。”
萧连翘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右手扯住秦云舒的衣摆来回晃荡。
“夫子说,他虽城府深,但为了齐国,付出很多。他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皇上赶他走?”
既是明君,应该留下呀,夫子经常这样说,
萧连翘见婶婶不回话,继续说道,“皇上赶忠臣走,就是大坏蛋!”
话音刚落,嘴巴就被牢牢捂住。
“连翘,皇上是明君,所有决定都有缘由。真正原因,我们怎么知道?”
说罢,她放下手,而后弯腰,扬手在萧连翘鼻子上刮着,“你知道什么叫城府?”
萧连翘仔细想着,然后摇头,“不晓得,夫子就那么说的,我猜,就是好人的意思。”
“你啊,小机灵,夫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云舒笑着摇头,然后起身,再次朝院门看时,只见萧瑾言走来。
“孙广,带连翘下去。”
说罢,她又看向萧连翘,“婶婶等会找你玩。”
“好,我懂!娘说,大伯回来,我就不能打扰。这样,弟弟妹妹才来得快。”
童言无忌,最后一句,就连孙广都忍俊不禁。
“连翘说得对,快随我走。”
说着,他拉住萧连翘的手,赶紧拉走,否则,又要语出惊人。
这时候,萧瑾言走了过来,没等秦云舒发开口
“周国君身子突感不适,已提前回去,周太子留齐。周皇贵妃,已交由姜大人。”
如此,便是不葬入周国皇陵,葬于姜家祖坟,也算落叶归根。
而这一切,是姜大人求来的,央求周无策,最终同意。
周老国君入齐时精神抖擞,这时候身子突感不适,其中……
“瑾言,周无策没有入齐前,就想好多个对策,要在齐国处置姜对雪,更……”
对自己父亲下手?
“你猜的,八九不离十。周国君王,是该换了。”
即便周国君年轻时励精图治,但太欢喜美人,年老时越发昏庸。
周国等不起,红河也等不起。
只要周无策登基,应许承诺,和齐国,历代子孙都需和平往来。
同时,农工商各方面,深入合作。
届时,两国都会更加强大。周无策请他帮忙,便是他提出的条件。
秦云舒没有回话,抬头看着纯澈的天空,轻声道,“皇庭,哪怕血亲,都隔了厚厚的障壁,瑾言。”
说到这,她顿住,握住萧瑾言的手。
“谢运之贬去柳州一事,是否因为……”
剩下的话她没说,她知道,他懂。
“不是。”
两字,斩钉截铁,利落干脆。
“别想太多,杀了一个女子,另加几个兵士而已,皇上不至于做此决定。”
说着,萧瑾言忽觉措辞不对,立即道,“并非杀人……”
“我明白,他这么一走,新任内阁首辅是谁?”
只要过几日朝臣回过神来,这块香饽饽,多少人盯着。
但放眼朝堂,除了谢运之,没人能担此重任。他在内阁的地位,就像萧瑾言在兵中,无人代替。
短时间内要找到合适人选,很不容易。
“空置,等遇到合适人选,自会上位。内阁诸事,将会上至左右阁员,最终交给皇上决定。”
所以,一切决策权,全由皇上一手掌控。
整个内阁权利削弱,等同处理琐事。如果首辅迟迟不定,内阁就是名存实亡。
“他已经开始一步步收拢权利,瑾言。”
秦云舒秀眉拧起,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前世死去之后的事,她无法预料。
“舒儿。”
低唤出声,萧瑾言扬手搂住她,臂力越发紧。
“我在。”
“怕么?”
从没问过的问题,秦云舒有一瞬间的恍惚,最终笑道,“有你在,我不怕。”
萧瑾言募的一笑,“嘴甜。”
说着,手已抚了上去,渐渐的,他低下头来。
直到……
“侯爷!”
孙广急匆匆进来,看到眼前,吓的立马闭上眼睛急忙转身。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继续,不要管他,他赶紧走。
“站住!”
孙广的心咚咚直跳,不敢回头,背对出声,“谢家大管事在府门,送来一样东西,属下不知何物,还没问,人就走了。”
说罢,他扬起手来,是一方陈旧的红布,不知裹了什么东西。
秦云舒眸色深沉,双手募的握紧,随即又放开。
很久以前,他问自己讨要荆棘,她命管事在秦府后山砍了一根,用红布包着送了过去。
从红布包裹的形状看,是荆棘。
“属下不知何物,但抚着,很扎手!”
第968章 哪怕有一丝丝记得
孙广一边说一边高高举起红布,身子依旧不转,直盯盯的看着院墙外的树林。
沉稳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身后,手募的一轻,红布已经取走。
“侯爷,东西送到,属下告退!”
孙广的心提到嗓子眼了,忙不迭说道,不等回应麻溜跑了。
现在还不走,留下来欠揍吗?他坏了侯爷的好事!
萧瑾言低头看着红布,手稍稍抚着,指腹轻扎几下,他就知是什么。
荆棘条,准确的说,断裂的荆棘条。
昨日圣旨降下,未至元宵,谢运之就要离开。今天正是他走的日子,离京之前吩咐大管事送东西到侯府。
这根荆棘条,专程送来,送给……
萧瑾言眸色深沉,抚住红布的手松缓,最终他看向秦云舒。
“你的。”
两字而下,被红布包住的荆棘递了过去。
秦云舒眸神复杂,在她眼里,十分普通的荆棘,可现在……
“既是谢管事送来的,便是给你的,你处理。”
说罢,她径自转身入了主院正厅。
萧瑾言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直到她进入厅堂。
谢运之肩负谢家重任,年纪轻轻官拜内阁首辅,在朝中说一不二,狡诈如狐,多少朝臣敬他怕他。
现在,触怒皇上,贬至柳州。
舒儿问他,他说,你想多了。
其实并非,谢运之遭贬官,因为她。
萧瑾言眸色越发深邃,就在这时,轻盈脚步声响起,竹芍拿着花篮走了进来。
“侯爷,外面风大,您怎不进去?夫人就在正厅。”
说着,她手往前伸,恭敬万分。
却在这时,篮子里多了一块红布,里面包的不知什么东西。
“送去给夫人。”
说罢,萧瑾言转身,不一会出了院门,身影消失不见。
竹芍微愣,站在原地瞧了半天,既然送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去?偏偏要他呢?
难道侯爷和夫人,出了嫌隙?
不可能,即便她入府时间不长,但柳意说了不少,侯爷为娶夫人,费了不少心思,砸了数不尽的金银。
到了府中,捧在手里,念在心里,对夫人的宠,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如此伉俪情深,怎么可能有嫌隙?
只是,这东西……
竹芍站了片刻,而后扭头直朝厅堂走。
一进去,她就看到夫人站在西侧窗边,窗户开着,正对府道。
远远看去,只见侯爷笔挺的身影渐行渐远。
夫人知道侯爷来了,也知他走了,却不出来,站在窗内望着。
竹芍心思沉重,放下花篮缓步上前,“外头冷,关窗吧?”
话音落下,她就见夫人转身,视线不禁落在篮子里,眼神复杂。
秦云舒沉沉望着,她交给他处理,他转而给了她。
他说她想多了,其实不是,谢运之贬官,多少和她有关。
她明确说过,两人没有瓜葛,却几次三番帮他,哪怕对谢家特别不利。
你该清冷孤高,该自私,该视她为仇人。
即便插手,你也该反向行之,对付她,不让她好过才是。
而现今……
秦云舒沉眸,他真的叫她不好过了,心里的不好过。
她一向和人划清界限,从不欠人,旁人也不欠她,这样,心中才有一方清净。
“夫人,我瞧园子里开了一大片蕊花,柳妹妹说,这花可以用来泡茶。今儿一早,沾了霜露,想必口感不错。”
竹芍笑盈盈的开口,说着,更将红布取出,放置一旁。
她发现,夫人看到这东西后,心情更不好了。
即便侯爷叫她送过来,也不要发现为好。
然而,她刚这样想,就见夫人走来,拿起红布裹住的东西。
纤指微动,层层翻开,她看清了,荆棘条。
这东西,在野外恣意生长,就算冬日,也挡不住旺盛的生命力。
浑身长满倒刺,寓意不好,为什么侯爷要送荆棘给夫人?
竹芍不明白,不懂其中深意,更不敢随便说话,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
红布彻底掀开,荆棘条不再翠绿,时间久了,枯黄不已,倒刺却十分坚挺扎手。
本是一根长荆棘,被人折断成了三小根。
随意送出的东西,他保留到现在,就连这块红布,也一并保存。
“竹芍,收拾一下,放入次厢房储柜。”
说罢,秦云舒脚步连连,很快出了厅门。
竹芍来不及追,她就出了院门。
“竹芍,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柳意刚从灶房打水回来,看到竹芍站在院门,直瞅着前面。
“侯爷和夫人……”
一时之间,竹芍不知从何说起,却见柳意笑着。
“侯爷最宠夫人了,你刚来,见识不广。咱侯爷,恨不得照顾夫人起居,事事亲为呢!”
柳意一边说一边挽住竹芍的手,领她往里去。
这时候,秦云舒已坐上侯府马车,直往京郊去。
郊外以西,大道旁
两道笔挺的男子身形对站而立,外袍随风飞扬。
卸去朝服的谢运之,一身白色长衫,罩着黑底外袍,底边镶嵌金边叶片纹路。
眉目清扬,透着几丝清明。
“在朝多年,没想到送我远行的人,竟是你。”
说着,他看向远处层层山峦,“你不欠我,侯府也不欠,她更不欠。”
朝官避之不及的柳州,在他眼里,就是处于南端,比较热,蚊虫多的地方。
“正值冬日,比起齐京那里暖和。皇上仁慈,命我去过冬。”
谢运之依旧笑着,云淡风轻,从所未有的轻松。
萧瑾言肃眸看着他,见他笑的越发洒脱恣意。
“我已书信,昨日就命人送去柳州,等你到了,有人接应。”
他沉沉而道,见谢运之微顿片刻,“没有瓜葛的人,舒儿不喜这份人情。如此,也算还了。”
就在这时,车轴声传来。
谢运之抬头望去,只一眼,他就知里面坐了谁。
她终究来了,他命人送荆棘过去,为的就是这一刻。
离京之前,他总想见见她。
不顾萧瑾言在场,他深深凝视,眸色几近转变,最终漾成一贯的算计笑意。
“定北侯,皇上明贬暗升,我此行去柳州,另行要事。暂时罢了,我总会回京,内阁等我,谢家等我。”
说罢,他不再多言,一跃上了马车,放下车帘,隔绝那辆熟悉的车影。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
不知,你可会等,哪怕有一丝丝记得。
第969章 我信得过
寂静的大道,两旁葱木树林早已凋谢,远处山峦,翠色中映出一抹沧桑孤寂,伴着寒风,层层晃动。
萧瑟寂寥,只余滚滚车轴,马车直往前行,拐过转角消失不见。
大齐最年轻的内阁首辅,空悬的内阁,已无权利的内阁,一夕之间,翻天覆地。
秦云舒扬起车帘,望着空荡荡的大道,视线停留处,淡然冷寂。
沉稳脚步声响起,她才移转视线,他在这,在她料想中。
“舒儿。”
轻唤出声,秦云舒低头朝他缓缓一笑,手随即伸出车窗,抚住他的脸。
“冷不冷?”
郊外风大,寒风冷冽,外袍下,只一件单衣。
萧瑾言没有回话,扬手覆住她的手,探了下她的手温,心随之放下。
“瑾言。”
忽的,秦云舒唤了他,随即看向远处,视线悠远深长。
“柳州路远,我和你一样,目送他一程。”
说罢,她收回视线,手在他脸上一捏,“上来,我们回府,今日你总不忙了?春年到现在,你忙出忙进,都没怎么好好在家。”
话中几近斥责,颇有几分女主人的姿态。
萧瑾言笑了,退后几步拍拍疾风的脑袋。
不一会,只听一阵马蹄,疾风顺着原路自个儿先回。
很快,萧瑾言上了马车,长臂伸出习惯性的搂住秦云舒。
偌大的世间,他欢喜的,只此一人。
如此安静的搂住她,足矣。
车头调转往城门去的那刻,秦云舒依偎在他怀中,和以前一样,手揪着他的领子,随意把玩。
“我几日没过问你,你就开始乱穿。里衣太单薄,我给你备了好几件,加了绒毛,增了厚度,耍威风不穿?”
说着,她揪起一团单衣,“瞧瞧这衣衫,早春穿都凉。”
萧瑾言被一通训斥,只觉的心里暖暖,而后握住她的手,“夫人,下次不敢了。”
不解释缘由,他在兵中巡视,作为将领,也要时时刻刻练习。
久而久之,哪怕单衣,也会出层层的汗,十分不便。
一些校尉和都尉,这种天,都是光着膀子练,他以前也是。
自从成婚后,她耳提面命,这般做时,他总有几分谨记。
从京郊到侯府的路上,两人再也没谈谢运之,谢家的任何一个字,包括皇上周国,只字未提。
当车马停在府门前时,秦云舒刚下来,就见旁侧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她不熟悉。
但从车厢纹路上看,是周国的。
周老国君已走,姜对雪死了,现在来侯府的,只有一人,周无策。
唯有他,仍留在大齐。
不多时,骨节分明的手扬起帘子,然而,她却听到了女子嬉笑。
“云舒!”
欢喜连连,特别熟悉,楚琉璃。
秦云舒眸色一变,真没想到是她,大白天的,周无策竟堂而皇之带楚琉璃过来。
就算周老国君走了,即便时日无多,他回周国,很可能就要即位。
“定北侯夫人,唐突了,这丫头偏要来,我拦不住。”
“瞎说什么呢,我答应过云舒,过来瞧她。”
话落,她挣脱周无策的手,一跃而下,登登登跑到秦云舒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云舒,我们进去吧?”
说着,她俏皮眨眼,而后扭头看向萧瑾言,“定北侯,劳烦您招待无策,你夫人今天陪我。”
尾音落下的那刻,她扯着秦云舒就往里走。
“上回没好好瞧,答应给连翘的礼物,这回带了。”
楚琉璃遇到好友,叽叽喳喳不停,面上全是喜意。
周无策静静看着,唇勾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殿下,请。”
萧瑾言客套有礼,邀他入府。
“每次本殿来,都是匆匆而过,此番,可以开怀畅饮。”
不多时,两人进入侯府,很快,上等粮酒呈了上来。
周国是酒国,既然畅饮,当然要端酒。
一杯下腹,周无策又倒一杯,这酒已被温过,度数不高酒劲不大,香味却很浓。
指腹摩挲杯沿,而后轻轻放下,沉吟道,“你提的要求,我记得,待功成,一一实现。”
届时,周齐两国边境,将再无争端。
“红河堤坝,我会派周国有名的工匠前往。同时,最上等的动工材料,全由周国运送。”
周国河多山多,在水利和材料这块,四国皆最。若有周国相帮,进度加快一大半。
而红河,管制权已交给齐国,不再属于周国。这块边沿地带,百年前就属齐国,被周国先祖抢夺罢了。
如今,完璧归齐。
萧瑾言举杯敬他,一杯后,沉声道,“一旦完成,不止齐国,对周国也有益处。”
周无策却是一笑,“做此决定,不因齐皇,而是你,我信得过。”
说着,笑意越发明朗,眼神渐渐深邃,“当然,所有条件都有前提,倘若哪天,你不再是大齐臣子……”
一切皆基于萧瑾言为齐臣,因为他,周无策才这般。
“云舒,那边园子的花,我从未见过。”
女子娇声传来,不一会,只见一道娇小身影嗖嗖直窜,穿过树林入了一旁园子。
周无策摇头,琉璃这性子,太欢腾。
对什么感兴趣,立刻就窜过去了,跟猴一般。
“殿下,待你登位,这位皇后,需请嬷嬷好生教导。”
这般上窜下跳,能管制好后宫?
周无策无奈的笑道,“罢了,她天性使然,即便请人,效果也不大。不如就这样,于周皇庭,倒是特别。”
至于管制后宫,仅她一人,没人和她抢,也无人争。
哪来什么管制?只要管好她自己,即可。
他早已下此决定,没有和她说罢了。
周皇庭,也该改变了。
就是有点为难她,需一年抱一,三年抱俩,为了皇嗣,她可要努力。
思及此,周无策唇再次勾起,低声一笑,转而执起杯盏。
抬起的那刻,他停住。
“定北侯,本殿来此,另有一事。六日后,本殿告别齐皇回周。女将秋桐,自入齐不久,留下书信杳无音信。”
最初,他没有彻查,字迹确实出自秋桐。
现在迟迟不归,就为了玩耍,不符她的性格。
第970章 寻个婢女可好?
身为将领,对自身处境理应由足够判断,遑论在他国,留下书信不见人影。
迟迟不回来,只有一个原因,被人挟持,就在齐国境内,准确的说,齐京附近。
毕竟不是周国,周无策探查起来,难免惊动禁军和兵士。
所以,由萧瑾言出面最好。
“事关秋将军,殿下又亲自开口,这个忙,自然帮。”
萧瑾言应下,周国来使入齐,谁敢在这个节骨眼,挟持秋将军?
出于何种目的?有胆量又有能力的……
萧瑾言眸色微沉,薄唇抿住,执起的酒杯放下。
皇上。
可能性很大,想必周无策也猜测,牵扯齐皇,他国太子,自不能唐突。
“如此,本殿先行谢过定北侯。”
说着,周无策再次斟酒,以周国礼数,仰头一饮而尽。
接连喝下三杯,已是极大的敬意。
最后,周无策推了酒杯,笑道,“即便没有酒后劲,到底是酒,不能多喝。”
不然,那丫头也要扯着他,说这说那。这张叽叽喳喳的嘴,很能说。
萧瑾言淡淡一笑,并不多言,也不给他斟酒,命管事进入,端了酒坛出去。
“呀,两人喝的挺尽兴,我是不是打扰了?”
楚琉璃两手捧着花,极快走来,面上红扑扑的尽是喜意。
秦云舒走在后头,唇略略勾起,无声的笑着。
“我没喝多。”
周无策立即道,然后起身走向厅门,低头瞧着楚琉璃,“玩尽兴了?”
周国局势尚不稳定,这时候带琉璃出来,是她闷得慌。
但不能多呆,总要提个心眼。
楚琉璃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差不多了,我们回去。”
说着,她朝萧瑾言福身拜了一礼,“定北侯,多谢款待。”
话落,她又扭头看向秦云舒,“下次见不知何时,六日后,我就要走了。若你有空,便来瞧我。”
她要出去十分不易,毕竟现在,她没有新的身份,外人眼里,楚琉璃早就死了。
秦云舒没有挽留,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走,我送你出去。”
不一会,两人挽住手朝府门走。
“琉璃,花离不土壤,鲜艳不了多久,枝干放入水中,照顾的好,能有半月。”
出府的路上,秦云舒叮嘱几番,楚琉璃一一记下。
马车停在侯府门旁,等楚琉璃上去,周无策才出来。
“殿下,秋将军出门游耍,回来了?”
秦云舒低声问道,却见周无策眸神微顿,之后才道。
“回了,侯夫人放心,安全无虞。”
说着,她拱手以礼,走向马车。
上车前,他看向萧瑾言,再次拜礼,其中深意,不用说明。
萧瑾言朝他点头,站在府门处目送他离开。
车轴转动,秦云舒深深望着,等车走了,她才转身。
“周无策是不是拜托你什么?”
方才走时,拜的是谢礼,有事央求。
“的确,六日后就要回周,短短时间,他不便在齐国安派人手,托我寻秋将军。”
萧瑾言眸色平静,扬手挽住她,领她进了府内。
“夫人无需担心,秋将军不会有事。”
秦云舒想到之前路过的异样宅院,当时她就怀疑,特意告诉周无策。
不久,她收到字条,秋桐留下书信,独自出门赏景。
可想而知,到现在都没回来。周无策心思细腻,应猜出是谁,而那人,没有十足证据,不能轻举妄动前去要人。
所以,他找萧瑾言帮忙。
而现在……,谢运之因违逆皇上,贬至柳州。
“瑾言。”
秦云舒步子顿住,不说话,就这么抬头望着他。
萧瑾言顺其自然的搂住她,腾出右手捋顺她的发丝。
“寻人罢了,一桩小事。”
“你先别派人调查,元宵过后,我入宫一趟。”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握紧他的手,再三叮嘱,“我的话,记住了?”
话落,却不见他回答,秀眉立时拧起,左右晃着他的手。
恰巧柳意和竹芍从偏道走来,这番模样落入旁人眼中,十足的撒娇模样。
“快转身,咱们走另一条道。”
柳意压低声音,连忙扯住竹芍的手,迅速退回原道,匆匆折返择了另一条小道。
四处无人,她才放下心来,“看吧,我就说没事,两人好着呢!”
竹芍想起被她放在次厢房柜中的荆棘条,不免摇头,“侯爷和夫人的相处,挺别致。”
“你习惯就好了,夫人在闺阁时,喜怒不形于外。无论怎样,都很冷静,偶尔俏皮。自从遇到侯爷,都会撒娇了,如今,功力与日俱增。”
柳意不停的笑着,然后扬手拍竹芍的肩,“姑娘遇到欢喜的人,就是如此吧?竹芍,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两字,十分陌生,听的都有点猝不及防。
竹芍当即愣住,想了半晌才道,“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我喜欢太妃娘娘种的奇异花草,也喜欢侯夫人。”
说着,她看向柳意,清脆一笑,“我也喜欢你呀!”
登时,柳意觉的她一窍不通。这种喜欢,和欢喜猫狗没什么区别。
听夫人说,竹芍很小就在皇宫,如今十九,在宫内已有十几年。
宫女见不到男人,和侍卫泾河分明。
“罢了,你以后就明白了。”
柳意说着,脚步不禁加快,很快入了小道,留下竹芍,似懂非懂。
…………
冬日的天,说黑就黑,漆黑的夜很快来临,齐京的风也越发大,到了晚上,寒冷恣意。
从西城门驶出的谢府马车,几个时辰未停,已驶入附近县城。
下榻驿馆,马车牵至后院马厩。
森然冰冷,寒风呼啸,一袭外袍在皎洁月色下飘扬。
谢运之笔挺而立,抬头看着明月。
明明分别,却是圆月,到底可笑。
磕磕,极其轻微的声音蓦然响起,谢运之眸色一冷,身子微转,厉光乍现。
视线所及之处,紧张的仿佛空气停滞。
终于,角落内走出娇小身影,一身翠绿衣袍,白皙的脸蛋都被冻红了。
女子没有被发现的惊慌,反而露齿一笑,“谢大人,行至柳州,路途颇远,寻个婢女可好?”
第971章 要个屁
大大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晶亮不已,红润的脸蛋透着少女独有的韵味。
从谢运之出府的那刻,秦芝芝就跟上了。
她时常随村人运送粮食蔬菜到谢府,行至偏道隐约听到,谢大人柳州,这几个字。
当时,她就提了心眼,当天她就回到村子,利落收拾行李拜别大娘。
今儿一早就在谢府不远处躲着,没多久马车驶出,十分普通,不是他惯常的华贵座驾。
所以,柳州一行,去定了。
她一路偷偷跟着,他坐马车,她坐牛车,即便他坐的车行驶不快,她仍被甩了一路。
但她从江南到此,知道哪里有驿馆,附近百里就这么一处。他要留宿,肯定在此。
她小跑过来时,远远的就见他独自站在驿馆外,抬头望着圆月,笔挺的身影在月色下,映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黑底外袍,镶金叶纹,他所有的外袍,好像都同一个款式。
看似十分单调,生活一成不变,地位极高身份不凡。
这样的人,内心很孤独吧?
秦芝芝静静望着,扬起的唇露出的牙齿,都快被寒风吹僵了,就连脸都跟着僵硬。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沉沉看着?
“名字?”
清冽的男子声传来,即便很冷,听在秦芝芝耳里,异常温暖,特别好听。
她立即回道,“秦芝芝,芝麻的芝,叠字。我很能干,什么都会,也不多嘴。大人,您身边没有婢女,怎行呢?”
说罢,回答她的又是一阵寂静。
于是,她只好再次开口,“大人,您放心,我没有不好的想法。”
若有非分之想,他二话不说,肯定把她甩的远远。
可她说完,又觉得,不打自招?
“秦芝芝。”
忽的,清冽声再次响起,秦芝芝高高仰头,双目认真不已。
“在!”
“有多远滚多远。”
一语落下,谢运之不再看她一眼,几步入了驿馆,不一会身影消散在寒风中。
秦芝芝脑海仍旧回旋他那句,有多远滚多远。她的心渐渐沉下,而后又摇头。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刀子嘴刀子心,我该习惯。”
这家驿馆,有厢房就能入住,也不贵,她住下。
他叫她滚,她尽量不出现在他眼前就行,至于去哪,腿长在她身上,他管不着。
主意定下,秦芝芝立即进入驿馆。
就在这时,门旁的侍卫欲阻拦,却被另一位按住手。
直到秦芝芝走了,先前那位才出声,“你怎么了?你不知道大人不高兴?这女的不能进去,为什么拦着我?”
“你也知道大人不高兴,出了京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看的出来,心事重重。”
说着,侍卫看向秦芝芝的背影,“至少大人没说杀了她,兴许她一路跟着,会不一样。”
是雨还是彩虹,尤未可知。
这也是为何,他早就发现她,却迟迟不禀告的原因。
“不一样?哪不一样,你放她进去,执意跟着,大人哪天更不高兴,就不是叫她滚这么简单了。”
杀了都有可能,多少年来,大人院里从没婢女。
这女的倒好,一上来就问,要不要婢女。
第972章 就你,脸皮最厚
“大人没有包下驿馆,只要有空厢房,也有银子,就能进去。”
听着兄弟平淡的声音,又见其面色如常,侍卫有些焦躁,最后,他手一甩。
“随你,到时候出事了,你解释!”
丑话说在前头,偏要拦住他,算了,他不管了。
说罢,他急步走入驿馆,去了后院马厩,寻草喂马,明日一早天不亮就要赶路。
柳州距离齐京很远,马不停蹄赶过去,也要一月时间。
大人带的人不多,亲卫随从里,只有两个。至于暗卫多少,他就不懂了。
但依大人的心思,数量不会多,既卸去内阁首辅一职,凡事都低调。
也不知大人怎么触怒皇上了,去了趟皇宫,很快圣旨下来。
谢府满门,长房和庶房,那些夫人和小姐,再也不笑靥如花,全都闷在屋子里。
大人收拾东西离开,唯有老夫人在左右。
当真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即便你再勤恳,一个不高兴,就被贬官。
思及此,他不禁长叹一声。
却在这时,前面闪过一道娇小身影,他定睛一瞅,不就是刚才的女子!
瞧她所行方向,鬼鬼祟祟!
一看就是心思不正,偏要放进来,很快就要出事。
于是,他快步而上,在拐角处一把拦下,面上尽是倨傲。
“意图接近大人的女子多了去,这些人中,就你,脸皮最厚!大人身边一直没有婢女,也不需外人伺候,你死了这条心!”
就这样的姑娘,配不上他家大人。
大人这种玉树临风的英挺男子,真要想个女子配,也就未出阁前的秦大小姐。
秦芝芝拎着包袱找柴房,店家说没屋了,如果她不介意,柴房里有木板床,收拾一下也能将就一夜。
她正找柴房呢,突然冒出一个男子。
“我何时说接近谢大人了?驿馆你开的?”
说到这,秦芝芝嘟囔起来,瞅了他好几眼,“谢大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侍卫,唧唧歪歪。”
话落,她也不理径自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我睡柴房。”
侍卫没再跟着,瞧着她走到另一个小道。
女子的嘴,真厉害,大人分明叫她滚,她偏不听。
说自己没心思,为了大人,都睡柴房了,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
这时候,秦芝芝已经到了柴房,没多久,伙计拿了褥子过来。
铺床收拾,完全能睡。
打开窗户抬头看,还能瞧到厢房呢。
不知他睡哪一间?
秦芝芝想着,上前几步打开窗子,抬头瞧去,就见二楼边户厢房。
靠窗的男子,可不就是谢大人!
秦芝芝乐了,忙挥手喊道,“谢大人,好巧啊!”
几乎一瞬,谢运之淡漠的眼神顷刻冰冽,双眸眯起低头看着秦芝芝。
薄唇微抿,眼底尽是不悦。
叫她滚,越跟越起劲。
砰啪,清脆一声,秦芝芝看着窗户无情的关上,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去。
“欢喜的女子,永远得不到,为何不放开?”
她低声呢喃,他心里有心结吧?
只要放开,也是放过他自己。不然,一辈子怀着心结,多痛苦。
秦芝芝长叹,望着皎洁弯月。
“我能做什么,才能叫你好受点?”
起初,她以为他喜欢舒姐姐身边的大丫头,那方帕子他一直带在身侧。
思考许久,她觉的不是。
最终,她几乎确定,是舒姐姐。
这份感情,舒姐姐知道吗?
“俗话说的不假,越精明的人,有时候反而越糊涂。”
谢大人在感情上,就是傻子。
秦芝芝静静想着,没多久关上窗户,褪下外衣,裹着被子睡去。
一夜,寒风呼啸,到后半夜下起大雨。
天即亮时,雨势已停。
不止京外,齐京昨晚也下起滂沱大雨,到了早上停了,温度降了不少。
就连张嘴说话,都冒着腾腾白气。
秦云舒内里多加一件衣裳,披着绒毛外衣,和萧瑾言一道用了早膳,又送他出了府门。
这时候,才辰时。
她先去老夫人那敬早茶,陪了一会,老夫人去了佛堂。
之后,她便去了二房,孙花妮身子好了不少,双手红痕也已经褪去。
她此前拿了皇宫御用的玉肌膏,这玩意效果特别不错。
“嫂子,我很好,能蹦能跳。”
说完,孙花妮在屋里蹦几下,很快就被进屋的萧凌天阻住。
“身子刚好,还未痊愈,注意点。”
他一边说一边握住她的手,端了盆水,亲自替她洗脸。
孙花妮成婚多年,连翘都好几岁了,老夫老妻的,何须这般?
“凌天,嫂子在呢,我没那么娇气。”
说着,她连连推拒,萧凌天手劲大,三两下就给她洗好了。
“记得擦嫂子给你的花霜。”
在雨花村,冬日涂手和脸的东西,一律叫花霜。
不贵,在镇上买,几个铜板一大盒,用料也很简单。
“我天天擦呢!”
孙花妮一边说一边扬手拍萧凌天,催促他快走。
等屋中只有两人时,她才疑惑问道,“嫂子,你这东西,真是普通花霜吗?”
她每年冬天都买几大盒,全家人擦,普通质地她试的出来,无非寒风吹过时,脸舒服点。
嫂子给她的这盒,外观看似普通,经过几天的涂抹,莫说红痕了,一向粗糙的手背皮肤,细腻不少。
秦云舒神色如常,假装疑惑的瞧着,“是啊,有什么问题?用的不舒服?”
宫中玉肌膏,御坊专门研制,呈给后妃用的。
齐京世家贵门,每年御坊也会做几批,作为新年礼,送往府眷。
每年秦府都拿很多,冬天一过,玉肌霜就无效了,秦云舒常常用不完,以防浪费,赏赐不少给云院丫头。
就连秦太傅,也被她逼着用。
若被齐京闺秀命妇知道,岂不骂她浪费?
孙花妮连连摇头,“没有问题,我用的特别好!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好的,怪不得大家常说,去了齐京,才知世间有多大!”
“我那很多,寻常之物,都给你。”
按照以往惯例,萧府也得了。
在秦云舒眼里平常的东西,除了有地位的后妃,只有齐京有名的高门,御坊才送,只送给嫡夫人。
第973章 一件都没
春年前御坊就往萧府送了十几盒,因事情过多,她命柳意放在柜中,一来二去都忘了。
孙花妮在赵府遭了罪,她才想起,玉肌膏涂抹伤痕特别有效。
于是,她隔天就拿来三盒,如今用了很是不错,干脆都给了。
“都给我?怎行呢,这可是好东西!”
孙花妮连连摇头,而后打开柜子,“你先前给了我三盒,还没用完呢。”
说罢,她拿出一盒,轻轻打开,指腹粘了一小块,对着镜子仔细涂抹起来。
秦云舒在旁瞧着,干脆夺了过来,撮了一大块,直往孙花妮手上去。
“这东西,真的很多,十分常见。你快痊愈了,但疤痕未消,多涂点。”
她一边说一边再次撮起一快,直瞧的孙花妮心疼。
“侯夫人。”
忽的,管事恭敬的声音从外响起。
秦云舒动作未停,涂抹后才放下玉肌霜,几步出了内寝。
庭院中,管事躬身行礼,“常府大小姐求见,她带了一些礼盒,送您新年礼。”
寿康宫晚宴,秦云舒就没见过常知茉。这天越发冷了,身患哮喘的人,不宜出门。
昨晚下了一场雨,今早温度降了不少,现在出门也不好。
“花妮,我等会过来。”
撂下一句,秦云舒不等孙花妮回话,径自出了院门,从小道捷径到了府门。
她一眼就看到穿着宽大外袍,从里到外包的很严实的常知茉。
外袍连着帽子,木针编织的巾领圈在脖中,头微微往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云舒。”
见到她,常知茉立即扯下巾领,露出口鼻,朝她笑了。
很快,随行在后的丫鬟拿拎出两个大红盒,常知茉一把接了过来。
“送你的新年礼,也是……”
说到这,她顿了下,不一会再次笑了,“拜别礼,我今天就要走了。”
听到走这个字,秦云舒稍稍迟疑,没听到常大人调职一事,常府仍在齐京。
“你去哪?”
常知茉依旧笑着,“齐京的天,实在太冷了。祖宅倒是暖和,但距齐京太远。父亲打听一处庵堂,离齐京百里,虽在山上,可那有活水,是热的。气温高些,我在那养身子。”
秦云舒在齐京那么多年,百里也不是很远,热活水一事,她怎么没听说?
“待来年开春,天气暖了,我再回来。届时,给你带新鲜玩意。”
常知茉笑的开怀,眼底都含着笑。
可这副样子落在秦云舒眼里,十分别扭,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既选择不说,她也不便追问。
“现在就要走了?进府里喝口热茶的时间都没有?”
“嗯,天黑前我要下榻驿馆,还未和你说一句春年喜乐,趁着今天走,必须道一声。”
秦云舒看着她,将礼盒递给管事,随即送常知茉上马。
“你若得空,书信于我,既有热活水,何时我也去享受一番。”
齐京地形和湿度,热活水从未听说,倒是北地一带有几处。
“好。”
常知茉点头,不多时放下帘子,车轴很快转动,朝城门外走。
离了侯府好些距离,她才敛住微笑,暖手的小巧热壶被她放下,却被贴身婢女强行塞回手中。
“大小姐,您这身子,不宜奔波。老爷夫人拗不过您,如今您出远门,一定要暖身。”
婢女喋喋不休的说着,眸里尽是担忧。
大小姐这般,都是因为谢大人。卸去内阁首辅远调柳州,她不顾自己身子,偏要去百里外的庵堂。
哪有什么活水?山中冻的要死,稍微不注意,哮喘急性发作,命都没了。
不过念经祈佛,佑谢大人一路平安,今后的路能顺遂点。
“大小姐,奴婢不懂,您做了那么多,但哪件事,谢大人知晓?”
没有,一件都没!
默默无闻付出那么多,之前谢老夫人邀小姐去府中,前后几次,最终不了了之。
没多久,谢府掌事嬷嬷出来,和小姐说的一番话,字字戳心窝!
就算她家小姐身子不好,很多夫家听了,都不要,可到底心是好的,犯不着一腔热情被人踩在脚底。
“行了,在为我打抱不平?”
常知茉轻声笑道,扬手在婢女额头一点,“世间事,不是你付出,就有回报。我有选择的自由,别人也有决定的权利。”
若随人愿,就是机会。不随,便是人常。
“大小姐,你总这样说。百里庵堂,山中寒冷,你冒着危险替谢大人……”
说到这,婢女连连摇头,根本就不值。
你的付出,人家一点都不知道,哪怕丝丝注视,都没有!
如果老爷夫人知道,小姐此行目的,肯定阻拦。
“罢了,奴婢不说了,说再多,也打消不了你的念头。”
话落,她规矩的坐在旁侧,从车底拿出盛满热水的葫芦,里头全是昨日炖煮的药。
浓浓的药汁溢满车厢,熟悉的味道,伴随常知茉十几年的东西。
喝药,已成习惯。
“呀,又下雨了。”
听到外面稀稀落落的雨声,丫鬟立即扯住帘旁绳子,盘在一块后挂在旁侧的钩上,能将帘子贴紧窗户,雨水进不来。
“大小姐,抱紧暖炉,不要再放下。”
她是真怕,一旦受了风寒,小姐急急咳嗽。
大人打听那处庵堂,里头有懂医的尼姑,才勉强答应小姐去那。
“我命长着,死不了。”
常知茉笑着回道,端起大碗,药汁瞬间而下。
她送的两盒新年礼,不知云舒有没有看?
偌大的京城,她能说的话,又不计较她病秧子的人,只有云舒了。
…………
此时,定北侯府
秦云舒刚入云院,丝丝小雨就已落下。
竹芍那日采的花,早已阴干,今儿就煮上了,见侯夫人入厅,她立即去小灶头端了过来。
“侯夫人,您尝尝。”
两份礼盒放在一旁,秦云舒顺势接过,刚喝一口,她便放下。
“你去东厢房,杂间柜中放了生肌膏,全送去二房,尽快。”
“是,奴婢马上去。”
竹芍听令,立即转身,即将走出厅门的那刻,她便看到大管事领着一人过来。
第974章 很久没来了
厅内,秦云舒正要坐下,就见竹芍朝着外头躬身行礼,不多时她就听到。
“参见太傅。”
父亲来了,这还是她出嫁后,父亲第一次入侯府。
秦云舒立即起身,迈步出了厅堂,到了庭院,就见父亲朝她走来。
“书佑也来了,本想派管事过来唤你,他却说直接来,就在正厅等你。”
无疑惊喜,谁都知道,骠骑营的兵士很难出来,就连春年也要训练,一刻都不能耽搁。
秦云舒自然高兴,连忙挽住父亲的手,“这小子,我还是国典晚宴,匆匆见了他一眼,长高不少。”
“的确,已经比你高了,健硕不少。这次他回来,还领了三等功。”
具体怎么得三等的,他不清楚,只听书佑说,在野外训练时,救了人。
侯府正厅
秦云舒到时,就见厅内站了一名身形笔挺的男子,走近一瞧。
晚宴夜色朦胧,时间又匆忙,她没有仔细打量。
现在一看,她的弟弟,真不是小孩子了。
个头早已超过她,膀上腱子肉十分结实。
“还是从兵好,比那些文人,壮多了,身子也康建。”
秦云舒笑着说道,而后命管事立即去厨屋,命几个大厨烧一桌菜。
“阿姐,我亥时前必须回营,时辰不多,留下用膳,也只能仓促吃些。”
声音彻底变了,满满的男子味。
秦云舒睨了他一眼,不像以往那般,总握他的手,未至十八,却已成熟。
“你好不容易回京,到阿姐这边来,又是春年,这顿饭,即便吃几口,你也要吃。”
说罢,她看向外头,“就是瑾言……”
“姐夫最近很忙,营中校尉挨个告假,他每一个都准假了,但他自己马不停蹄。骠骑营中,我见了他好几次!”
说到这,他眼里染了光,“阿姐,你不在兵营,不知道姐夫多厉害!骑射格斗,样样第一。兵法更不用多说,简直全才!”
既从兵,关心的事当然是兵营,莫说全部,只要精通一方面,都会被人崇拜。
“我何时有他这般,不要全部,只要一半。一半都不需要,我就满足了。”
秦书佑眼里全是喜色,秦云舒瞧的出来,他是真的敬佩萧瑾言。
“好,我知道他厉害。你以他为榜样,很不错,但有一点。”
秦云舒忽的肃了面容,“我才不管什么家国,之前你应我的话,还记得?”
那些话,秦书佑自不会忘,连连点头,“我晓得。”
秦正见俩姐弟,你一言我一语,他这个老父亲硬是说不上话,唯有在旁静静听着。
等女儿提点完了儿子,他才提及萧老夫人。
“我带书佑来,毕竟在春年,带了些小东西。”
不多时,站在厅门外的秦府随从听令,迈步朝侯府去。
然后,秦云舒见两个小厮抬着红金箱走来。
这……还真是小东西。
“等我走了,你再送去萧老夫人那。”
秦正再三提点,乡人向来节俭,这礼瞧着大,里面真没装多少东西。
“父亲,你出手何时这般阔绰了?”
秦云舒打趣着,眼底尽是笑意。
这时候,大箱子已经抬了进来,按照她的指示,搬到厅堂后边,有个隔间,用来临时置放东西。
之后,她又叫父亲和弟弟坐下,一家三口相继对坐。
就这般聊着,直到晚膳。
期间,秦正对朝事闭口不谈,即便齐京这几日,不太安宁。
夜幕降临,萧瑾言仍未回来,萧老夫人和萧凌天陪同秦家父子用了晚膳。
皆知秦书佑亥时前回营,没有挽留,秦云舒派了府内马车送至京郊。
之后几天,萧瑾言携秦云舒回秦府,翁婿两人一番畅饮,自然不是酒酿,而是茶水。
来回去了好几次,直到元宵过后,春年到了尽头。
秦云舒元宵前,就命人传了信去椒房殿,正月十六收到拜帖,皇后亲自书写,邀她入宫。
待正月十七,她便坐了侯府马车直往宫西门去。
她这次去,探查皇宫可有异样。周无策七日前回了周国,临走时,秋桐还没出现。
“侯夫人。”
马车停下,恭敬的嬷嬷声从外响起,秦云舒掀了帘子,旁侧太监立即蹲下,踩着人墩子下来。
迎接她的嬷嬷正是椒房殿主事,“奴才一早奉命在此等候,您请。”
秦云舒点头,不一会入了宫门。
入了后宫,她才开口,状似随意的问道,“上次皇后腹痛,虽没大碍,仍需仔细。很多事情,你要向孙公公多禀告。”
她当然不能直接提皇上,提他身边的大太监就好。
自上次一事,嬷嬷清楚,齐京闺秀中,皇后和定北侯夫人以及郡王妃,私下关系好。
谢大人倒了,谢家没了顶梁柱,在齐京世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其他子弟,除了谢小公子任职工部,其余没有大作为。
皇后没了娘家支撑,贵德贤三妃也不问安了,底下的美人婕妤,跟风使舵。
“侯夫人,奴才也不瞒着了。谢家出了事,娘娘的日子不好过。皇上除了命人送东西,也不来椒房殿了。”
久而久之,东西也不会送。
“你说,皇上很久没来了?”
秦云舒顺势问道,只见嬷嬷连连摇头。
“国典晚宴后,就没来过。奴才斗胆问了孙公公,皇上才去了一次,应是很忙。太和殿的烛灯,夜夜亮着。”
秦云舒没有再问,所以,皇上不止没去椒房殿,其他寝宫也没去。
秋桐又不见了,周殿下回朝,也不在。
被楚凛关了起来,失去自由,她几乎可以肯定。
可是,又能禁锢多久?周国第一女将,平白无故消失了,定会追查。
“侯夫人,您多劝劝娘娘,谢家出事,她还不能回去。谢大人离开时,也不过来探望。她这颗心,吊到现在了。”
嬷嬷屡次提及,秦云舒看的出来,她是真的担忧谢蔓儿。
“我明白。”
简单一语,不一会,她进了椒房殿。
快入内寝前,她停步,看了眼嬷嬷,“你去太和殿,请孙公公过来。问起来,就说我的令。”
这时候,理应下朝了,孙公公在。可现在去请,正是孙公公伺候皇上用墨的时候。
第975章 刚刚好
说罢,秦云舒拂手示意嬷嬷离开,而后抬脚入了椒房殿。
谢蔓儿依旧遵掌医所言,将养为主,多半时候躺在床上,天好的时候出来稍微走走。
“云舒。”
一声轻唤,谢蔓儿撩起帘子,相比国典晚宴,整个人瘦了不少,气色也不如以前。
好好的将养身子,成了这般样子。
“我来看看你。”
说着,秦云舒走向屋中桌旁,倒了杯热水,几步转身递给谢蔓儿。
“我这次见你,你非但没长点肉,反倒瘦了,不要多想。”
腾腾热气冒出,手心尽是温热,谢蔓儿低头看着白水,水面倒影,她看到了自己。
“云舒,我不能出去,不知谢府情况。”
渐渐的,她秀眉拧起,怎能不多想?那是她的家人,祖母瞧着身子好,但有心疾,不能受刺激。
“目前看,谢家很好。谢大人一走,内阁空悬,能顶替内阁首辅的人,没有合适人选。”
秦云舒缓缓而道,要挑顶替谢运之的人,需要时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
况且,皇上已将内阁权利空置,一并收于自己手中。
“我……”
谢蔓儿唇瓣微张,手握紧茶盏,低声道,“我怕。”
她一生中的大事,都是小叔叔替她决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他被调去柳州,日后,她该依仗谁?
谢家没了主心骨,所有子弟和她一样,怕。而她,更加恐惧。
至少那些人还在谢家,有亲人相伴,她独自一人处于深宫。
对习惯依赖的人而言,突生变故,宛若当头一棒,震的她没了心绪,日日焦躁。
同时,夹杂对家人的担忧。
“若是皇上在,你怕么?”
秦云舒低声问道,右手顺势伸出握住谢蔓儿,拨开她紧攥茶杯的手指。
“皇上……”
谢蔓儿目光悠远,兀自呢喃。
刚有身子时,他每天都来看,不顾后宫嫔妃,日日宿在椒房殿。
就连她自己,都觉的他不一样,那一刻,至少在她看来,被宠到极致。
然而,当周国使臣即将入京前,就不一样了。
她一直在想,哪里做错了,令他厌烦了?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外响起,不止一人,秦云舒拍拍谢蔓儿的手,“我去瞧瞧。”
说罢,她起身走了出去,到了外间殿门打开时,她就见到站在庭中的孙公公。
“嬷嬷,你进去陪着娘娘。”
“是。”
嬷嬷立即领命,不一会进了殿门。
庭中,只有秦云舒和孙公公两人。
孙公公看事通透,知道定北侯夫人,为何此刻将他唤至椒房殿。
当掌事嬷嬷来时,他正给皇上端茶。这事,皇上自然知晓,拂手命他前往椒房殿。
“侯夫人,奴才知道您要问什么。”
而这个心思,皇上也知。
“孙公公,周太子离京前找过我,提及秋将军。”
秦云舒停住,发现孙公公神情丝毫未变,没有疑虑也没有惊愣。
所以,一早就知道。
她也不兜着,直接开门见山,“皇上准备禁锢秋将军到何时?毕竟一国将领,若迟迟不归,周太子定遣来使询问,望孙公公转告,三思。”
最后两字,不是对孙公公说的,而是皇上。
孙公公伺候三代帝王,朝中众臣,也就和秦太傅交好。
他也不兜着,刻意压低声音,“侯夫人,奴才劝您,此事您不要插手,无论秦家还是侯府,都不行。”
话音沉沉,语态肃穆,皇上对秋将军是何心思,他看不真切。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十分执拗。
在帝王执拗的事上较真,极易触怒,何况如今多事之秋。
“您不用担心周太子遣使入齐,届时,皇上自有分寸。奴才只能告诉您,秋将军很安全。”
说罢,孙公公手上拂尘微摆,瞧了椒房殿一眼,离开前道,“奴才会劝皇上,到椒房殿走走。”
秦云舒站在庭内,看着孙公公缓缓走远。
和她预想一样,秋桐被皇上禁锢,这么久不来椒房殿,也不去其他寝宫。
或许,她该大胆猜一下,秋桐就在齐宫。
思及此,秦云舒眼神越发复杂,唇渐渐抿起。
庭中站了片刻,最终,她收了思绪,旋即入了椒房殿。
一整天,她都在内寝陪着,傍晚时分,当谢蔓儿歇下,她才离开。
出殿门的那刻,她看到远处明晃晃的金黄龙袍,转眼入了院门。
秦云舒上前几步,侧身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楚凛拂手,唯低沉一字,“起。”
说罢,他入了殿门。这时候,秦云舒看到了孙公公。
“侯夫人。”
“孙公公,多谢了。”
秋桐的下落和处境,涉及皇上,不能轻易外泄。能如实道出,是信任。
“谢字不敢当,望侯夫人记住奴才说的话。”
秦云舒点头,而后走出椒房殿,离开齐宫的那刻,昏黄的天空飘起丝丝小雨,映的整座皇宫朦胧不已。
“秋桐,深深宫廷,望你安好。”
说罢,她抬脚出了宫门。
这一晚,她没有和萧瑾言提及秋桐在哪,但明确告诉他,此事不宜追查。
若周太子询问,只说齐皇二字即可。
萧瑾言笑着握住她的手,也不说话,最终在她的百般询问下,他才点头,依了她。
至此,秋桐去向一事无人追查,心知肚明罢了。
出了正月,春年前出京返回老家的商贩,陆陆续续回来了。
家家店门开敞,摆着红旗和彩带,来往吆喝,齐京再次热闹起来。
这段日子,秦云舒替柳意择了三进三出的院子,和侯府一样,位于齐京以东,距侯府五条街。
是一处普通宅院,定下后不久,央人算了日子。
巧的是,柳意出嫁那天,六大书院联考,秦嫣然原本说一定来,谁知日子撞了。
等柳意带着孙广回门,联考结果放榜。
定北侯府,正厅
秦云舒一早就叫管事在放榜处等着,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这一等,就是许久,最后,等管事来时,秦嫣然和张迁也一并来了。
秦云舒立即从软塌起身,见秦嫣然面色如常,许是落榜了。
毕竟刚入岳麓一年没到,能通过六大书院联考,十分难,只有五十个名额。
“舒姐姐。”
秦嫣然忽然笑起,朝她俏皮眨眼,“真没想到,我被招进去了。第五十名,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