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给个痛快
萧瑾言来了,秦云舒自然要走,拜别大舅后,又看向父亲。
见他不是要走的架势,她也没多问,转身出了厅门,不一会到了府门上了马车。
车内置了暖炉,暖意四溢。
萧瑾言扬臂,自然的搂她入怀,宽阔的胸膛热气不断,手更被她握住。
“你这手,怎冷的?”
说着,更用力的握住,更搓了起来。
“不冷,是你太热,我问你一事。”
秦云舒肃穆起来,萧瑾言也跟着认真。
“你问。”
“周无策准备在齐国下手,你都知道了?头衔是齐国公主,死在这,是否不妥?”
“原来你问这事。”
语调透着漫不经心,随即缓缓道,“死在齐国,算身归故土,至少有个全尸,算是恩待。”
比起姜对雪研究出来的死法,周无策至少给个痛快。
“舒儿,牵连周皇庭,又与周国君有关,置身事外,知道么?”
“你觉的我会插手?”
萧瑾言笑了,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周无策所写,转交于你。”
秦云舒接过,细细一看,明显被打开的痕迹,他已经看过了。
信中言明,秋桐没有无故失踪,留有书信,独自在齐京附近游玩,对比字迹,确实出自秋桐。
短短几语道明,可是,她仍有疑惑。
秋桐习武,大大咧咧的性子,如果真游玩,和周无策言明,怎可能不许?
况且,这时候去游玩,时机不对。
想来想去不妥,偏偏字迹确定是她。现在,只能等着秋桐回来,总不能去调查楚凛。
“秋桐身为大将军,经历不少风雨,她会回来。你若还担心,我派人去找。”
清朗声传入耳中,秦云舒收起信,抬头看着萧瑾言。
“不了,她主子都不找。以后,不许偷看我的信,都说转交给我。”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扬手,拎住他的耳朵,架势做了出来,但力度不大。
萧瑾言任由她去,唇却是扬起,“姑娘家的书信,我不拆,但男子信件,必须经过我的手,夫纲里面没有写不许偷看。”
连理由都找出来了,一时之间,秦云舒不知拿什么话堵他,干脆推开他。
随即,她又想到什么,立马扭头,“红河怎样了,楚连城如何?你别说不知道,你的人手,遍及天下。”
萧瑾言见她眸神认真,故意双手环胸,后背靠在车壁,甚是慵懒。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轴转动的咕噜声,许久许久
到最后,秦云舒发现他闭上眼睛假寐。
当即,她的手又上去了,刹那,黑瞳睁开,黑夜中泛着夺目的光,大手猛的伸来,快准狠的一把拽住她。
几乎一瞬,她就入怀,透着轻笑的低沉声近在耳畔。
“说你夫君人手遍及天下,现在知道我厉害了?”
完全转移重点,她要问的是红河。
“萧瑾言。”
连名带姓,声音更肃了,与此同时,她更抬手,在他胸口一下下敲着。
“楚连城作为第一把手,很多事需亲自过目。哑叔找来的六名工匠,精通水利,进展很顺利。只是,等他回来,要几年。”
说罢,萧瑾言低声笑道,“届时,我们孩子能走能跳,还能出府买米了。”
话音转的太快,秦云舒没反应过来,都提到孩子了。
只是,若真如此,楚连城回来,恐怕好几年。
这么一想,秦云舒叹道,“这差事,真不是好领的。几年在边外,归来所得荣耀和奖赏,都是他应得的。”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萧瑾言,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你十八岁离乡从兵,很快就被调到关外,一去就是多年,边塞动乱不止。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也是你……唔!”
秦云舒正认真说着,探在她腰部的手忽然用力,还没缓过神,鼻息间尽是熟悉的男子味。
趁她不注意,竟……
等她被放开,呼吸已经不稳,双手撑在他胸膛,直直的瞅着他。
萧瑾言笑了,修长手指扬起,抵在她的唇上,“你叫我亲的。”
秦云舒微怔,别说叫他,她哪个字提到亲了?
“难道我理解错了?适才,你直钩钩的看着我,这张嘴也不停开合。见你双目真挚,又是难得主动,我自然要顺你的心。”
一字一句讲的头头是道,叫人揪不出错来,偏偏每句话都是歪理。
秦云舒唯有干干的瞪着他,却在这时,车停了,侯府已到。
不等她回话,萧瑾言掀了帘子,将她一把抱下,宽大的外袍裹住她,直往府内走。
不一会,将她抱到主院。
“侯爷,夫人,洗漱水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端来。”
冷不丁传出恭敬的一声,秦云舒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柳意,已经子时过半,竟未入睡,一直等着。
于是,她干脆推开萧瑾言,从他身上挣了下来。
“你快去休息,洗漱水有人端。”
说罢,她朝萧瑾言瞧去,扬手向灶屋一指,“还不快去?”
“夫人,奴婢去吧,等到现在,奴婢也不差这一会。”
说着,柳意转身就走,步子还没跨出,只见黑影一晃,定睛看去,不就是侯爷?
他快她好几步,都走到拐角了,这速度,真快!
“柳意,快去睡,我的话都不听了?”
怔愣间,肩膀忽被一拍,扭头就见夫人盯着她。
“若我没吩咐你守夜,你就休息。再不听话,春年一过,我不留你在府里,立马嫁出去!”
音量故意提高,眸色溢满认真。
柳意一颤,忙不迭回道,“夫人,哪有您这样的?用嫁人来威胁,奴婢想好了,即便嫁了,也要伺候您。您这院子,就奴婢一个丫头,其他人您也不顺心。”
语调越发轻快,到最后调皮一笑,“奴婢听话,马上去睡。”
话落,她立即转身,绕过园子走向后院。
秦云舒看着她飞快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跟了她十几年的丫头,她自然舍不得。只是,明年必须嫁了。
因为前世,柳意也是在那一年嫁人,那一家子都是人渣。
今生,她也要在明年,前世嫁人的同一时刻,嫁了柳意。
这一次,必定不一样,柳意的人生,彻底被改写,弥补她前世犯下的罪。
第947章 揪就揪吧
秦云舒在庭院站了片刻,正要往主屋去,就听一阵沉稳脚步声。
还未扭头去看,手就被握住,暖意袭袭,将她直往前带。
“晚上风大,快进屋。”
这时候,秦云舒才抬头瞧萧瑾言,他一手揽住她,另外一只手端着洗漱水。
力气极大,单手端一大盆水,走动间,水面仍能不晃,唯有冷风吹过,泛起丝丝波纹,正腾腾的冒着热气。
到了内寝,秦云舒被按坐在椅上,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正卷着她的裤腿。
暖意四溢,脚瞬间被热水包围,因为冬日,水稍烫。
“水温怎样?”
说着,萧瑾言握住她的脚,往水面上提了提,怕她烫着。
“挺好,稍微烫一点才舒服。”
说罢,秦云舒双脚一动脱离他的桎梏,全部放在木盆里。
说不出来的暖和,十分畅快。
“你也坐下,脚伸进来。”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座椅,示意他坐下。
“你先……”
“快坐下。”
三字透着命令,萧瑾言看了她片刻,最终坐下,卷起裤腿褪下袜子。
就要伸进去时,他又顿住。
“去哪?”
他突然起身往外走,秦云舒连忙追问,话音落下,人影消失不见。
她低头看着放在地上的袜子,赤着脚跑出去,外面风大,寒气会从脚底进去。
不听话!
秦云舒当即皱了眉,等萧瑾言回来时,眸中厉色不减。
“我去洗了下,香了。”
清朗一语,萧瑾言迅速坐下,双脚直接放了进去,水腾的往外溢去,洒了一地。
“你裤腿都没放下,光脚出去,就为了洗脚?”
秦云舒低声问道,右手就要抬起揪他耳朵。
萧瑾言见她阵仗,也不躲,更凑近她,“夫人,你要揪就揪吧。男人身子热,难免出脚汗,若我一人,倒也无碍。但与你一起,总要自觉点。”
说的有理有据,最后更笑了,“这种天气对我来说,不冷。莫说赤脚,光膀子都行。”
边境天气变化莫测,早晚冻冰,中午热的穿短衣。有时候艳阳高照,穿的极少,突然降温下冰雹。
齐京的天和那比起来,友好多了,这点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瑾言。”
秦云舒声音忽然轻沉,眼神也柔和了,小脚抬起覆在他的脚上,绕着他的脚背,一下下拨着水。
“无论你怎样,哪怕浑身都是脏污烟尘,我都不会嫌弃你。既然嫁你,在我生命中,你和父亲同等重要。至亲之人,何来嫌弃一说?”
萧瑾言直被说的心头暖暖,正细细瞧着她,突然——
水花袭来,等他睁眼时,满脸都是水,只听轻快的笑声。
秦云舒手拨动水,朝他脸上洒着,“刚才赤脚出去,对你的惩罚。”
“舒儿,你何时这般调皮了?已是深夜,再过两个多时辰,天就亮了。”
戏耍起他,今晚,她精神倒是不错。
念头一晃而过,萧瑾言神色就变了,眼中一片沉沉。
秦云舒见势不妙,脚也泡的差不多了,腾腾的都是红意,身子也跟着暖和。
于是,她干脆出水,拿布擦拭一番,而后迅速穿鞋。
“很晚了,端洗漱水出去,进来时声音轻点,我睡了。”
说罢,她越发麻溜,一下子上了床榻,钻入被窝躺到最里侧。
不一会,低笑传来,紧接着潺潺水声,脚步声紧跟着响起,屋内一片寂静。
秦云舒的心平静下来,拢紧被子闭上眼睛。已经过了她往常入睡的时间,这个时候睡,确实没什么困意。
“舒儿。”
突的,低沉声冷不丁入耳,毫无前兆,更没有进内寝的脚步声。
秦云舒骇了一跳,身子一抖,长臂已经伸来,将她从后搂住。
宽阔的胸膛就在身后,耳边更是一阵低语。
“困了?”
秦云舒稳住不动,低沉声继续传来。
“我知道你没睡,明日你也不忙,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不如做点有意义的?”
虽是问话,口吻却是笃定。
夫妻两人,深更半夜,有意义的事,她当然懂。
“嗯?不说话,我就当默许了。”
终于,秦云舒唔了声,身子已被他翻了过去,面对着他。
睁眼就是他浓浓的笑意,她微微抿唇,最终……,自是抵不过他。
…………
翌日,金光照耀,大晴天,阳光洒满一地,到处暖洋洋。
昨日下了场大雨,小雨也很久,早上空气无比新鲜,露水混着泥土味,令人心旷神怡。
萧老夫人一早起了身,萧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萧连翘闹着要去集市玩,说有人捏泥人,还有套圈玩。孙花妮拗不过,本想去唤嫂子,却在院门前被柳意拦住。
这时候,她才知道嫂子还没起,最后自个儿带连翘出去。
她习惯走路,就算府中有马车,她也不自在,干脆拉着连翘的手,带了些银子,母女两高兴的出门了。
当秦云舒起身时,当真如萧瑾言所说,日上三竿,通俗点说,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屋内只有她一人,不见他的影子。
她没什么事,但周国使臣在齐国,兵营也要他巡视。
不知他何时走的,昨天睡那么晚,他休息那么点时间,也不知精力跟得上不?
刚这样想,秦云舒就兀自摇头。
他什么体力,她担心啥?还不如想想自己。
思及此,她立即起身,迅速穿了衣服,柜里挑衣服时,她特意跑到铜镜前看。
好在没留下什么痕迹,不然,她又要穿高领。
正巧今日晴天,气温不低,没有之前冷,她选了颜色鲜亮的衣裙,搭配藏蓝色外披。
这件外披,是她去年请绣娘定制,绣工十分了得。
除了布料好,底边和中侧位置,绣的朵朵云彩,很是不凡。
女子大多喜欢红粉黄,亦或翠绿,像藏蓝这种,多半男子穿。
偏偏这件,很是秀美。
秦云舒穿好后,又坐在铜镜前挽了最简单的发髻,还在春年内,便戴了金钗,旁侧镶嵌五朵湖蓝色珠花,和这件外披很配。
一切搞定等她出来时,柳意恰好端了洗漱水过来。
“夫人,您醒……”
话说到一半,柳意顿时愣住,眼睛直钩钩的盯着。
第948章 打了一顿
她知道这件外披,当时还纳闷了,怎挑这样的颜色?
但这件披风闲置衣柜,从不见夫人穿过,今日一穿,令她体会到什么叫惊艳。
“柳意,昨日没睡好?大清早傻不愣登。”
说罢,秦云舒上前,径自端过洗漱盆,不一会入了外屋,放在架上,拿出帕子低头洗着。
“夫人,奴婢不叫傻,您今日这身,太美,奴婢没缓过神来。其次,可不是大清早,再晚点,都能用午膳了。”
柳意走进屋门,轻声笑着,然而她刚说完,就被秦云舒睨了眼。
“你这张嘴,连打趣都会了。”
“没有,奴婢不敢。早膳热在灶头上,奴婢去端。”
秦云舒拧着帕子,一边擦拭一边瞧着飞奔离开的柳意,唇边带了几丝笑。
到底冬日,顶着大风这么出去,脸受不住。
她索性涂了厚厚一层玉雪膏,脸色红润,连胭脂都用不到。
片刻,柳意端了早膳,秦云舒没去主院正厅,就在内寝外屋吃了。
“老夫人那怎样了?花妮呢?”
“她们一早就起了,二夫人带着连翘小姐外出玩耍,本想叫您一块,但……”
柳意停住,不再言语,秦云舒懂了,她起晚了,孙花妮来时,她没醒。
罢了,她今天不出府,就在院里陪母亲。
不过这个时辰,萧老夫人正在念经,等她用完早膳,出了主院去那时,仍在佛堂。
秦云舒也没走,叫管事送来账本,坐在萧老夫人院中厅堂瞧了起来。
佛家遇过节,念经时间要比平日长,老夫人一大早进了佛堂,到现在还没出来。
最新的账本,几十页纸记的全是春年前采买,孙花妮一手操办。
上述店铺名,采买何物以及银两,虽日子比以前好,很多东西都紧着买,没有乱花一枚铜钱。
新账和旧账一起看,并无不妥,秦云舒才合上,吩咐管家拿去账房。
“侯夫人,已近午时,午膳已备好,端过来吗?”
这时候,后厨总管走进院子,恭敬出声。
秦云舒看了眼佛堂方向,见母亲没出来,正要摆手,就听缓缓脚步声。
“端来吧。”
吩咐落下,秦云舒起身,快走上前扶母亲入厅。
“花妮和连翘出去了,现在还没回?”
萧老夫人四处一望,已到吃饭时间,不见两人,怕是在外头兴致高下午才回了。
“春年过去后,连翘要回学堂。课业比之前重,一个多月都不能回来。就让她们玩的尽兴些,如果日落还没回,我派人去找。”
秦云舒笑着回道,扶老夫人坐下。
后厨端了菜过来,烧了五道菜和一个汤。
昨日热闹,今日人少,从午膳开始到结束,孙花妮和连翘都没回来。
在院中站了会,秦云舒扶老夫人回屋休息,添了暖炉后,她在屋里陪了会才出去。
刚到院门,她就见管事走来。
“侯夫人,寿康宫来人了。”
寿康宫,太皇太后的寝殿。
秦云舒点头,迅速往前走,到了府门,就见一名嬷嬷。
她认识,寿康宫掌事。
“侯夫人,太皇太后吩咐奴才传话,遣您入宫,小酌一杯。”
既是太皇太后邀请,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秦云舒自然答应,不多时,府门马车驶出,赶车侍卫正是萧瑾言派来的那位。
“日落时,若孙花妮没回,尽快派人找。”
“是,奴才遵命。”
见管事回话,她才上了马车朝皇宫去。
太皇太后命人请她,既然设宴,不可能只叫她一人。
谢蔓儿上次亏了身子,要将养一个月,不会入宴。
然而,到了寿康宫,后妃在她能理解,朝中三品家属在,她也明白。
但为什么,姜对雪也在?
被周国君当众掌掴,才过去一夜,就能喜笑连连进宫了。
“表姐。”
视线越过人群,姜对雪一眼就看到秦云舒,立即出声喊道,手更是扬起挥着。
这么一喊,所有人望了过来,瞧到藏蓝色衣袍时,各个双目睁大。
这样的颜色,哪个女子会穿,颜色太重了。
可偏偏,秦云舒穿起来,映着月光和灯光,要命的好看!
众人视线随她移动,待走近了,大家才发现,底边和中侧的刺绣,绣法很不简单。即便精通刺绣的命妇,也琢磨不透针线走向。
除了姜对雪出乎秦云舒意料,其他人,她懂。
太皇太后加宴款待,为上次的事赔不是。
贺湘玉不在,昭汐也不在。前者大家不关注。
但后者,经常伴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说赶就赶了,嘴上不说,大家心里也明白。
“表姐。”
久久得不到秦云舒回应,姜对雪再次出声,甚至走到她身边来,面上尽是笑。
因为离得格外近,秦云舒能看出来,涂了不少水粉。
估计掌掴红痕在,为了遮掩,只能涂厚厚一层。整张脸,白的过分,即便抹了胭脂,配上这笑,也显得假。
“怎了,上次我说的话,都忘了?”
椒房殿前,两人对峙,撕破脸说的彻底。
姜对雪心一沉,她怎么可能忘,可她没想到,众人在前竟这么不给面子。
参宴众人都是人精,见情况不对,左右退去,离的很远。
“表姐,即便做不成姐妹,面上总要和睦。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秦云舒清冷的视线逡巡而过,忽的笑了,声音刻意压低。
“听说,你被周国君打了,这么快就恢复,更有时间入宴?怎不陪着,万一不悦,你刚回去,又被打一顿,怎好?”
每个字都像一把刀,一下下戳着姜对雪,偏偏她不能当场发怒。
“没想到,表姐那么恨我,巴不得我受冷落,更巴不得我死。”
声音愈发低,笑意散去,眸底深沉不已。
不过,死的是谁,尚不一定。
周无策一招离间,国君确实发火,除了打她,更扬言废了她皇妃位,这么想留在齐国,就留下。
就是因为最后一句话,她才恍然,他还是在乎她的。
奋力一搏,终于被她哄好了。周无策那招,在她面前,多么苍白无力。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还是离我远点为好。”
秦云舒笑着,不等姜对雪回话,径自走向正殿。
第949章 撑得过去吗?
透着冷意的清风飘过,擦身而过之际,唯有发丝微拂。
姜对雪站在原地,面上有些微僵硬,周遭众人频频望她,虽没有说话,但眼睛闪着看好戏和嘲笑的光。
表姐不再顾面子,也不顾在寿康宫。
就连所谓的客套也不复存在,她内心一阵轻笑,转瞬间恢复常色。
“快看,定北侯夫人扶太皇太后出来了。昭汐被赶了出去,瞬间被人取代。”
“定北侯夫人身份高,也就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昭汐算什么?昭府早就倒了,若不是太皇太后怜悯,皇宫哪有她的位置?”
句句字字,透着浓浓不屑,转而看向秦云舒时,又成了艳羡和恭敬。
姜对雪瞧的明白,满场众人,只有秦云舒,令大家敬畏。
而她,周皇贵妃,表面多么光鲜。在这些齐国闺秀和命妇眼里,如跳梁小丑。
“哀家此次设宴,因上次一事,过意不去,叫大家受惊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东西错放,还以为丢了。”
溢满慈祥笑意的老妇声响起,太皇太后一身棕黄宫袍,左手腕戴着失而复得的檀木珠,浑身满是喜庆。
所有闺秀和命妇纷纷福身行礼,不多时由旁侧宫婢领入坐席。
和那晚宫宴座次一样,唯二不同的便是,艳阳高照微风徐徐,没有那晚冷。
其次,并非大宴,而是间于午膳和晚膳之间,茶水糕品和瓜果,亦有果酒。
也没有请戏班子,更没有歌舞,小酌几杯,攀谈一番加深感情罢了。
主位是一张只能两人坐的横桌,太皇太后坐着,秦云舒随伺在旁,边上站着掌事。
“丫头,许久没见你外婆,老太婆身子如何了?”
尚处闺阁时,太皇太后和姜老夫人经常对掐,明明穿了件漂亮衣裙,偏说花孔雀。
两人性子都硬气,谁也不让,骄纵的很。直到嫁人,越发收敛。
“实话,不太好,昨日我守到凌晨才回府。”
秦云舒不隐瞒,若说很好,必叫她催外婆入宫。
太皇太后面色一变,茶盏跟着放下,紧张起来,“她怎么了?她成天和我耀武扬威的,不该啊!”
“您说的耀武扬威,只怕过去几十年了。她一到冬日,就会犯咳,连连咳,气色都不好。”
说到这,秦云舒顿了顿,思虑几番才道。
“我也不瞒您了,原本汤药调养就好,但她心情不好,郁结在心。”
听此,不用秦云舒多说,太皇太后也明白了,视线不禁移转,看向坐在次桌的姜对雪。
别人都三五成群,喝茶品糕间有说有笑。只有姜对雪,一人坐着,身后只有伺候的宫婢。
“太皇太后,这是香糯紫薯糕,趁热吃才好。最多两大块,否则容易积食。”
到底老了,消化比不上年轻人,少吃为妙。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夹断,每一块都成了六小块。
如此一来,香味飘散出来,太皇太后心绪被拉回,视线跟着落下。
“你这丫头,越发心灵手巧。”
笑罢,夹了一小块。
这紫薯糕,她吃过,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不知今天怎了,倒很想吃。
特别是切成一小块,看着满院的人,天气又好,因昭汐一事心情沉沉,此时跟着明朗。
只是,苦了姜老太婆,她知道姜对雪由其带大,当初为了阻止她指婚,特意入宫提醒。
奈何,终究敌不过世事,如果没有和亲周国,可能也不会变成现在模样。
入了皇庭,再天真烂漫的女子,都会变的亲人不识。
她看的太多,甚至她以前也是这样,也就老了,心思通透。况且后宫,没人敢和她作对。
“太皇太后,您怎皱着眉?外婆会好,等她痊愈,我就带她入寿康宫。她也说过,您是她闺中最好的朋友。年纪相仿,老了也能作伴。”
秦云舒轻声说着,随即倒了小杯温好的果酒。
“每吃一小块紫薯糕,就尝一口。我刚才品了一口,不知什么果子。”
微微的甜又透着酸,过了一会有些苦涩,但不涩嘴,喉间特别舒服。
“定北侯夫人,这是沙棘。东瑶族今年进贡的,不能储存太久,御膳房干脆碾成汁,做成果酒了。”
沙棘,又称荒漠之国,在东瑶随处可见,但在齐京,药用价值及高,十分昂贵。
果酒中,秦云舒以前常喝青梅,如今少喝,沙棘还是第一次。
“原来如此,今日进宫长见识了。”
她轻声笑道,不久端起酒盏,抿了几口。
“这种小果子,定北侯肯定吃了不少,驻守边关,这东西见多了。如果真说见多识广,他才是。”
太皇太后连连夸赞,眼底笑意浓浓。
众人见两人很有话说,即便想敬茶,也不敢贸然上前,万一扰了太皇太后兴致怎办?
于是,她们只好一边瞅一边干等着。
“太皇太后真欢喜定北侯夫人,依我看,她做干孙女的事,早晚了。”
“届时,不就又有了新名头,能入皇室族谱,公主啊!现在,最受宠的琉璃公主不在,其他公主久居深宫不受待见。”
这么一来,秦云舒如果真成了,这份荣宠,她们根本无法想象。
都说上天不会让人事事顺心,给你打开一扇窗时,就会剥夺开门的权利。
但在秦云舒身上,完全不是,上天的宠儿!
“哎,老天爷啥时候能眷顾我呢?”
“得了吧,就你那样,敢和秦云舒比?咱们啊,没有那个命,只能靠自己喽!要不,咱们套近乎抱稳大树?”
话到此处,热烈议论中的闺秀们忽然念及一人,连忙去看。
奇怪了,常府大小姐怎么没来?
“天忽冷忽热,该不是哮喘发作?”
“你们说,她撑的过去吗?每个冬天都是一道坎。”
过了这道坎,才能再活一年。所有人都期盼春年,估计常知茉最害怕。
“皇贵妃。”
募的,一道溢着满满客套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太皇太后发话,大家跟着闭嘴。
姜对雪立即站起,盈盈福了一礼,“见过太皇太后。”
“不用拘谨,到哀家身边来。你小时候,哀家还抱过你呢!”
第950章 我呢小家子气
说罢,太皇太后命嬷嬷搬了张椅子,置在右侧。
一时之间,众人视线移转,纷纷落在姜对雪身上,见她缓缓走去,而后坐在太皇太后身边。
“奇怪了,怎突然叫她了?就算皇后养身子,四妃也在啊,怎叫个外人?”
即便是齐国人,嫁去周国,也是外人了。
撇开自家人,叫周皇贵妃坐在身侧,令人出乎意料。
况且,从姜对雪入寿康宫到现在,就没人主动上前搭话。
一来,贵为皇贵妃,又是周国君宠妃,她们没资格与其交友。
二来,后宫四妃都在,她们套近乎,被看到不好。
有了这些顾虑,又见定北侯夫人和姜对雪关系不好,更没人搭理了。
所以,太皇太后出声之前,姜对雪几乎一直一人。倘若以前,她肯定不习惯,但现在悠然自若。
“太皇太后,我没姐姐手巧,也不知您的喜好。如果哪里做得不对,还望见谅,不要放在心上。”
姜对雪盈盈笑着,一边说一边朝秦云舒瞧去,随即视线又转了。
“哀家活了半辈子,你们这年纪,在哀家眼里,就是孩子。”
说着,太皇太后握住姜对雪的手,在她手背轻拍,“你虽嫁去周国,但哀家明白,你是不得已,圣旨降下不得不从。”
试问,哪个女子想远嫁?这一去,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
姜对雪面上笑意忽然消散,眸底深沉,继而低头,许久都不说话。
秦云舒坐在太皇太后右侧,品酌沙棘果酒,静静看着她做戏。
“丫头,你怎了?”
听到担忧一声,姜对雪才抬头,笑意重回双眸。
“我没什么,突然提及往事,有些伤感罢了。接旨那日,我替父在北地探访宗亲,家都没回,直接送去周国,就连嫁衣,母亲都来不及置办。”
说到最后,姜对雪眼眶略略红了,唇忽紧忽松的抿着。
都是她的真实经历,她在北地遭受苦难,本以为逃出去就行。谁知,更大的坑等着她。
一个又一个陷阱,就算知道拜谁所赐,但萧瑾言在北地安排的人手实在太多,她根本无法预料。
她怨,她恨,最终又自责,怪自己不够强。
“丫头,你受苦了。”
苍白无力的安慰,除了这句,太皇太后也不知说什么。
既定的事实,都是命。
“没关系,为了齐国,我愿意。换做是表姐,她也无怨无悔。”
说着,姜对雪忽然抬头,看向左侧,“表姐,我说的对吗?”
在太皇太后面前,总不能和刚才一样嚣张吧?
然而她刚这样想,就听清脆利落的两字。
“不对。”
不止姜对雪怔住,就连太皇太后也愣了。
齐国子民,必须听从皇令,没有国就没有家,孰轻孰重,要拎的清。
见两人直直的望着她,秦云舒索性放下杯盏,“每个人都不同,有人大事为先,我没有你这么深明大义,我呢……”
说到这她顿了下,朝着太皇太后笑道。
“我只希望亲人平安顺遂,过自个儿的平静小日子。圣贤都有几派言论,我这想法,合情合理。换做您,您选哪种?”
太皇太后面上怔愣散去,笑意腾腾而上,甚至扬手一钩秦云舒的鼻子。
“你这丫头,伶牙俐齿,哀家都被你套进去了。哀家和你一样,选后者。这世间万物,各有所行,强求不得。”
姜对雪眸底忽暗,精光快速闪过,握酒盏的手跟着紧了。
好厉害的一张嘴,她随意一问,竟被秦云舒当做讨好太皇太后的手段。
第951章 惹到自己头上
“不过,深明大义者我一向敬佩。”
秦云舒轻声一笑,转而看向姜对雪,“希望周皇贵妃,能一直秉承这份大义。我想,不止我,在场所有人都会肃容起敬。”
声音娇亮字字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既然做戏非要将她牵扯进来,她不介意添油加醋。
“定北侯夫人所言极是,周皇贵妃心怀大义,我们打从心底崇敬。”
坐在右次桌的淑妃率先开口,眸中尽是认真,说罢,她更起身执起杯盏,“敬您一杯。”
自从太皇太后身边没了昭汐,所有后宫妃子全部卯足劲讨好。
淑妃从进寿康宫到现在,就琢磨这事,然而定北侯夫人陪同左右,其他后妃不敢轻举妄动,她也不能。
终于被她寻到机会,当然顺势接话。
姜对雪心里极不舒服,嘴上说着敬佩,实则瞧不起她。
偏偏她不能摆着脸,还要强颜欢笑,这时候,她越发明白秦云舒的用意。
非但在太皇太后那讨了好,更摸准后妃的心思,肯定逮住机会顺杆往上爬。
“淑妃有心了,是该敬酒。”
“太皇太后,您哪里的话,周皇贵妃虽嫁去周国,谁人不知,她为了大齐。冲锋陷阵的战士保家卫国,但定国安邦,姑娘家也不弱。”
一字一语满腹真诚,秦云舒听的分明,淡淡的视线在淑妃身上扫过。
这位淑妃,兵部侍郎的女儿,巧舌如簧,为博欢心,能说会道。
那天出宫,她无意中听到淑妃和心腹交谈,谢蔓儿为何胎气不稳,全因淑妃动了手脚。
她借内务府张大人的嘴,传达谢运之。
怎么,谢运之现在还没动手?这女人还好好的留在后庭,速度未免慢了。
“定北侯夫人,我在深宫,您在宫外,你我不常见面。趁此机会,我也敬您一杯。”
在身有品阶的一品诰命面前,更是秦云舒,太皇太后也欢喜的人,她不敢自称本宫。
说罢,她又示意宫婢斟酒,随即仰头喝尽。
先前敬姜对雪,她已喝下一杯,现在又是一杯,不是沙棘果酒,而是梅子酒,稍微烈一点。
秦云舒随意执起杯盏,放在唇边抿了几口,没有答话,而是扭头看向太皇太后。
“这道菜,内里成空,边沿为卷,稍下油锅颜色也是翠绿,北地菜肴。”
里面包一小团裹了面粉的肉,事先放油锅炸再捞出来包上绿叶,孙花妮春年前就做过。
“确是北地菜,御膳房近日换了厨子,有两个家乡在北地。”
太皇太后缓缓回道,一来二去和秦云舒探讨起北地。
渐渐的,淑妃站着,面色再也维持不住笑,僵硬站着。
她以敬酒为名,定北侯夫人竟当众这般敷衍,稍抿几口不说,更不搭理她,瞧不起人?
然而,即便恼火,她也不敢怎样。
定北侯在军中说一不二,莫说她父亲只是兵部侍郎,兵部尚书也要对他恭敬有加。
就说红河那么好的差事,虽在外好几年,可一旦事成回来,少不了赏赐,加官进爵都有可能。
而这个差事,定北侯推举,皇上首肯。
所以,她得罪任何一个命妇,都不能得罪秦云舒,只能硬生生歇了怒意,继续扬唇静静坐下。
除去皇后,淑妃虽不是后宫中位份极二高的,却也位列四妃。
见她被拂了面子,贵贤德三位后妃,也就轻轻一瞥,没有任何举动。
这一切尽被姜对雪瞧去,比起以前,秦云舒清冷孤高的性子愈发厉害,一不高兴,谁的面子都不给。
偏偏身份高,谁都不敢得罪,风光的很。
但有一个道理,身处高位不得人心,一旦你跌落,墙倒众人推。
自大齐开国以来,异姓王侯也有,但没有一个终世安稳,盛极必衰,迟早走下坡。
秦云舒那夫君,当今齐国唯一的异性侯爷。
姜对雪眸中闪现笑意,微转视线看向秦云舒,这好日子,总有结束的时候。
思及此,她心中那口郁气终于消退。
小宴持续半个多时辰,太皇太后精神不错,到底年纪大了,到了时辰困顿连连,撂下几句后,由秦云舒扶着回了殿内休息。
申时未到,日头尚早,得太皇太后令,各家命妇和闺秀由四妃招待,可漫步御花园,亦可莲塘赏鱼。
皇后不在,便由贵妃代替招待。
不多时,一群命妇和闺秀跟着走了,贤妃和德妃也领了娘家姐妹走。
不一会,寿康宫安静不已。
等秦云舒出来时,已是一刻后,庭院中的桌子都被撤走,几个宫婢在打扫。
既入宫了,她便绕路去椒房殿,看看谢蔓儿怎样了。
“参见侯夫人。”
几个清扫宫女见到她,立即停手福身行礼。
秦云舒低嗯,略略拂手示意她们起身,随即走出寿康宫。
从这里到椒房殿,有段距离,需走过五条宫道,穿过不少园子。
趁着天好,她没选小道,途中遇到不少命妇和闺秀,遇到上前打招呼的,她便以笑回应,没有过多停留。
“侯夫人,瞧您这方向,是不是要去椒房殿?”
不知哪位闺秀突然走出,秦云舒抬头看去,一张陌生的脸,“确是。”
话音刚落,身后宫道传来阵阵脚步声,扭头看去,竟是几个拿着棍棒的太监。
从衣衫瞧出,是慎刑司的。
“也不知哪个倒霉的犯事了,惊动慎刑司了。”
“好像往椒房殿去,难道皇后下令?她不是养身子吗,不宜大动肝火。”
这时候,慎刑司的人已经走远了。
秦云舒望去,的确是椒房殿方向,谢蔓儿嫁入皇宫后,性子温和不少,她该知道,养身子不宜大怒。
怎可能是她呢?
眉头微蹙有些疑虑,最终她加快脚步直朝前去。
“看!定北侯夫人去了,椒房殿真的出事了。”
众人纷纷瞧去,但没人敢跟着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自己头上。
而这时,秦云舒过了拐角,远远看见慎刑司的人站在那。
“奴婢不是有意的,当时奴婢走的快,真没瞧见您,娘娘,求您……”
“掌嘴!”
女子厉斥声传来,透着满满戾气。
秦云舒步子微顿,这两人的声音,无论是宫女还是女子,她都有点熟悉。
第952章 你确定?
啪,响亮的掌掴声传来,一下又一下。
此处虽不是椒房殿范围,但离皇后寝已是不远,从女子声音,她听出是淑妃。
能在这里经过的宫婢,大多出自椒房殿。
打狗也看主人面,淑妃之前行谋害之事,毫不收敛。
秦云舒眸底微沉,几步上前就要走上那条宫道
“淑妃娘娘,对付下等宫婢,需要您大动干戈?若我没记错,这里离椒房殿不远,皇后正在养身子,您兴师动众,不太好吧?”
话音缓缓,步伐轻盈,姜对雪穿着一袭微黄狐绒外披走来。
“周皇贵妃,按您的意思,本宫教训个婢女,也要看时间了?”
淑妃在寿康宫,本就受了秦云舒的气,现在又被突然出现的婢女烫了手,手上起了血红的泡。
她怎能不怒,秦云舒她奈何不了,区区姜对雪,都嫁去周国了,她可不怕!
“你这么想,我就伤心了。”
姜对雪没以本宫相称,按照后宫品阶,又是他国,皇贵妃比贵妃都要尊贵,何况小小淑妃?
“宫婢而已,偌大皇宫,少一个又何妨?掌掴怎能解你心中怒火?杖毙即可,你还动用慎刑司,何必?”
娇笑连连随风飘散,皆入秦云舒耳中。
姜对雪说出这番话,她毫不意外,人命在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周皇贵妃,您这番话提醒本宫了,是个好主意。”
“娘娘,您别,奴婢知错,您打您骂都行,留奴婢一命!”
宫女急了,满目仓皇,不停的朝地上重重磕头。
一声声透着惶恐和惊惧,分外响亮,也就是这句话,秦云舒忽然想起是谁。
长乐殿,伺候过世太妃的竹芍,在那做事十几年,却不在陪葬名单中。
可见,太妃在世时,很欢喜她,特意除去名字,留她存活。
“本宫仁慈,放心,留你全尸,还不快拖……”
“慢着!”
娇亮的女子声突从宫道尽头传来,慎刑司的太监都准备拖走了,突听此声连忙看去。
淑妃拧眉,谁这么大胆,她处置个宫女都要插手?
然而,她刚这样想,就见秦云舒缓缓走来。
当即,她的心一沉,郁气再度袭来。
“她是长乐殿宫婢,你确定要杖毙?”
话落,秦云舒已到淑妃面前,清亮的眸子直视她,堪堪一眼后,转向姜对雪。
“周皇贵妃处置奴仆成瘾,可惜,这里是齐宫,由不得你插手。”
若说对淑妃说的那句话还算客气,对姜对雪这般,半点客套都没有。
言下之意便是,你在周皇庭作威作福,在这里,没有任何资格,看清自己的身份。
跪在地上的竹芍,身子一颤,不安的心稳了下来。
她没有抬头,但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谁。
要她命的两位娘娘,来头都不小,得罪其中任何一个,都会掉脑袋。
只有定北侯夫人,简单两句就能将两人震慑。
“侯夫人,她唐突本宫,就算伺候太妃,也要遵守宫规。谁知道她端盆烫水,意欲为何?”
淑妃说着就笑了起来,看似有礼,话音已是不客气。
她知道秦云舒不能惹,可几次三番故意怼她,她这口气,下不去!
第953章 命
“难不成侯夫人视宫规于不顾?就算摆上公堂追究,本宫也有理。”
说罢,她又看向姜对雪,“周皇贵妃提议罢了,从头到尾都是本宫拿主意,她没有插手,您那句话,言重了。倘若真较真,依本宫看……”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靠近秦云舒,低声道,“执意插手的,怕是侯夫人您吧?”
一来二去,全成秦云舒不顾宫规,非要救犯错的宫婢,朝中命妇插手后宫之事,于理不合。
跪在地上的竹芍一听,心顿时紧了,都是她不好,走路太急,转弯也没注意,才撞上淑妃,害其衣衫被滚水烫了。
侯夫人是好人,不能被她牵连。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长眼睛。娘娘,您要奴婢的命,奴婢也死得其所。”
淑妃展颜一笑,“瞧瞧,她自己都认罪了,还不快拖下去!”
来的虽是慎刑司的人,却都是没什么职权的小太监,只负责拖人去,具体执行,由司正出面。
被这么一斥,他们立即弯腰,左右架住竹芍。
就在这时,纤纤细手横伸而出,完全挡住他们的道。
“这宫婢,我要了。”
轻言六字缓缓而出,眸神清亮淡漠,透着道道厉光。
慎刑司的几个太监左右为难,一时之间手跟着松了,竹芍顺势滑下跌落在地。
“秦云舒!”
淑妃恼怒不已,扬手直点秦云舒,目光已是一片阴狠。
“你存心和本宫作对!后宫之事,你非要插手,凭什么?以什么身份?”
就算一品诰命,娘家秦府势大,夫君萧瑾言如日中天。
但这里是后宫,她不用怕。
这时候,姜对雪默不作声,作壁上观看好戏。她倒是没想到,兵部侍郎的女儿,性子急躁。
“不凭我,就凭她是长乐殿宫女,伺候过世太妃多年,那么多陪葬宫婢,只留她一人。你若要了她的命,只怕太妃不会放过你。”
牵扯到过世之人,而这位太妃,对皇上有恩。
楚凛母妃下等宫婢,他从小就过继在太妃膝下。
三言两语,字字珠玑,淑妃眸神肃穆,面上虽未变化,但心一阵阵往下沉。
她刚才太生气,以至于忘了一件事,皇上在长乐殿长大,太妃于他而言,是母亲。
如果秦云舒闹到皇上那去,她讨不到好果子。
“此处距离椒房殿很近,你在这里处置宫婢,血腥唐突皇后,钦天监查起来,你怕么?”
沉沉一语近在耳畔,淑妃吓的心一跳,秦云舒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了!
“还是说,你早就存了对皇后不轨的心思?”
说到这,秦云舒双目豁然眯起,语透冰寒,只见淑妃眸色顿变。
“胡说!别随意揣测!”
淑妃一阵骇然,做贼心虚的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紧张的难以言喻。
姜对雪见淑妃性情大变,眼中疑惑闪过,秦云舒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刚才还有理有据问斥,忽然如此惊慌,难道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
这时候,秦云舒已退开几步,淑妃终于缓了口气。
“兴许,是我想多了。”
说罢,她不再看两人一眼,低头瞧向竹芍,弯腰将她扶起。
“跟我走。”
望着她的眼,神色如常安然,竹芍的心瞬间安稳,根本没多想,直接跟着走了。
淑妃的心仍没有彻底平静,直到两人走远,慎刑司的几个太监出声提醒。
“娘娘,人已经走了,您……”
“退下!”
见不到人影,淑妃回神,心绪平稳后念及刚才,怒火四溢。
就算是长乐殿的,想带走就带走,完全不给她面子,和她对着干!
“娘娘。”
淡淡女子声入耳,淑妃才看到仍站在眼前的姜对雪,刚才被秦云舒震慑,她丢了脸。
还留在这不走,继续看她笑话?
“我那表姐娇养长大,任性惯了,不把人放眼里,你习惯就好。”
说着,她看向被水打湿的衣摆,“回寝宫换衣裳,幸好没有烫在手上,外物罢了。你以后,看到我表姐就躲着绕着,不是她的对手,也没能力对付她,只能缩起头当乌龟。”
说到后面,笑声连连,淑妃好不容易停歇的怒火再次升起。
凭什么绕着躲着,她堂堂四妃之一!
“劝告的话,言尽于此,要么乌龟,要么想方设法为自己争口气。”
说罢,姜对雪径自往前走。
激将法罢了,但凡有点自尊心的,都会恒口气。
而这个淑妃,她刚才也见了,在寿康宫爱表现,性子急躁,受不住煽风点火,做不成大事。
依她看,若说沉得住气,四妃中,尤以贵妃为最。
姜对雪离开前那句话,深深扎着淑妃,隐在袖中的手紧握,豆蔻指甲都已陷入掌心。
直到贴身宫婢一声唤,她才收回视线。
“娘娘,您别气坏身子,那才是上了她们的当。定北侯夫人再怎样,都不在后宫,又不是每天都见,您不用在意。”
宫婢极力想措辞安慰,却被主子厉声训斥。
“你的意思,本宫要让着她,如周皇贵妃所说,躲的远远的?”
怎么可能!她
这笔账日后算,先解决椒房殿那位。
自从上次失败,她传密信给父亲,迟迟得不到回应。
这步棋走错,下次何时出手?
皇上怎能夺位,全是将士给的,皇后必须将门女子。
谢蔓儿出自谢府,谢大人掌管内阁,地位显赫。但到底隶属文臣,待武将占据大半朝堂,谢大人自然不保。
到时候,她再努力,进了椒房殿,还怕区区一个命妇?
思及此,淑妃心里才好受了。
此时,椒房殿外
秦云舒停步,扭头看向竹芍,“你唐突了淑妃,这次我能救下你,但下一次我不在皇宫,她也会寻了法子对付你。”
想要一个婢女的命,不用找借口。
“夫人,您的救命之恩,奴婢永远记得,接下来,就看奴婢的命。”
“命?”
轻笑反问,随即秦云舒看向蔚蓝天空,不多时收了视线。
“命在自己手中,太妃已逝,你在长乐殿那么长时间,也算尽孝了。随我出宫,去定北侯府。”
第954章 足够乖巧
竹芍六岁就入宫了,到现在十八,已十二个念头。
她的亲人在哪她都不知道,根本没想过出宫,太妃过世,她就想着打扫内寝和厅堂,一如太妃在世。
现在,定北侯夫人说,要带她出宫,去侯府,这是她不敢想的事。
“怎了,不愿意?”
竹芍以为她不高兴,连连摇头,“不是,奴婢自小在宫中,已经习惯,突然要走……,何况,奴婢的名字还在宫册。”
要出去,要经过内务府,还要司事局尚宫首肯。
她没到出宫的年纪,又是太妃钦点留下的丫头,尚宫不会轻易放她走。
“一奴婢走了,其他人会尽心打扫长乐殿吗?太妃身前最爱干净。”
是个衷心丫鬟,命都快没了,还在想太妃。
秦云舒摇头,握住她的手,“如果太妃知道,留你在宫中,搭上你的命,她不会同意。”
这位太妃,她有耳闻,先皇妃子中,真正淡泊名利的一位。
不争不抢不爱表现,也没有雄厚家世,被先帝冷落。
最高的位份,停留在婕妤,养子楚凛上位,将养母提位,仅次于太皇太后,追逝皇太妃。
“你跟我走,若不放心,我入宫时就带着你,领你去长乐殿。”
除了柳意,她很少这么欢喜一个丫头,心灵手巧,心怀善意,重点是足够乖巧。
竹芍一听,自是欢喜,没有任何顾虑,连忙点头,“奴婢遵命。”
定北侯夫人的笑,在她眼里,和太妃有几分相似,暖暖的令人熟悉,同样仁慈心善,也是大美人。
“侯夫人,您就等了,奴才已传话,皇后恰巧醒了,就在内殿等您。”
椒房殿掌事恭敬迎来,福身行礼后,扬手领进院内。
“皇后动了胎气,谢大人可有探望?”
秦云舒随意问道,掌事立即回答,“前不久来了,带了补品,和皇后说了好些话,足足半炷香才走。”
“嗯,竹芍,你在这等着。”
说罢,秦云舒抬脚入殿。
竹芍恭敬等在院中,嬷嬷没有跟进去,同样守在外面,不停打量竹芍。
她是宫中老人了,怎会看不出来,这丫头是长乐殿的?
怎么跟着定北侯夫人,成了夫人的丫鬟?
奇怪,从没有哪个命妇讨要宫婢做丫头。
此刻,殿中内寝,安胎香袅袅升起,泛着淡香,闻着很舒服,能安神助眠。
“云舒,嬷嬷说你来了,我还不相信。”
谢蔓儿一直在椒房殿从不外出,她觉的自己好了,这样下去要发霉,但掌医的话,她不得不听。
“怎不相信了,我就在你眼前。”
秦云舒轻声笑着,不多时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床旁坐下。
这肚子,越到后面越大,没了宫裙的遮挡,彻底显现。
“寿康宫摆小宴,我见天色还早,转道过来看看。椒房殿后厨,添派人手了?”
能在膳食上小动作,灶头必不干净。
“嗯,各种吃食花样很多,都很清淡。幸好你来了,我很闷,思雁不在?她不是你的小尾巴吗,怎么今日不见?”
楚连城是皇室子弟,身为郡王妃,理应参加寿康宫宴席。今天没来,秦云舒也有点意外。
“或许,这条小尾巴府里有事。”
谢蔓儿这才想起身在几千里之外的楚连城,红河建造堤坝,耗时很久,郡王府全靠杜思雁一人打理,又没妯娌和父母帮衬。
“你怎么闷了,从怀孕开始,皇上每日都陪着。”
秦云舒随意问道,实则话中有话,她在试探,又不能直接提及。
“周国使臣入齐,又逢春年,他比往常更忙。国典那日后,我就没见过他。”
秦云舒神色淡然,却在想,椒房殿就在宫中,离太和殿虽有距离,可有龙撵。
以前每天都来,现在不是,入夜还在批奏折?
很大可能,楚凛晚上根本不在皇宫,谢蔓儿腹痛那天,她就在齐京干道见过。
那辆马车只有瑾言认出来,确定是他。
“云舒,我没事,身为君王,为国为民,我能理解。谢家上下都喜欢我怀龙子,但我希望是个公主,皇长子太累。”
而皇长女,多半宠养,就算日后有和亲的危险,但至少童年快乐。
“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恩赐,这辈子和你最亲的人。”
秦云舒缓笑出声,却在这时,被谢蔓儿拉住手,眸神瞬间变化。
“我还没问你,有喜没?”
成婚也有几个月了,按照定北侯宠的程度,说不准也有了。
“没有,机缘未到。”
萧瑾言春年也不休息,连轴转,之前又很多天不在家,都在兵营,两人哪来机会?
这种事情,要天时地利人和。
“总会有的,你若生个女儿,肯定美若天仙。”
谢蔓儿对女儿,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后妃天天盼着皇子,她偏偏相反。
秦云舒看她喜笑连连,等笑声止住,才开口。
“一事相求,长乐殿有位婢女,我瞧中了,准备带回侯府。”
虽内务府和司事局尚宫做主,但皇后执掌凤印,调派宫女一句话的事。
谢蔓儿略略思索,一直在长乐殿的婢女只有一位。
“怎突然要她了?太妃过世前,钦点她留下打扫内寝。其余宫婢全都陪葬了,打扫院落的几个,后来才分派过去。”
太妃的意思,又是皇上养母,没人敢忤逆。
“我问过她,她愿意走。倘若留下,八成遭了青鸾殿之手。”
看着秦云舒认真的样子,谢蔓儿眼睛瞪大,手也跟着握紧,“皇上最亲近太妃,她的人都敢动,淑妃不要命了?”
“皇上连日忙碌,此事不宜惊动她,你下令内务府就是,我今天就带走。至于淑妃……”
说到这,秦云舒停顿片刻,之后才道,“不安分。”
她提醒到此,事关后宫,再多的,她不能插手。
谢蔓儿眸色沉冷,“行,我马上吩咐。那宫女我见过,十分乖巧。长乐殿人去楼空,皇上顶多去瞧瞧,不会在意宫婢数量。”
说罢,她立即出声吩咐嬷嬷入内,不一会内务府就接到命令,竹芍两字从名册上除去。
第955章 旗鼓相当
此后,长乐殿再无竹芍,只在定北侯府。
秦云舒在椒房殿呆了足足两炷香,离开时,谢蔓儿嘱嬷嬷拿了件灰粽外披,赐给竹芍,以此遮掩宫装。
从庭中出来,由小道去了后庭大道,然后沿着太液池往宫西门去。
已近日落,参宴的命妇和闺秀早在一刻前驾车离开。
“竹芍,除了你,我还有一个丫鬟,跟了我十几年,名唤柳意。比你小了几岁,和你一样性子温和,手巧乖顺。”
秦云舒出声缓缓,竹芍听了受宠万分。
定北侯夫人救了她不说,更领她出了皇宫,她何德何能和侯府主院大丫鬟比?
“夫人,宫里都是按资历称呼,不按年龄,我唤她一声姐姐?”
兴许侯府的规矩不一样,她还是提前问为好。
“你比她大,叫她姐姐,她可不乐意,妹妹即可。去了侯府,不必拘束,当成你的家。”
竹芍怔了半响,家这个字在脑海里不停盘旋。
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家,没有人和她提过家这个字。
十八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心尖仿佛什么东西流过,她形容不出的滋味,眼眶顿时些微湿润。
她就要开口,就听前头一阵沉稳脚步,抬头望去,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朝官。
登时,她停步,那是谢大人。
身为宫婢,该远远站着不能接近。
几乎同一时刻,秦云舒也看到了,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谢运之眸色微变,没想到她在这,很快恢复如常,挥退身旁下官,随后上前。
“今日怎进宫了,定北侯呢?”
前一句不符合常理,但加上定北侯三字,一切就有理。
“太皇太后摆宴,我顺道去了趟椒房殿,大人找侯爷有要紧事?”
念及椒房殿,谢运之想到前不久张大人传话。
“此前,多谢。”
刻意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不用道明,秦云舒也清楚。
“不必,我没做什么。”
说着,她故意提高音量,四周众人听的分明。
“皇后还在谢府时,便与我认识。我难得进宫,她又不能出椒房殿,我当然要去探望,谢大人不用特意道谢。”
话落,她微微侧身福了一礼,离开前朝竹芍看了眼,不一会主仆两人走离。
谢运之看到了竹芍,长乐殿的婢女跟着出去,被秦云舒要去侯府做丫鬟?
她不会轻易讨要宫婢,期间发生了什么?
谢运之眸底忽然暗沉,之前在身侧的下官走来。
“谢大人。”
“此事再议,不急。”
说罢,他转身往另一侧道去,直通内务府。
听到谢运之来时,张大人正在查看卷账,属下来禀,他忙不迭出去。
上次国典晚宴一事,多亏谢大人帮忙,否则,他这事办不妥。
不一会,他就到了正殿,麻溜的躬身行礼。
“谢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要不要……”
“长乐殿那名婢女,怎被侯府要走了?”
话中的侯府还能是谁,当然是定北侯府。
张大人有些怔愣,仍如实相告,“侯夫人央了皇后,下了命令,竹芍名字已被宫册除去。侯夫人于下官有恩,这事来的蹊跷,下官查了下。”
说到这,他又顿了下,牵扯后宫,本不必插手,但皇后是谢家人,谢大人询问也在理。
“此事和青鸾殿那位有关,如果侯夫人不带走,长乐殿宫婢命不保。”
谢运之了然,联想近日兵部侍郎所作所为,乌纱帽包括这颗脑袋,都不要了。
“谢大人,事情便是如此。”
“嗯。”
低沉一声,谢运之拂手,不一会转身离开。
竹芍被秦云舒带走一事很快传入青鸾殿,淑妃正执起茶盏轻抿茶水,听到后,眉头拧起,手也紧握。
啪,只听清脆的一声,青瓷茶盏落地碎了一片。
“娘娘,您不要动气,就是个下等丫鬟,别气坏身子。”
贴身宫婢连连劝慰,淑妃心中郁气不散,狠声道。
“存心和本宫过不去,彻底杠上了!”
近段日子,无论她做什么,秦云舒总和她逆着来。
不就是侯夫人,有什么了不起!她就不信,秦云舒运气会一直好,永远那么高高在上。
所谓盛极必衰,瞧着吧!
“收拾干净。”
吩咐落下,淑妃起身直往殿外去。
既是皇后下令,上次动胎气后,她从未看望,趁着日头还在,去一趟椒房殿,看看怎样了。
她正要出院门时,忽听旁侧树林一阵响动,瞬间她谨慎起来,立即屏退院内所有宫女。
等人全都走了,她才沉声道,“出来。”
“大小姐。”
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走来,躬身一礼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
这是她和父亲传话的方式,侍卫更是父亲亲自培养。
打开一看,确实父亲的字迹。
上书写明,不可轻举妄动,静等指示。
“你等着,我速回一封,你带回去。”
说罢,淑妃立即去了书房,一刻时间就将回信写好。
这几天宫中发生的事,包括椒房殿那位情况,全都言明。
父亲很久没和她通信,这一次她要说的详细点。
“小心拿好,速度回府。”
“是,大小姐!”
男子接过书信,很快隐入树林,身影消散不见。
淑妃看着渐渐黑沉的天,只盼着这一切快点结束。
而她不知,拿着书信的男子没有出宫,到了一侧宫道步子一转,朝太液池方向去。
“大人,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回禀淑妃,她毫不怀疑。”
兵部侍郎府中侍卫早在一炷香前被解决,由谢府亲从乔装打扮。
谢运之接过,打开看去,字字句句都是罪行。
秦云舒央张大人传话那天,他就开始暗中搜寻兵部侍郎的黑点,到今天,已是满满一叠。
兵营日益壮大,武将与日威风,隐有压倒内阁的趋势。
加上这封书信,兵部侍郎满门都栽了。
“大人,兵部尚书远在红河,齐京侍郎暂代,此次连根拔除,兵部会乱。”
谢运之慢条斯理的叠起书信,“该怎么处置,皇上心中有数。”
况且,萧瑾言此人,不是吃素的,有他在,还会乱?
不是他涨旁人威风,撇开秦云舒,对萧瑾言,他欣赏。
毕竟,他在朝中多年,还没遇到和他旗鼓相当的人。
第956章 不愧第二
从皇宫回定北侯府的路上,秦云舒和竹芍说了很多,府中多少人,所处院子在哪个方向。
竹芍心思聪颖,即便还没到,仔细听后她清楚很多。
比起皇宫,萧府人丁很少,人员也不复杂,更没有庶房,只有长房和二房。
和睦相处相亲相爱,就连用膳都在一块,摆个大桌子,上几道菜,大家围坐一起,很是热闹。
她越发明白,侯夫人说的家,是何意义?
不就是和最亲的人在一起,无比幸福吗?
“侯府没有太多规矩,不用拘束。柳意那屋子很大,你就和她一处,也能有伴。”
秦云舒淡淡而道,竹芍静静听着。
不多时,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她拉着竹芍下来,正要和等在府外的管事言明
“夫人,二夫人和连翘小姐还没回,奴才已经派人去找,孙侍卫也去了。”
冬日天黑的快,到了晚上风大,灌入脖中嗖嗖冷。
一大早出门到现在没回,按照孙花妮的性子,不该。
秦云舒秀眉拧起,许是出事了。
“侯夫人,无需急,属下去查探。”
赶车侍卫由萧瑾言调派下来,跟随秦云舒左右。
做事利索靠谱,深得她信任。
“去吧。”
两字落下,侍卫迅疾离开。
“管事,她是竹芍,将她领入主院,和柳意一起。”
说罢,秦云舒看去,扬手在她肩上轻拍,“我晚些回来,你随管事一道去,见了柳意,喊声妹妹,她会明白。”
“嗯,奴婢晓得。”
“夫人您放心,府内交给我,老夫人那,奴才也安抚好了。”
秦云舒点头,从侯府建造至今,大管事就在府内,做事有条有理,交给他,她放心。
不一会,竹芍跟着管事入府朝主院去。
秦云舒站在大门处,等侍卫归来回禀。
接近一刻,只听一阵马蹄,她见孙广跨马而来,很快停在府门,翻身而下。
“经探听,二夫人今日和一名齐京闺秀发生口角,已被带走,兵部侍郎府,赵家。私自带回,至于哪位小姐,还未查明。”
又是赵府!
秦云舒眸色猛然一沉,一贯淡然的面色也变了,晦暗不明,厉光直闪。
“驾车,去赵府!”
“属下尊令,可要带人手?”
秦云舒拂手,“有我就够。”
四字而下,人已上了马车,未到赵府,气势已铺天盖地而来。
孙广从没见过她这样,今天,侯夫人真的动气了。
赵府在齐京以南,比起侯府,占地算是小了。但这府邸,去年下半年就开始修缮,买了周围不少田地。
同时,赵大人年初纳了一房妾室,人丁本就不少的家族,现如今更多了。
秦云舒单枪匹马而去,孙广以最快的速度到达。
停在赵府门外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夫人,外面冷,您先别下车,属下去通……”
话还没说完,帘子就已掀起,秦云舒二话不说下车,双目溢满厉色,沉沉不已,如肃杀的剑,透着锃亮银光。
孙广骇了一跳,这回的怒气,一点都不小,今晚赵府,很可能要被移平了。
就在这时,轻沉脚步声忽的传来,孙广扭头瞧去,顺着月光看清脸色,登的眸色皆变。
竟是他!
冲锋营中最厉害的那位,幕凌!常被派去打头阵,毫无败绩!
人狠话不多,一旦动手,不得了,今天真要将赵府移平了!
幕凌几步而来,躬身直道,“二夫人和连翘小姐,日入时分,在栗坊前被赵二小姐带走。嫡出二小姐,淑妃的亲妹妹。距离现在,已被带走三刻。”
秦云舒神色微凝,而后拂手,“你私入赵府探查,我和孙广从正门入。”
她了解孙花妮,温和善良,不可能主动和人吵。必是受了大委屈,又怕牵连侯府,不敢道明身份,才被赵二小姐带走。
她进府找人,知道花妮身份后,赵二小姐不会承认。
所以,先派幕凌查探。
“属下遵命!”
一语落下,只见身形一闪,很快消散。
对幕凌,孙广只有深深的敬佩,他更早探查,只查到赵府,具体如何不知。
而幕凌,来龙去脉都清楚,侦查敌情,除去侯爷,不愧兵中第二。
第957章 可惜,晚了!
秦云舒站在车旁,抬头瞧着赵府牌匾,声音沉冷如冰,“孙广。”
两字落下,径自上前,孙广忙不迭跟上。
“来者何人!这可是兵部侍郎府邸,休擅闯!”
既从职兵部,守卫和旁府自不相同,有兵士把守,只认兵令,不认身份。
秦云舒凝眉,望着紧闭的红铜大门,低沉道,“定北侯府。”
四字而出,守卫骇然面色都变了,不断上下瞧着秦云舒。
她说,她是定北侯府的?侯夫人吗?大将军从没来过赵府,怎突然夫人来了?
两名守卫疑惑不解面面相觑,沉思后躬身道,“老爷不在,我去请示赵夫人。”
唯有传唤才能入府,即便员外府,也是这个规矩。
“不必。”
清冷两字,秦云舒看向孙广,眼神一晃,他就明白。
几乎一瞬
“您这是做什么,不得擅闯!”
守卫急忙拦住,就算出自定北侯府,也不该视规矩于不顾,到底有什么急事?去请示赵夫人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砰,红铜大门被推开,因力气太大速度过快,发出刺耳的声音。
孙广站立一旁,手往前伸,“侯夫人,您请。”
秦云舒抬脚跨入,见门府侍卫还要阻拦,冷声放话,“若强拦,随你主子一同惩治。”
守卫瞬间停步,面色讶然,老爷犯了什么事,竟提到惩治两字!
一时之间,两人怔住,久久不敢上前,瞧着定北侯夫人进入。
孙广跟在后面,望着果决的女子身影,周身气势,亦有大将风范。
怪不得侯爷一瞧就喜欢,为求娶此女,费了不少心思。
秦云舒直往前走,两旁小厮各个愣住,过了一会才有人急找管家。
府邸无外乎外堂和后宅,宅院讲究东南走向,既是嫡出二小姐,应居于东面。
秦云舒直往东走,月光透过树林,斑驳不已。
“且慢!”
一道中年男子声从后响起,纷叠而来,不一会追上秦云舒。
“请问您是哪位,深夜擅闯赵府,又趁老爷不在府中,为了何事?”
赵府大管事扬臂拦住秦云舒,顺着些微月光,秦云舒看清,是个胖子。
“此处通往赵府主院,赵夫人早已睡下,您登门拜访,挑个好时辰。”
因处黑夜,管家并未仔细打量来人,他只听下人回禀,说有一妇人极其嚣张,直接闯入赵府,还命随从打了守卫。
到底兵部侍郎府,手握兵马,再放肆,也要看看主子是谁!
说到这,管家架势上来,扬手朝出去的道指着,“出去,就算攀关系,也要动脑子。”
现在大齐不比以前,新皇登基,即便没有明显削弱文臣,但朝堂上,文臣不敢再和将士针锋相对。
假以时日,定当以武为重,已经有很多文臣接近老爷,贵门夫人隔三差五登门。
这位倒好,搞这么出,没脑子。
然而,他刚说完,请人出去的手还没放下,就听一阵轻笑。
“你见过有人这样攀关系?孙广!”
“难道你们要在赵府闹事,想清……”
话还没说完,管家只觉脖颈一重,瞬间两眼一翻,咚,胖乎乎的身子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孙广拍了拍手,忍不住抬脚在踹着,“话真多。”
说罢,他抬头,发现面前没人了,“侯夫人,等等属下!”
移平赵府这事,没有得力属下在旁,怎么行呢!
孙广快步追上,在道路尽头,发现幕凌,正躬身对侯夫人禀告。
这家伙,消息打探那么快!
不一会,他就见侯夫人朝另一侧道走,幕凌紧随其后。
“等等我!”
孙广加快速度立即跟上,最终在路的尽头,看到一处宅院。
院中灯火通明,这个时辰,深闺女子晚膳用罢,就算不洗漱就寝,也该歇了满院灯火。
秦云舒双目眯起,透出的厉光比寒风都要冷。
孙花妮和连翘被关了起来,就在赵二小姐居住的院子,于后柴屋中。
她抬步往前,还没进入院门就听
“二小姐,那妇人老实了,在柴房一声不吭。”
得意的轻笑声随即响起,“敢和我作对,本小姐头一回见。现在乖巧了,可惜,晚了!”
然话音刚落,她就见院门进来三个人,为首妇人气势不凡,秀眉下一双眼,溢着毫不客气的光芒。
这副架势,一看就是来找茬的,奇怪的是,她根本不认识。
旁侧婢女一瞧,立即扬手直点,“大胆,竟敢……啊!”
咔擦,扬出去的右手被整个折断,幕凌速度很快,眨眼一刻,手起手落。
孙广瞧的目瞪口呆,这家伙,果然应了兵中那句,人狠话不多。
赵二小姐一看,心里陡然紧了,“你是谁,一来我院中就行恶事,来人!”
不得了,入夜登门,还打她的婢女!
响亮的厉声而过,院中十几名小厮速速赶来。
看到来人了,赵二小姐放心了,嘴角噙着丝笑,“在我院中打人,就该付出代价,三个,全部绑起来!”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心情的上街,结果遇上刁蛮妇人。
给了那妇人一顿板子终于乖巧了,又来一个。
“本小姐一向仁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自己跑上门找揍。”
说着,赵二小姐双手环胸,笑意越浓,都想好怎么惩治了,打一顿关起来,不吃不喝。
可是
“啊!”
“啊啊!”
十几个小厮接二连三惨叫,都快叫成一首曲子了,没多久,面前堆出一座人山。
“二小姐,练家子!”
最后一名小厮也不出手了,一边朝她跑一边惊惧叫道,却在半道被人揪住衣领。
砰啪,直接被后翻在地。
“孙广,按照她的意思,绑起来。”
依旧是清冷的一声,秦云舒没有看赵二小姐一眼,直往幕凌指的柴房走。
“别!我父亲是兵部侍郎,你私自抓我,不顾王法!”
所有人都被打成一团,耳边惨叫不断,赵二小姐怕了,身子直颤,不停往后退。
孙广一抹鼻子,冷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同样的话回敬给她!他从来不打女人,今晚破例。
第958章 不扛揍
“侯夫人,柴房。”
转过拐角入了后处,幕凌快步上前走在前面,一指前方低矮的屋子。
共三间,中间那屋传来女童哭声,不停喊着娘亲。
是萧连翘的声音,秦云舒心一紧,连忙迈步。
柴房挂锁,幕凌扬手砸了,推门的一瞬,女童哭泣声止住,扭头时眼睛都哭红了。
原本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溢满泪水,哭了太久,眼睛不能完全睁大。
“婶婶!”
看到秦云舒的那刻,萧连翘连忙起身,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袖口。
“婶婶,你终于来了。”
“连翘乖,没事了。”
秦云舒扬手摸着她的小脑袋,而后上前墩身看着孙花妮,又扬手摇着她。
“花妮。”
这时候,她才发现孙花妮的手,显然被动刑了,布满红痕,被夹了手!
“侯夫人,她受了仗刑和手刑,引起高烧,需立即带回。”
幕凌从身形和手部伤痕判断,随即不由分说弯腰抱起孙花妮,一边朝外走一边喊。
“孙广,二夫人你带回,我留下处理。”
声音骤响,带着很强的穿透力,随风远远飘散。
孙广一手控制赵二小姐,她被打的青丝全散,脸部高高肿起,身子不停瑟缩。
“我就来!”
三字回应,放开赵二小姐,一边往前一边瞧了她一眼。
原先要跑的赵二小姐,被这么一瞪,吓的瘫在地上。
她不知惹到谁了,入夜堂而皇之进入赵府,进她的院子直接打人,刚才那句二夫人是……?
募的,她浑身僵住,目光开始发直。
今天街上衣服普通的寻常夫人,二夫人,哪个府邸的?
刚才目露厉光满目骇色的年轻女子,又是谁?
一连串问号充斥在脑海,她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就听一阵沉沉脚步声,只见刚才离开的男人抱着受伤妇人走来,身后跟着啼哭的孩童。
“我娘亲怎么了,一直不醒,她会怎样?我怕……”
秦云舒一把拉住萧连翘的手,紧紧的握住,暖意自掌心传递。
“乖,你娘不会有事,就像你平常受凉发烧罢了,回去后大夫入府,很快就好,你跟着孙侍卫走。”
说罢,她放开萧连翘的手。
“婶婶,你不能留下,坏女人不会放过你。”
萧连翘一边说一边看向瑟缩在远处的赵二小姐,眼睛再次红了,恶狠狠的瞧着,“就是她,她命人打娘亲,很长的棍子,一下下打在娘亲身上!”
小身子跟着颤了起来,秦云舒连连拍着,“不怕,婶婶教训她。”
“小丫头你别胡说,谁让你娘和我抢东西?板子才打十下,谁知她弱不禁风?我不是坏人,倘若是,连你一起揍。”
赵二小姐急忙辩解,比起母亲管制内宅的手段,她仅仅皮毛。
何况,被人欺负到跟前了,抢她东西,这不是找死吗?她没打死就不错了。
赵二小姐闷闷的想着,满脸不服气,但和孩童争论,实在没面子。
一来二去,她歇了火,视线定定落在秦云舒身上。
“你到底是谁,主子大胆,手下更无礼。看看,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她一边说一边扬起一边发丝,露出高肿的脸,尽是淤痕,眼角和眼尾全是伤痕,深深的陷了进去。
秦云舒淡淡望着,命孙广带萧连翘尽快离开。
待人一走,她眸中仅有的丝丝柔情顷刻消散,直视赵二小姐。
“孙广打轻了,幕凌。”
“属下在。”
“将你在后院翻出来的东西,全部用上。”
清冷而下,只听哐当,幕凌丢下一样又一样刑具。
“你们要干什么,大胆,我是赵府二小姐,在我的院子对我动手,不要命了!”
她疯狂叫着,她近年学到不少惩治法子,全放在后院屋里,平日锁着,只有奴才犯事才拿出来。
阿姐和她说,不可心慈手软,世上除了至亲,没有好东西。
总共十样,全用在她身上,她这条命就没了。
“动手!”
沉冷两字,秦云舒眼神递去,幕凌立即领命,右手拿着棍子快步上前。
“大胆狂徒!”
赵二小姐扬手点着他,忽然想到被折断手腕的婢女,吓的立马缩回,扭头朝外跑。
“救命啊,杀人了!”
早顾不上形象,青丝全散,脸部尽是伤痕,伴着森冷月光,仿似幽魂。
庭院中,被痛打在地的小厮,早就一个个跑了,空荡荡的院子,只有她一个。
平时她对奴仆不薄,到头来,那些人只顾自己!
阿姐说的没错,除了至亲,没一个好的!
“啊!”
赵二小姐后领被揪,一个后翻,后背重重落地,感觉魂都飞了。
还没缓神,棍棒而下,打的她满地打滚,可无论滚到哪,棍子都会落在她身上,每一下都打在骨头上。
一,二,三,她数不清有多少下,最后她没了力气,趴在地上,满脸脏灰。
“侯夫人,她的身子撑不了多久,十棍下去,就这样了。”
说罢,幕凌一甩棍棒,紧接着手刑杖具拿来。
清楚的侯夫人三字传入耳中,赵二小姐已经迷糊,脑子晕晕的想着,哪个侯夫人。
几乎一瞬,她双瞳大睁仿佛没有焦距。
难不成定北侯夫人?那位二夫人,是定北侯的弟媳,还有个侄女!
她带回来的竟是,还用刑了!
“我知错,饶……啊!”
刑具已经用上,十根纤纤手指被夹住,幕凌觉的才用力,赵二小姐就晕了过去。
“不扛揍。”
沉声落下,幕凌丢了刑具。
秦云舒看着晕倒的赵二小姐,眸色渐冷,未免太便宜。
“挂起来,就挂在赵府大门。”
麻绳以手相扣,打晕守卫,再简单不过。
“是!”
幕凌听命,拖着赵二小姐就走。
“大小姐!你们不能,她已经这样了,不……”
还没说完,一掌拍在脑门,丫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这一记,够她晕到明天早上。
“侯夫人,您随属下走。”
说着,幕凌单手拖着赵二小姐往前,秦云舒静静随后。
就这样,赵二小姐被一路拖到后侧门,一辆宽敞马车在黑夜中静静而立。
第959章 遭了谁的手
袭长手臂掀开车帘,刚毅脸庞在月色下越发清晰,清隽的男子望着她,不多时伸出长臂。
“舒儿,过来。”
秦云舒几步上前,不知他何时来的,也不知在赵府后门等了多久。
两手相靠,手腕用力将她往车上一带。
“幕凌,处理后回禀。”
肃穆一声,幕凌立即躬身领命,“属下尊令!”
车轴转动不一会驶远,车影消散后,幕凌再次拖着赵二小姐,绕过府外到了大门。
出手几下就把守卫打晕,夜色已深凉风袭袭,拿出从后院取来的麻绳,捆住双手,悬于门梁。
冷风四溢,衣裙随风飞荡,偏偏一身白裙青丝散乱,分外慎人。
万事完毕,幕凌像来时一般,迅速走离。
这时候,已经就寝的赵夫人被屋外一阵哭嚷吵醒,心情不悦,唤嬷嬷去问。
回禀的那刻,所有困意散去,全身陡然绷紧,利索掀被穿衣。
“谁这么大胆,反了不成!”
老爷可是兵部侍郎,手下有兵,就连府外守卫也从兵营调来。
堂而皇之闯入府内,更带属下把女儿院里丫头小厮全打了。
还要对女儿下手,到底是谁!吃了豹子胆!
“速查,到底是谁?非扒了皮不可,派人去宫里,通知老爷和大小姐,敢对赵府下手,势必付出沉痛代价!”
赵夫人说话速度极快,说罢,衣服就已穿好,随意挽了发髻,迅速出了屋门。
到了庭院,更见哭了一地被打的不成样子的小厮。
“夫人,您快去看看,二小姐说不准遭狠手了!”
小厮门牙被打掉两个,说话漏风,赵夫人的心再次提起,忙不迭往前。
“管家呢,怎不见他!”
她一边走一边训斥,不多时一名婢女从院外进来,焦急不已。
“不好了夫人,管家晕了,就在樟林旁小道上!”
这么多人被打了,可见,那人进来,看见一个打一个,打了无数奴仆,那女儿……
她彻底急了,到最后小跑起来,女儿肯定出事了。
“快去宫里找老爷,若找不到,就和宫门禁军说,求见淑妃!”
嬷嬷听令,全身绷紧,脸色也跟着白了,丝毫不敢怠慢,忙传小厮去后院拉马车。
然而,两人刚出庭院,几十名禁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拿佩剑,远远的后头灯笼闪烁。
顿时,赵夫人僵住,她认识那身衣服,禁军才会穿。
来这么多人,更闯入后宅,要做什么!
“遵皇上令,赵府满门,全抓!”
凝重的男子声透着肃杀传来,不一会,赵夫人看到禁军右统领,站在所有禁军最后。
“夫人!”
“啊!”
周围小厮和婢女一个个被按倒在地,赶在一块空地上,各个瑟缩不已浑身颤抖。
亲耳所听,又见到这些,赵夫人怎么都不敢相信。
这阵仗完全抄家的架势!
“大人,我们赵家做错什么了?”
即便再镇定,声音仍有颤抖,手跟着握紧,在冷风的吹拂下,一直抖着。
心一阵阵往下沉,仿似深渊,未知的黑暗最可怕。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老爷入宫后到现在都没回来。
“赵夫人,进了大牢,问你大女儿便知。”
不以娘娘称呼,说明,她在宫中的女儿出事了!
“带走!”
右统领不和她嗦,扬手挥下,身旁禁军立即动手。
赵夫人根本不能躲闪,直接被押注,贵门夫人的架势尤在,拼命挣着,“放开,我自己走!赵府向来光明磊落,我女儿也是!”
后宫是深水潭,肯定被人陷害了,牵连至此。
不到一刻,赵府后宅所有人都被押走,多个妾室和二房三房的夫人小姐,低头拼命哭着,面色惧是一片惨白。
惊慌中,她们看到赵夫人,到底赵府主母,纷纷往上。
“大夫人,这是怎……”
还未说完,就见两名禁军在大门外拉扯绳子,青丝长发遍布而下,一身白裙在月光下,骇人不已!
这是……
“二小姐!”
赵夫人看到身形,心跳就加快,又见腰部粉色绣包,这是她给女儿绣的。
当即,她急的喉咙发哑,顾不得赵府如何,也不管周遭禁军,一边喊一边往前。
“二小姐竟悬于门梁,死了?”
“怎突然上吊?”
站在后处的宅院妇人瞧不清情况,不知麻绳系于双手。
“不可能,大夫人只有两个女儿,大小姐成了妃子,府中就一个女儿,大夫人宠的很。不可能上吊,况且,门梁那么高,二小姐上不去啊!”
清醒的四妹妹出声,她虽害怕,不知发生什么了,可她知道,禁军不会无缘无故闯入,必是二伯父惹皇上不快。
赵府不保了,她们跟着遭殃。
“你们把我的心肝怎么了!”
到府门时,赵夫人双目瞪大,被冰冷的横戟拦下,她双手紧握死死的瞧着,拼命往前却迈不开步。
女儿就这么躺在地上,青丝盖住半边脸,另外半边全部肿起,一看就是被人狠狠揍了!
被痛打后,挂在门梁,手段太狠!
“赵府自入京,一直对朝廷衷心,如今落难,竟对闺中女子下狠手。先帝在世,一向仁礼治国,新皇竟枉顾大齐宗法?”
赵夫人直直瞧着禁军右统领,指甲深深嵌在掌心,再次紧绷,额头青筋都暴起。
此时,车轴声忽然传来,在寂静的夜,尤为清脆。
右统领看到车马时,立刻肃穆,躬身上前,不一会帘子挑起,众人只听沉冷的男子声。
“怎样了?”
“谢大人,按照名册清点,主仆一起,共计一百七十人。”
赵夫人抬头看去,就算车帘挡住脸,但右统领说的三个字,谢大人!
谢家对赵府出事,联想大女儿在宫中,必是皇后要铲除她。
原来,遭了谢运之的手!
一内阁首辅,一兵部侍郎,所属文武,朝中一向对峙。宫中,皇后看不顺眼女儿,又有子嗣在腹。
赵夫人怒极,恨不得冲上去质问,可被拦住,到最后唯有森冷讥讽的笑。
“谢大人身居高位,入朝十年来,手上染了多少鲜血,脚下又踩了多少白骨!”
第960章 不可能!
眸中尽是厉光,声音越发尖利,话音直指谢运之。
就是他,为了一己私利,为了稳固朝堂地位,对赵家下手!
别说侍郎,论兵部尚书,在心机上,也不上诡计多端的谢运之。
“可怜赵家,老爷出生入死,疆场一去就是七八年。如今天下平安,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字字句句,用尽气力,双手猛然握起,可惜她是夫人。
否则,她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身后被押的赵府众人,听的分明,一个个身子僵直,原来如此!
一些二三房的夫人,知道谢大人出手,急的冷汗连连。
谁都知,谢大人对付谁,从没有失手过,斩草除根,下手惨绝。
右统领见情况不对,这么污蔑下去,传了开来,岂不是谢大人的错?
思及此,他立即扬手,“闭嘴!”
声音冷然,眸中泛着厉色,事情根本不是赵夫人说的,赵大人所有罪行,证据确凿,就连他自己,都承认了。
加上淑妃那事,谋害龙嗣,皇上大怒。
“随她说,等她没了力气,自然开不了口。”
沉冷的声音从车中传出,不一会,骨节分明的手微摆。
“押去大牢。”
“是!”
右统领遵命,赵大人的罪行,全由谢大人搜寻弹劾,皇上命谢大人全权负责,由他这个统领在旁协助。
赵府满门都被抓,谢大人自然要入宫回禀。
此事,牵连文武朝臣,一旦传开,武将都要紧着骨头做事。
当然,定北侯除外。
这时候,已入深夜,侯府中
秦云舒随萧瑾言回来后,立即去了孙花妮院中,大夫早已搭脉。
仅仅皮外伤没有动及根本,她才放心。
萧凌天一直守着,女儿被他哄睡了,看到妻女这样,内心的自责和愧疚,溢满心头。
是他不好,入了齐京,只想做一番大事。
至少,别人提到他时,可以说,是个工艺很好的匠人,亦或有名的木材商。
而不是,定北侯的亲弟弟。
但他现在,才猛然发现,他错了。
证明自己的确重要,但一生中,只有至亲才是珍宝。
陪伴的时间太少,出了事,他最后一个知道。
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作为大丈夫,他该第一个挺身而出,而不是……
思及此,他更加愧疚,看向嫂子,不知如何说。
他连个柔弱女子都比不上,算什么男人?
“凌天,这段日子,好好照顾她们,别出去了。”
就在这时,柔缓女子声传来,萧凌天再次抬头看向秦云舒,最终道,“我晓得。”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是我疏忽了。她们清早出门,午时未回,我就该派人找。”
或许……
秦云舒目光凝重,思虑片刻后。
“我明日命管家采买婢女,分派入院,日后出府,更有随行兵士跟着。”
不能单独外出,齐京不是雨花村,视野广了林子大了,人心也不简单。
这一次,萧凌天点头了,“一切听凭嫂子安排,你忙到现在,累了,随大哥回主院吧。”
孙花妮的情况已经稳定,秦云舒也放心了,拉着萧瑾言的手往外走,却被他定住。
“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凌天说。”
秦云舒想起,萧家搬入京城后,兄弟两人还没私下谈话。
“好,我先回去。”
待屋门关上人影消散,萧瑾言才看向萧凌天,目光不似刚才柔和,添了几分肃穆。
“从入京到现在,总共三四个月。你从木匠到自己包活,到现在,手下几十个工人,更跑起木材来,摊子铺的很大。”
一般情况,就算很有能力的人,也需要踏踏实实做三年,才能达到这个水准。
可萧凌天,不到四个月。
他不是否定,而是速度太快,过犹不及必有诈。
“大哥,我没有走捷径,运气比较好。”
一单又一单,有生意也靠谱,他肯定接。
萧瑾言沉眸,从袖中拿出一叠单子,“看看。”
萧凌天顺势接过,不禁瞪大眼睛,“大哥,你怎么会有,我和木材商往来的生意单?”
收多少银两,进多少木材,运往哪里,打造成怎样的家用品。
“根本不是木材商。”
萧瑾言沉沉望着他,话音笃定,目光沉冷。
“不可能!”
萧凌天声音一大,想到孙花妮在,立即闭嘴,忙不迭朝外屋走。
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怎么会呢?他们懂不少木材,更说到很多工艺品质。
他在雨花村做了多年木活,虽然都是自家用,但他费了不少心思。
是不是正儿八经的木材商,他能区分。
“谁说只有木材商才懂木材?”
说罢,萧瑾言又递去一叠纸。
银庄记录,这些钱从哪里过来,又分散开来从哪里汇入。
其中有个名字,赫然就是萧凌天。
他竟然被人盯上,洗……钱!
这些银子一开始的来源,就不正常,打着做木材生意的幌子。
“大哥,我……,我根本不知道,若知晓,不可能做犯法之事!”
“一炷香前,皇上下令,赵府女眷流放,未满十八的男子边外终身苦役。其余人,一律斩杀。青鸾殿淑妃,三刻前,自缢。”
寥寥几句,低沉道来,听着风马牛不相及,实则……
萧凌天仅仅握住纸张,“洗银的人,是兵部侍郎,赵大人。”
而他,成了其中一环,被盯上了。
“确实,内阁首辅谢大人,六日前就开始追查。”
此事,已交由刑部,上至大理寺。兵部侍郎暂押天牢,等周国使臣一走,立即斩首示众。
对将领而言,无疑黑点,更被有心之人传散。
“大哥,我连累你了,我去自首。”
就算被欺骗,他也间接参与,更有他的名字在里面,逃不了。
然而,他还没走,肩膀就被按住。
回头时,他就见大哥接过纸张,放在烛火上,一点点燃烧。
渐渐的,一张又一张,地上积了很多灰尘。
“你的证据,我已扣下。从今日起,不得外出,所有生意散了。”
说着,他看向内寝,轻缓道,“你已很久没有陪她们。”
话落,他不再多言,迈步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