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我回来还要挑时辰?
“不必,明日他回来,我再做就是。”
热给他吃,岂不成了隔夜菜?
说罢,秦云舒端起菜盘,往旁侧桌上一放。
“就在这吃。”
许多农户天冷的时候就在灶屋吃,灶膛里的火烧着,还能取暖。
“夫人,奴婢来。”
柳意见她要盛饭,立即上前抢了勺子,三两下盛了一碗。
四个菜,三菜一汤,秦云舒做了一道,青菜炒肉片。
肉也是她切的,拿盐稍许腌制,又放在水里泡了下,之后才下锅。
先炖煮几番,过水出来放入油锅。
火候掌控不好,翻炒速度不够,浪费不少肉。
秦云舒夹了块肉片,几乎入唇的那刻,立即吐出。
眉头微皱,整张脸的略变,她就放了几勺盐还用水泡了,怎这么咸?
于是,她夹了青菜,不咸,但翻炒过度。
她吃了不少山珍海味,天南地北的厨子,佳肴不计其数。
如今尝了自个儿做的,如同嚼蜡。她的厨艺,和绣工一样,何其差劲!
“夫人,您尝尝别的。”
柳意一边说一边小鸡炖蘑菇推了过去。
“柳意,若我是平常人家,瑾言跟着我,岂不饿死?”
片刻后,秦云舒沉吟道,更将那盘青菜炒肉推远。
问题出在哪了?盐按照柳意说的放,也泡了,火候还可以,怎就不对了?
“夫人,不会饿死,若是寻常人,这些菜,你绝不在话下。何况,你不会,侯爷会呀!他怎么舍得饿死你?”
很有道理,可是……
“明日我再试试。”
柳意瞅了眼那盘菜,很想说,夫人,您还要试吗?今天炒了几盘,这是唯一没有烧焦的。
半炷香后,秦云舒吃完,接过柳意递来的帕子,擦拭嘴角然后出屋。
…………
一夜,萧瑾言都没回来,翌日清晨,秦云舒去老夫人院中敬茶,又随花妮缝制衣裳。
午时三刻,萧凌天回来了,满脸疲惫,衣袍也脏了。
看的出来,从昨日到现在,他都没有睡。
孙花妮心疼,立即叫他进屋休息,给他腿衣擦脸,出屋后稀饭做菜。
秦云舒听着灶屋哐当响,寻常夫妻就是这般。
夫君是妻子强有力的依靠,对方在的地方,就是家。
而妻子,也是夫君温暖的支撑。
谁也离不开谁,也习惯对方的存在。
瞧着孙花妮忙碌的样子,秦云舒唇角微扬,不多时转身出院门。
步步缓缓,她走到府中大道,朝远处府门看去。
“舒姐姐!”
响亮的女子声从大门前传来,熟悉至极。
秦云舒看去,当即笑起,随即快步走过去,“嫣然,今日不上课?”
“我告假了,舒姐姐,今天去秦府吗?”
秦嫣然念着秦府藏书阁很久了,特别是经由沈夫子说,心特别痒。
这不,忙了多日,她就告假,沈夫子知道她做什么,立即允了。
“我看,你不是找我的,奔着书去。”
秦云舒故意打趣道,却让秦嫣然急了。
“我当然找你,我还给你带了东西。”
说着,她扬手掂起手中黄纸包,鼓鼓囊囊的,不知放了什么。
“岳麓书院新来一个厨子,很会做糕点,我尝了,味道很不错。听姑父说,你素来爱吃,特别是桂花糕。”
的确,秦云舒从小就喜欢,特别是花糕,但必须不甜不腻,泛着清香,不仅馅料还是面粉,极其讲究。
“成,我收下!”
说罢,秦云舒接过,然后朝府门士兵吩咐,“备马车,去秦府。”
士兵领命,很快马车从府内后门而出,驶到前门。
因孙花妮在忙,萧凌天入睡,萧老夫人也在休息,秦云舒没去打扰,只吩咐管事,若她傍晚不回,便是不回了。
管事躬身应是,恭敬的目送她上马车。
车中,秦嫣然瞧着她,夫家和娘家住的近,回去住,两方都不说什么。
若是换做旁的,回娘家,要被婆婆说,也要被夫君念叨。
为何平常百姓,不喜生女要男娃,无非女儿嫁出去,得了笔彩礼,就和娘家无关了。
就像泼出去的水,有些一辈子都不回来。
能像舒姐姐这般,真好。
“嫣然,张迁今天没跟着你?”
秦云舒每次见到秦嫣然,准带个小尾巴,今天小尾巴没来,出乎意料。
念及他,秦嫣然微愣,也不知他怎了,自从香满楼那日回书院,几天不见他了。
书生吃饭的地方,盛饭菜的换了人。
“他忙。”
秦云舒轻笑,“一个两个都忙。”
萧凌天忙到今天,疲惫成那样,瑾言还没回,这下张迁也忙。
“沈夫子委以大任,采买用度全交给他。他还会算账,这下,还要管账房。”
秦云舒想起来,岳麓的账房先生,如今六十五了,已近古稀,该回乡休息。
而张迁,张员外的独子,张家历来做生意,算账怕是拿手绝活。
沈夫子捡到宝了,省的再去找账房先生。
“难怪忙,岳麓书生不少,采买就是大事,账目出入多且杂。”
一般的先生接不了这活,几乎每日都有开支用度,春秋两季入书院的书生,上交的银两也不少。
“他做事也认真,听说,他昨日忙到很晚。”
听说两字,极妙,秦云舒眸眼弯起,随意一句,“你现在都打听人家了。”
寥寥一句,秦嫣然面色立即不自然,“没有,我无意听到的。嘴长在别人脸上,我还能管住他们别说?”
急于解释,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
秦云舒没有回话,轻声一笑,此时,马车停下。
“大小姐,您怎回来了?”
守卫惊讶非常,神色和往常不同,秦云舒迅速捕捉到一丝慌张。
怎么了?她回秦家,很正常,前不久就来过。
为什么要惊慌?
“我不能回来?”
秦云舒反问,随意一句,守卫变了脸色。
“小的并非此意,以往您上午回。”
“奇怪,我回来还要挑时辰?”
守卫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多话,说多错多。
可是,大小姐回来了,怎么办!老爷下令,不能让大小姐知道!
现在突然回来,藏不住了。
“嫣然,走,父亲这会定在书房,我领你过去。”
说罢,秦云舒挽住秦嫣然的手进府。
入府门的那刻,她特意看向两旁守卫,他们面色更加不对,惊慌失措,更有害怕。
第827章 你曾经说的话
几乎一瞬,秦云舒就断定,有事瞒着她。
到底怎了,出了什么事?
心下起疑,但她面上没有丝毫表露,领着秦嫣然一路往书房走。
以前,她每次回来,管事都会相迎,现在两人都不在。
直到入了书房,她扬手轻叩屋门,一片寂静,推开的那刻,毫无人影。
“舒姐姐,姑父还在皇宫?”
秦嫣然从进府的那刻,就觉的不对劲,但具体是哪,她说不上来。
现在,那种感觉再度来袭。
“这个时辰,应该在书房,这会不在,兴许在皇宫。走吧,藏书阁在另一侧。”
说罢,秦云舒从书房走出,朝后处西侧走。
秦府藏书阁很大,比起秦家祖宅,书籍品类更多,除却父亲常看的宝贝书,更有其他涉猎极广的书。
从左往右,共十排三层书架,整齐有序。
书籍,字画,临帖,各家评实言论等,更有为数不多的药书和兵家史事。
推门的那刻,秦嫣然的双眸仿佛被定住,从一排排书架逡巡而过。
琳琅满目,压根瞧不过来,以至于不知焦点置于何处。
“嫣然,书架旁侧有标记,你按品类找,可能对联考有帮助。”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扬手点着标记处,然后走到另一侧,最东边有桌椅,拉开抽屉,里面尽是笔墨纸砚。
秦嫣然连连点头,挨个书架瞧了起来。
“你现在这,我出去一趟。”
守卫的反常,叫她不放心,她不能留在藏书阁。
“好。”
轻轻一字,秦嫣然扬手拿下一本蓝皮书。
秦云舒走出,直朝大道去,速度越来越快。
“大小姐。”
王管事从另一小道走出,及时叫住她。
“父亲可在府中?”
“不在,今日一早上朝,还没回来。”
王管事语态正常,神情如往常,瞧不出端倪。
秦云舒细细打量,没有说话,脚步一侧往庄姨娘院中去。
“大小姐,庄姨娘不在府中,外出采买了,您今天回来,看珍儿小姐吗?她这会醒着,二老爷在逗她玩。”
“她也不在。”
秦云舒低声呢喃,除了她成亲那几天,庄姨娘忙里忙外,其他时候都在院中。
“行,我去看珍儿。”
说罢,秦云舒身形一转,朝二院走。
王管事松了口气,还好,大小姐没有执意去庄姨娘院中。
只要定北侯今日寻到伏羲草,一切都好办。
此时,秦云舒已经走到岔路,左处经由小道通往庄姨娘院中,右处是二院。
拧眉思量,最终她朝左处走去,越往那处,眉心越突突的跳起。
这种感觉,鲜少有过。
看到院门的那刻,她的心跳跟着加快,渐渐的,她放慢步子,走进庭院的那刻。
“快,再去端盆热水!”
焦急的妇人声,竟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如绷紧的弦一直在拉伸。
紧接着,哐,屋门被打开,她看到院中丫鬟端着一盆水走出。
而那水,血水……!
秦云舒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她快步而上,不由分说径自进屋。
“大小姐!”
丫鬟愣了,只见身影偏转,稳住心绪时发现是大小姐。
怎回来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内屋,隔着一道屏风,秦云舒看到父亲站在旁侧,眉头深深皱起,几天不见,苍老许多。
而里头,不停传来庄姨娘极力克制的低咽。
“舒儿?”
秦正看到女儿时,心狠狠一沉,眉眼四周沟壑纵横。
“父亲,书佑出事了?”
虽是问句,话音笃定,也不等父亲回话,转过屏风。
床上静静躺着一人,即便没有看到正脸,仅凭身形,她也知道是弟弟。
一步一缓,她渐渐走近,最终停在床前,低头望着。
他闭着眼睛,微缓的呼吸轻浅不已,原先红润的脸苍白不已。
被单上尽是鲜血,很新鲜,刚吐过。
她努力平复心绪,她甚至想到萧瑾言一夜未归,是否为了书佑?
“大小姐。”
庄姨娘抬头,眼角尽是未干的泪。
“从悬崖跌落,若不是树枝撑了把,翁老也无力回天。寻到伏羲草,行五脏,再接骨,疗养时日,即可。”
论接骨顺筋,翁老很拿手,但五脏损坏,仅凭手法和他现在有的药材,根本不够。
伏羲草,秦云舒在药书中看到过,生长在悬崖峭壁,需潮湿阴暗,最好在靠河的悬崖或者山谷周遭。
十分难辨,乍一看和普通青草差不多,在于叶片纹路和叶杆红刺。
秦云舒看着弟弟,而后俯身,握住他的手。
书佑进兵营之后,她就没有拉过他的手,现在牵住,当真不稚嫩了,指间磨出一个个茧子,掌心也擦破皮。
现在追究如何跌落,不是时候。
“瑾言昨日就去寻了,他说,今天就能回来。”
今日子时前,必须用药,过了时辰,就算拿来伏羲草,也没用。
“书佑定平安。”
秦云舒静静握住,等丫鬟端了热水进来,她接过帕子,浸湿后替秦书佑擦拭嘴角边的血渍。
他说过,只要进入兵营,一定好好练习,将来和瑾言一眼,立卓越功勋。
现在,童子兵营还没出来,立功勋尚早,鸿志未实现,怎能有事?
说过的话,就要做到。
秦云舒擦拭的越发仔细,脑海中浮现前世和弟弟分别的最后一幕。
后有穷追不舍的追兵,月色下,他笑出一对虎牙,灿烂不已。
“我跑的快,他们追不到我,阿姐,你藏好。”
她根本来不及抓他的手,他就跑开了。
这一世,她紧紧抓住,他不能有事。
“父亲,瑾言离开前,还说了什么?”
“只说,他会找到,及时回来。”
萧瑾言说的话,秦云舒从不怀疑,既说及时送伏羲草回来,就说明他知道在哪里。
“翁老已经替书佑接骨,今夜,会比较难熬。”
秦正缓缓说道,站在床侧,低头瞧着。
这个儿子,他以前从未正视。小时候,他也没抱过,亏欠太多。
秦云舒轻嗯,再次浸湿帕子,在他额头擦拭。
只能擦拭脸部,不能动他,稍有活动,气血加快,对他不利。
“书佑,你曾经说的话,答应姐姐的事,你该记得。”
秦云舒轻缓出声,他进入兵营,有个条件。
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要以自身安全为主。
她很小气,家国面前,她以家为先。
什么皇朝更迭,战况如何,与她无关。
第828章 我有你求来的平安符
一声声唤道,回答她的只有微浅的呼吸。
印象中,弟弟从不调皮,乖巧懂事。现在安静的躺着,秦云舒心中不是滋味。
“庄姨娘,你去休息。”
秦云舒坐在床边,她看的出来,庄姨娘憔悴不已,从昨晚到现在,流了不少泪。
这里,有她就行,她会照应好书佑。
“大小姐,我……”
还没说完,庄姨娘就被秦正打断。
“你也累了,去旁屋休息。这边,我和舒儿照应,你放心。”
庄姨娘向来敬畏秦正,见他开口,她不再多说,低首应是。
离开前,她看向秦书佑,替他拢紧被子,抚了抚他额头,温度正常。
翁老说过,这几个时辰,千万不能高烧。否则,即便伏羲草来了,也难说。
“大小姐,我去旁屋。”
秦云舒点头,浸湿帕子,再次擦拭,稍微出点汗就要擦干,这样才能最大可能避免发烧。
与此同时,就算昏迷,也要喂水。
有时候昏迷,只要有活着的希望,人的本能促使无意识喝水。
温水备在茶壶里,热水一盆盆端来。
秦云舒片刻不离,时而抚秦书佑的额头,时而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傍晚时分夜幕即将降临,屋外响起轻盈的步子。
很快,秦嫣然进了来。
她在藏书阁许久,出来的那刻,她找舒姐姐,看到秦二叔,抓着几幅药,急急的往这边走。
她跟了过来,才知道,舒姐姐的弟弟出事。
那个弟弟,她见过,舒姐姐成亲那会,扶舒姐姐出府那位。
长得十分俊秀,眉眼间和舒姐姐几分相似,好像在兵营,和世家公子不一样,刚毅非常。
没想到,几月不见,竟躺在床上,苍白不已。
“姑父,舒姐姐。”
她慢慢走近,小声唤道。
秦正朝她点头,秦云舒没有回话。
“舒姐姐,你休息会,我来守着。”
秦书佑的年纪比秦嫣然小,在她眼里,也是弟弟。
“不用了。”
说罢,秦云舒看向窗外,天色已黑,这时候回书院,怕是不妥。
“你在云院住下,我派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舒姐姐,你不用管我,你去休息。”
秦嫣然一边说一边接过丫鬟递来的水盆,可是,秦云舒不走。
“就让她呆着吧。”
已经入夜,眼看离子时越来越近,翁老今早去集齐其他药材,很快就要过来。
一旦来了,就要伏羲草入药。子时前,要给书佑喂下去。
沙漏一点点流着,以前不觉得时间快,今日,秦云舒觉的很快,只盼着慢一些。
许久许久,外头忽然吹起一阵大风,窗口哐当响着。
“咳咳!”
秦书佑忽然呼吸急促,胸膛阵阵,双手紧握成拳,松开的那刻,一口鲜血而出。
猝不及防,惊的秦云舒心跳加剧,立即给他擦拭,轻轻唤他。
“阿姐?”
秦书佑嘴角仍有没被参干净的血渍,眼睛终于不再闭着,睁开一条缝。
出声的那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阿姐满目担心,以前的她,总是那么光鲜亮丽,如今因为他,憔悴几分。
“阿姐,我没事。”
他无力的扯起一笑,唇瓣干涸,稍稍一动都很痛。
秦云舒立即拿了浸水的帕子,轻轻的在他嘴边擦拭,“你别动。”
秦书佑依旧笑着,“我有阿姐求来的平安符,好着呢。”
明明虚弱,还装的若无其事,面上笑意不减。
“你别笑了,丑。”
一语落下,秦书佑收住笑意,抬头看向秦嫣然,“这是哪位姐姐?”
秦嫣然很想说自己是谁,瞧他的样子,现在不是时候。
“听你姐的话,不要说话。”
说着,秦嫣然接过秦云舒递来的帕子。
“父亲。”
秦书佑轻声唤道,看到父亲的肃容后,他又闭了嘴。
此次跌落悬崖,是他不小心导致,牵连家人跟着担心。
他知道自己伤的很重,他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姐了。谁曾想,睁眼就是她。
他笑着安慰,可他知道,他这次挺不了多久。
“侯爷,您总算回来了!”
门外,妇人激动的声音响起。
秦云舒听的出来,是庄姨娘,叫她休息,她根本没去,在门外一直等到现在。
瑾言回来了。
紧接着,老者浑厚的声音,“对,是伏羲草,你真的找到了。”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匆匆而去。
屋门随即打开,沉稳有力的步伐声响起,萧瑾言步步走来。
“父亲。”
眼神偏转,看到秦云舒的那刻,他微微怔住。
秦书佑想说话,但他很累,根本无法开口,黑暗来袭,他再一次晕睡。
若萧瑾言没回来,秦云舒见他如此,定心急,但她知道,伏羲草来了,书佑也没有发烧。
“劳烦你了。”
秦正满目担忧散去,扬手在萧瑾言肩上拍去。
这一拍,手上沾了许多灰尘,顺着烛光,他才发现,萧瑾言衣袍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已经干涸。
受伤了。
秦云舒也发现了,她立即拧了帕子,上前几步,不由分说握住他的手。
一片脏尘混着鲜血,掌心破了一大块,顺着袖口看去,手臂也是划痕。
这伤口,必是悬崖采摘伏羲草时,不慎落下。
“舒儿,我没事,皮外伤罢了。”
“别动。”
秦云舒握住他的手,小心擦拭,眉宇尽是认真。
萧瑾言任由她擦去,清理过后,她吩咐庭中候着的管事取来酒,以酒擦拭。
这点伤,对萧瑾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不处理,几天也能愈合。
致命的伤,他都挺过来了,这点,怕什么?
可他知道,他再也不是从前,独自一人,如果他不小心,她会担心,会牵挂。
“伏羲草取来,子时前可以服下,书佑没事。如何跌落悬崖受重伤,有待查证。”
童子兵营出事,无论谁被波及,萧瑾言都会去查。
虽是没有成年的小兵,但他明白,这些人是将来的储备兵,冒头的佼佼者更要好好培养,日后委以重任。
“嗯,等书佑稳定,再查。”
其中原因,自然要查,但不不急于一时。
酒水擦拭后,秦云舒扯下桌布,替萧瑾言包扎起来。
包的特别严实,宛若一只粽子。
第829章 请什么罪?
离子时还差一炷香,庄姨娘端了汤药过来,翁老走在后头。
看到一屋子人,他不禁笑起,“人不会有事,深夜站在这作甚?”
说罢,他接了汤碗,此药不是一口喝下。何况,秦书佑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一口喝尽。
秦云舒看着翁老拿出一根竹制的细小管子,置于书佑嘴中。
浓浓汤药顺着管子往下,旁边更放一个小沙漏,特别小,稍微漏一会就没了。
当沙子落空的那刻,停药,重置沙漏,漏完的那刻,再次倒药。
如此往复,光喝一碗药都过了子时。
没有人走,直到药全部倒入,起初很难入唇,到了后面,秦书佑眉头微动,虽不能说话,仿佛有意思张唇喝下。
药碗见底的那刻,陷入沉睡,但秦云舒明显听出,呼吸开始匀称。
“这小子命大,命里不该死。”
翁老放下药碗,扬手擦着额上汗,“多亏你女婿,当真寻了伏羲草来,齐京四周,我都不知道哪里有。我最近见到一次,还在江南。”
距离齐京很远,去那取,根本不可能。
“从红河回京路上,恰在一处山谷驻扎停留一晚,无意中发现一株十分奇特的草。”
“在哪里?只有一株?”
翁老急着追问,萧瑾言点头,“知发现一株,距京城十里地,穿过树林,旁边有个山谷,四周尽是悬崖。”
闻言,翁老知道在哪了,那处悬崖不高,但地势凹凸不平,爬上去更要经过一片荆棘丛。
这定北侯,当真入传言,穿过荆棘丛,爬上悬崖,再在陡壁上采下伏羲草,仅仅手掌和臂弯破了皮。
若是外人,可能浑身都被扎了荆棘刺。
绿植中,荆棘相当顽强,就算冬日,不再泛绿,周身的刺还是那么尖锐。
秦云舒静静听着,她大概猜到萧瑾言从哪条路采摘。
来去红河,按照山河志记载小路前行,那条路兴许通往捷径。
“派人在这守着,记住,不要发烧,到明日辰时,就稳定了。”
撂下一句,翁老往前走去,为了秦太傅儿子的事,可把他忙坏了,从昨天到现在,毫不停歇。
“时辰已晚,你留在府中,明日再走。”
秦正立即跟着出去,语中尽是感激。
“别,你以为我是老黄那家伙?我不喜欢蹭住,最近我研制一种药丸,关键时刻,我得回去,你派辆马车。”
翁老絮絮叨叨着,声音随着脚步渐渐消散。
屋中,秦云舒替秦书佑擦拭额头,又擦了嘴边留下的药渍。
“大小姐,您和侯爷去休息,这里我来。”
一语落下,秦嫣然立刻附和,“我给你打下手,总要有人帮衬。”
秦云舒怎么可能走,就要摇头,却被萧瑾言拉住。
“住在云院,明日一早看他,交给他母亲,你还不放心?”
秦云舒本想拒绝,低头的那刻,恰巧看到粽子般的手。
这一刻,她犹豫了。
书佑没有性命危险,为了救弟弟,他冒着危险更受伤了。
如果她在这,他也不会走,思及此,她点头道,“好,庄姨娘,嫣然,我明日过来。”
“放心,书佑不会有事。”
庄姨娘怕她担心,再次说道。
不多时,秦云舒跟着萧瑾言出去,用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挽住她。
“瑾言,你和翁老说实话了吗?”
萧瑾言并无惊愣,反倒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不是那条路,是山河志记载的捷径。”
如果不是翻看山河志,他不会这么快抵达红河,也不会回程路上意外发现伏羲草。
归根到底,秦书佑的命,多亏山河志。
接连两件事,让秦云舒清楚认识到,这本书的珍贵。
为什么四国暗中寻找百年,为什么每个帝王都想得到?
对这本书,她不知该如何评价,若非此书,伏羲草何处寻到?
“舒儿。”
轻唤声从头顶传来,秦云舒停步,抬头望着他,“怎么了?”
萧瑾言定定的看着她,月光下,眼神坚定不已,“无需担心,那本书,永远束之高阁。”
“嗯,我知道。夜深露重,进院吧。”
云院中,丫鬟已经备好水,两人洗漱后,入了内寝休息。
秦云舒入睡前,特地查看他的伤,确定只有手臂和手掌破皮,她才放心。
身子依偎他,靠在他的臂弯,听着他的呼吸,渐渐睡去。
翌日
秦云舒一早就起了,但萧瑾言比她起的更早。
“大小姐,侯爷和老爷上朝去了,庄姨娘天没亮传了话,少爷醒了。”
在云院值守的丫鬟端着水和早膳走入,伺候大小姐洗漱。
这是她的闺房,柜里有很多衣裳,她换了件干净上下套裙,洗漱后随意挽发,出门前披了件袄子。
当她到庄姨娘院中,恰逢辰时。
秦书佑已经能起身,靠在床柱边,前天刚接骨,现在还不能走动。
毕竟年轻,遭此大难也好得快,只需在躺十天。
“阿姐,你的平安符,真不错。”
秦书佑看到她,笑出声来,面色比昨日,稍微好了点。
秦云舒看到,他枕边放的香包,就是她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里面放着香灰。
“书佑,你的命,除了翁老,更是定北侯救的。”
庄姨娘肃了一张脸,她很少对儿子严肃,这是第一次。
秦书佑垂下眸子,低声道,“等我痊愈,我去请罪。”
他的错,外出历练熟悉地形时,不小心滑落。
这次,童子兵营开始划分,如果擅长勘察,就会去侦察营。
而他这次,肯定没有通过。侦察能力,对于士兵来说,十分重要。
每个人,就算是后勤兵,也要懂如何侦察地形。
“请什么罪?此事有待查证。”
秦云舒打断他,然后接了庄姨娘手中早膳,“张嘴。”
秦书佑一直听她的话,立即张嘴,乖乖吃了。
查证什么,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周围没有别人。
“你就在府里,好好养身子,至于什么时候去兵营,等你好了再说。”
秦云舒一边喂他一边说,不像昨天那么柔和,语气带了几分厉责。
现在正值分营考核,也会分派对应的校尉训导。
第830章 一害一个准
整个兵营,负责训练新兵的校尉不多,而众校尉中,高低分明,选择优等兵。
等他痊愈回到营地,早已分派完了,不知哪个校尉愿意收他。
如果没人愿意,就会调入后勤,可能一辈子就在那。
他现在出了事,所有人都知道,他犯了勘察地形的大忌,没有保证自己安全,更发生动静,被敌人第一时间发现。
“这点挫折就受不住了?”
秦云舒厉斥不减,手中勺子不停喂着,见他不回话,她更直接了。
“一切凭你能力,我不可能给你开后门。”
秦书佑终于抬头,“我没叫你开后门,兵营中,没有捷径。大不了去后勤,从新开始。”
只要表现的好,仍有可能派入前营。
坐在旁侧的庄姨娘一听,心中却是一喜,后勤好啊,前营兵马冲锋陷阵,后勤提供粮草衣物即可。
万一以后出点什么事,后勤兵的危险也是最小的。
她不指望儿子成龙成凤,只希望他平安喜乐,等她老了,他能在身边。
不过,她心里这样想,却是不敢说的。
“舒姐姐,你少说两句,书佑弟弟,一定得偿所愿。”
秦嫣然捧着一碗炖汤走了过来,“这是伏羲草,翁老交代,今日给他炖汤,加了人参在里面,全部喝完。”
不一会,秦云舒放下粥来,又要喂。
“阿姐,我自己来,我现在腿不能动,手可以。”
说罢,秦书佑接了去。
这时候,秦云舒抬头看向秦嫣然,“你怎么没走?今日也告假了?”
“没有,我总要留下照顾,过了午时我再走。”
她今日一早起来,就开始炖汤,翁老提点许多,药材放入的顺序也不一样,亲自做最放心。
“姐姐,辛苦你了。”
秦书佑不知道她是哪位姐姐,但和阿姐关系很好,他自然也亲近。
“别坐太久,十日内,你最好躺着。”
说罢,秦云舒走了出去,吩咐丫鬟端热水过来。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脚步以及男孩呜咽声。
“舅舅,真不是我,滑胶在我柜中找到,但我压根没买那东西。我和书佑关系很好,我怎么可能害他?”
循声看去,秦云舒看到了楚凛,当今圣上。
自他登基后,她就没见过他。今日,他竟揪住外甥的衣领,穿着一身常府亲自出宫。
“书佑姐姐!”
男孩见过秦云舒,一眼就认出来,眸里尽是求救的眼神。
“臣妇拜见皇上。”
楚凛拂手,拽住外甥的衣领依旧不放,“起身,朕此次来,请罪。”
“舅舅,不是我!”
仅凭几语,秦云舒怎么可能搞得清,他的外甥,她接触过,性子顽劣,人品却是不错。
“皇上,一言半语,我也不知。即便请罪,也要让我知道来龙去脉。”
说罢,她扬手朝院外指去,“皇上,请您移步正厅。弟弟在屋中休息,需要静养。”
话落,只听沉稳脚步渐近,她抬头就见萧瑾言走来。
“皇上,臣已调查清楚,无关他。”
“舅舅,您瞧,大将军都发话了,我被栽赃陷害了!”
刚嚎完,他就见舅舅眸中溢满森冷寒意,怎比之前更凶了?
不是他买的滑胶,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突然出现在他柜中。
无论他怎么解释,舅舅都不说话,沉着一张脸低头看着他。
他知道,舅舅现在不是皇子,是皇上。,
大齐的君王,受万民朝拜,伺候的宫婢太监,各个毕恭毕敬,朝臣在他面前,唯恐说错话。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但在他眼里,就是舅舅。
仍是那个他做错事,就会狠狠惩罚,一言不合脸色一沉,眸中冰冷非常的人。
同时,也是他最亲的人,是舅舅,将他从偏远的小山村带入齐京。
给他住的地方,更有吃喝,不用挨饿。
“为何不栽赃别人,唯独选中你?为何你就掉入陷阱,被人一害一个准?”
楚凛反问,眸中寒意更盛,揪住外甥衣领的手却是松了。
这一刻,秦云舒才明白,楚凛并非认为外甥害人,自个儿外甥什么性子,他最清楚。
他生气,是因为轻易遭旁人暗算,更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如果萧瑾言不彻查,那外甥怕是处以营规。
“舅舅,我白日在校练场,入夜才回营帐,很少翻看柜子,怎么想到有滑胶?”
男孩嘟囔着,不敢看楚凛的脸。
秦云舒屡次听到滑胶,那个东西,工匠常用,虽为胶,涂上却很滑。
难道那东西涂在书佑鞋底,致他勘察地形时脚步不稳,才栽了下去?
“皇上,已查出谁所为,十六的年岁。”
十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却在这个年纪,起了害人的心思。
好坏从不是年纪说了算,性子使然。
“此事,全凭秦府。”
楚凛冷声而道,继而看向秦云舒,话音缓和几分,“令弟怎样了?”
“回皇上,性命无忧,伤筋动骨难免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日才能回兵营,听说按照能力分营了,到时候,那些校尉,不知谁愿意要他?”
秦云舒嘴上说着不开后门,但这事,不怨书佑。
如果没有遭人暗算,凭他的能力,早已分派入新营。只望他通过这事,明白人心险恶,不是所有人都如亲人,对你真心好。
“令弟分派何营,依朕看,定北侯心里已有打算。”
即便还未成年,也是小舅子,出了这事,不如放在眼皮底下,手把手教。
当然,楚凛这么想,另有其因。
秦书佑身边素来有个师傅,燕国传奇武将,身手了得。因为秦书佑,他才进入齐国营地,不任职,只暗中提点。
如果萧瑾言收秦书佑直属麾下,那名武将,自然也在。
跟随楚凛多年,萧瑾言怎不明他的心思?
和楚凛所想不一样,将书佑放在自己跟前,最安全。
秦云舒一听就知道,萧瑾言要收书佑入营,不是校尉,直属大将军。
是不是太快了?有走后门的嫌疑。
“舅舅,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书佑?”
“你当然要进去,进去直接跪下。”
说罢,楚凛再次提起外甥的衣领,推开门,将他直接扔了去,继而迅速关上。
第831章 娶了好多舅母
随着吱嘎一声响,男孩身影被隔绝。
秦云舒想着,楚凛只有在外甥面前,才没有帝王架子,训斥严苛,关心挂念。
他从来都是淡漠疏离的,登基后,威严满满,帝王气十足。
只有在外甥面前,他才不一样,极少有的丝丝温情,给了在齐京唯一的亲人。
“皇上,请。”
萧瑾言侧步一旁,邀楚凛入秦府长院正厅。
君臣两人相谈,秦云舒没有跟去,在院内站了会,直到皇上外甥出来。
“书佑姐姐。”
男孩缓步至跟前,不似原先那般调皮,“对不起,书佑跌落,我也有责任。当时,我在他身旁不远,没有及时拉住他。”
发现秦书佑脚忽的一滑,发生的太突然,当他伸手去拉,入手全是空气。
之后探查,更在他柜中发现滑胶。如果不是定北侯深查,他很有可能成了替罪羔羊,给人背锅。
不仅害了书佑,更害了自己。
“不怪你,和书佑说上话了?”
秦云舒浅浅笑着,眸里柔和一片。
男孩怔怔的望着,如果他也有这么一个秦姐姐该多好,舅舅很好,但他太凶了。
做错事,少不了责骂,一向严苛,事事严谨。
“说了,我叫他别担心,等他入营,会有校尉收他,指不定是定北侯呢!”
说到这,男孩嘻嘻一笑,话音忽低,“刚才,舅舅那话,摆明要定北侯收了书佑。不过,事情未成,我没告诉他。”
秦云舒一笑,扬手在他额间点去,“你啊,性子和你舅舅很不一样。”
一个沉稳淡漠,一个活泼开朗。
“我当然和他不一样,他对任何事,都轻轻淡淡的,太没意思了。对我超级凶!之前,我想着,等我以后有了舅妈,让舅妈管制他,对我稍微柔和一点。”
男孩忽然长长叹气,眼里冒着的光,尤见可怜,“谁曾想,他娶了那么多舅妈。我不知道讨好哪个,好像每个舅妈都管不了他。”
在他眼里,既然娶了,就要对舅妈好,也能管舅舅,十分平常的事。
秦云舒轻轻一笑,扬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可能以后能出现那样的人,管住你舅舅。”
男孩眼神豁然亮了,声音也跟着高扬,“真的吗?”
却在这时,脚步声传来,继而停下。
男孩晶亮的眼神瞬间暗下,乖乖朝前走,“舅舅。”
秦云舒微愣,随即转身看向院门,只见楚凛和瑾言一前一后站着。
什么时候来的?她刚才说的话,全被听到了?
“咱们要走了吗,舅舅?”
“嗯,再不走,你这张嘴,怕是更加放肆。”
淡淡的一句,毫无训责,但话音很沉。
“我以后不说了,再也不放肆。”
男孩连连保证,最终被楚凛拉住,两手交握,大手扯着小手。
“朕派掌医住在秦府,令弟病情稳定,再召他回宫。萧老夫人冬日旧疾,朕已遣太医入侯府,为她调养。”
掌医,太医院医术最高,竟住在秦府,专替秦书佑诊治。
进入侯府的太医,之前隔三差五替皇后调养,令其酸痛缓解不少,在糅捏手法上,当属第一。
这两名太医先后派入,极大的恩典!从没哪个朝臣有这种待遇。
秦云舒福身行礼,恭敬道,“臣妇谢过皇上。”
“起身,令弟遭受次难,朕该做。”
说罢,楚凛瞧了萧瑾言一眼,见其躬身行礼,他才转身,拉着外甥出秦府。
两位大管事跟在后头,恭敬迎送皇上出府。
秦云舒明白,楚凛派太医过来,一来,书佑一事,他外甥牵扯在内,为请罪施恩罢了。
二则,他希望萧瑾言收秦书佑入麾下,弟弟还没成年,今后的路很长,能力如何暂且看不出来,全因哑叔。
“瑾言,你不送送?”
“不用,下手那人,十六岁,农家子弟,全因嫉妒罢了。”
秦云舒拧眉,年岁不大,就做出害人的事,以后还得了?
“按照营规处置吧。”
她也不动私刑,一切按律法惩治。
“当众仗责,公布于众。若能在三十兵棍中活下,送回乡中,记入卷宗,世代不能进兵营,也不能考取功名。”
兵棍不是一般的棍子,力道很重,成年男子,也不能保证活着。
十六岁,即便不死,也要残废。影响自己,更影响整个家族。
害人之心不可有,一旦有,就要承受代价。
秦云舒点头,拧着的眉头舒展,随即问道,“你要收书佑在你手下?他还是童子兵,需勤加训练,还是请个校尉好好教导。”
你一个大将军,每天上朝,巡视兵营,没太多时间。
而书佑,需要不停练习,专人片刻不离。
“怎么,嫌我教不好?”
萧瑾言语调微扬,眉眼跟着扬起,泛着戏谑,右手伸出,一把将她揽住。
“我何时说你教不好了?别断章取义。”
她还在说着,长指就已覆住她的唇,而后抚着她的脸庞。
“哑叔,比任何营中校尉都要好。收书佑入麾下,哑叔受封校尉,光明正大教导书佑。”
这才是皇上的用意,只有这样,哑叔才肯接受校尉一职。
“也好。”
说着,秦云舒又不放心,叮嘱一番,“你不要亲自教他,被别人看到,很不好,会说他走后门。”
兵营中没人知道秦书佑的身份,倘若知晓,大将军的小舅子,肯定炸锅!
而那个地方,十分严肃,上战场保家卫国,以死相博,全凭实力,不讲任何关系。
哪怕皇上的亲外甥,也要从底层做起,至于走到哪一步,看自己。
没人能帮忙,就像战场,敌人长戟指着你,只有你自己。
“舒儿,同样的话,你之前就问过。我依旧回答,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秦云舒抿唇,见他嘴边的笑,索性推开他,“当我没说。”
话落,她转身进入屋中。
当她进来时,秦书佑已经睡了,秦嫣然端着水盆正要出去。
“嫣然,我派马车送你回书院。你早课没上,下午的课,不能耽搁。”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接过水盆,另一只手推着她。
秦嫣然看了眼书佑,他情况已经稳定了,思虑片刻,她才点头,“我傍晚过来,庄姨娘一个人守着,难免累,我搭把手。”
第832章 称职的小尾巴
“岳麓距离秦府,有些距离,你晚上不方便。”
说着,秦云舒送她一路出府。
可是,到了府门前,却见一辆普通木制马车停在不远处,并非秦府马车。
车夫见到嫣然,上下打量一番,而后迅速下车,忙不迭来到近前。
“姑娘可叫秦嫣然?”
秦嫣然不明所以的望了眼马车,点头道,“是。”
车夫立即笑起,“是就对了,可算等到你了。有人雇了小的,在府外等着,说了番您的面容,送您去岳麓。”
听到这,秦嫣然知道谁雇的,准是张迁。
除了他,没有别人。
秦云舒也明白过来,弯眉轻笑,“我说呢,小尾巴自个儿不跟来,也会想其他办法。再忙,也要做称职的小尾巴。”
这番一说,秦嫣然很不自然,眼神都开始飘忽。
“他才不是小尾巴。”
说罢,秦嫣然几步上前,迅速上了马车。
离开前,她挑起帘子,朝秦云舒挥手拜别。
秦云舒瞧着渐渐驶远的马车,轻笑着摇头,然后转身往庄姨娘院中走。
快步入小道时,管事才回禀,老爷半刻前回了,和侯爷在书房。
秦云舒点头,想着父亲兴许要和瑾言单独聊,就没打扰。
走到分岔口,她见花姨娘抱着小珍儿从庄姨娘庭院方向走来。
见到她,就要福身行礼,但抱着孩子,难免不方面。
秦云舒摆手打断,自然的接了秦珍。
小家伙六个月大了,胖乎乎的小脑袋,皮肤甚是白皙,红润不已,晶亮的大眼睛就像两颗大葡萄。
“乖乖珍儿,咱们要懂事。”
秦云舒低声轻语,凑近秦珍的小脑袋,不停的亲着。
婴孩的皮肤就是好,粉润不已,弹性十足,这才是水做的。
秦珍不停的笑着,嘴巴咧起眸间尽是笑意,两只小胖手抬起,要抓秦云舒的头发。
“大小姐,我来抱,她最喜欢揪人头发,别把您头发搞乱了。”
说着,花姨娘伸手接了秦珍去。
秦书佑在秦府静养,庄姨娘每日照顾,秦珍就要全权交给花姨娘了。
“大小姐,珍儿几天没见庄姨娘了。我刚才抱去,她见到庄姨娘,笑的眼睛眯起,成了一条缝。少爷也见了她,直说她可爱。”
花姨娘不停的说着,面上尽是笑意。
“待书佑可以行走,会去看秦珍。”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逗秦珍,在道上玩了好一会,直到风起,她才往前走去。
翁老的汤药很好,伏羲草炖煮喝两天,就连药渣也不放过,炖汤喝了。
秦书佑到底年轻,恢复很快,一天比一天好,说是十天才能下地,第六天他就能了。
但秦云舒不许他这么快,必须按照翁老说得来,何况,掌医也发话,要躺着。
这不,秦书佑只好耐着性子,硬生生躺了十天。
第十一天,他才下地,只能在屋内走。
连续大半个月,掌医一直在秦府,专门问诊秦书佑。
直到确定他已完好,无需医者,他才回宫述职。
几乎二十天,秦云舒一直住在云院,萧瑾言自然也在,兵营和秦府两头跑。
“阿姐,我下个月就回兵营。”
秦书佑身子一天天好,心里就开始担心,他这么久没训练。
此次进去,如果有校尉愿意收他,就是天大的幸运。再次练习,等于从新开始。
何况,他几十天没见哑叔了,怪想念的。
“你什么时候回营地,你姐夫说了算。”
秦云舒淡淡说着,手里的小刀不停削梨。
秦书佑一愣,见四处无人,朗声回道,“阿姐,你这话说的,姐夫听你的,你说了算。”
在兵营,他们这些小兵,要见大将军一面,很不容易。
自他进入营地,就姐夫的次数,好像就两次。
可他在秦府,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原因只有一个,阿姐在。
姐夫每天从营地巡视回来,就来秦府,而一到府内,就到他屋里。
所以,这段日子的相处,姐夫什么性子,他也稍微摸清了。
全听阿姐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和我耍嘴皮子?”
秦云舒语调微扬,反问道,紧接着将削好的梨一瓣瓣切开,依次放在盘子里。
“你难道不知,我主内,他主外,营地一事,我不过问。”
话落,她拿起盘子,递给书佑,旁侧摆着小竹签,“在家过几天好日子,回了那,继续吃苦,可没人削梨给你吃。”
秦书佑一听这话,心里一暖,这是阿姐给她削的梨。
于是,他立即伸手接了去,竹签戳起一块,连吃好多。
过了一会,小半盘下去,他才试探的问道,“既然姐夫决定,他有没有和你说,何时叫我回营?我想哑叔了。他教我的拳法,我还没练好。”
他的小心思,秦云舒怎可能不知?
“他那么忙,洗漱后倒头就睡,从未说过,你就乖乖呆着。”
当真滴水不漏,秦书佑深感挫败,对着剩下的梨发呆。
吱嘎,就在这时,屋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秦书佑太熟悉了,每日这个时辰,必响起!姐夫的时间观念,很强!
他立即抬头,眼珠极快一转,端起小盘梨,几步上前,面上尽是讨好。
“姐夫,这是阿姐给你削的梨。”
从数量,萧瑾言就能看出,这不是舒儿专门给他削的。
可他没戳破,径自接了去,“正好渴了。”
秦书佑见这招有效,再次跟上,笑意不散,“姐夫,我好的差不多了,下月初可否回……”
他还没说完,就见萧瑾言忽然停步,低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尽是打量。
随即,沉冷的两字,毫不犹豫,铿锵有力,“不行。”
秦书佑心一阵咯噔,他还没说完就被拒绝了,如此彻底。
“罢了,我去做后勤兵吧,没有校尉,也有哑叔,他身手不错。”
萧瑾言没有回话,缓缓吃着梨,时不时瞧着秦书佑。
哑叔比所有校尉都要厉害,若愿意,燕王会请去兵营,莫说封赏大将军,左将军跑不了。
能被哑叔亲自教导,是福气。
“姐夫,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问罢,秦书佑却发现,姐夫没有看他,直接看向阿姐。
第833章 人比人啊
他就说,阿姐说了算,她还和他打马虎眼,什么主内主外的。
秦书佑视线一转,看向秦云舒,眼睛都瞪大了。
过了好一会,秦云舒才看向两人,“你们看我做什么?”
紧接着,沉冷的男子声传入秦书佑耳中。
“看情况。”
三字落下,萧瑾言继续吃梨。
秦书佑眼皮一跳,很深奥的三个字,还能看什么情况,当然是阿姐。
如果阿姐不点头,别说兵营,他连秦府都出不去。
忽的,他想起阿姐成亲那日,姐夫念的夫纲,字字句句盘旋在耳。
非但做到,更贯彻的非常纯粹!
“舒儿,今日住云院?”
“不了,我们回去。”
将近二十天没回侯府,出来这么久,是该回了。
“嗯,这个时辰,花妮做晚膳了。”
说罢,萧瑾言吃下最后一瓣梨,扬手拉住秦云舒。
“书佑,听你母亲的话,好好养身子。掌医说了,命侥幸捡回,你年轻恢复快,但必须彻底调养好,万一落下病根,日后有罪受。”
秦云舒叮嘱几番,见书佑点头,她才跟着萧瑾言离开。
侯府马车停在府门前,秦云舒去了书房拜别父亲,才出府。
到定北侯府时,风渐大,夜幕也已降临。
萧凌天刚从匠铺回来,灶屋洗手后,端菜到正厅。
他刚要坐下吃,就见大哥大嫂走来。
孙花妮立刻起身,忙不迭跑到灶屋,盛了两碗饭。
“舒儿,你弟弟怎样了?”
萧老夫人轻声问道,然后夹了块肉过去,这段日子,她看得出来,舒儿辛苦了,瘦了。
“他好了,只要调养一番就行。”
萧凌天一直在忙,才知此事,原来嫂子回去,忙着照顾弟弟。
“明日,我去京郊农户家,买几只老母鸡送过去。”
萧凌天爽朗出声,看向大哥的碗,随手夹了肉,“大哥,花妮做的新菜,肉煮熟后卷一层面粉,放点辣椒随油炸。”
这道菜,不是齐京菜,秦云舒记得,是北地的,叫什么炸酥肉。
雨花村处于齐京以南,倒开始做北地菜了。
“尝尝,这菜不错,我第一次吃,也不知花妮从哪学来的。”
萧老夫人一声夸赞,孙花妮不好意思了。
“偶然听别人说起,我尝试做下,一次就成功了。”
秦云舒听过这菜,但她不喜辣,之前宫宴,她偶然吃过几次,即便出自大厨,仍不对胃口。
可现在,既然是花妮做的,瞧着通体金黄,十分好看。
于是,她夹了块尝起来,止不住赞扬,“确实不错。”
同时,她暗自感叹,人比人啊,在这方面,兴许讲究天赋吧?
花妮就是会做,听别人一说,尝试下就成功了。而她炒个青菜肉片,都能成那副样子,根本没法吃。
“不错,假以时日,可以开酒馆了,说不准将香满楼都比下去。”
萧瑾言堪堪一笑,极大夸赞,令孙花妮更不好意思。
然她心里却是高兴的,做个新菜,全家人都喜欢,最后都吃光,她能不欢喜?
她做菜,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给家人吃,他们吃的越欢,她越开心。
秦云舒轻笑,随即附和起来,“凌天好福气,这辈子都有口福。”
而萧瑾言,如果真要她做,要么将就,要么饿死。
萧凌天一听,爽朗一笑,瞄着大哥,“嫂子,你也有口福,我大哥自小就会做菜。”
那时候,母亲下地耕作,回来煮饭到他们吃,很晚了。
当大哥长到灶头那么高时,垫个小板凳开始炒菜煮饭。
秦云舒毫不怀疑,她吃过好几次,确实好手艺。
不稍多时,炸肉酥就快见底了,萧凌天吃的最多。
孙花妮心生欢喜,既然喜欢吃北地菜,她再学几招。
这些,都是一个北地妇人教她的。
一炷香后,饭饱喝足,秦云舒帮孙花妮收拾碗筷,萧瑾言兄弟俩搬桌子,打扫厅堂和庭院。
全部处理好后,兄弟两人在前走着,妯娌挽手在后走。
秦云舒听到瑾言问弟弟,近日木工活做的怎样,和几家铺子合作,木头又是从哪运的。
问了很多,十分仔细,就连店铺名字也都问了。
萧瑾言事物很多,没有太多时间和萧凌天单独聊,但不表示,他不关心。
从他从哪买木头,做成品运到店铺,多少价,一一细问。
谈及此事,萧凌天认真严肃,不见往日嬉笑。
孙花妮瞧着夫君的背影,皎洁月色照下,高大宽阔。
“嫂子,凌天入京后,和以前不一样了。撇开忙碌,我好像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具体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很久没出现过。
秦云舒唇角微扬,眸眼溢出笑来,轻语道,“兴许是朝气。”
做自己欢喜的事物,冲劲十足,仿似春日绿植,处处蓬勃生机。
“对,就是这个意思!”
孙花妮双目一亮,如火奋斗,苒苒而起。
以前在雨花村,耕作务农,做木工活只为家中用,偶尔卖一些,为了讨生活罢了。
她家到底是农户,没有太多底气做生意,万一亏了,全家跟着饿肚子。
但现在,生活有保障,凌天可以不顾一切,做他喜欢的。
从买木头,到跑匠铺,做成品到谈价,都是他一人。
“现下你一人能应付,日后摊子铺大了,我拨派几个人给你。他们的月银,由你付。”
到分岔口时,萧瑾言停下,低声而语。
萧凌天思虑片刻,最终点头,“好。”
孙花妮快步而上,挽住他的手,“你最近累了,走,我给你敲打几下。”
话落,两人相牵而去。
“舒儿。”
轻唤声响起,秦云舒抬头看去,“怎么了?”
难道听到花妮给凌天按糅,他也要?想到他为了书佑,来回奔波,要不就给他捏几下。
心思已定,她就要开口时,却听
“等进屋,我给你捶几下,试试我的手法如何。”
说着,萧瑾言挽住她,领她往主院去。
秦云舒微怔,忙的不是他吗?不该她给他敲打么?
“瑾言,你兵营秦府两处奔波,还要上朝议事,我不需要……”
“不,需要。”
第834章 气场超强
秦云舒越发怔住,她好的很,没有哪里酸,根本不需要啊!
然而,萧瑾言话音笃定,偏要叫她试试手法。
当两人洗漱过后,秦云舒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话里有话,藏的格外深,脸皮厚比城墙!
…………
接连几十日,时而阴雨连绵,时而暖阳高照。
秦书佑状态越发好,掌医问诊后,也撂下话来,可以回兵营做些小的训练,但耗力的暂时不行。
听到这句话,他不顾母亲阻拦,一人去了侯府,费了不少嘴皮子,才叫阿姐答应。
而这一日,正值初十,昨日下了一夜雨,今早起来,处处透着冷意。
秦云舒亲自替书佑穿上袄子,又给他披上披风,一路将他送出府。
若不顾规矩,仅凭私心,她想送弟弟去兵营。
但去了那里,都是男子汉,不是家人疼宠的宝贝,哪怕身份再高架子再大,到了那什么都不是。
“阿姐,我又不是不回来。还有哑叔呢,他身手不错,还会烤红薯和山鸡,总是私下给我开小灶。”
那些东西,当然从庄稼地里偷挖的,山鸡是打来的。
“照顾好自己,无论是谁,都要留个心眼。不要傻傻的,这次是你命大。”
秦云舒再次叮嘱,更扬手替他整着衣袍。
“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懂。”
说罢,秦书佑看向庄姨娘,“母亲,我走了。”
庄姨娘舍不得,硬生生忍住泪意,连连点头,“去吧,照你阿姐说的错。”
秦书佑点头,转身上马车时,飞快低头凑到秦云舒耳边,低声道。
“阿姐,不要对姐夫太凶。他说话前,都要看你,琢磨你的心思再说话。”
话落,他怕被打,忙不迭跑步上前,飞速上了马车。
留秦云舒怔在原地,秀眉拧起,她何时凶了?
接连好几日,他每次回府都不放过她,说得好听,给她捶打,松缓筋骨。
如果真看她脸色,他肯定收手。
结果呢?
“阿姐,我走了!”
响亮的男子声传来,书佑的嗓音已经变了,褪去男孩稚气,就连皇上的外甥,还没完全褪音色。
但是书佑,已经成了少年音。
秦云舒不想回他,看了他一眼就转了视线。
“大小姐,书佑和你说了什么?瞧他那样,是什么好事吗?”
庄姨娘好奇,看儿子那样子,也不知什么话。
说她凶,好事?
秦云舒偏偏还要笑着,“保证听我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就这个?那他为何那等神情?这孩子,调皮了。”
庄姨娘摇头,随即轻笑。
而此时,马车远去一路飞驰,从城东门离京。
先回童子兵营,探听自己归于哪个营地,再赶路过去。
环绕京郊,共有九个营地,除了规模最大的营地,他们这些小兵不能去,其他八个营,都能选择。
前提是,被处于不同营的校尉选上。
而那个最大的营,他们这些进来不久的小兵,只要立志从武,无一例外心向往之。
天下兵马大将军执掌众营,左右将军,都尉,参令军师,有点名气的,都在那。
只有精兵,才能进入这个营。大将军每次巡视,多半时间都在那。
秦书佑细细想着,心中更默念,就算自己去了后勤,也会想方设法出来。
马车渐渐行驶,距离营地还有几十丈,小厮勒马。
“少爷,大小姐吩咐,送您到这,您自个儿走过去。”
秦书佑挑起帘子,拎着包袱很快下来,营地就在不远处,远远的能看到。
他看了眼披风,这件披风质地不错,一瞧就不是寻常人家有的。
思索片刻,他褪了下来,然后收进包袱才往前走。
两名小兵左右守着营地,看到秦书佑走来,面上尽是微笑,更恭敬相迎。
“佑小子,你总算来了。”
在这里,比他年长的人都叫他佑小子。
秦书佑微笑以对,“是啊,休息两个多月,该回了。”
说罢,他看向营帐,往常这时候,校练场全是整齐一致的步阵,现在一片空旷。
“所有人都分派走了吧?”
虽是问句,话音笃定,除了留在这里的后勤兵,只有他了。
时间相隔太久,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即便做好准备,到来的那刻,他仍失落。
“佑小子,祸福相依,你遭了大难,必有后福啊!现在所有人都羡慕你,你进了骠骑营!”
骠骑营,就是规模最大的营地,但凡进入都是精兵。
乍一听,秦书佑愣住了,怎么可能!
通过重重选拔,至少历练三年,才有进去的资格,他算什么?
难道阿姐给他开后门了?信誓旦旦说,绝不给他走后门。
实话,这个后门他不愿意走,他的能力还没到进骠骑营的地步。
“瞧瞧,幸福的傻了吧?骠骑营左都尉亲自过来,点名要了你。”
“当时大家一听,眼里的光啊,那叫一个嫉妒!你撞大运了!有幸见到大将军,劳烦回来和我们说一声,长得如何?气场是不是超强?”
他们值守此处,因为能力不到位,从没上过战场。
所以,大将军的英容,从没见过,只有听来的只言片语。
秦书佑这才缓神,几乎没有多想,“他长得很好看,英气十足,举手投足威严满满。”
两名小兵面面相觑,啧啧,“佑小子,你还没去呢,就和我们说起来,故意让我们泛酸?”
秦书佑瞧着他们,还真不是,他休养的这段日子,真的每一天都见到大将军。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灰色粗布衣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
秦书佑看到来人,十分激动,直奔过去,“哑叔。”
两个多月没见,以前日日教他身手的人,他十分思念。
哑叔看着他,扬手在他肩上轻拍,而后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比划。
没事就好。
“哑叔,我很好,身子和以前一样棒。我要去骠骑营了,真的吗,为什么选中我?”
哑叔看的出来,秦书佑眼里满是喜悦。
但其中缘由,哑叔不说,定北侯没有开后门,也不是挑中秦书佑。
而是……
第835章 隐藏的高手
哑叔无声的笑了,在他掌心笔划,认我做师傅么?
秦书佑微愣,随即道,“你早就是我师傅了。”
但哑叔不是兵营人,只能入夜私下教导。
听他这么说,哑叔点头,再次笔划,今后,我就是你正式的师傅。
六日前,定北侯找他,说明此事,叫他考虑两天,因为秦书佑两天后回营。
如果不同意进兵营做校尉,即便之前表现突出,两个多月没有训练,很难通过考核,会被派入后勤。
一旦进了后勤,想要出来,十分难。
大齐不同往日,以前不受重视,被百姓都看低的兵营,现在与日崛起。
就从近年报名入伍的数量,堪堪翻了三倍,而书生进入书院的人数,降了一倍。
兵营储备很多,不缺人手,不乏能人。
哑叔活了半辈子,才挑了这么个徒弟,他看中的不仅仅是秦书佑的品性,更有毅力和未来的不可限量。
这根苗子,他不想放弃,斟酌再三,他点头应下。
很快,左都尉进童子兵营,下达定北侯命令。
“哑叔,什么叫正式的师傅?你也进兵营了?”
秦书佑满脑子疑惑,眼里却闪着亮光。
不一会,粗犷手指在他掌心写着,嗯,任校尉一职,头衔而已,我手下的兵,就你一个。
秦书佑当即震住,身子随即僵住。
哑叔的意思,做校尉了,收的正是他!他和哑叔一起,进骠骑营!
他知道哑叔身手不错,但没人一进来就做校尉,都从新兵做起。
他想不明白,眉头跟着皱起,肩膀却被一拍,只见哑叔朝前一点。
马车停在营口,车厢边沿写着骠骑两字,特派马车过来迎接!
此刻,秦书佑忽然明白,这等待遇不可能为他准备。
阿姐说过,不给他开门,她说的话,不会有假。
何况,就算开了后门,这么高调,引人非议,不像姐夫的做法。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为哑叔准备。
所以,哑叔是个隐藏的高手。
“佑小子,去了骠骑营,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们!”
值守营口的两名兵士纷纷说着,马车即将走时,他们不停拉着秦书佑。
“大将军的英容,一定要和我们说,是不是特别气派,身手强到什么样子?”
“听说百步穿杨,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你若有幸见了,回来和我们说啊!”
两人喋喋不休,秦书佑十分惭愧,他不是依能力进的骠骑营。
“知道,若我见到,就和你们说。”
一番保证,秦书佑的手才自由,转身上了马车,直往骠骑营去。
童子兵营距城西门六里,是最近的营地,骠骑占地面积大,八处营门,距离京郊二十里。
并非大将军坐骑千里疾风,他们坐的那辆,行了好一会才到。
大营门朝东,共十八名守卫共同值守。
秦书佑挑起帘子瞧去,各个身穿铠甲,腰挂佩剑,高大挺拔面宇严肃。
这才是真正的兵,浑身上下凝敛不已。
马车一晃而过,最终在西北角最小的营门停下。
此处营门是后勤出入的地方,仅两人值守。
“下来吧,进去后有人指引你们。”
赶车士兵语态肃穆,面如刀板沉沉而下,并非不恭敬,而是出于骠骑营,食不言寝不语,习惯了。
秦书佑点头,他喜笑,时常微笑示人,此刻跟着严肃起来。
两人相继而下,秦书佑接过哑叔手中抱,一人拎着两个朝里走。
后勤营帐近处粮草,共五个大帐篷,正在忙着做午膳。
士兵数量不少,供给吃饭,很大一笔开支。
秦书佑没看到指引的人,见他们兀自忙着,手中动作不停,没有因为两人到来,面露诧异,更无议论。
这就是严明的军纪,骠骑营是所有营地最严格的。
秦书佑不敢打扰,朝人少的地方走。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阵兵吼声,响彻天际,整齐划一。
紧接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踢腿摆收,每个动作都很标准整齐。
秦书佑望去,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他知道,那是校练场。
“可是哑叔?”
忽然,一道恭敬满满的男子声传来。
秦书佑停步,看向来人,是一位年轻男子,约莫三十上下,面上难得一见的扬起微笑。
哑叔点头,朝来人拱手以礼。
此人正是左都尉,直属定北侯,算不上左右股肱,但绝对是个人才。
“将军昨日出营前就吩咐,令我在此等候,营帐已安排好,随我来。”
左都尉不敢怠慢,虽是童子兵营调上来的,但他不敢轻看。
那名男孩,他不知身份,将军不怎么关注,但哑叔,将军嘱咐几番。
想必是个高手,将军特意请来。
分派的营帐位于北边,算不上多好的营帐,但绝不差。
里头摆着两张床,中间隔了一道帘子,各有衣柜座椅,还有洗漱的架子,东西一应俱全。
就连冬日被褥枕头,干净的两套整齐叠放。
“你们住这,训练的地方就在不远处,因情况特殊,骠骑营从没收过童子兵。”
说到这,左都尉看向秦书佑,停顿片刻,随即扬手朝北侧指去。
“那里有小片空地,很少有人经过,没人打扰。”
秦书佑听的出来,他进不来大校场,给他分的地方,不是校场,一块空地而已。
但是,他总有一天,能进入大校场,做真正的兵。
“兵营三个时刻用膳,卯时正,午时正,戌时正。持续两炷香,过时不候。”
如果迟到错过,就要饿肚子,那么多兵分队吃饭,如果吃太慢,也不能再吃。
在这里,讲究效率和速度。
秦书佑点头,郑重道,“明白。”
“其他若有需要,向后勤报备,只要不过分,都会同意。骠骑营全年无假,若要回乡,提前一月上报。”
精兵营,所有一切都很严格。
秦书佑继续点头,谨记在心。
左都尉交代几句,之后拜别往帐帘走。
即将掀帘的那刻,帘子突然往上扬,不一会,他见到了大将军。
当即,他心猛的一跳,随即躬身行礼,“参见将军。”
萧瑾言摆手,沉声道,“出去。”
左都尉忙不迭应道,“是。”
第836章 即便丢脸,也不是我的
待人走后,萧瑾言迈步走来,看向哑叔,面露恭敬。
“住的习惯?”
哑叔向来四海漂泊,无牵无挂不受拘束,燕王屡次招揽,都没成功。
如今进了齐营,成了校尉,多少要受拘束。
哑叔点头,瞧了眼四周,继而竖起大拇指。
言下之意,对这里很满意,已相当不错。
“书佑,身子大好了?掌医怎么说,接下来要注意什么?”
萧瑾言清楚,秦书佑进了骠骑营,哪怕最不起眼的兵,撇开其他,身体状况他要关注。
若是有个好歹,舒儿准拿他试问。
“已经痊愈,白天内不宜再受伤,其他没什么。”
听罢,萧瑾言才放心,再次交代,“先在北侧空地训练,春年后考核,若能力突出,选拔入校场。”
依书佑的年龄,三年才能进行考核,明年就能参选,已是极大放水。
但在萧瑾言看来,并非仁慈,而因哑叔。
此人箭术马术非凡,尤其侦察地形,对敌军阵营的把握,都很拿手。
他要知道,春年后,能将书佑教成什么样子。
倘若是块料子,少年出英雄,并非不可能。
“就是我刚才进来,经过的大校场?”
秦书佑眸子刷的一亮,如一团火苗窜上。
萧瑾言摇头,“不是,骠骑营多出校场,你要进入最大的,尚需时间。”
因为那处,仅有一千兵,精兵中的良将。几万兵士中,脱颖而出,全部身带功勋。
哑叔闻言一笑,而后拉住书佑的手,笔划起来。
还没会走,就想飞?不可一蹴而就。
秦书佑没进过骠骑营,不知里头深浅,听到这他才明白。
校场有很多,兵也分等级。
总之,他的路很长,就像阿姐说的,没有捷径可走,全凭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出来。
“大将军,我不会给您丢脸。”
秦书佑郑重而道,脸上尽是认真。
萧瑾言很实诚,径自道,“旁人不知你身份,即便丢脸,也不是我的,我只要你平安康健即可。”
因为秦书佑走到哪一步,是他自己决定,但他的身子,若有万一,舒儿会担心。
他哪能让舒儿忧虑,眉头皱一下都不行。
秦书佑一听这话,就明其深意。
“你们收拾下,午时用膳,下午开始训练。”
说罢,萧瑾言看向哑叔,见其点头,他才转身离开。
走到不远处,左都尉笔挺而立正在等着。
看到将军过来,他立即躬身行礼,见四处无人,低声问道。
“将军,那位哑叔,可是传言中的燕国高人?”
他偶有听说,燕王招揽一位能人,多年未果,那个人也是哑巴。
现在将军礼遇至此,恰巧也是哑巴。
“是高人,但不是燕国那位。”
萧瑾言不再多言,说罢迈步离开。
哑叔是燕国人一事,不宜传开,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若燕王知晓,必定动怒,近几年,燕王手段越发狠,吞并四周不少部族,版图日日壮大。
如果不是燕国实力有限,供给不了太多兵粮和军饷,否则,依他的野心,三国怕是遭难。
左都尉看着萧瑾言远去的背影,眸中升腾疑惑。
不是吗,他猜错了?
那也太巧了,没想到大齐也有一位高人,同样是哑巴。
自此,秦书佑在骠骑营安顿下来,秦云舒也回了定北侯府,在萧老夫人院中呆了一天。
…………
翌日
秦云舒敬完早茶,刚从萧老夫人院中出来,就见管事快步走来。
到了她跟前,躬身行了一礼,“侯夫人,侯爷遣人回府,叫您准备下,今日去大慈恩寺。”
很久以前,她和他说,要去大慈恩寺还愿,他应了。
没多久,他奉旨前往红河,回来不久,书佑出事,就这么一日日被耽搁。
瞧着日头,正值暖阳,风也不似昨日大。
“他何时回来?”
“快了,下朝后就回,马车已备在府外,您收拾好后,直接上车。”
大慈恩寺距京城有些路,今日赶不回来,要在山间住一晚。
秦云舒点头,入了主院,吩咐柳意备几件常用衣,随后自个儿去柜中,亲自整理萧瑾言的衣衫。
她给他做了一双厚袜子,山间冷,早晚能穿,索性带着。
“夫人,您不带奴婢吗?”
说着,柳意又闭嘴,侯爷跟着去,定将夫人伺候的很好。
“不带,东西收拾好了?”
“嗯,奴婢怕山里冷,给你备了件厚袄子和披风,全在包袱里了,现在就出门?”
秦云舒点头,放入最后一件瑾言的外衫,之后才拎着包袱往外走。
侯府门前,疾风站在车旁,任由车绳往它身上挂。
不多时,萧瑾言转身,疾风也随着主人看去。
“出发吧。”
一语落下,他上前几步,接过秦云舒手中包袱,扶她上车。
“侯爷,您和夫人明日回来?”
离开前,柳意顺着帘子缝隙问道。
萧瑾言点头,“嗯,明日一早回。”
因他明日要上朝,不能耽搁,天不亮就要起。
话音落下,小八扬起马鞭,不一会车轴缓缓行驶,朝着城东门飞驰而去。
车影拐入转角,最终消失不见。
这时候,府门不远处走来一人,柳意定睛一看,是多日不见的孙广。
“柳意,你在这等我?”
见到她,孙广很高兴,跟着侯爷忙上忙下,今天才歇下来。
柳意眼皮一跳,立即摇头,“你别瞎说,谁等你了?大门前,被人听到多不好。”
说着,她立即转身,羞的低头,脚步连迈,身后传来孙广的一叠声笑。
他越笑,她越不自在,走的更加快。
当柳意进入前往主院的小道时,旁侧忽然闯出一道黑色身影,将她骇的停了脚。
却在下一刻,脚步不稳,瞬间被扯了去。
耳旁传来熟悉的男子声,她砰砰乱跳的心才平缓。
“做什么,你要吓死我!”
“今日侯爷和夫人都不在,我带你出去逛逛?”
自从上次出去,还是匆忙买了一个沙漏,从那以后,别说逛街,见面都很少。
“今日天好,城门旁有几处园子,是花农开的。白日去那关,晚上去夜市,如何?”
昨天,孙广就听侯爷说,今天去大慈恩寺。
知道侯爷打算后,他就开始盘算,带柳意去哪里。
第837章 眼泪是假的?
“现在这时节,未至深冬,院里的腊梅没开,城旁的园子,能有什么花?”
不是深冬,有些花早已凋谢,而在冬日绽放的花,还没到时候。
“侯夫人喜花,我还以为你跟着,能学不少。难道现在只有腊梅了?花农培育不少花,有些从他国运来,也有部族那的。”
柳意跟着秦云舒,确实知道不少,但秦府园子的花,不是她料理。
每个时节,夫人都请花匠入府。
“走,我带你去见识。”
说罢,孙广挽住她,就要带她去后门。
“别,你我这般成何体统?我回屋换件衣裳,你先出去,在府外转角等我,别被人看见了。”
柳意羞的不行,挣了他的手,忙不迭往前走。
孙广瞧着她的背影,叹了长气,他俩之间,先前就被侍卫撞见。
在府里兵士中,早已不是秘密。
何况,他要娶她,迟早是他的媳妇,怕什么?
然而转念一想,柳意到底是姑娘,他在兵营多年,战场厮杀拼搏。
在男女方面,向来没有那么多深思,就像其他兵士说的。
磨叽什么,喜欢,娶了便是。如果她不同意,只要心里没喜欢的,也没亲事,直接扛走。
孙广虽这么想,但仍听柳意的话,先出府,更趁柳意换衣的时辰,去城东不远处,叫了一辆马车。
此时
秦云舒和萧瑾言已出城门,从大道走,直朝大慈恩寺去。
现在这个时辰,道旁马车不多,路也宽敞,疾风跑的越发快,浑身鬃毛随风扬起,潇洒至极。
车内,萧瑾言揽住秦云舒,扬手在她背上轻抚。
“去那要一阵子,你先睡会。”
大慈恩寺不近,又处于山顶,上一次去那,秦云舒来回,在路上就花了好些时间。
不过,这次和前次不同,疾风可是千里马。
由它拉乘,时间直接缩短至半。
“怎么,不困?”
原是一句关怀备至的话,萧瑾言却勾了唇角,低头凑近,缓缓道。
“昨晚如此往复,你都快哭了,不曾想,你会骗人了。”
秦云舒身子微僵,脸色直变,竟和她说这些!
昨日,到底是谁!她何时骗人了,眼泪是假的?
“休息会,到了我叫你。”
见她面色不对了,萧瑾言立即移了视线,手继续在她背上拍着,揽她入怀。
秦云舒真不困,但她一想,倘若不闭眼,他会觉的她精神相当不错。
成亲后,特别是红河回来后,他真是……!
最终,秦云舒闭上眼睛,在他怀中浅浅而休。
耳边不停传来风吹帘动的声音,混着郊外清新的青草香,渐渐的,她真睡了过去。
待她熟睡,萧瑾言拿过一旁披风,给她严实盖上。
秦云舒睡了很久,等她醒来惺忪睁眼,就见萧瑾言一双弯起的眸。
“醒了?”
她还没完全清醒,几乎不经思考,直接答道,“嗯。”
话落,她才双手抵住他坐了起来,微微挑起看向外头,牌匾上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大慈恩寺。
已经到了,不,到了一会,在这停着罢了。
“今日香客不多,我们在后门,不影响他们。”
说着,萧瑾言扬手在她脸上抚了抚。
这是乡野的习惯,一觉醒来,若要吹风,必须以手拂面。
否则,直接出了去,恐会受凉。
不多时,秦云舒罩着外袍下车,双脚刚落地,手就被拉住,温暖四溢。
比起山脚,山顶风很大,温度也降了不少。
萧瑾言替她拢紧衣袍,随即挽她走向大慈恩寺后门。
此处距离寺庙后厨近,上香还愿的地方在前庙,要穿过一条小道,转一个弯才到。
秦云舒来过几次,对这里熟悉,顺着小道去。
而这条道,连通后厨和前庙,就要拐入时,忽听旁侧一阵响动。
不是风吹树叶声,是走路的声音,谁躲在那里?
大慈恩寺,为何有人躲着?
秦云舒随意看去,只见一方破烂残缺的衣角,紧接着,羸弱的侧影,蓬乱的头发。
很像流浪的叫花子,大慈恩寺何时有了叫花子?
视线逡巡而过,就在她收回的那刻,忽听
“我错了,别打我,别……”
呜咽声起,透着几分熟悉,她跟着望去,恰和一双仓皇的眼睛对上。
顷刻,秦云舒知道是谁了,秦妙。
萧瑾言也认了出来,当日,秦妙被拖下去后,没有要其性命,施了不少刑罚。
生不如死,硬生生给折磨疯了,原先要丢回江南,在路上跑了。
“别,我认错,是我不好。”
秦妙声音断断续续,不停的摇头,身子一直在颤,一双眼睛戒备又害怕的瞧着秦云舒。
她已经疯了,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眼前是谁。
那种惧怕从心而升,本能的自然反应。
“可是定北侯和夫人?”
一名僧人从一侧道路走来,手腕戴着一串佛珠,语态平静,满满恭敬。
萧瑾言点头,朗声道,“正是。”
“住持命我前来迎接。”
说罢,僧人发现秦云舒看着草丛中的女子,解释道。
“这姑娘,也不知怎的,五天前跟着下山的僧人到此,住持见其可怜,给了她一点吃的。可惜,她是个傻子。”
出家人行善,但这姑娘日日在此,也不行。
毕竟这里是和尚庙,不是尼姑庵。
秦云舒静静望着,片刻移了视线,“瑾言,我们走吧。”
再次相逢,落得此等下场,全是咎由自取。如果当初认清自己留点善心,岂会这般?
僧人侧步一旁,手往前伸,恭敬道,“请。”
前庙正堂,祈求还愿的地方,安静非常没有其他香客。
到了门前,秦云舒松开萧瑾言的手,面容多了几分凝重。
佛堂前,她的秘密不再是秘密,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给予她新生。
住持已在堂内等候,长长的花白胡子,脸上尽是褶皱,一双泛着慈意的眼睛,如泉水清澈,又仿似能看穿人心。
秦云舒怀着敬畏之心,缓缓上前,“大师,我前来还愿。”
住持没有说话,朝她缓缓一笑,而后退至一旁。
一旁竹筐内全是香,秦云舒取了三炷,置于烛火上点燃,而后跪在蒲垫。
她眼里尽是诚挚,闭上双眼,内心平静。
第838章 她有什么遗憾?
萧瑾言站在后处,低头望着她。
忽然,他的心没来由的一紧,叫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明明是她,被他每天揽在怀中的女子,却又如随风飘荡的云朵。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一双剑眉不禁皱起。
好像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甚至十分凄惶的事。
而那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秦云舒才睁开眼睛,静静而起,虔诚的将三炷香放入香炉。
继而,她双手合十置于胸前,许久后她才松手转身。
入眼的便是萧瑾言皱起的眉头,和眼中深深的愁绪,她索性上前,抚平他的眉。
“这样不好看。”
萧瑾言凝重的瞧着她,唇张合几下,却不知如何说起。
就在这时,慈祥平静的老者声传来。
“前尘为空,如同云烟一逝而过,空空如也,心若平镜。”
说着,他又朝秦云舒看去,“如今眸中,霞光万丈,不曾遗憾初衷使然。”
萧瑾言越听心越沉,什么前尘,什么遗憾?
“谢谢大师。”
秦云舒平声而道,朝主持福身行礼。
“瑾言,你也拜一拜。”
萧瑾言没有回话,低头看着她,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端倪。
然而,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不多时,他点头朝前走,拿了三炷香,点燃后跪在蒲垫,叩首三次,置于香炉。
“此次还愿,并非普通愿事。寺中有厢房,可借住一晚,斋戒沐浴,明日一早念诵佛经。”
萧瑾言不明佛事,但他知道,舒儿这次还愿,比起旁人复杂多了。
为什么比别人复杂,她还的究竟是什么愿?
和遗憾有关?
“好,一切听大师所言。”
秦云舒轻声道,然后扬手拍着萧瑾言,“我们先去厢房,将衣服放进去,原先我们就打算在这里住。”
说罢,她走出庙堂。
萧瑾言没有急于跟上,看向主持,面露疑惑,“大师,我有个问题,我夫人还的究竟是什么愿?她有什么遗憾?”
遗憾,便是平生所想没有实现,郁结在心,终身悔恨。
主持照旧慈祥一笑,挂在手腕的佛珠转动几番,“为何不问她?”
说罢,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走出庙堂的秦云舒,没有等萧瑾言,主持说出那番话时,她就知道,他有疑问。
“舒儿。”
很快,熟悉的男子声传来,话音落下,她的手臂就被扯住,大手按在她肩上。
秦云舒抬头,朝他灿灿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噩梦罢了。而这个梦,我以前和你说过。”
曾经,她确实做了噩梦,也和他说过一些。
萧瑾言立即想到那个梦,她说了后,他不许她再做那样的梦。
因为这个梦,不可能发生,他就算断头,也不可能负她。
“梦境凶险,还愿即是化解,才复杂一些。”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双手圈住他的脖颈。
即便如此,萧瑾言依旧定定的看着她。
许久,他才缓了神情,手在她脸上慢慢抚着,“你担心的,终究起因在我。除了你,旁的女子,我不瞧一眼。”
在他心里,她是世上最好的。他已经拥有最好的,得偿所愿。
“我没说你,一个梦罢了,化解就行。”
秦云舒嬉笑出声,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走,我们去厢房。”
说罢,她挽住他的手,领他朝前走。
当他们经过那条小道时,秦妙已经不在,兴许被僧人带到院落用膳,又或许走了。
孰是孰非,与他们无关。
厢房在寺中后院,东侧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山间温度低,屋门前挂了厚厚的棉布,防止晚上开门,夜风吹入。
萧瑾言收拾行李,包袱放在柜中,又替秦云舒挑了件厚袄子。
“明日一早回去,你穿这件。”
说罢,他又拿出意见棉料里衣,“你晚上穿着睡,需要火炉么?”
到了冬日,屋里都会点火炉,齐京还没冷到那个程度,但山上冷。
秦云舒笑着摇头,“不用,你不就是火炉?”
萧瑾言身子很热乎,到了冬日,抱着他入眠,特别舒服,一点都不觉的冷。
“也是,你在我怀里,不冷。”
而他,在兵营中,出了名的不怕冷。
两人在屋中休息片刻,然后出去,帮寺中僧人倒香灰,打扫庭院。
每个借住庙中的香客,为了积善行德,自觉替佛寺做力所能及的事。
忙了一上午,之后两人吃了斋菜,休息一会后继续干活,直到夜幕降临。
弯月初上,皎洁不已,树影斑驳。
屋内,两人相拥而眠。
秦云舒靠在萧瑾言怀中,闭上眼睛不一会睡去。
听着轻浅均匀的呼吸,萧瑾言渐渐平静,想着主持所言以及她的梦境。
最终,他低头在她额上轻触。
夜已至深,庭中夜风呼啸而过,屋内温暖不已。
而此时,山脚不远处,车轴迅疾的转动声在寂静的夜,显得突兀至极,仿若黑影迅速掠过。
嘶,马头忽然高昂,侍卫立即嘞马调转马头,险险停下。
“怎么了?”
温和的男子声响起,手指挑起车帘,一双清秀的眸看向外面。
“大少爷,天太黑,前面有个人,我没看到。”
侍卫说话时,带了些微紧张,因为他看到马蹄前的地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从身形看,是个女子。
“大少爷,不是京城,也非京郊,附近更无村庄,突然出现一个姑娘,属下及时勒马,没有撞到她。”
冷静下后,侍卫开始细想分析。
华容拧眉,无论她怎么出现,都差点被撞。
“去看看,可还活着?”
“是!”
侍卫领命,很快下车,到了女子身前,他唤了几声姑娘,没有丝毫回应,他才弯身。
顺着月光瞧去,看到那张脸时,硬生生骇了一跳,身子陡然一跳,人顿时站起。
华容见他反应这么大,拧眉问道,“死了?”
侍卫忙往后退,“没死,她的样子,又是黑夜,太可怕了。”
脸上尽是脏尘,脸颊颧骨也不对称,嘴角处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淤青太多。
估计淤血渗透,无法自我恢复,等于毁容,能不吓人?
侍卫仍心有余悸,却见大少爷下来,立即上前,“外头风大,您快上车,老爷还等着您回府。”
“无碍,她既活着,抬她上来,请个大夫医治。”
第839章 对不住她
华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靠近女子的那刻,他弯身而下,却被侍卫拉住。
“大少爷,您别过去,属下来。”
说罢,他接连几步再次走到女子身前,略略墩身,落在女子肩上,将她扛了起来。
因这番动作,女子头往一侧歪去,覆在脸上的发丝滑落,在皎洁的月光下,那张脸更加清晰。
看清的那刻,华容呼吸一窒,竟是秦妙。
那日,他饮下烈日香,昏睡到翌日午时三刻,当他醒来时,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阵阵发疼。
喝酒的那刻,他不觉的怎样,等醒来,头痛欲裂。
渐渐的,他才想起前日晚上发生的事,早已不见秦妙,她已被赶出华府。
听管事说,裳儿给了一笔银子和几件衣裳,叫她自谋生路。
裳儿此举,无疑仁慈了,按照往常性子,根本不可能。
何况,他路过裳儿院子时,她差点掐死秦妙。
对此回话,他将信将疑,但之后再无秦妙消息,母亲院中嬷嬷也说,确实给了银子,打发走了,没有动刑。
对秦妙,曾经他有过恻隐之心,倘若非要纳妾,不如纳个乖巧听话的,自己又熟悉的。
“大少爷,您怎么了?属下将她抬进车里?”
侍卫见他皱起的眉头,心下疑惑,不禁出声问道。
华容思绪被拉回,看了秦妙一眼,然后点头,“抬进去。”
终究,裳儿没有饶恕她,动用私刑成了这副样子。
从那日到现在,已两月多余,这段日子,她怎么熬过来的?又怎会到大慈恩寺山脚下?
太多疑问,对她的身子状况,他也不清楚。
“去落宅。”
侍卫一听,当即僵住,不会吧?送去医馆不就行了,何况,这姑娘原先就倒在这里,他没有撞。
落宅是华容私办的宅院,在齐京南北角,宅院不大,两进两出,后院总共四间屋。
没有任何仆人,只有几个近身侍卫知道。每当少爷心神不宁,就会去落宅。
可现在,竟将女子安置在落宅!
侍卫脑子里尽是问号,但他不敢多问,扬起马鞭,飞驰往前。
华容看着车中静静躺着的秦妙,满身脏尘,头发蓬乱不已,一身麻布衣破烂不堪。
时常带着微笑的脸,满是伤痕,几分狰狞可怖。
他不能纳她入屋,可她至少尽心伺候裳儿多月,华府不能做过河拆桥的事。
至少,要给她一笔银子和衣物,而不是现在这样。
到底,是他对不住她。
华容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并非心痛,也不是怜惜,而是愧疚,更有失望。
对妹妹的失望,经此教训,她下手还是那么狠。在别庄休养多月,又送她去家乡治病,其中受了多少苦,她仍不悔改。
秦妙被害成这个样子,如果传到侯府,被侯夫人知晓……
华容眉头皱起,不止出于愧疚,秦妙被人动私刑一事,也要瞒住。
侯夫人一旦得知,虽是远亲妹妹,对华府也会有看法。
到时候,裳儿恐怕连过年都不能入京。
马车从城北门进入齐京,直朝落宅去。因为没有仆人,侍卫只好再次扛起秦妙。
这女子大概很久没有洗身了,随风飘来的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按照大少爷的吩咐,将人扛进次厢房。
“去找手脚利索的妇人,寻一件干净衣裳,替她擦身换衣。”
侍卫一听,已过子时,他去哪里找啊?
“去华府。”
三字清晰落下,侍卫微僵,去华府调人过来?大少爷,您要留姑娘到何时?
“速去。”
话音不容置疑,侍卫只能领命,迅速回了华府,找了一名手脚麻溜口风紧的嬷嬷。
将人送去落宅后,他又去医馆等着,直到快天亮,医馆开门,才拉了一名大夫入宅。
此刻,天空已经些微薄凉。
秦妙仍旧昏迷,身子已被嬷嬷洗赶紧,换了套上下衣,稍微梳几下头发,总算有个人样了。
只是,这张脸。
嬷嬷先前被调入华府别庄,和秦妙共事好一段日子。
秦妙陪着大小姐回华府,再入别庄时,只有大小姐一人。
她猜到秦妙出事了,可没想到,还能再次看到。
嬷嬷叹了口气,“大少爷,她在别庄,嘴甜能干活,伺候大小姐尽心尽责,对我们几个,也特别好。乖巧懂事的丫头,找不出错处,大小姐还能下得去手。”
她没有多说,点到为止,可就是这几句话,华容心中更加愧疚。
倘若他没有喝烈日香,如果他没有心软,那日直接将她赶出华府,就不会有这些事。
“大少爷,大夫来了。”
恭敬的侍卫声从门外响起,华容低嗯一声,不多时屋门打开。
大夫拎着药箱走来,放下后立即上前,先低头瞧着女子面容。
“脸竟然打成这样,看淤青颜色,伤了很久,仍没消退。”
大夫一边说一边扬手抚上,当即面色一变,而后顺着脸骨抚,片刻后面色更凝重。
华容见他如此,不禁问道,“她伤的很重?”
“治不好了,现在这张脸,虽难看,至少还能入眼。待以后,恐怕……”
说到这,大夫长叹,“脸骨受损,脸颊颧骨一高一地,面部血筋受损,造成淤青。”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抚在秦妙肩膀,“这处骨头,也受损了。”
然后,他又看向双腿,“单脚脚筋被挑断,下手的人,用意很明显,不要她性命,却叫她生不如此,苟延残喘活着,一辈子就这样了。”
随着岁月流逝,受伤的脸骨更加变形,到最后更加狰狞,整个五官互相靠近,挤成一团。
脚筋被挑断,行动不利索,同侧手臂今后也不能动,等于半个废人。
偏偏是个姑娘,看到容颜成了这样,怕是要疯。
大夫每说一句,华容的心就重一分。
妹妹惩罚人的手段,越发狠了,以前要谁死,至少给个痛快,保证瞬间没了呼吸。
但现在,硬生生折磨人。
“治不好,我最多开几幅汤药调养,让她精神气看起来稍微好点。”
大夫从衣衫和举止能看出来,是位富贵人家的少爷,眼前这姑娘,两人关系不好说。
第840章 留不得啊!
华容看着秦妙,眸神更加复杂,片刻后他摆手。
“去开方子。”
一语落下,大夫拎着药箱,随侍卫出屋到厅堂开方。
屋内,只有华容和秦妙两人。
身上多处骨头受损,连同筋脉,这两样无论哪一个,都很难治。
外伤导致内伤,死不了,活着更受罪。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派你去别庄照顾裳儿,兴许你现在活得很好。”
是他自私了,起初一直和她强调,尽心照顾大小姐。
至于其他,他根本没有多想。时间久了,觉的她很乖巧懂事,人也温柔。
华容正在沉思,忽听一阵轻微响动,见秦妙微微一动,随即猛然一颤,眼睛突然睁开。
彷徨无措,戒备不已,全是害怕。
这样的神情,他以前没见过,她从来都是面带微笑。
可见这段时日,她经了多大的罪。
“秦妙。”
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她醒来后的模样,叫他更惭愧。
戒备稍缓,秦妙歪着脑袋瞧他,眼里尽是疑惑,不多时看向别处。
“秦妙。”
他又喊了遍,而她自顾自傻傻的看着,好像不认识他。
不多时,只见她突然下床,鞋子也不穿,拼命往外走。
华容立即拉住她,“地上冷,你现在的情况,要休养。”
可能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她一切的苦难,因他而起。
如果在她进入书房的那刻,他就将她赶出去,如果他没醉,就不可能任由裳儿将她带走。
结果都是被赶出华府,可至少,他不会下令责打。
“你,我……”
秦妙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极其沙哑,就像生锈的铁在地上拖拽。
华容拧眉,不止外伤,还有她的声音,也变了。
“我……,嘻嘻,饭饭。”
秦妙一边说一边咧开嘴角傻乎乎的笑着,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放在手里把玩。
毫无理智,不知自己是谁,也不认识人,疯了。
华容眸神深重,不但人残了,更疯了。
她是侯夫人的远亲妹妹,如果被知道,裳儿把人惩治疯了……
将秦妙带到侯府,亦或送回江南,这两个方法同时被否决。
华容皱眉,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是他的疏忽,导致她的悲剧。
“有饭饭?饭……”
华容的衣领被拽住,满脸的淤青和痴傻的神态,就像一把刀,刺着他。
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握住她的手掰开。
“既是我的错,我会保你衣食无忧,今后,你就住这,希望以此减轻裳儿的罪。”
话落,屋门恰被推开,侍卫送大夫出宅,手里拎着几包药。
原先,他没认出来姑娘是谁,可现在,他知道了,伺候大小姐的丫头。
之后被调入大少爷院中,存了那等心思,那晚大少爷醉酒,隔天就被夫人发现。
自然怒不可揭!这样的姑娘,留不得啊!
“大少爷,她到现今地步,不是您的错,是她自己选的,您不该……”
即便大小姐动手,也不该由少爷善后。
每次都这样,大小姐闯祸,就是少爷去处理。之前得罪萧秦两府,大少爷抛下尊严,几次过去请罪,贴人家冷脸。
他从小跟着少爷,十几年来,知道少爷的性子,心地善良,对谁都好。
这姑娘本就存了不好的心思,喜欢大少爷不是她的错,那样的男子,哪个姑娘不爱?
错就错在,方法不对,更看不清自个儿。
那等身份,表现好了,顶多做个通房。何况,大少爷要赶她出去,她心怀不甘,趁少爷醉酒,竟行污蔑!
“不必多说,去外头买些包子,趁热送来。”
说罢,华容揪住秦妙,将她按坐在床边。
“从华府调来的嬷嬷,今后照顾她。”
他看的出来,嬷嬷对秦妙不错。否则,人处在危难时刻,谁会帮忙说好话?
侍卫瞪大双眼,真要把人留下,还要请嬷嬷伺候!
“大少爷,难道您照顾她一辈子?”
华容皱眉,看着秦妙依旧在对他傻笑,最终,他才道。
“难道交给定北侯夫人?和她说,你妹妹害成这样,是裳儿下手?”
侍卫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神情千变万化,心咯噔连跳。
这个消息,他要缓缓。
意思是,秦妙这个不要脸的,是定北侯夫人的妹妹?
从没听说她有妹妹,是江南远亲吧?
“照我的意思办,安置在此,直至她死。”
侍卫深深呼吸,终于恢复常态,这一刻,他十分同情少爷。
秦妙,也姓秦,秦家江南旁亲,如果被人知道……
所以,大少爷才出此下策,将人留下。
不得不留下,没得选择。
“好,属下去。”
说罢,侍卫垂着头缓缓出门。
华容在落宅好一会,等秦妙吃完包子又喝了一碗粥,他才扶她躺下休息。
离开前,他又嘱咐嬷嬷好生照料。
“大少爷,您放心,妙妙在别庄那会,待我们都不错,她是个可怜姑娘,只是,委屈你了。”
明明不是你的错,却要善后。
“无碍。”
撂下两字,华容出了落宅,没有回华府,而是出了城门,一路前往京郊华府别庄。
一个多月前,裳儿就回了别庄,只有两个嬷嬷和一众小厮,没有调派任何近身丫鬟。
庄门前,几个小厮正在卸货,从农户买了食材,正往后厨搬。
正在忙碌,冷不丁却见大少爷下车,他们立即停了活,上前行礼。
没有任何回应,也没叫他们起身,径自进了府门。
速度很快,好像有什么急事。
华容快步直奔后宅,进去后,只见华裳戴着面纱,站在庭内瞧着远处景色。
眉目祥和,安静非常,多么恬静淡雅!
谁会想到,这样的女子,心这么狠。
华裳这处院子,没有大丫鬟,其余嬷嬷和小厮,没她的允许,不敢私自过来。
听到脚步,她扭头看去,见是哥哥,她当即笑起。
然而,笑容还未绽放,就见哥哥面色沉下。
“裳儿,你告诉我,拨派银两衣服给秦妙,打发回江南了。”
华裳面色平静,语调微扬,“怎么了?她没有回江南,你见到她了?”
怎么可能,茉坊是什么地方,进去了,不可能出来。
就算出来,也是横着抬出,没了性命。
难道秦妙死了,尸身被哥哥无意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