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你的眼睛 倒是纯粹
“裳儿,你以前对付人,敢作敢当,现在怎么撒谎?不是你的行事作风。”
华容面色凝重,字字句句斥责不已,说罢,他几步上前,浑身溢着骇然。
华裳接连后退,站定后,肃穆非常的话传入耳中。
“你明知她是秦家旁亲,仍对她下此狠手?上次教训,你还没受够,还要再来一次?”
华裳确定,哥哥知道了,对秦妙,她怎么可能就此放任?
如果不是耍心眼,丽儿不会死,就算泄露,背锅的也是秦妙。
她计划的很好,半道出了纰漏。
“送入茉坊罢了,若人死了,也是茉坊打死,我已经仁义至尽。”
说到这,她话音一转,“秦云舒对这位妹妹,并不看重。”
她打听过了,秦云舒最喜欢的远亲妹妹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嫣然,人在齐京,但具体在哪,她没查到。
总之,除了秦嫣然,其他妹妹,都不被喜欢。
一个冷落的妹妹,是死是活,与秦云舒何关?
最后四字,透着轻漫落入华容耳中,人命关天,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妹妹心里,仿似蚂蚁,随便踩死,反正很多。
“你将她送入茉坊。”
华容低沉而道,怪不得她那么严重的伤,无法治愈。
茉坊对付不听话的人,不就如此?
华容没想到一点,茉坊确实打人法子很多,但绝不会动及根本,让其受尽苦,但脸和身子不会有疤痕。
毕竟,还要指望来银子。
“哥,你指责我?在你眼里,她很单纯善良?一直刻意接近你,做尽假象,不要被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骗了。”
俗话不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自小就不哭,想要什么,直接抢,免不了被父亲教训。
但其他庶房妹妹,装可怜各个爱哭,得了不少好处。
“我说再多,都不如自己体会。倘若不想死的太难看,尽管按你的方法做事。”
华容言尽于此,说罢,甩袖离开。
过多帮助,无疑害人。去乡野寻高人治病,治好后,裳儿就开始做坏事。
她这条命,早晚葬送在自己手中。
而这些,华容管不住。
听着连连而出的脚步,华裳看的出来,他很生气,甚至发怒。
兴许,秦妙真的死了。
华裳忽然轻笑,“死了好。”
一并带走的还有贪念,自己什么样,该清楚。
华裳在庭院中站了许久,直到大风起,她才回院。
现在,她身子大好了,华府别庄困不住她。
上次,她回华府,偶然听到母亲和嬷嬷提及,一品诰命兰夫人即将寿辰。
在大齐,有点地位的女子,到了五十岁,都要摆宴过寿。
这位兰夫人,便是谢老夫人所出,排行第三的女儿。
嫁了史官大人,没多久夫君去世,她守寡至今,孝顺公婆送其终老,才封以诰命。
那天,京中有门第的闺秀和已成婚的女子,都要去兰夫人府中。
而兰夫人不住京城,居于齐京不远的县中。
她更知道,谢大人很敬重这位姑姑,甚至该说,对兰夫人几许亲近。
因谢大人父母离世后,被兰夫人带走,养在身边,到了十二岁,才送回谢府。
所以,谢大人肯定去。
而同为诰命夫人的秦云舒,也会去。
华裳笑容更加灿烂,唇角扬起,“有意思。”
别庄大门处,一众小厮仍在卸货,卸到最后一筐时,见大少爷出来,面色不同往常,有些沉重。
想到刚才他们行礼,大少爷充耳不闻,现在又……
眼看走到跟前,他们立即躬身,和来时一样,大少爷一句话都没有,径自上了马车。
不一会,马车驶离。
“少爷心情肯定不好,说不准和大小姐有关。”
“我第一次见少爷那么不高兴,难道大小姐又闯祸了?”
说到这,大家都不敢继续了。
以前就没人愿意去大小姐院中伺候,生怕丢了脑袋,丽儿一走,秦妙也不见了,府内奴仆,更没人愿意了。
听说夫人吩咐管事去采买懂事的丫头,按照丽儿的模样选。
挑到现在,人还没来别庄,兴许少爷为了这事烦。
一炷香后,华容入京,进了华府,还没走上府内大道,就被管事拦住。
“大少爷,您快换件衣裳,皇上召见,老爷已经过去了。”
华容没有官职,为何皇上宣召?他认为不是好事。
“您快去。”
管事不停催促着,心里也欢喜,皇上突然召见,可能有好差事。
华容不敢怠慢,忙进了院中,选了套干净的云纹素白衣衫,不一会坐着马车直朝宫门去。
他不是朝官,从偏南门进去,禁军在此等候,领他前往太和殿。
殿前庭院中,他看到一位老公公,皇上身边有位大太监,伺候三代国君,姓孙。
眼前这位就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很好。
“见过孙公公。”
他上前几步,恭敬的作揖行礼。
孙公公上下打量他,早已听闻华大人家的公子,性子温和,待人有礼,是位谦谦佳公子,品性相当不错。
“你先等着。”
华容低头应是,站在旁侧,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殿门开了,他看到父亲走出,看向他时,眸中含了几分欣喜。
但华大人来不及多说话,华容就被孙公公领进去了。
这是华容第一次见到当今皇上,关于这位新皇的事迹,他听了不少。
众皇子中,最没有家世,最无外戚依靠,能力却是最强的。
从最卑微到皇位,不是常人能够体会。
当然,这份心机,深不可测。
华容站在下首中央,作揖行礼,“参见皇上。”
楚凛摆手,淡淡一语,“起身。”
殿中一片寂静,唯有一双凌厉的眸子打量华容。
君未发话,臣自不能言。
华容笔挺站着,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干脆不猜了,就这么站着。
“你的眼睛,倒是纯粹。”
一双干净清澈的眸,他很久以前也见过,便是萧瑾言。
但不知何时起,萧瑾言的眼神不一样了,至少不那么简单纯澈。
起初,他不明白,到后来发现秦云舒,他才懂。
华容没有回话,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回,这句话,不是夸赞。
第842章 他心中 藏了人
片刻后,淡漠的男子声响起,散去些许君王威严,仿似追忆,又仿佛感叹。
“拥有这样的眼睛,很好。”
一语落下,话锋忽然一转,“听说,你常年练习箭术,更请了高人私下教导苦练多年,素有百步穿杨小将之称。”
此话一出,华容不觉赞赏,身子略僵,忙躬身道。
“确实苦练许久,但百步穿杨一说,不敢当。”
大齐历来,十箭齐发百步穿杨的人,屈指可数,而现今仅有一位,定北侯。
他怎敢和定北侯相提并论?他私下练习罢了,从没上战场真正实践。
到底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一阵轻笑传来,紧接着奏折放置龙案的清脆声,“你很想进兵营,更想入定北侯麾下?”
正中华容的心,但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去说?
就算他没有答应谢小公子,但华家和侯府的关系,不太好。
“皇上,您的意思是?”
华容心口一阵阵发紧,皇上召见他,要将他派入兵营吗?
“回华府收拾,明日去骠骑营。”
掷地有声,震的华容愣在当场,眼神也跟着发直。
不仅调入兵营,更是骠骑营!
不仅心口发紧,他现在喉咙也跟着紧,缓神几许,他才问道,“皇上,您怎突然做此决定?”
没有见过他的箭术,全凭听说罢了,皇上历来从武,怎么可能听信几句传言?
“不是突然决定,想了许久,怎么,不愿意?”
华容立即摇头,郑重道,“荣幸之至。”
“仅仅进入罢了,若真是人才,错失,岂不可惜?”
楚凛轻言几语,就将华容彻底收服。
这样的君王,虽卑微出生,气量可见宏大。
对皇上来说,随口一言,对他而言,有任何机会,他都会抓住。
“谢皇上!”
华容再次躬身行礼,起身后只见皇上朝他拂手。很快,他就被孙公公领出太和殿。
到了庭中,只见孙公公对他笑着。
“恭喜华少爷,能得皇上一个机会,已是不易。”
言下之意,华容相当清楚,连连点头,“我会努力。”
说罢,他朝孙公公行了一礼,然后往庭外走。
孙公公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
那双眼睛,确实干净,不含任何杂质。如果真是人才,那就是死忠。
近期,皇上想从兵营中选一批兵士,培养死士。
死士,不需要有太多思想,训练方式尤其严苛。那些人,无牵无挂,没有感情。
曾经,皇上还是四皇子时,就有这个想法,却被定北侯阻止。
那样的训练方式,太残酷,兵士为国效力,凭的是一份信念,也是从内而发的精神。
死士,无疑将他们当成没有思想的躯壳,对那些兵士,不公平,他们也是人。
孙公公长叹,如今皇上,大齐君王,执意做什么,没人能阻止。
对华大少来说,极好的喜事,日子一长,好坏未知。
箭术到底怎样,他不知道,但他明白,华容品性极好,对待奴仆,疑和善客气。
性情如此温和的人,倘若……
孙公公再次叹气,就要转身进殿时,却见皇后从另一侧道走来。
早已显怀,肚子隆起,该呆在椒房殿休养才是。
谢蔓儿缓缓走来,因孕有多月,除了入冬以来,穿的暖和些,发髻也日日简单,钗环也很少。
“参见皇后娘娘。”
从太医诊出害喜后,楚凛每日都宿在椒房殿,但这几日没有来。
“劳烦孙公公通禀,本宫今日来此,有事相告。”
孙公公躬身行了一礼,立即进入太和殿。
很快,他就出了来,恭敬的请谢蔓儿进去。
太和殿中,楚凛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奏折。
他很忙,对朝事,他真的尽心了。
谢蔓儿就要盈盈行礼,却被阻住。
“这些礼数,免了,有何事?”
问话间,楚凛奏折并未放下。
这是楚连城千里上报的折子,写明红河堤坝建造情况。
“皇上,臣妾有位姑姑,三日后过寿,臣妾想去。”
楚凛放下折子,谢家有位一品诰命夫人,住在齐京周边县城,如果过去,并非一日来往。
“臣妾知道,不宜出宫,但姑姑一向对蔓儿好,小叔叔对她也很尊重。谢家上下,无论嫡庶,都会去,这等大事,臣妾不想缺席。”
楚凛深思,片刻后问道,“特别想去?”
作为小辈,德高望重的长辈过寿,是该去。
谢蔓儿点头,“确实。”
思虑片刻,最终楚凛应允,“届时,禁军随同前往,谢大人看顾左右,有他在,朕也放心。”
谢蔓儿十分欣喜,入宫多月,别说出京,就连宫门她都没踏出过。
现在,不仅前去贺寿,更是出门透气。
“臣妾多谢皇上。”
说罢,谢蔓儿微微福身行礼,离开前看向楚凛,轻声道,“朝事繁多,皇上要顾念身子。”
“嗯。”
低语一字,楚凛随即拿起奏折,手微拂间,碰到桌边银铃,在寂静的殿中,清脆悦耳。
谢蔓儿步子微顿,看向龙案上的银铃,她很久前就发现了,一直放在龙案上。
这里是批阅奏折,召见臣子的地方,龙案上堆放奏折,也有笔墨。
楚凛是个好君王,励精图治,能和奏折齐放置于龙案,想必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她也观察过色泽,晦暗不已,有些地方更褪色了,他带在身边有些年头了。
到底是什么?不可能是他母亲的,若是,这么多年,色泽早该褪了。
是谁送的?
赠与银铃的,是个女子,没有男子以银铃赠礼。
他心中,藏了人。
谢蔓儿很不好受,再次看到这串银铃,更不是滋味。
她本以为,没人能走进他心里,对女子,他从来都是疏离淡漠。
自他登基,后宫不断扩充,对那些姑娘,不过是朝臣之女,用来稳定朝堂罢了。
仅从表面看,所有嫔妃中,他对她最好。
他每日到椒房殿,就够其他妃子嫉妒了。有时候,他眼神疏远顷散,几许柔情,她十分高兴。
美好的泡影转瞬即逝,能走进他心里的女子,她很想知道是谁。
不是嫉妒,也不是憎恨,而是心酸和好奇。
第843章 高兴还是伤心
“还有何事?”
谢蔓儿正在思虑,忽听沉稳威严的声音,她立即收了思绪,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募的,她停住了,如果不问,下一次,她怕是没有勇气。
于是,她再次转身,抬头直视楚凛,“皇上,刚才响起的银铃声很好听,这串银铃也好看。”
闻言,楚凛眸色微变,转瞬恢复常色,淡漠的瞧了龙案角落的银铃。
“陈年旧物罢了,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若喜欢,我派内务府采买色泽上等,声音更悦耳的,送入椒房殿。”
谢蔓儿不喜欢银铃,特别有身子后,喜静,若摆在椒房殿,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或者挂在树上,风一吹,叮叮直响,甚是吵人。
“皇上辛劳,臣妾不麻烦您。好奇罢了,若非稀罕,怎摆在龙案上?”
说这句话时,谢蔓儿的心是绷着的,就像拉紧的琴弦。
“习惯罢了。”
四字而出,楚凛再次低首翻阅奏折,随即拿笔批注一番。
谢蔓儿不再问,转身出了太和殿。
他说,出于习惯,所以放在手边,不是宝贝。
可对她来说,不是。伴他一段时日,他的性子,她了解一些。
除了朝事,他对什么都很淡漠,可能银铃的真正含义,他自己都看不清。
当谢蔓儿走出太和殿的那刻,楚凛批阅奏折的动作停下,沉沉的看向银铃。
很快,他转了视线,再次变成肃穆威严的皇上。
此时,城南门,华府马车上。
华大人出太和殿的那刻,心情就异于平常,欣喜中带着几分激动。
见儿子走来上了马车,他立即问道,“皇上是不是派你进骠骑营了?”
华容缓了一会,才平静下来,“嗯,明日前往。”
皇上忙于朝政,兵营诸事,很多交给定北侯处理。
每年骠骑营都会选拔一批兵士进去,同样,也会将不合格的调出,总数量不变,质量越发提升。
“父亲,我不明白,骠骑营定北侯全权管制,进出兵士,全由他说了算,为何皇上要插手?”
华大人也想过,儿子虽箭术突出,但名声也没响亮到皇上亲自过问。
为什么?他也想不通,自古帝王心思难猜。
“眼下,不要追究缘由,你既进去,就好好努力,不要辜负皇上的信任。他这是提拔你,当年你学箭前,我问你的,还记得?”
华大人声音沉沉,眼神悠远,仿佛沉淀岁月。
华容点头,“我知道,比起父亲安排的路,这条路更难走,但至少是我自己做主。”
“嗯,望你保持初心,无论先帝还是皇上,对华家,都有天大的恩赐。”
先帝将他从一介县官调任大理寺卿,现在皇上又提拔儿子。
无论是他,还是儿子,都要保持初心,誓死效忠楚皇室。
“父亲,我明白。”
马车缓缓行驶,到了府邸,父子两人相继而下。
自从那次,华容没有去谢府见谢煜,间接说明,他不归于谢家。
今日,皇上口谕已下,他更不会去谢府。
他要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证明,自己选的路是正确的。
就像父亲说的,虽不明皇上心意,但对华家,恩深厚重,必涌泉相报。
“老爷,大少爷,谢家拜帖。”
大管事站在门前,见两人走来,立即呈上红色帖子。
谢家的。
华容眉头微拧,父子两人面面相觑,不多时华大人接过,翻看一看,心神舒缓。
“谢家兰夫人五十生辰,邀你母亲和裳儿前往。”
说到这,华大人叹气,而后道,“兰夫人住处不是京城,裳儿前往,没有违反定北侯夫人的命令。”
只许华裳不进京城,但没说规定其他地方。
华容想到妹妹对秦妙做的事,心就沉了,“父亲,裳儿身子刚好,近日风大,母亲独自前往就是。”
说罢,他进入华府,不再妹妹一事上多提。
华大人也发现儿子态度变化,估计裳儿状况还不行。
“罢了,拜帖给你母亲,不带裳儿。”
华容接了拜帖,送到母亲院中,更言明皇上口谕。
华夫人恰巧此刻打开拜帖,看到上面提及裳儿,心里一喜,又想到兰夫人住处不在京城,更是欣喜。
届时,肯定有不少高门夫人前往,带裳儿出去见见,也好。
谢家兰夫人,一品诰命夫人,谢大人非常敬重的长辈,感情好像也不错。
谢大人带头,谢家小辈自然一个劲讨好。即便不住京城,在谢家的地位,依旧不言而喻。
“母亲,你一人前往,妹妹身子未好,我回屋收拾,明日就走。”
华夫人一听,眉头皱起,眼神都变了,“上次回来好好的,精神气不错,外出戴面纱,脸上也没有红疹子,又不好了?”
“反复无常罢了。”
华容不多说,径自出了厅门。
这时候,华夫人才念及儿子明日去骠骑营的事,受皇上提拔。
儿子终究有了出路,可是女儿……
真是忧喜参半,叫她不知高兴还是伤心。
华容进屋独自收拾,速度特别快,选的都是深色的衣服,既然去了兵营,淡色的衣衫,除了里衣,其他都用不着。
“大少爷,您真要走了?”
几声女子啼哭响起,随即是蹬蹬的脚步,跑到华容面前时,两名女子眼里都含了泪。
这是华容纳的通房丫鬟,他对两人,一向不错。
“嗯,你们缺什么,向院中掌事禀告。”
华容略看两人一眼,随即拿了两件袄子放入包袱。
“您这么走了,也不知何时回来,叫奴婢怎办?习惯经常看到您,很不习惯,奴婢能跟去吗?”
华容立即拒绝,“不行。”
两个丫头更急了,很怕大少爷在外面,被其他姑娘赖上,毕竟前不久出了个秦妙,她们的地位差点不保。
“别哭了,眼泪擦擦,出去。”
“大少爷,奴婢伺候您多年,在您心里,奴婢什么都不是,在奴婢这,您是唯一。”
丫头依旧哭着,一边哭一边擦泪,根本止不住。
她们知道,秦妙在大少爷面前经常哭,少爷的心肠本就软,这一哭,对秦妙更好。
这些话,听在华容耳里,并无感觉。
第844章 随便问问
他略略拂手,并未多加理会,又拿了件里衣,最后束起包袱放置柜上。
“这一去,春年也不能回,何时回,不好说。你们缺什么,向管事报备。若不想留在华府,去账房拿一笔银子,出去吧。”
通房丫鬟不是妾室,不是正式纳入,说到底就是丫鬟。
主子哪天不要了,可以遣出府,有善心的会给一笔银子,叫她们今后衣食无忧。
两个丫头正在哭着,一听这话,刹那间停住,泪意未干,“大少爷,您说什么?”
竟要赶她们走,大少爷从来都是温和不已,她们要什么,基本也是应下的。
她们没想到,跑上来诉苦说点不舍的话,被他嫌弃了。
登时,她们不敢哭了,如果把握不好,招来横祸。
华容见她们还不出屋,索性自己出去了。
“大少爷!”
两个丫头急急追出,急的心跳都快了。
院门前,侍卫恭敬而立,华容看到被他调入落宅的那位,步子不禁加快。
“怎了?”
侍卫压低声音,“少爷,秦妙不见了,属下四周查探,没有找到。”
华容眉头紧皱,他离开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不见了?
“何时不见?”
“一炷香前。”
这个时间,她跑不了多远,但要寻找,一定要悄悄进行。
“加派人手去找,不要走漏风声。”
说罢,华容朝前走去,侍卫立即跟上。
两个丫头站在不远处,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但见少爷眉宇肃穆,兴许发生大事了。
华容去了落宅,遣来嬷嬷问话,原来是在熬药期间,走了。
“大少爷,秦妙对谁都戒备,受了不好伤,也被折疯了。她排斥任何人,奴才端药过来,怎么都找不到她。她跑出落宅,万一唐突哪位贵家,怕是……”
总之,她在外面很危险。
华容也清楚,若是这条命就此没了,无论曾经如何,仍是一条命。
“大少爷!”
募的,侍卫匆忙脚步声响起,到了跟前,缓了口气,“人找到了,只是……”
在华容的盯视下,侍卫低声道,“人没了,掉入河中,飘到城东,面部浮肿,若不是那身衣服和浑身鞭痕,属下也认不出。”
到底……死了,他没有保住她。
华容心一沉,面色跟着沉下,华府又摊上一条性命,更是秦家远亲。
“河旁突现尸身,县衙来了,抬入县府,请了仵作。”
毕竟在齐京,天子脚下,这件事瞒不过去。
华容暗自深思,随即吩咐,“备马车,去定北侯府。”
侍卫一惊,为何去侯府,关定北侯什么事?秦妙,就是一个小人物,到了这地步,完全自找啊!
忽的,侍卫僵住,秦妙,她姓秦啊!
望着大少爷往外走的身影,他越发胆战心惊。
…………
华容请见时,秦云舒正在主院,听到大管事通禀,她抚腊梅枝的手顿住。
思虑片刻,她吩咐道,“请他进正厅吧。”
如果不是品性不错,她懒得接见。
不多时,秦云舒入了正厅,等她来时,华容已经候着。
“拜见侯夫人。”
华容躬身行礼,却始终低头,即便秦云舒叫他不必多礼。
“先前一事,华府已经做出表态,已经过去,你这是为何?”
一副请罪的样子,最近华家没有哪里做的不好。
“侯夫人,您有一位远亲妹妹,单字妙。”
说到这,华容停住,头一直低着,十分虔诚。
因他低头,没有看到秦云舒眸中转瞬即逝的凌厉,片刻后,只听轻笑。
“的确,她怎么了?”
“先前,她进入华府伺候妹妹,我不知她的身份。如今,她已西归,是我妹妹……”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打断。
“不是华裳。”
四字而出,笃定不已,秦妙的死,不是华裳导致。
论及根本,咎由自取罢了。
“华少爷,此事与你华府无关,你不必请罪。有时候,对谁都善良,便是愚蠢。”
认人不清,是非不明,对作恶人,不能善心。
华容僵住,抬起头来仔细看着秦云舒,见她神色如常十分平静。
所以,秦妙沦落至此,她其实都知道?甚至清楚,秦妙疯了,包括送去茉坊一事?
他突然想起裳儿说的,定北侯府在乎的,只有一个远亲妹妹,除了秦嫣然,其余都不算什么。
“你听明白了?”
秦云舒认为他是个聪明人,她话已至此,懂了吧?
“尸身在县衙,依侯夫人所言,如何安置?”
闻言,秦云舒摇了摇头,在这方面,他很蠢。
“你既然要管,我也不拦着,世间万物,落叶归根罢了。”
秦云舒很清楚,曾经的她,也和华容一样,心软耳根也软。
“我明白了。”
华容再次躬身,离开前道,“的确,对谁都好,容易是非不明。无论秦妙出于何心,毕竟尽心伺候妹妹,凄惶离世,无论怎样,她该有个安息地。”
说罢,他不再停留,迅速出了厅门。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秦云舒陷入沉思,华容确实人如传言,心地极好。
正因如此,秦妙才在他身上动心思,因为他,比任何世家公子,都要容易接近。
可是,华容再好,他也是华府大少爷,府第观念在,一些规矩,不是你心肠好就能随意打破。
“嫂子。”
一声明朗女子唤,秦云舒抬头看去,笑起,“花妮,这么早就回来了?”
最近日子,孙花妮总是外出,说是有个北地妇人,教她做新菜。
进入正厅后,孙花妮左右一扫,问道,“柳意呢?”
秦云舒有些奇怪,从来不过问丫头的人,怎么突然问起了?
“她在主院,怎么了?”
自从和嫣然学了一手,柳意一直在练习,绣了一副人物图。
而这个人,便是孙广,其他都绣好了,只有一双眼睛,迟迟没有动手。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说着,孙花妮又道,“嫂子,我也不是很懂,齐京所有闺秀,是不是都有陪嫁丫头?有的不止一个,有好几个?”
问话的时候,孙花妮心中惴惴。
她听北地那位妇人说了不少齐京事,说一些高门,嫁人都带陪嫁丫头。
那些陪嫁丫头,可不单单是伺候,当主母不方便时,丫头就顶上,伺候姑爷。
第845章 你欢喜的,是个兵士?
而有些城府深,很会花心思,一来二去,成了妾室,比主母有手段。
她原本不放在心里,嫂子和大哥很好,柳意那丫头,也很老实。
但那位北地妇人说了不少,还说了几户人家,包括嫂子的父亲。
府中那位庄姨娘,就是嫂子母亲带过来的陪嫁,当初也很老实。
不同的是,嫂子母亲去世多年,秦太傅才纳了。
之后北地妇人又说,这还是好的,就纳了一个,县令常大人,好几个妾室,都是主母带的陪嫁。
说的她半信半疑,心里堵得慌,这才跑回来问柳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花妮,你怎了?突然问起此事,我就一个陪嫁丫头,她伺候我多年,是我小时候途径京郊,捡了她回来。”
孙花妮点头,低声道,“原来,她跟着你这么久了,那你喜欢什么,她都知道。”
在身边多年的人,每日都伺候,肯定把你琢磨透。
“她当然知道,你也想要丫鬟?”
秦云舒轻声反问,然后起身瞧了眼天色。
“不,我不要,多个人别扭。那嫂子,你不在主院时,柳意在做什么,就她一人在,肯定无聊吧?”
现在,柳意和孙广的事暂且瞒着,她和瑾言商量春年后替两人完婚,这事也没公布。
她自然不能告诉花妮,只能道,“不无聊,她做的事多了。”
孙花妮立即想到,北地妇人说,陪嫁丫头很忙,除了伺候主子,还要动歪脑筋。
怎么讨好男主子,探清他们的喜好。
“花妮,我去母亲院中,太医给她糅捏有段日子了,我去瞧瞧。”
说着,秦云舒出了厅门,往萧老夫人院中去。
孙花妮没有跟上,在厅堂琢磨许久,出去的那刻,步子一转,前往主院。
她想看看,没人的时候,柳意在做什么?
嫂子人好,对身边人特别放心,起初她也不以为意,但被人每日说着,难免多个心眼。
萧家有规矩,只能娶一个妻子,什么妾室通房,一概不能有。
如果大哥是普通人,她也用不着试探,可现在,非但大将军王,更有爵位。
齐京高门贵户,不说多少,后宅女子最起码两三个。
孙花妮一路进了主院,见厅堂没人,她去了后院。
经过灶屋时,她看到不远处一间屋子,窗户打开,柳意坐在靠窗的椅上,低头不止在做什么。
她放缓脚步瞧瞧走去,原来在刺绣。
于是,她又猫着身子,扶着窗厩慢慢起身。
的确在刺绣,不是姑娘家喜欢的山水花鸟,而是人,身形笔挺,黑色衣袍随风飘飘,只差一双眼睛。
孙花妮的心跳到嗓子眼,这绣的,不就是大哥吗!
本以为柳意跟着嫂子那么久,嫂子对她有恩,她会尽心伺候。
果然,还是被说中了!
北地妇人那句,陪嫁丫头,没有一个好东西。
孙花妮当即瞪大眼睛,双手握紧,直盯着绣图上的男子。
“奇怪,为什么我总是绣不好眼睛?既要俊逸,又要英气十足,太……,二夫人?”
柳意正在嘀咕,抬头就见二夫人倚在窗厩边,眸子瞪的很大,直直的盯着她。
心跳骤然加剧,她被吓了一跳,然后连忙起身出屋,福身行礼。
“柳意,你刚才绣的,是谁呀?”
孙花妮试探的问道,面上硬是挤出笑来。
柳意毕竟未出阁,绣的是男子,现在被发现,有点心虚,忙道,“闲来无事,练练刺绣罢了。”
“是吗?我怎么看到是个男子,你还说什么英气十足,柳意,你瞧上人家了?”
说话时,孙花妮头皮发紧。
“二夫人,您说什么呢?我绣花草可以,人物不行。”
柳意接连拒绝,面色如常,孙花妮抓不出任何错处,再次想到北地妇人说的。
陪嫁丫头城府深起来,没人看出端倪,直到成了妾室,主母吃亏,才知不是好人。
她越看柳意,越像妇人说的,嫂子人那么好,她要帮一把,不能出乱子。
于是,她立即进屋。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柳意,她忙转身入内,“二夫人,您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孙花妮拿着绣品,细细瞧着。
“柳意,这男子,我看着不像书生,你欢喜的,是个兵士?”
几乎断定她有喜欢的人,柳意抿唇,随即摇头。
“普通绣品罢了。”
柳意对孙花妮的印象,勤劳节俭的妇人,十分懂礼,更尊敬长辈。
从不咄咄逼人,今天怎么变了一个人,偏巧夫人还不在院中。
“你说是普通绣品,我看着不像,如果普通,为何料子这么好?”
自从入京,她去了不少衣坊,凌天也给她买过丝绸衣。
绣品的料子也是丝绸,比起她买的那件,入手质感更好,还有那丝线,都有金丝了!
谁人不知,所有缝制丝线中,金丝很贵,仅次于孔雀丝。
直接被抓住把柄,柳意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正当她想措辞的时候,沉稳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清朗的男子声响起,“夫人不在院中?”
柳意当下欣喜,侯爷回了,救命草来了!
顷刻的变化被孙花妮一眼逮住,之前她还是试探,现在几乎确定。
果然啊,柳意这丫头,真的喜欢大哥!
而大哥……
孙花妮立即转眸,见他一身黑色外袍,和绣品上的男子,几分相像。
“侯爷,夫人去正厅了,您若没看到,估计在老夫人那。”
柳意一边说一边走出屋,恭敬的福身行礼。
落在孙花妮眼里,成了另一个意思。
示好男主子,特别喜欢装可怜!瞧瞧现在,搞得好像被她训斥一样。
北地妇人的话再次闪过脑海,一旦诉苦装柔弱,男主子就心软,会帮她。
“花妮,你怎在这,凌天回来没?”
孙花妮收回思绪,这才出屋,但她迈步前,特意拿着绣品。
“估计这会回来了,大哥,你看看,柳意的绣的怎样?”
说着,她将绣品递了过去,扭头看向柳意,见其几分害怕,更多的是羞愧。
柳意心里突突直跳,她绣的是孙广,就算和孙广明了心意,可这是她和孙广之间。
第846章 你若不放心
她不懂,从二夫人进来到现在,举止都很反常。
为什么要将她绣的东西,给侯爷看?这一看,依侯爷的察觉,几乎一下子认出是谁。
如柳意所料,绣品刚呈在萧瑾言手里,即便缺了一双眼睛,他也认了出来。
绣的很像,那件衣袍,是孙广最珍惜,也是料子最好的衣服。
当年,孙广在营中立下第一个功,赏了一笔银子,连同拨派下来的,还有这件袍子。
他能认出,全因袍角,有个剑戟的纹路。那把剑,是孙广的佩剑,刀口缺了一角,很好认。
这把剑跟着孙广一起立功,之后经过铁匠修补。
“不错,入目三分,就差那双眼睛。”
萧瑾言眸色如常,面色平静,说罢,将未完成的绣品递给柳意。
孙花妮愣住,呼吸跟着停滞,她一直相信大哥,就算柳意动了心思,大哥心中仍以嫂子为重。
她拿出绣品,就想拆穿柳意的念头,让大哥知晓。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真被那位北地妇人说中!
孙花妮有些急,连忙追问,“大哥,你看出绣的是谁吗?”
萧瑾言看了她一眼,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话音依旧清朗,“自然知道。”
他的得力属下,优秀的冲锋军,他怎会猜不出?
“大哥!你既然知道,你还……”
话到一半,孙花妮猛然顿住,因为她看到一袭青裙朝院门走来,嫂子来了。
一口气憋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真难受!
秦云舒在老夫人院中,等了许久,见孙花妮还不来,又想起在正厅里说的那些。
于是,她索性过来看看。
“夫人!”
柳意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迅速走到秦云舒身边,压低声音道,“奴婢绣的东西,被二夫人发现了。”
没有具体说是什么,秦云舒也知道是哪个。
“原来是这个。”
说罢,她笑了起来,几步上前,顺手揽住萧瑾言,“我在母亲院中,凌天也回了。”
话落,她又看向孙花妮,“走吧?”
孙花妮只好点头,离开前看向柳意,眼里已是特别明显的凶狠。
她这人,护自家人,谁敢抹了黑心挑拨家人关系,被她逮住,她才不管什么律法。
柳意被这么一看,登时吓了一跳,握紧攥在手里的绣品。
为什么二夫人看到这个东西,态度更加不好?
越想越不对,到最后,柳意脸都皱成一团。
而此时,孙花妮看着走在前面的大哥和嫂子,唇抿的很紧。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她真不相信大哥会这样,才成亲几个月,听凌天说,婚嫁那日,大哥还念了夫纲。
她该怎么提醒嫂子呢?
一路上,孙花妮都在想这个问题,就连吃饭都心不在焉。
从出主院到老夫人院中,再到用膳洗碗,秦云舒虽没有和孙花妮说话,但一直暗中观察。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更是情绪的窗厩。
从那双眸子,她能看出来,孙花妮有事藏着,不说特别不痛快。
并且,那事和她有关,又和柳意有关。
稍稍一想,秦云舒就明了,从孙花妮进正厅,问的那些问题开始,又去了主院,恰遇柳意在刺绣。
偏偏,绣的是个男子,还是兵士。
孙花妮见过孙广,仅远远一面而已,相当于陌生人。
看到绣品,自不认识,又十分急躁,错认他人。
“嫂子。”
低声忽然传来,紧接着秦云舒的手被一拽。
孙花妮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法子,拽着嫂子到一旁,“你以前问我,是不是要丫鬟伺候?我思来想去,也好,但另外采买丫头,我也不熟悉,就叫柳意吧?”
将柳意调入她的院子,她时刻盯着,总比放在主院强。
秦云舒明白她的用意,顺势道,“你瞧中柳意这丫头了,派她去你那一阵子,过段时日,她还是要回来。”
孙花妮清楚,是嫂子的近身丫鬟,她霸着不行。
无需长久,一阵子就行。
“成,你叫她今天就来。”
秦云舒弯眸笑着,话锋一转,“你最近在外面,除了和北地妇人学菜,还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必是被人念叨了,受人言语蛊惑,难免疑心。
“就学菜,没见其他人,怎么了,嫂子?”
秦云舒依旧笑着摇头,随即又问,“那位妇人开的酒馆?你在哪里学?”
孙花妮不知嫂子为何感兴趣,仍如实回道,“不是酒馆,我去她家里,就住城北,鸣翠巷八号。”
她每日都去,住哪清清楚楚。
秦云舒轻嗯,见萧瑾言在不远处等她,她便扬手拍了下孙花妮,“我先走,柳意很快去你那。”
说罢,她朝前走去,不一会到了萧瑾言身边。
五指相扣,随他走出庭院。
“和花妮说什么?”
秦云舒抬头瞧着他,话音平静,“她问我要了柳意,去她院中伺候。”
萧瑾言一听就觉的不对劲,花妮和凌天,早已习惯两人,哪需要被人伺候?
“这事你别管。”
轻声一句,秦云舒眉眼缓缓,笑了开来,“三日后,我要离京一趟,兰夫人的邀帖来了,五十寿辰。”
谢兰,一品诰命夫人,京城为数不多有头衔的夫人。
作为最年轻的一品诰命,秦云舒自然要去。
不过,京中贵妇和闺秀,谢兰请了很多,唯独朝官和子弟,除了谢府子嗣,其余一概不请。
“外婆也去,届时,我坐马车去姜府,和她一块。”
萧瑾言细想几分,兰夫人住的地方虽在齐京周边,但参加寿辰,来去至少两日。
这两天,他不能陪在她身边。
“你若不放心,多派几个兵士跟着。”
说着,秦云舒更紧的依偎他,头置在他的臂弯间,来回蹭了蹭。
见她如此乖巧的模样,萧瑾言低声一笑,手抵在她的下巴。
“我又不是不许你去。”
说罢,他长臂伸出将她揽入怀中,拥着她往前。
到了主院,柳意洗漱水已经备好,见两人走来,立即上前行礼。
“侯爷,夫人,现在就洗身吗?奴婢去倒水。”
秦云舒上前,扶她起来,“你收拾一下,去花妮院中,过几天,我调你回来。”
第847章 在你面前 我从来不是
柳意的心蓦然一跳,忙问道,“二夫人今天突然到主院,奴婢就觉的奇怪,之后说话更是……”
说到这,她看了萧瑾言一眼,暗自思忖,如果她说出来,岂不是说侯爷弟媳坏话了?
“柳意,你先去那,暂时罢了,很快就回。”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在她手腕上拍着,继而放下。
柳意琢磨几番,最终点头,“奴婢遵命。”
夫人说的,从来不会食言,去那几天罢了,二夫人又不会吃人,她也没做错事,怕什么?
应下后,柳意立即转身,收了包袱出了院门。
萧瑾言被秦云舒叫去倒洗漱水,而后遣大管事问话。
“鸣翠巷八号,你去查查,主子什么来头?”
仅是一名普通妇人,她猜,不太可能。
平凡人最关心衣食住行,对高门贵户,顶多当闲聊趣事说几句,即便说,也不可能天天。
而花妮,很明显被人经常灌输,一来二去,开始疑心。
当然,初衷是好的,在乡野呆惯了,入了京城,不是所有人的心,都淳朴简单。
“是,奴才这就去。”
“尽快,最好今天就有消息。”
管事一听,这么急,不敢耽搁,连忙出府着手去办。
片刻后,秦云舒出了厅堂,进入后屋,最西侧就是洗身屋。
萧瑾言全都备好了,干净衣裳,长帕子,皂荚,水温也调到冬日最适宜的温度。
“你洗,我出去。”
真是难得,可以说秦云舒第一次,洗身时他不在。
她自然没拦,乐的自在,兀自腿衣,进入木桶中,靠在边沿。
即将闭目的那刻,俊逸的脸庞映入眼帘,嘴角更是勾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秦云舒浑身绷紧,立即往水下去了些,只露出一个头在水面上。
“我就那么一说,谁曾想,你挺高兴。”
乐的就差哼歌了,若是给她头上戴个花环,准摇起来。
秦云舒不敢动,连眼睛都不眨,直直的盯着他。
“说好出去,怎么又折返了?大将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瑾言眉头微挑,好整以暇的双手交叠,悠闲的环顾四周。
“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
说罢,萧瑾言募的弯身,扬手抚在秦云舒的脸上,“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是。”
若可以,秦云舒特别想扬手呼他,叫他笑的那么贼,那么欢!
“伺候媳妇,是夫君该做的事,来,擦身。”
说罢,萧瑾言自然的拿过帕子,顺着水往秦云舒身子去。
雾气腾腾,水声哗哗。
…………
翌日,难得的好天气,辰时就已阳光照耀,处处暖意。
辰时两刻,秦云舒才起身,这时候,萧瑾言已在金銮殿。
“这家伙,知道我很快离京,故意的!”
她闷闷说道,然后穿衣起身,自个儿洗漱挽发,到厅堂时,她才发现桌上放了食盒。
打开后,里面全是各色早膳,更有一张字条。
香满楼多种早膳,舒儿慢用。
他特意起早去香满楼,给她买了早膳。
秦云舒心情好了些,缓缓坐下,慢慢吃着。
“侯夫人。”
大管事的声音忽从厅门处响起,秦云舒停了筷子,摆手吩咐他进来。
“奴才昨日就查到了,但您歇下了,今天才回禀。鸣翠巷八号,主子是北地商户,常年奔波在外,在齐京置办小屋。因经常不在,今年租了。”
既然租了,现在住里面的,就不是主子。
“租小屋的人,也是北地人,嫁了常大人的弟弟,是常府二房的正夫人。”
高门贵户在外置办宅院,能理解,但女主子在外置办,情况少见。
常府二房夫人,常知茉要喊婶婶。
“花妮呢,此刻在哪?”
“二夫人出门了,和往常一样,学北地菜。”
秦云舒细细一想,也不吃了,随手拿了两个包子,“备马车,去鸣翠巷八号。”
她要看看,那位嚼舌根,搅浑水的这位夫人,到底什么样子?
大管事连忙应是,待秦云舒到了侯府门前,又吩咐守门兵士,带几个兵士随行。
“嫂子,您去哪?”
萧凌天恰巧出门,看到秦云舒上马车,带的人手相比以前,多了不少。
这般浩浩荡荡,去做什么?
秦云舒扬帘笑道,“在府里闷,出去逛逛。”
她不能让萧凌天知道,孙花妮受人挑拨,怀疑府里人。
“哦,嫂子慢走。”
萧凌天看了她一眼,朗声回道,没有太怀疑。
车轴转动,迅疾往前,萧凌天停下步子,心生疑惑,又想到昨日突然调入院中的柳意。
总觉的出事了,眉头皱起,萧凌天转了步子,极快跟上,到了隔街叫了马车。
“客官,我不敢,您难道没看见,前头那辆,周围全是兵士随行,大人物啊!你跟踪,如果被发现,我会被牵连。”
见车夫接连拒绝,萧凌天干脆道,“三两银子,去不去?”
三两,不小的数目,车夫内心挣扎,最后心一横,“上去!如果出事,你顶着!”
鸣翠巷八号,秦云舒命兵士堵住巷子出入,不许外人进来。
这个时辰,很多百姓已经上工了,几乎没什么人。何况,城北位于齐京较偏僻处,来往行人更少。
屋子很小,外门只有一扇,只能一人同行,没有落锁,一推就开。
宽度不够,但很深,推开门后,是一处外厅,紧接着一个内里走廊,光线很暗。
到了里面,豁然亮堂,阳光照入,是一个小院子。
“我就说吧,被我说中了,你不要急,整个小丫头,还不容易?”
满是笑意的妇人声传来,秦云舒顺势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麻衣的妇人拉住孙花妮的手。
既是常府二房的正夫人,怎么可能穿麻衣?
“你做得好,将那贪心丫头调到你那,你嫂子还想要回,你要想方设法扣住。”
说着,妇人话音一转,眸眼眯起。
“我女儿在京城贵府做过婢女,很多办法,她都知道。过几天,她告假回来,你带她去你那,让她给你想办法。”
听到这,秦云舒了然,原来是攀高枝的。
常府二房正夫人,女儿便是二房嫡女,借着孙花妮,进入侯府。
柳意的衷心,不言而喻,而常府这位夫人,存了不善的心。
第848章 她这心 真没底!
“那丫头,跟我嫂子十几年了,等于从小一起长大。对他,嫂子毫不怀疑。我怕,就算你女儿来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孙花妮十分苦恼,看到柳意绣的帕子,上头的男子,就算没有眼睛,和大哥确实像。
“你真小看我女儿了,她惩治人的法子多呢!你若不信,就算了,当我没说。”
说罢,妇人松开孙花妮的手,起身就要去灶头。
“你别恼,你也是为我家好。行,等你女儿回来,我带她过去。”
妇人背对孙花妮,此时唇角勾起,眸中闪烁精光,转身的那刻,面色顷刻变了,笑意满满。
“等她回来,我和她说,她这次告假好几天,我让她每天走过去。或者,你给她备个空屋,有床就行。”
秦云舒静静听着,在她看来,常府二夫人,正笑容满面,编织一个又一个圈套。
孙花妮涉世浅,很容易跳进去。
请一个陌生人进府,更置办屋子,就不怕,赖着不走了?
常府二房嫡女,想方设法进入侯府。
萧家两位兄弟,品性端正,这方面,根本不为所动。
但是,倘若常府放出风声,说自家女儿进了侯府,好几天不出来,谣言散布,侯府处于不利地位。
常二夫人走的这盘棋,只要女儿在侯府住几日,接下来就是谣言强压。
思及此,秦云舒眸色沉沉,秀眉略略勾起。
“花妮,你不要不好意思,你遇到困难,帮你忙,我乐意。”
妇人越发开心,笑容更加灿烂,心里乐开花。
她这盘棋,终于到最关键的一步。她见不到定北侯夫人,但侯夫人的弟媳,太好骗了!
处心积虑这么就,女儿也在常府准备,只要进入侯府,一切机会都要抓住。
如果女儿能搭到定北侯,就算做个妾,也比别家正夫人好。
要知道,当今皇上,一直从武,对武将很不错,每月的月银都有提升,眼看就要赶上文臣。
她偶然听到老爷说一句,当朝月银最高的,怕是定北侯了,就连谢大人也没他高。
因为他身居要职,不仅掌控兵营,更有爵位,两份月银啊!
当然,定北侯那等身份,要攀上,很难。
况且,成婚不到一年,秦家那位姑娘,响当当的大美人,两人正甜着,塞人进去很难。
所以,她对女儿说了,定北侯有个亲弟弟,样貌也不错,眉宇间和定北侯几分想象。
一直在乡野长大,但定北侯对这个弟弟,特别好。
最起码,攀上这位,到时候把正夫人挤下去。
而萧家二小子的夫人,就是眼前这位,依她看,根本没心眼,就是一张白纸,斗不过她女儿。
“大婶,咱俩无亲无故的,你这么帮忙,我……”
“哎呀,快别说了,什么无亲无故,我看呐,咱一见如故,好的很!”
话音落下,妇人的笑声仍盘旋于耳,久绝不散。
却在这时,清亮的女子声从屋外响起,三分严厉,三分冷然,更多的是严肃。
“能进入定北侯府,当然一见如故了。”
妇人面上笑意还未散去,听到这声音,当即僵硬。
常府虽比不上齐京高门,但贵夫人她见了不少,那等气势,她能感受到。
出声的女子,还没见到正脸,就让她觉的很不一般。
妇人抿唇,心跳如鼓,视线移转,一名身穿淡青衣裙,披着白袄子的年轻女子映入眼帘。
无论从衣裙质地,还是白袄子的色泽,都是上等。
就算她没见过定北侯夫人,这一刻,她几乎笃定,眼前这位就是。
不好,坏事了。
“我,嫂子……”
孙花妮脸皱成一团,嫂子刚才那话,摆明来了许久,全都听到了。
撇开柳意那种心思,这事她私自做主,很不对。
“花妮,你过来。”
声音平静,话音平淡,溢出的命令感,叫人无法违抗。
孙花妮走了过去,声音不似以前那样欢愉,“嫂子,不关大婶的事,她不知道我出自侯府,以为我家经商。”
妇人心很沉,她本想绕过侯夫人,只挑好钻的空子,谁知道……
直接坏事了!
现在,她要想办法全身而退!女儿还没进入侯府,怎么就被发现了?
“花妮,你说什么,侯府?你家难道不是从商的?”
妇人一脸震惊,满满畏惧,脸色更是白了。
震惊是假,畏惧是真。
秦云舒扯过孙花妮,将她带到身后,平静的眸子刹那凌厉,眉眼扬起,虽是笑着,却有股惩治的感觉。
“常府二房正夫人,姓胡,名青萍。鱼商之女,家中排行第二。常府提拔至京城,随哥嫂一同前往,仅有一女,芳龄十五。”
真是嫁人的好年纪,青春貌美,如花似玉。
这种心思,如果去了别的府邸,指不定就成功了,偏偏心比天高,攀附侯府。
做梦!
孙花妮原先皱眉,后来困惑,到现在已是满满质疑。
北地女子,嫁到齐京的普通妇人,夫君是做早点的小摊贩,女儿去大户人家做婢女,儿子在外伐木。
都是幌子,竟然是常府二夫人?
“大婶,你怎么能骗人呢!”
孙花妮护短,对外人一个样,但自家人说的话,她毫不怀疑。
嫂子出自京城,她说的,错不了。
妇人急了,这几天被她哄得好好的,侯夫人一句话,立马翻脸了。
“花妮,我这不是……,都怪我,做什么好心人!你家那事,又不是我逼你说的。要我帮忙,也是你自己呀!”
几语落下,孙花妮抿唇,是她没理,撇开人家身份。的确,是她自己说的,没有被逼着。
秦云舒看着她,到底没经验,被人几句就堵得没话说。
也好,经过此事,能长点记性,省的以后被人牵着鼻子走,都快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常二夫人,三两拨千金,主次颠倒,手段不错。”
说着,秦云舒缓缓上前,眸中凌厉依旧,上下打量。
妇人被这么盯着,心里直打鼓,她在常府,可以说横着走,长房常夫人,和常知茉一样,软性子。
但遇到侯夫人,那双眼睛,泛着精光。
她这心,真没底!
原先,她想的法子,就是通过孙花妮,安排女儿进侯府。
第849章 你配?
“难为你,褪下丝绸外衣,金丝袄子,穿上薄麻衣,就连发钗,也不用了。”
秦云舒忽然弯眸笑道,眼里厉光犹在,一边说更一边打量,时不时摇头。
费尽心思接近花妮,要通过其他手段进入侯府。
倘若不是花妮漏出端倪,恐怕,常府二房小姐就要进侯府了。
她不反对花妮结交朋友,或许该说,真心朋友,她很支持。
但这类起了歪心思,爱走旁门左道的,就一个字,滚。
“大婶,你是高门贵户,为何欺骗我?”
说到这,孙花妮募的停住,紧接着双眼瞪大,扬手点着妇人,“你想通过我,带你女儿进侯府!”
藏的什么心思,几乎不言而喻!
她恍然大悟,柳意根本没有起那种心思,大哥也没有!
绣品上的男子,是别人!
孙花妮面色越来越难看,真正动歪心思的,是常府二房小姐,就是这位妇人的女儿。
什么高门婢女,儿子伐木,夫君商贩,全是骗人的。
从教她做菜开始,一个又一个圈套,等着她往里面跳。
她每日都被灌输蛊惑,久而久之,没了主意,对自家人开始猜忌。
即便不信柳意,大哥呢?她怎能因为一个绣品,就怀疑?何况,根本没有绣眼睛!
“嫂子,我……”
孙花妮无地自容,更不敢和嫂子对视。
“林子越大,人心越险恶,你涉世未深,经验不足。况且,有人处心积虑,一步步诱你入圈,不是你的错。”
说着,秦云舒朝她淡淡一笑,扬手在她肩上轻轻拍着。
“我非但不怪你,更庆幸,吃一堑长一智,你能长点心。日后,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字字句句,孙花妮心中一暖,也更加惭愧。
常二夫人看局势不对,侯夫人这阵仗,怎么感觉要小题大做惩治她?
她什么都没做,女儿都没进侯府呢!
于是,她立即道,“侯夫人,您想错了。我不是故意扮成普通妇人,高门呆久了,我就不能过几天平凡生活?”
说着,她稳住心绪,笑意更深,“我父亲是鱼商,也就家里有个小鱼塘,我从小过的就是粗茶淡饭的日子,嫁人后,才慢慢好了。回想以往,怎能不念?”
若是曾经,秦云舒见她这么真情意切,几乎就信了。
可现在,半个字都不信。
“看到花妮,也是有缘,随意说了几句贵门生活,我可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话音刚落,只听阵阵沉稳脚步声,一队兵士整齐走入。
他们按照侯夫人的命令,待她进入约半炷香时间,就进去。
常二夫人一看到兵士,心提到嗓子眼,眉头皱起,“侯夫人,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要绑我,动用私刑?”
说话间,已有浓浓责怪和训斥。
凭什么抓她?那些事,孙花妮主动说的!
如果不是孙花妮自愿,她哪有接近的可能?
面对她的质问,秦云舒神情淡淡,“动私刑?为你脏了我的手,你配么?”
“你!”
常二夫人尊严全部扫地,侯夫人这张嘴,好生厉害!
都快把她绑了,她还礼貌什么!
“百姓都说,侯夫人秉性纯良,柔和温婉。依我看,还是齐京闺秀说得对,清冷孤高,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心狠手……”
还未说完,就被清亮的女子声打断,“绑了,丢到常府,就和二老爷说,他夫人不喜欢贵门生活,欢喜身处乡野,静心怡神。”
“是!”
兵士执行速度很快,一应而下,三两上下,常二夫人连呼嚎都来不及,就被拖走。
“侯夫人,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是孙花妮说的,我没逼她!真没……”
妇人的声音透着惊惶,利用最后一丝机会,扯着嗓子拼命喊道。
都是她自己的小算盘,如果闹到常府……
何况,她女儿还没进侯府呢,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孙花妮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双手紧握成拳。
差点因她的失误,引狼入府,本是出于好心,险些酿成大祸。
正当后悔,却听一阵沉沉脚步声,视线自上而下,一双灰布鞋子映入眼帘。
孙花妮的心立即绷紧,这双鞋……,是她亲手给凌天做的。
所以……
“花妮。”
轻轻一语,却如手指拨动绷紧的琴弦,孙花妮不敢抬头,不敢和凌天对视。
她做的那些事,毫无疑问,被凌天知道,撞个正着。
虽被旁人利用,到底是她自己缺心眼,没有考虑到位。
就在这时,淡淡女子声响起。
“凌天,面对经验丰富的猎人,初入森林的兔子,不堪一击。”
言下之意,不怪花妮。
说罢,她没有停留,径自往前,不一会出屋上了马车。
秦云舒走后,孙花妮也是低着头,唇死死抿住。
一片寂静,她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她不想找借口,她本就错了。
“花妮,还记得我们成亲时,你说的话么?”
孙花妮身子僵住,她当然记得。
她说,平常夫妻,哪会没有矛盾?只要你真心待我,就算别人嚼舌根,我也不信。
“我想,大哥和嫂子,也是这般。互相信任,不由旁人插手。”
萧凌天影射的意思,孙花妮懂,她信了别人的嚼舌根。
“我知道,大哥现在今非昔比,王侯将相比起寻常夫妻,或许经历更多,矛盾更多。但我们要相信哥嫂,哪怕更高的地位,也如平常夫妻。”
说着,萧凌天握住她的手,“你这次,错了。若不罚,也不可。母亲信佛,便罚你抄佛经,三日不可出屋。”
每个人都有喜欢和讨厌的,孙花妮喜欢做菜,却最讨厌写字。
现在关她三天不出门,闷在屋里写字,换做以前,她肯定不愿。
但现在……
“好,我听你的。”
萧凌天扬手,抚着她的脑袋,而后拉住她的手,领她往前。
“走,跟我回家。”
家这个字,看似平常,意义非凡。
此事,只有三人知晓,并未传散,孙花妮一进院子,自觉去了屋里,萧凌天为她准备笔墨纸砚,更从母亲那拿来一本佛经。
一直在写,不曾停顿,从日落到点上烛台。
第850章 她肯定要丢脸了
而此时,兵士按照秦云舒的吩咐,拿一根麻绳绑了常二夫人,放在板车上,拖去常府后门。
常二夫人动弹不得,嘴巴没有被封上,但她不敢叫。
因为路上全是人,若叫喊,引来围观,到时候,这事全齐京人都知晓。
侯夫人命令已下,不可能收回。
她肯定要丢脸了,如今,只在常府内没了面子。毕竟她还是二房的正夫人,为了稳固后宅,这事不会透露。
知晓的,也就那几个,大管事,她夫君和大哥。
届时,她收敛一阵子,过几天,照样横着走。
“请问你们是……”
值守后门的小厮开门,见一辆板车近在眼前,上面绑了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妇人。
他又见周围都是兵士,丝毫不敢怠慢。
“请常府二老爷,过来领人,务必亲自到。”
领头士兵铿锵有力,腰挂佩剑,肃穆非常。
小厮额头都冒汗了,忙躬身应着,“我马上去通禀。”
所有府邸,能有兵士值守的,只有定北侯府。其他贵门,清一色都是侍卫。
这么一想,小厮腿脚更利索了,脚步仓皇,直往二房庭院去。
却在岔路口,被管事叫住。
“这么慌慌张张的,作甚!”
满满训斥,眉头都已皱起,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又不是出了大事。
“管事,天要塌了!一群士兵在后门,绑了一位妇人,我也没看清面容,只叫二老爷过去。”
常府大管家一听,心猛的一沉,面色极不好看,身子都绷紧了。
“你没看错吧,士兵?”
那还真是,天塌了!
先帝为何调老爷入京城,执掌县令,不还是因为以前的李县令犯事了,侄子唐突秦家姑娘。
现在,秦家姑娘成婚了,嫁的就是定北侯。
如今,侯府兵士过来了!
“你去找二老爷,我禀告大老爷。”
这事,并非二老爷就能解决,但那边点名见二老爷,肯定要去。
幸好这会大老爷在府里,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厮去的匆忙,来的也快,不一会,常二老爷就出来了,面容恭敬,心却是颤着的。
为什么叫他出来领人,领什么人?
他和大哥一样,规规矩矩,从不做违背律法的事。
二老爷到了没多久,常大人也出来了。
领头兵士朝两位躬身行礼,面上的礼数做足了。
“侯夫人命属下,速带常府二房正夫人回去,见了二老爷,更要说一句,二夫人不喜欢齐京贵门生活,极爱僻静乡野之地。”
铿锵几语,掷地有声。
板车上的常二夫人,冷不丁一抖,眼睛也瞪直了。
什么乡野地,她一点都不喜欢!然而,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
“什么,你说,那是我……”
二老爷不可思议,扬手点着板车上的女子,随即噤声。
就在这时,常大人阻了他的手,“多谢侯夫人,她的一番心意,我知道了。”
说罢,他摆手示意几位小厮领二夫人下来,从小路抬着送到二院。
同时,大管事遣离值守二房的所有小厮和丫鬟。
当常二夫人进来时,一片静悄悄,解开绳子的那刻,原先还一动不动,此刻立即伸展四肢。
绑了这么久,酸死她了!
不一会,她就见夫君沉着脸走来,她立即上前。
“我和你说,侯夫人摆明针对我,你千万不要信她,我可不想去山野。”
二老爷上下打量她这身穿戴,在常府,哪天不是胭脂涂抹,穿金戴银?
麻布料子,看一眼都嫌弃,怎可能穿?
很不正常!
“我看你,摆明惹恼人家了!”
“冤枉,我没有啊!你怎么不信我?胳膊肘往外拐?”
夫妻拌嘴厉害时,只听一声咳嗽,紧接着,常大人走了进来,眸中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收拾东西,今日就回安乐县。”
安乐县,便是常大人升官前在的地方,地处齐京以北,和北地接壤,和常二夫人的家乡很近,和齐京根本没法比。
“大哥,你说什么呢?你真听侯夫人的话,把我送去安乐县?”
和京城比起来,那县城特别小!丝绸坊就两家,都是粗劣质地。
“随行侍卫,送你到那就回来,没有奴仆,全凭自己。”
说到这,常大人顿了片刻,而后道,“你也可以回娘家。”
虽是小鱼商,但几十年来,一直抠夫家贴补娘家。在北地置办宅院,也采买了仆人。
如今,她万万不能住常府,也不能拨派奴仆给她。
可若去了娘家,住大宅子被人伺候,那是她娘家,无关常府。
常二夫人听到这,又见大哥眼中的坚定,心都凉了半截。
她立即抓住丈夫的手,“你该不会真让我去吧?”
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二老爷甩落。
“你自个儿犯事,别连累常府。不想死,你就去!”
几十年来,常二夫人一直在常府横着走,任她怎么闹,夫君也不说她。
可现在,不仅甩她的手,还给她摆脸子了!
她冷笑几声,扬手点着他们,“侯夫人就是外人,区区一句话,就将我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你们,可都是我的至亲!”
说到后面,她已泣不成声,心痛难当。
秦云舒真狠,自己不动手,一句话下去,让她的亲人,对她动手!
常大人不再说话,撂下一句,“交给你。”
不多时,人就走了,只有二老爷在院中。
到了长房,常大人眉头都没舒展开。
“父亲,婶娘犯事了?”
二夫人被抬进二房庭院的那刻,常知茉就看到了,不是有意停留,而是无意经过。
她站在院门旁,三人说的话,她全部听到了。
婶娘唐突了云舒,被云舒整治。而父亲,包括二叔,不得不听。
很快,婶娘就要去安乐县,几乎板上钉钉,无法避免。
她没想到,一向凶狠的婶娘,就这么被整治了。
多年来,婶娘霸了不少好东西,一度挤压母亲,连长房的东西,都顺去不少。
而母亲,性子温和,向来不争不抢,婶娘这才越来越放肆。
她小时候,多少宝贝东西,都被二房妹妹拿走。
就连长房和二房庶出的姐妹,都敢欺负她。嘲笑她是病秧子,活不了多久,这些金钗银饰,与其留着,不如给她们。
第851章 不得不去
“并未,你婶娘思念年迈父母,回北地一趟,今日就走。”
常大人面如常色,眸中看不出任何变化,若不是常知茉听到,兴许信以为真。
但她知道,父亲这样说,不想走漏风声,毕竟传出去,对常府很不好。
于是,她点头应是,“回去也好,这么多年,没见婶娘回去过。”
以前在安乐县,离得近,三五年才回去。每次回,都是拿着常府的银子,贴补娘家兄弟。
后来到了京城,更没提过娘家,但私下用信笺兜着银票,交由信差,寄回去不少。
“我去书房,你母亲近日身子不好,你多照顾点。”
说罢,常大人往前走去,去那,不过是静下心思。
常知茉看着远去的父亲,不同于他,此时的她,喜悦不言而喻。
婶娘平时作威作福,如今跌落,咎由自取。
多月来,常知茉第一次微笑,眉眼都是弯起的,就连夫人院中的丫鬟都发现了。
“大小姐。”
“起身,母亲在厅堂?”
常知茉一边问一边朝前走,不一会就看到坐在上首榻上的母亲。
看到女儿没有披袄子,早已入冬,又是这样的身子,常夫人急了,忙吩咐嬷嬷去拿。
“母亲,我没事,这几日明显好了。”
原先这个时候,她每日都咳嗽,但今年,鲜少有过。
“你啊,好的时候更要注意,不要严重了,才后悔。你自个儿的身子,最要珍惜。”
常夫人训导着,说罢,握住女儿的手,不错,这手是热的。
“母亲,我和你说个事,婶娘要去安乐县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真不好说。”
就说华府大小姐,因为云舒一句话,连京城都不能进入。
贵门小姐尚且如此,更别提二房。
常夫人却是一惊,“怎么可能?齐京繁华,依她的性子,她怎可能放弃?”
安乐县比起齐京,无疑乡下地方,路途遥远,过去都很颠簸。
常知茉压低声音,附耳道,“她当然不愿意,但没办法,也不知她哪来的胆子,得罪定北侯夫人了。”
听到侯夫人三字,常夫人眉头皱起,一脸肃容,过了许久,才道。
“那还真是,不得不去。”
片刻后,她又道,“走了也好,府里被她搞得乌烟瘴气。她走了,我耳根子也能清净点。”
她有五个妯娌,只有二妯娌,性子最不好,胡搅蛮缠,闹起来屋顶都要掀了。
很多时候,她不想惹事,也怕闹的常府兄弟不和,每次都睁只眼闭只眼。
“知茉,定北侯夫人,上次在椒房殿不远的宫道,我见过一次。和传言一样,貌美不可方物,举手投足,优雅有礼,我瞧着很好。”
关键,对婆婆也很好,婆媳相处和睦非常。
“对,是她,她人很不错。”
常夫人笑了笑,忽而想起一事,“知茉,你明日收拾下,谢家兰夫人后日五十寿辰,我们要去祝寿。寿礼,我都备好了。”
七彩琉璃打造的寿桃,寓意好,也好看,放在屋中装饰,很漂亮。
谢家邀帖呈入府中那刻,常知茉就知道了。
之前,她几乎隔三差五坐车去谢府门前,不下马车就在那,抱有一丝见到谢大人的希望。
可现在,谢老夫人身旁掌事嬷嬷,和她说了那番话。
如果她再去,就是恬不知耻。
所以,想当然的,她内心抗拒,不知如何面对谢家人,更不知怎样面对谢大人。
“知茉,你怎了,哪里不舒服?”
见女儿沉默,常夫人以为她不适,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问。
常知茉这才收回思绪,“我很好,明日就收拾,后日和你一起去。”
她不能不去,兰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娘家谢府,权势很大。
每家府邸,夫人和嫡长女都要去,若她不去,显得常府没规矩。
何况,到那能看到云舒,何乐不为?
…………
而此时,定北侯府
几乎不用秦云舒说,柳意就被孙花妮调回长房主院,更在她离开前,真诚道歉,连说几个对不起。
受人蛊惑,对自家人怀疑,差点落入圈套,连累柳意,明明是衷仆。
孙花妮自责不已,但她不知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
柳意十分困惑,从她过来到离开,一头雾水。
“夫人,您说,二夫人什么意思?起初,她对奴婢那么凶,好像做了见不得光的事,现在又道歉。”
秦云舒当然不能叫柳意知道花妮的想法,否则,今后面对瑾言,岂不尴尬?
替柳意选中的夫婿是瑾言手下干将,以后免不了相见。
于是,她拍着柳意的手,笑道,“谁知道她呢?可能看到你的帕子,以为你瞒着我,和外头陌生男子搭着,万一做了不好的事,毁了侯府名声。”
仅仅此语,就令柳意面色大变,忙不迭跪下,“夫人,奴婢没有,和孙广之间,也就出去逛个街,就连拉手,也屈指可数。”
那些事,她根本不会做,她跟在夫人身边多年,这种规矩,怎会忘记?
怪不得二夫人那么凶,误会她了。
“起身吧,一场误会,你为人怎样,我还不清楚?能怀疑任何人,对你,我很信任。”
话语笃定,眸色坚定,柳意的衷心,她亲自体会。
迷离时刻,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人。
柳意听罢,感动不已,只要夫人信她,其他人再怎么怀疑质问,她都不怕。
“早点歇息,明日做早膳,我要吃面,伴点腌制的萝卜。”
“奴婢遵命!”
柳意喜上眉梢,忙躬身领命,转身离去前,看到侯爷从外走来。
“奴婢参见侯爷。”
满满的笑意,从起初的疑惑惶恐,到现在的开心不已。
萧瑾言略看她一眼,摆手示意她走,却在片刻后问,“这么高兴?绣品完成,给孙广了?”
旁事,他无需理会,毕竟这丫头,舒儿特别看重,亲如姐妹。
而孙广,也是他大力培养的冲锋军,在敏捷度和精准上,营中屈指可数。
想到那绣品,柳意低头,声音也轻了,“没有,望侯爷不要告诉他,不一定能完成。”
第852章 带还不成么?
那眼睛,很难绣,她要再找嫣然姑娘。当时听来很简单,换成自己,很难。
说罢,柳意也不等侯爷回话,头也不回直接溜了。
看着逃一般的身影,秦云舒笑出声来,睨了萧瑾言一眼。
“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
“何曾?我见她高兴罢了。”
萧瑾言眉眼俱是笑意,几步上前来到秦云舒身旁,双手而上抚在她的脸庞,轻轻划动。
“车马已备好,我命小八赶车,共八名兵士随行,后日何时启程?”
寿宴后日进行,从齐京到兰夫人居住的县城,约莫一个时辰。
既祝寿,要早点到才是,现在天亮的晚,她要起很早。
天不亮,她就要出发。
“最迟,卯时正出发。”
那时候,萧瑾言还未上朝。
“我送你出京,到了京郊,我折返回来。路上顾好自己,衣服收拾了?”
就算出去两天,离京城也不远,但他不能随行,难免不放心。
“没有,后天才走,明天收拾。你放心,我带两件厚袄子,披风也带着,冻不了。”
秦云舒笑道,一边说一边扬手圈住他的脖颈。
“带个暖炉,以防万一。”
这天,日日冷了,虽不是寒冬腊月,没到用暖炉的地步,可若变天呢?
“别,这时候没人用暖炉。”
刚这样说,她就见萧瑾言皱起的眉头,立即改口,“罢了,我带,带还不成么?”
萧瑾言这才舒缓眉头,徐徐笑起,“当然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云舒没有回话,叫她如何回话?
明明是他,硬要她带,到头来,成她自己说的了。
“舒儿,这两日,我不在身旁,入夜风大,关好窗户。若分派的厢房冷,和兰夫人说,褥子要厚些。”
毕竟,没了他这个暖炉,被子自然要厚点。
秦云舒静静听着,萧瑾言交代很多,每说一句,她就点一下头。
一炷香后,他才交代完。
“听清楚了,记住了?”
这句话,短短时间内,秦云舒停了不下六遍,再一次点图,“我真记住了。”
萧瑾言点头,而后直起身子,退开几步,等再次上前时,双臂扬起,直探秦云舒腰部。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打横抱起,此时,她已经洗完身子,淡雅清香萦绕周身。
萧瑾言撒不开手,想到两天内,他回到侯府,独守空房,这心,到底不是滋味。
但他最终,没有说话,静静的抱着她,手覆在她的背上。
“睡吧。”
轻轻一语,他闭上眼睛。
黑暗中,秦云舒偷看他几眼,过了一会才睡去。
翌日一早,柳意就做了汤面,炒了几个小菜。
秦云舒起身洗漱后就能吃,之后她又遣管事去姜府,和外婆说一声,明日和她一道去兰夫人那。
至于寿礼,萧瑾言早已备下,一副民乡妇人绣的寿星图。
长十尺,宽四尺,底色为红,喜庆万分。绣图用精美的红布包住,里面放一张红纸,上书定北侯府。
如此表明,这寿礼,是侯府相送。
从准备到出发,秦云舒都没见到孙花妮,问起来,奴仆只说,二夫人在屋中练字。
秦云舒并未打扰,此时,天未亮,一片漆黑,唯有府邸门前亮着的大红灯笼。
车顶四周,用红绳分系四个小灯笼,照沿一路。
萧瑾言扶秦云舒上去,继而一跃而上。
待两人坐稳,小八扬鞭,两侧和后头跟着八名骑马侍卫,直朝姜府去。
一早就和姜老夫人说好时辰,马车到时,姜老夫人穿着袄子,手里拄着拐杖,由嬷嬷搀扶站在大门旁。
秦云舒本想下去扶,却被萧瑾言抢先,由他扶了外婆上来。
这是姜老夫人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萧瑾言,确实挺拔俊秀,五官英气,尤其那双眉眼,男子气概浓浓。
舒儿嫁了好夫婿,铁骨铮铮的男儿,有风范。
她心中,自是为外孙女高兴。
“外婆。”
秦云舒轻声唤道,从萧瑾言手中扶过她,坐稳后,马车继续前行。
到东门时,打更人恰路过,卯时正。
京郊农户已赶着牛驴,依次排队经守门侍卫查验,挨个进入。
东门一共三处通行,左右两旁道路略窄,中间最大。
此时,最左的门前毫无一人,马车可一路行驶,畅通无阻。
唯王侯将相,亦或急信来使,方可此路。并无查验,只需露出腰牌,便可通行。
侯府马车走的就是这条路,经过时略有停留,萧瑾言稍稍掀开帘子,一眼看去,侍卫就已躬身行礼。
车轴滚滚,迅速入了京郊,速度越发快。
于京郊三里处,马车停下,萧瑾言下来。
他站在车窗外,掀起帘子,“天冷,到了那,穿上披风再下去,红色那件。”
那件领子宽大,能竖起来围着脖子,暖和些,萧瑾言特地为她挑选。
出门两天所有衣物,都经他的手,从里衣到外衫。
秦云舒点头,“知道,你快回吧,别耽误上朝。”
萧瑾言这才后退几步,车轴缓缓转动,从慢到快,渐渐消失在视线。
车中,秦云舒放下帘子,看向坐在一旁的外婆。
姜老夫人双目尽是慈笑,“定北侯待你很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外婆,他待我好,今后,也会待你好。”
说着,秦云舒扬手握住姜老夫人。
眼前这位,到底是她的至亲,即便曾经的伤痛抹不去,可她懂孝顺两字。
姜老夫人年轻那会,十分骄傲,嫁人后,姜家在京城势力大,夫婿能干,性子越发骄傲。
就连如今的太皇太后,未入皇宫前,她都不放在眼里。
而这位皇太后,性子温和,待人和善,遇谁都是一脸笑容,偏偏在姜老夫人这,每次都破例。
本是敌人,却在年迈时,成为唯一能说上话的朋友。
“我啊,老了,只要你们这些小辈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经了太多事,她什么都看淡了。她自小骄傲,眼高于顶,对小辈也常常如此。
婉儿没有按照她的意思,选择穷小子,一怒之下,断绝关系。
这口气,在她心里,存在太多年了,直到婉儿死,她都没能认识错误。
第853章 他眸神敛沉
如今,雪儿又……,如果不是她时常教导,以姜家大局为重,万不可随意择人。
雪儿岂会?远嫁周国,那周皇室,能是什么好地方?
思及此,姜老夫人叹气,唯瞧着眼前的外孙女,才平缓几分。
“我现在,只有你和铠儿了。”
眸中沉淀岁月,悠远又沉重。
秦云舒扬手,在姜老夫人肩上轻轻拍着,“怎么只有我和堂哥呢?你还有大舅,大舅母。他们,不都很孝顺你吗?”
说罢,她又笑道,“你这么说,回了京城,我要去找大舅。说他,忙着刑部,也不陪陪老人家。”
玩笑话罢了,但姜老夫人听了,十分受用,更觉的,这么贴心的外孙女,为什么被自己冷落?
到底,是她没看开,说白了,眼瞎。
“舒儿,你可怨外婆?真心话。”
姜老夫人面色凝了几分,手却依旧握住外孙女。
若是违心话,秦云舒必定乖巧回话,但现在,她不知如何回答。
说不怨,怎么可能?母亲的死,大舅和父亲连年疏离,两府关系形同冷漠,就算现在缓和,这些事也如板子钉下。
“我知道,你怨。等我西归的那天,我去找婉儿,向她赔罪。”
秦云舒抿唇,不似刚才那般笑,平静回道,“外婆,你对她有养育之恩。别人不好说,但母亲,我敢肯定,她从未怨你。”
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在她心中的印象,永远停留在迎春花旁,低头观赏的侧影。
这也是为何,她喜欢腊梅,又喜欢迎春花的原因。
只因母亲说过,无所畏惧,恣意生长。
“外婆,不说这些了,今日是兰夫人寿辰,咱们该喜庆点,您准备什么礼了?”
姜老夫人并非一品诰命,即便谢兰比她年岁小,但到了正式场合,姜老夫人仍要尊称一声兰夫人。
“兰夫人喜玲花,现在这时节,不能种,等来年开春才行。我带了一盒种子,这种子请人开过光,寓意吉祥。”
谢兰,夫婿早亡,到夫家家业不小,娘家更不小。
所以,谢兰真不缺什么,若以贵重相提,最多放置杂屋,一些感兴趣的小玩意,很可能留下。
“这东西不错,我准备了寿星绣物。”
秦云舒笑着回道,而后掀开帘子,瞧瞧走到哪了。
此时,天还是黑的,等天些微薄亮,又行了一炷香时辰,到那时,恰巧辰时一刻。
不算早,但也不晚,刚刚好。
“定北侯夫人,姜老夫人到!”
负责报礼的小厮接过拜帖,瞧着府邸名,更加恭敬。
府内大管事立即赶来,请秦云舒和姜老夫人进去。
寿礼由跟在后头的小八拎着,其余兵士拉了马车到马厩,在后院等候。
“定北侯夫人真气派,人家都是丫鬟,要不然侍卫,她带了八个士兵,各个威风不已。”
“那些兵往那一站,谁敢凑她面前去?”
几个闺秀扬起帕子,遮着半张脸,低声议论着,一双眼睛不离秦云舒片刻。
只因那等身姿,出众非凡,特别是红色披风,质地上等,颜色鲜亮,衬的人纤细有致。
随意一站,泱泱人群中,第一眼注意的,就是她。
秦云舒扶着姜老夫人,随管事朝前走。
府内张灯结彩,大红寿字贴于门窗,就连树干,也用红绳绑了几圈。
府邸不大,胜在淡雅宜人,亭台楼阁穿立其间,园子中的花都很普通,但修剪护养的很好。
“二位等待,容我去通禀。”
距离正厅不远处,秦云舒和姜老夫人停下,管事躬身行礼,随后禀告。
姜老夫人视线逡巡而过,最终落在厅门旁的嬷嬷身上,低语道,“可是皇后来了?”
秦云舒相继望去,而后点头,“确是。”
那位嬷嬷,就是在椒房殿当值的那位,伴在谢蔓儿左右。
皇后出自谢家,是谢家最得宠的小姐,现今姑姑寿辰,过来贺寿也在理。
但挺着肚子,不是出宫那么简单,马车一个时辰,颠簸了些。
静静等待时,恭敬的侍卫声忽然从旁传来。
“大人,各家夫人和小姐,都已到齐,寿礼呈毕的高门,已请至各处水榭,品糕赏景。”
“嗯。”
沉沉一声,和往常一般,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唯独那双黝黑的眸子,看向不远处。
鲜艳红色披风,即便侧影,他也一眼认出。
在他打量时,身影忽而一转,四目相对,唯空气流缓。
“是谢大人。”
姜老夫人低声道,继而朝远处微微点头,以示礼节。
秦云舒轻嗯一声,没有过多言语,谢运之却走了过来。
“姜老夫人。”
语气不同以往的恭敬,姜老夫人并非一品诰命,换做别的夫人,谢运之大可不必。
因他没必要向每个高门夫人问候,只因,她是秦云舒的外婆。又因,问候姜老夫人,才能近距离的站在她面前。
视线移转,静静的落在秦云舒身上,这一刻,他眸神敛沉。
“谢大人。”
女子声轻缓,礼貌非常。
说罢,秦云舒挽住姜老夫人,“外婆,管事出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点着远处,只见管事从正厅走来。
“我领你们进去。”
低沉的一声,谢运之手往前伸,恭敬相请。
厅内,谢兰坐在上首,遣退奴仆,只留近身嬷嬷在旁伺候。
下首上位坐着谢蔓儿,肚子已隆起,一旁宫婢正给她倒热水。
“姑姑,小叔叔也到了。”
谢蔓儿笑着出声,就要站起,却被宫婢阻住,“娘娘,您慢些。”
谢兰眉眼扬起,不一会起身,上前几步,“姜老夫人。”
说着,她忙向嬷嬷递去眼神,“快,倒杯热茶。”
姜老夫人被谢兰亲自扶着坐下,年岁上,谢兰比她小了不少。
“兰夫人,今日是你办寿,您扶我,我怎担得起?”
“怎么担不起?我乐意就是。”
谢兰微微笑着,眸神一转,看向秦云舒,上下打量,“你我初见,你那时还未嫁人。转眼,我该唤你一声侯夫人。”
论品阶,同为诰命,论家世,她夫君史官大人,秦云舒丈夫有爵位,她该行礼才是。
第854章 厉害吗?
于是,谢兰福身就要拜礼,纤细手臂伸出阻住。
“兰夫人,使不得。”
秦云舒柔和笑着,扭头看向厅门处的小八。
不一会,小八呈上两份寿礼。
“兰夫人,我外婆知您喜欢玲花,特备一盒玲花种子,来年开春即可种下。我呢,带了一副寿星绣图,望您喜欢。”
话音落下,秦云舒接过寿礼,依着次序呈过去。
“我自是喜欢。”
谢兰笑着,特意吩咐嬷嬷送到她屋中去。
之后,她又瞧着秦云舒,“去后堂水榭吧,午膳在那处,还请了戏班子架了高台。”
说罢,她看向姜老夫人,主动挽住手臂,扶其起身。
“您随我一同前往。”
能让寿宴主人这般对待的,仅此一家。
秦云舒望着被扶出去的外婆,就要跟上,却见旁侧上首坐了谢蔓儿。
于是,她福身行礼,“参见娘娘。”
谢蔓儿双手一撑椅子起身,宫婢吓了一跳连忙扶住。
“不碍事,别慌张。”
说罢,谢蔓儿上前,“侯夫人,上此一别,我们许久没见了,萧老夫人怎没来?”
自上此,她对萧老夫人印象特别好,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特别喜欢。
“天气越渐寒凉,起初不觉的,最近肩膀处酸疼不已,出门不方便。”
说着,秦云舒轻声一笑,视线落在谢蔓儿肚子上,“娘娘,您这肚子,好像比这个月份的,要大。”
她前世,在村中也瞧了不少妇人有孕,头胎这个月份,确实有点大。
“你真厉害,掌医也这么说,兴许不止一个。”
谢蔓儿感兴趣的,全是怀孕和孩子,谁触及到这个话题,她就有说不完的话。
此番,她直接挽住秦云舒,“走,我们一起去。”
宫婢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生怕有个好歹。
经过谢运之身旁,谢蔓儿顿步,“小叔叔,你什么时候过来?”
后堂水榭尽是贵门夫人和闺秀,离午膳有些时辰,戏班子先开戏,有杂技皮影戏等。
都是女子,未到开席前,小叔叔不会来。届时,寿宴开摆,才会过来,随谢家子嗣一桌。
谢蔓儿这么想着,却听沉朗的声音入耳,当即僵住。
“随你们一起。”
“小叔叔,你现在就过去了?看戏?”
谢蔓儿接连两问,印象中,他不喜欢看戏。
“并非,遵皇上旨意。”
说罢,他抬脚往前,不一会出了厅门。
皇上确有旨意,蔓儿如今怀有龙嗣,该注意些。
谢蔓儿马上懂了,疑问全部收起,按理说,皇上千叮万嘱,她该高兴。
但从太和殿出来,再一次看到那串银铃,心绪不似往常平静。
“娘娘,走吧?”
秦云舒轻声而出,然后反握她的手,领她一步步出厅。
怀有龙嗣,既然和她一起前往,她也要注意点。
否则,出了什么事,就是一桩大麻烦。
府邸不大,穿过旁侧大道,很快到了后堂,一到这,视野开阔许多,湖水穿绕期间。
她站在东边,南北西三面,俱是建在湖上的水榭亭台。
每处水榭相隔两丈,亭台也很大,每个亭台内摆大圆桌,周遭挂着布帘。
随风而过,顺着轻水,冷意非常,但里侧一点都不冷,因为每一间都摆着暖炉。
亭台布帘前,站着伺候的两名丫鬟,每位夫人和闺秀进去前,都递上盖腿的毯子。
糕点瓜果和热乎茶水,一应俱全,赏景观戏品味,另有一番盎然。
秦云舒环顾四周,不由从心赞叹,“真美,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布局。依山傍水,满眼绿景。”
十几年来,她参加不少宴会,无一例外每次都设在中庭,桌次从南向北延伸。
可现在,桌子单独而立,又有连通处,竟有那么多亭台。
谢运之听的出来,她确实很喜欢这,不禁转眸看着她。
白皙的脸庞,笑意连连,眸光闪烁晶亮不已,唇角微勾,笑的潇洒恣意。
见她高兴,他狭长黝沉的双眸,露出些许笑意。
“云舒,你肯定想不到,是小叔叔的意思。当年,修缮府邸,后堂园子重新布置划局,请了很多工匠,交了不少图纸。最终,是小叔叔提的意见,按照这样子做。”
提出构建想法,工匠按照吩咐做。
秦云舒微怔,出乎意料,她万万没想到,竟是谢运之布局。
依山傍水,需依地势而建,又要考虑湖水,怎样才能做到真正融合?
若非入朝为官,寄情山水,很可能成为大齐精等工匠。
“云舒,厉害吗?”
谢蔓儿随意问道,面上却一片自豪。
此刻,谢运之不禁凝神,即便没看秦云舒,他也在等她的回话。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沉静又认真的女子声响起。
“确实厉害,倘若谢大人不做首辅,在此方面,兴许极大造诣,留名青史,不可多得的良匠。”
字字不假,秦云舒的真心话。
谢蔓儿随意一问罢了,却听到这么大的夸赞,可见,真的欢喜。
“云舒,没想到你这么喜欢。”
谢蔓儿轻声回道,同时,也是谢运之心中所想。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他本以为,她最多撂下两字,厉害。
是夸赞,也很敷衍,但真正回答的,他听的出来,她的心里话。
若不是内阁首辅,留名青史的良匠。
谢运之暗自轻笑,从眸中一闪而过,片刻恢复常色。
就在这时,伺候谢兰的嬷嬷走来,行礼后道,“娘娘,侯夫人,兰夫人请您二人,与她一桌。”
说罢,手往前伸,正是处在南面,最大的亭台。
秦云舒扶着谢蔓儿步步往前,水榭宽大,但秦云舒尽量往边走,让谢蔓儿走在中间位置。
如此,两人进了南面亭台,掀开布帘,她看到兰夫人和外婆坐着。
仅有两人,并无旁人。
坐下不久,谢运之也掀帘步入。
戏班子已经开场,高台上,混着锣鼓,热闹非凡。
每处亭台中的夫人和闺秀都看到了,皇后和谢大人坐主桌很正常,但这么多高门,只请了秦云舒和姜老夫人。
大齐如今活着的一品诰命,只有六人,谢老夫人年岁高,留在谢府不外出。
其余四名,都来了,按照品阶,该被请入主桌才是。
但现在,只有秦云舒被请。
“别说了,定北侯如日中天,受皇上重用,更掌控兵营。兰夫人即便不问世事,谁轻谁重,也一目了然。”
言下之意,她们比不上人家,无论从权势还是身份。
第855章 得他青睐
听上去是劝说,可话音落下,听到这话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虽比不上侯府,但家世在齐京,也是排在前面的。
进献寿礼时,兰夫人笑着接下,这份客气,也就走个过场罢了。
而对定北侯夫人,却是实打实的恭迎。
若非谢兰是谢大人的姑姑,又受谢大人敬重,今日寿辰,都是谢大人准备。
否则,她们何苦精心备寿礼,起很早出京,迎着冷风过来。
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不还是相中谢家门庭?
“等宴席开场,我带你去主桌敬果酒,能看到谢大人,你好好表现。”
许多世家夫人,低声和未出阁的女儿说着。
来之前,很多闺秀就存了这种心思,若让她们自己去找谢大人,当然不敢,光他那身冷冽气场,她们就怕。
可现在,借着兰夫人寿辰,接近他,即便惹了他,他不敢冷面相对。
大家心中自有思量,全都希望好好把握来之不易的机会。
“裳儿。”
坐在西面小亭台的华夫人,执起一杯热茶,“你喝些。”
风被四面布帘挡住许多,又有暖炉,华裳遮面挡风的面纱早已取下,环顾四周看似赏景。
和华府坐在一桌的两个府邸,纷纷避让,这华大小姐的狠,她们听说了。
千万别去招惹,只是这张脸,听说毁了大半,现在却白皙如玉。
这传言,当真不可信。
华裳不渴,但依旧接过茶盏,放在唇边轻抿。
辰时还差两刻,她和母亲就到了,算最早的那批。
等她们寿礼呈完,一些夫人和闺秀才过来,到了亭台,她没急于进入,在四处稍微逛逛,听了不少闺秀的小心思。
各个想着攀谢府高枝,得谢大人青睐相看。
知道那些心思时,她暗自冷笑,若谢大人心中没人,也有一丁点机会。
但现在,人家心中早已欢喜的,而那人,求而不得。
都嫁人了,还心心念念。今日更见面,现在更在一桌。
思及此,华裳笑了,唇边漾起的些微笑意,令周遭闺秀心中一骇。
好端端的,笑什么笑?
这笑,看着真吓人!
几个闺秀不动声色,悄悄挪了椅子,离她远点。
这一切,尽入华夫人的眼,尽管心中不太痛快,但她女儿的性子,做母亲的,多少了解。
于是,她伸手扯了女儿一把,低声道,“你注意些。”
华裳收了思绪,眼神飘转,看着在座闺秀,片刻后再次移转,“母亲,戏开始了。”
话音落下,她看向前处。
这道帘子,白纱制成,外头挂个竹帘,能看到戏台。
戏曲传来,华夫人没有看,而是瞧着女儿的侧影。
如果女儿一直恬淡静雅,依这副容颜,求娶的世家子弟肯定很多。
但因性子,直至今日,从没媒人上门。
谢府邀帖入府,儿子和夫君都不允许裳儿随往,是她执意带来。
她希望,借着兰夫人的寿辰,带裳儿认识一些贵门夫人。
至于谢大人,她就不奢求了,官拜内阁首辅,能做他妻子的姑娘,必不一般。
闺秀中,也就秦家那位相配。然如今,已经嫁人,成了定北侯夫人。
所以,依门第而言,有资格做妻子的,怕是皇室适龄公主了。
戏台声声响亮,从唱曲到杂技,又到皮影戏,歌舞,类目繁多,花样百出。
诸多夫人渐渐转了心思,一个劲瞧着,有些出了亭台,披着袄子,手里捧着小暖壶瞧着高台。
渐渐的,到了用膳时分,丫鬟端着托盘,腾腾冒着热气,鱼贯而入。
人全部到齐,亭台坐满,随着响亮的礼炮,宴席正式开始。
主桌上,除了秦云舒和姜老夫人,尽是谢家子弟。
除了谢运之和谢蔓儿,秦云舒还看到了谢老爷,谢夫人,这两位并非谢运之的父母,也有谢家重要的叔伯,更有谢煜。
许久未见,调去偏县大半年,现在再次入京,重新领了官职,入工部任职。
虽做个小官,好歹是六部。
当今皇上,以能任用,不瞧门府高低。所以,谢煜能入工部,谢运之应该没帮忙。
视线一晃而过,她并未停留,谢煜却朝她略略一笑,随后起身。
“想来,以前和定北侯夫人略有交道。多时未见,敬您一杯。”
说罢,谢煜斟满酒,仰头喝尽。
谢兰不爱饮酒,她的寿辰,也不安排白酒,唯有果酒和米酒。
众人在前,若不喝,显得无礼。
秦云舒端起酒杯,以袖遮杯,一饮而尽,随即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拭嘴角。
“谢小公子,还未恭喜您,入职工部,望您前程似锦。”
谢煜笑着点头,而后坐下,不动声色的看了小叔叔一眼。
谢兰不问外事,但心里通透,一眼瞧出,曾侄儿和定北侯夫人,曾经有过节。
于是,她笑着轻轻拍桌,装作不满,“煜儿,你进来这么久,叫了声太姑姑,怎不敬酒?还有运之,你也是。难不成叔侄说好了,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一语落下,谢煜立刻起身,“太姑姑,您怎老了,才五十,如花年纪。”
此时,姜老夫人也笑了起来,“你若是老太婆,我又是什么?瞧你皮肤,不知平日用了什么,如此细腻。”
一言而语,话题就岔开了。
秦云舒静默不语,扭头间,见谢蔓儿朝她眨眼。
这一刻,她觉的,谢蔓儿在自家人面前,自在多了,皇后的威仪和架子,不用刻意摆出。
寿辰午膳,并非大宴,晚膳才是。
所以,菜品数量虽丰盛,但不是太多,最后上了桂花饼和酒酿。
午时正,夫人和闺秀迈出亭台,由丫鬟领着,去后院安排的厢房小憩。
并非齐京,而是周边县城,若晚膳后不急着回去,都在府中过夜。
大部分选择留宿,只有少数几个,家中没有待嫁的闺女,犯不着动心思,面上走个客套就行。
秦云舒例外,念在外婆年纪,不宜入夜奔波。
“云舒。”
出了亭台,谢蔓儿轻唤她一声。
秦云舒上前走来,“娘娘。”
“我知你喜花,姑姑这园子,有产于北地部族的花,恰巧此时盛开,比较稀奇,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