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大闹凌霜阁
素宁从懂事开始,就懂得阴谋。
因为那个时候她的母妃便是如此。
后宫每天都在争斗,能在这里活下去实在不易,她母妃不但要活下去,还得保证她能活下去。
所以明里暗里用的手段,多不胜数。
她第一次见的时候 ,就是看到母妃把一个宫女推到井里,那是她从母家带来贴身丫鬟,一直对她忠心耿耿,为她做了许多事。
但她为了把一个压在自己头上的妃子扳倒,还是把那宫女杀了。
素宁当时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丝毫震惊,也没有被吓到,而且很快想明白了,母妃做这些事的用意。
大概真有胎教,她母亲从入宫,怀上她,一直都孜孜不倦地用各种阴谋,以令她们能活下去。
所以大概素宁从母亲的肚子里,便知道了内宫里的险恶,也知道了如何做才能自保。
本来她母妃也没瞒着她的意思,在内宫争斗中成长的女人,比谁都清楚,教出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虽然是每个女人的愿望,但是也会把这个孩子害死。
所以自那次素宁看过那一次之后,她母妃再有什么事,便都当着她的面进行,有时候还会与她讲其实的道理。
再后来就是跟她商议怎么做更合适。
素宁抬头看了看头顶,凉凉地想,也是在这种宫殿里,在这种地方,看上去好像外面天晴如好,阳光明媚,但怎么也照不进后宫人的心 里去。
她们每个人都揣着一个恶毒的心,为了往前走,为了往上爬,不惜杀死所有的人。
兄弟,姐妹,父子,母女,那些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情,在这里稀薄的像纸一样,风一吹就破了。
她也在这种风里,把自己练的更强,更强。
她十五岁便从宫里出去了,立了公主府,开始网络各种人才,拉拢朝中大臣,开始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她比谁都清楚,她的那些皇兄不管哪一个活到最后,都不会让她好过。
因为在那场斗争里,没有真正的善者,善者也不会活到最后,登上皇位。
能登上皇位者,必定比所有人都狠,比所有人都毒,也会杀死更多的人。
素宁只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她在宫里的时候就跟别人走的不近,那等兄长们登上皇们,会看她顺眼吗?
有其等着别人给的脸色活下去,不如自己争取一片天空。
她果然是女中豪杰,有着不凡的手段,比她的那些蠢兄长们厉害多了。
也是大盛朝从来没有把皇位传给公主的先例,不然素宁在当时绝对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不过没关系,大盛朝没有传给公主皇位的先例,她就打出来一个皇位。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可谁又知半途会出现一个铁虎。
素宁蹲下去,把脸埋在自己的膝里。
那身沾了血的衣服把她的脸包了起来,只留一头白发披散开来,像一个已经迟暮的老者,感怀完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开始正视自己如今的颓废。
如今她身子坏了,脸坏了,所有的一切都坏了,既然再让她得到过去的一切,她也已经没了精力去打理。
凌天成登上皇位的时候,她不是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也是她最好的机会,她如果像别的皇子一样,立马站起来反,说不定真能把凌天成弄下去,皇位一样是她的。
可惜,她那个时候刚练成一种毒,时间太长,浸毒的时间也太长,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休养了将近一年才慢慢好起来。
这么一误,也把最好的时机错过了。
有时候想想,人还是有得信天意。
大概素宁真的没有那个做女皇帝的命,她觉得自己硬如坚石,却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对一个男子动了心,还为了此事,毁了自己多年打下的基业。
她认为又有机会崛起的时候,又被自己的身体绊住。
如今,她什么也没有了,只想多杀几个人。
杀那些让她痛恨的男女,杀那些夺去她一切的人。
在外人眼里,她的这种仇恨毫无理由,凌天成也没有从她手里拿走什么,最起码是这样的。
可在素宁看来,这里原本的一切都该是她的,可现在却都落入了别人的手里。
最重要的是,这里还住着一个可恶的女人。
当她得知庄思颜的所有事后,杀她的念头就没有断过。
多么不堪的一个女人呀,与自己的过去相比,差之千里,她怎么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她怎么能住在宫里面,做着皇后,还拥有那么多男人甘愿为她做许多事,甚至为她去死。
也许这世界上幸福的女人有很多,但只有庄思颜让素宁无比仇恨。
不过要来京城杀庄思颜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第一,就素宁自己来说,她虽然无比向往皇权,也想再回到这宫,但是只要一靠近京城,她必然就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想到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现在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庄思颜身边高手如云,她自己也不是一个无能的角色,她甚至还有几分能耐。
但令素宁想不到的是,她和凌天成竟然去了西北。
当时在松安县,是真的有太多机会把他们两个杀死了。
可惜她再一次错过了时机,老天从来也不敢帮她,总是让她去不了心头之患,一次次跟成功失之交臂。
每每想起此事,素宁就觉得不甘。
她本来爬在自己腿间的脸,一下子又仰了起来,眼睛是血红的,脸色更是白的像纸,咬牙一字一字地说:“不,我不甘心,我不会放弃,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她起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这门怎么能挡得住她,她能从西北,从平阳关来到这里,破过了多少这样的门,她一定能出去的。
可惜她心如钢铁,身体却如纸,刚走了一步,人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然后当素宁还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
她伸出苍白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了手上有一丝血迹,不是红色的,而是有些发紫,像中过毒的血。
接着血越来越多,从耳朵里,鼻孔里,眼角里,嘴角里,一丝丝溢出来,全部爬到了她苍白的脸上。
素宁看傻了。
她拼
命用手在自己脸上抹,可是越抹越多。
她满手都是黑紫色的血,脸上更是可怖。
之前的苍白不复存在,全部被深紫色代替,整个脸好似一块还在不断渲染的紫色的布。
更像一个魔鬼的深渊,因为上面一条条的血还在不断往下流。
最终,血滴到了地上,原本干净的地板,因这一点血的注入,好像突然也变的妖冶起来。
素宁已经疯了。
她先开始只是用手在脸上抹,发现那些血抹不掉的时候 ,就开始用手去挠脸,她这么一挠,原本好的皮肤也烂了,血就流的更多。
外面,庄思颜把她关起来后,总算停下来喘口气。
这么跑上几圈,又是逃命似的跑,还是很消耗体力的,她之前怕被素宁伤着,把精神调到最高点,整个人都是绷紧的。
现在看终于将她治服,人已经关到空着的宫殿里,便在廊沿下的石椅上坐下,喘匀了气才问宫人:“皇上还没回来吗?”
宫人忙着说:“已经着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回来的。”
说完又十分紧张地看了一眼关着素宁的宫殿:“皇后娘娘,那……那个人怎么办?要让大内侍卫把她抓起来吗?”
庄思颜摆手:“不用,这些你们不用管,只去忙别的就行,等到皇上回来再处理。”
宫人站着犹豫了一下。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担心素宁再从那宫里闯出来,所以才想让大内侍卫赶紧把人抓了,送去宫去。
可现在听皇后娘娘这么一说,好像他的想法没什么戏,只得尽量离那间屋子远一点。
庄思颜一杯茶没喝完,凌天成就回来了。
大概入宫就听说了这里的情况,所以他一进来,先仔细看了庄思颜:“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她身上到处都是毒,快让太医来给你检查一遍。”
庄思颜笑着摇头:“我没事,好着呢,就是她被我关到屋子里了,你看要怎么办?”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下巴点了那间屋子一下。
凌天成却没往那边看,吩咐人说:“带皇后先去太医院看看。”
随后才转过头:“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太医院,听话,不能抱有侥幸,先看了再说,以免耽误时间。”
庄思颜看她紧张的样子,想着自己刚才跟素宁确实是接触不少,虽那些毒没伤到自己,但这种事谁知道呢?
凌天成比她厉害多了,都会被她毒到了呢。
待庄思颜走了,凌天成才往那间宫殿而去。
从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守门的侍卫说,他们刚才还听到里面好像有抓挠声,可很快就又安静下来,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让凌天成要小心。
房门被推开一点封,大内侍卫挡着凌天成,站在门口。
可他们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有人朝这边攻击。
大着胆子再把另一扇门也打开,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满地的血,半黑色的,地板上有抓挠出来的血道子,一条一条好像血色的蚯蚓。
在那血蚯蚓的中间,爬着一个女人,正是先前大闹凌霜阁的三公主。
第771章 不是本意
素宁死了。
她进宫的时候,带着十足的杀气,风驰电掣,无人能挡,一路从宫门口冲到凌霜阁来。
速度之快,另大内侍卫都没反应过来,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不敢与之正面对抗。
可到她死的时候,却是安安静静的。
她在那间屋里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身体因痛苦极度的扭曲着,本来是一个成年人的身体,硬是被她缩的像个半大孩子。
然后四肢匍匐在地,手还抓在地板上。
她的指缝和地砖连接的地方,也是道道的血迹。
既是这样,她竟然没发出一声吭。
守在外面的大内侍卫,在凌天成没回来之前,没敢进去,可到凌天成回来后,他们进去看到素宁那样子,已经晚了。
太医很快又跑来凌霜阁一趟,检查把素宁的身体后,做出判断。
她身体的能量早就耗力了,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所以现在死了。
别说发现她死时已经晚了,就算是没死之前,把她送医,也没人能治得了她。
庄思颜有点怅然:“怎么会这样?她来的时候虽然看上去有点怪,但精神还是不错的,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快要不行的人。”
太医摇头:“只是拿最后一口气撑着。”
最后一口气……
最后一口气,让她还杀了不少人,至少从素宁进宫到现在,宫人们就死了五六个,大内侍卫还死了两个。
如果她现在没死,还真是让人恨的牙痒,可如今她已经躺在那冰冷的地板上,再看不到这个世界,就算有人想找她算帐,也没处可找去。
因为人死了,突然又觉得她十分可怜。
她活着的时候确实嚣张跋扈,可追根究底,只不过因为爱而不得。
然而这事连那个侍卫铁虎都怪不得。
因为人家从一开始就是拒绝她的,是她自己先觉得这个人好,先入为主的就要人家也对他好。
在思想还不自由的大盛朝,可能很多男人被公主垂青,都会感觉到骄傲,可惜素宁遇到了一个不同的。
做为侍卫,铁虎是忠心,他可以舍命护素宁安全。
但是做为一个人来说,他又是独立的,不因素宁的喜欢,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他可以为自己的主子去死,却不愿让自己拜在她的裙下。
虽然他最后用了过激的方式,害了自己,也害了素宁,但是就感情方面来说,他真的也没什么错。
这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如果每个人都去杀人的话,那这世界早就乱套了。
有些事情努力了就会有好的结果,可有些事情天注定的没有结果,像是走错了路一样,越是努力,就会离终点越远,倒不如早早放弃。
素宁被葬在了皇家陵园。
没有过去公主的封号,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墓志铭写,上面只简单记了她的名字,生卒年份。
仅此而已。
生前造孽也好,权贵也罢,最终都是一白黄土,几块木板而已。
素宁死后,庄思颜去了一趟韩家。
这个时候韩英还在去西北的路上,自然是没在家的。
而韩大小姐韩妖,也在西北,谁也不知道她跟唐庚如今怎样了。
韩府的外院暂时有管家管理,内院里则有韩夫人管着。
庄思颜跟韩夫人熟识,又有皇后的身份,想进他们的院子,且在里面找个还是极简单的事。
她们再次来到那个单独的,冷清的小院里。
院门依然是锁着的,外面的木头长年累月被风吹,被雨淋,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以前刷在上面的漆也看不到了,只露出木头原本的色泽。
随行的管家把门打开,先一步进去。
他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手里都拿着铁锹,应该是想临时清出一路来,可供庄思颜走。
可被她拦住,她往里面看着那几间房子,淡淡说:“别破坏这里的草木了,我来过,就这么进去吧。”
同时,她也把韩家的人都挡在外面,只带着一个大内侍卫进去。
在门口站定后,她曲指敲门。
才只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那个眼睛不好的老人站在那里。
距庄思颜上次见他,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可她上次见这人的时候,虽觉得他老,却不会觉得觉得他没用,因为他的听力太好,功夫也好,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很多事情都做的比有眼睛的人要好。
而且他能很轻松地制住庄思颜。
可如今再见,他们两个好像走了不同的时空。
庄思颜不过是过了几个月,而他一日数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时光,整个人都颓废的不成样子。
他的腰弯了下去,本来就发白又乱糟的头发,现在更乱了,把整个脸都盖住,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
他衣服随便穿着,在寒意料峭,别人还裹着袄的情况下,他好像一点也不冷。
光脚站在地上,裤角一高一低盖到脚面上。
他似乎猜到了来人是谁,身子往里面侧了一下,没有招呼,便往里走去。
庄思颜想跟进去,却被身后的大内侍卫拦了一把:“皇后娘娘,这人……”
“无妨,你也不要进去了,在门口等我就成。”
大侍卫不敢,他是奉命来保护皇后安全的,而刚才那人一看武功就不弱,样子又有点可怕,如果自己站在外面,万一里面出了什么事,那他回去怎么交差。
庄思颜也没有为难他,跟着就跟着呗,左右屋门都没关,他站在门口,与跟着进来,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
老者照旧走回床边,却没像过去一样,盘腿坐上去,而是把腿垂下来,就坐在床边了。
他把头发稍微掀开了一点,露出里面一张无比苍老的脸,老到庄思颜再次怀疑,时光在他身上是不是流走的比别人快。
他怔忡地坐着,没有先开口说话。
庄思颜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在聊天方面,她一向还是说的过去的,至少该发挥热的时候,不太会冷场,自己也能处在主导的地位。
她看老者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自己便先说了:“想来你是知道我从哪里来的了?”
老者没说话也没动,样子好像极不想理她,但也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
由此,庄思颜判断,可能是自己说了他不想听的话。
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跟这人的结识,皆来自于三公主素宁,她便也开门见山。
“我从宫里来
,带给你一个消息,你的主子,素宁公主已经死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速度和之前那句话一样,甚至连轻松的态度都相差无几。
但庄思颜的话音未落,就看到老者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他抬起头,那双失明的眼睛无意识地看着庄思颜,好似那里面此时能冒出光来。
庄思颜也看着他,且不急着往上面说。
她想看看他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或许他会说些什么?
但是等了许久,那人却是一语不发,只是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裤子。
他的手也很苍老,上面都是黑褐色的老皮,应该还有老人斑之类的。
又瘦,努力拧着自己衣服的时候,手上的青筋像要破皮而出,在手背上活跃地跳动者,倒是比他的主人更能表达。
庄思颜上下打量他一圈,重新打破室内的安静:“我知道你曾经是她的属下,所以你应该也知道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住了声。
无论她做些什么,现在人死了,又何苦在一个老者面前再说三道四呢?
再说了,这位老者看上去,也没有要就此事做出什么反应的意思。
或许他只是怀念旧主而已。
大概以前在公主府的时候,素宁也待他们不错,所以这个时候能这样,倒是有情可愿。
她又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
包括素宁死的消息,就算是她不来说,韩家人也会告诉他吧?
那自己跑这一趟,其实并没有意义。
这么一想,片刻也不想在此待了。
她起身,重新面对老者道:“上次的事,谢谢你的帮助。”
然后再没看他,转身出了房门,身后她跟来的侍卫,也随着她一道出去。
就在两人要走出院子时,突然听到屋内发现一声闷哼,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了。
庄思颜立马回头,对侍卫说:“进去看看。”
那侍卫本来就在她身后,离门口也更近一些,听到吩咐立马折回去,两步就跳到了门口处。
于是,庄思颜看到他在门口愣住的身影。
半晌,侍卫才转过头,向她一鞠躬道:“皇后娘娘,他……他死了。”
有点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她到现在也没发现这个老者跟素宁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除了侍卫以外的,别的关系。
从年龄上看,他们两人不可能有什么爱情之类,这老头都能做素宁的爷爷了。
可他又对素宁非常重视,好像自己活着的意义,都是因为这个三公主,如果她不在了,那他的生命也就黯然失色,毫无意义。
这个在上次庄思颜来看他时候,就发现一些,所以在得在素宁已死,他也选择去死,倒也不算太惊讶。
只是……
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来杀人的,而且还是用无形的刀。
本来人家活的好好的,就算伤心难过,也没少吃饭,没少睡觉,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了。
可她非要把一个极坏的消息告诉他,然后在自己还没走出房门时,就听到对方死的声音。
这……真的不是她本意。
第772章 死不足惜
庄思颜回到宫里,心情才稍微缓和一点。
走一路想一路,大概谁的命都是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他们会因为生活中的种种原因,而觉得活着无趣,然后选择死亡。
也有许多人,明明死神已经接近了,急着要拉他去跟阎王下棋,他就是觉得人间美好,不舍得死。
然后在这种种挣扎与执著下,还真为自己挣了一条命回来。
看上去一切都是注定的,可又并非真的注定。
如是,无论她怎么想,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
这么为自己开脱一番,总处心情好了一些。
正想堆起笑脸,回凌霜阁找凌甜甜再玩会儿,可刚一入宫门,就看到宫人们在里面搬东西。
“哈?这是做什么?怎么要把我屋里的东西都搬出去?”庄思颜问一个在她面前行礼磕头的小太监。
那太监忙着说:“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皇上让搬的。”
庄思颜往里面看一眼,没看到凌天成,便又问那人:“搬到哪里?”
“轩殿。”
好嘛,转了一大圈,又要回去跟凌天成住在一起了。
对于凌天成来说,凌霜阁不是什么好地方,之前萧贵人就死在那里,还是自杀,甚至用火把里面烧了一回。
如果不是那地方离轩殿近,地方又大,刚好那个时候李花来宫里住,凌天成一开始就不同意庄思颜住进去。
现在又有一个人死在那里,一样的惨烈,既是不亲眼看到,听听都叫人胆寒。
他当然得把庄思颜搬出来,那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去住。
可对于庄思颜来说,皇宫内院里,世代的帝王都在里面,那成千上万的女人,也都在后宫里,从进来开始,一直到死才会出去。
哪一个宫里又是没死过人呢?
只不过有远有近,有他们知道的,有不知道的而已。
她倒没那么迷信,死了人的房子就不能住或者怎样,如果真是这样,她得从这皇宫里搬出去才行。
不过凌天成要她搬,她也没有强留,左右他是忌讳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配合他一下也是行的。
大的物件都没动,只把日常用的,还有庄思颜喜欢的都搬了过去。
仍是在轩殿的西偏殿里,只不过住习惯了凌霜阁,一下子来到这里,竟然觉得有些小。
庄思颜在里面看了一圈,对自己这种资本主义小情调很是鄙视。
不就是去大的宫里住一段时间吗?怎么就不能适应西偏殿了?
要知道,就她以前在现代住的房子,十套加一起的面积,也未必有西偏这么大。
这么一想,才算好受些。
对于搬家之事,丢下不管,只去找凌天成。
凌天成在辰熙殿,同在的还有凌甜甜,这倒是令庄思颜有些奇怪,一进去就说:“怎么把他也带这儿来了?”
凌甜甜听到她的声音,小脸上就已经露出了笑,折转身子,甩 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直往她这边跑过来:“母后,你回来了。”
小小奶音,又甜又溺,偏偏到了庄思颜
面前,竟是正经地施了个礼道:“母后辛苦了。”
庄思颜便忍不住往凌天成那里看一眼:“你这是又给他上什么课了,弄的儿子这么紧张?”
凌天成还未说话,凌甜甜却忙着开口解释:“父皇并未说什么,是孩儿看到母后这么冷的天,还要出去处理事务,才会觉得您辛苦呢。”
他仰着小脸,跟庄思颜说话的时候,也看着她的脸,那眼神真挚而纯净,是属于孩子独有的清明。
庄思颜不自觉地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转而拉起他的手在凌天成不远处坐下来。
话是对凌甜甜说的,但凌天成自然也能听到:“没有办法呀,那是母后自己闯出来的祸,当然得有自己去补了。”
凌甜甜一无所知,天真地问道:“什么祸?”
凌天成却抬头看他,继而又摇摇头,继续垂目去看面前的奏折。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宫里宫外扯了一会儿闲,见凌天成始终没有要忙完的意思,庄思颜便撇开凌甜甜,过去问他:“不是还未到朝会的时间吗?你怎么又开始忙了?”
凌天成则是把奏折直接拿给她:“西北来的,你看看。”
是西北来的,准确地说是唐庚来的。
这家伙能力还不错,在他们走后不久,已经把西北地区各州县整了一遍。
有贪官的治贪官,有污吏的惩污吏,该执行的事情,根据那边的实际情况执行,不能做的事情他也能挡住压力,死活不从。
最意外的是,他向凌天成申请,说是想回京城来。
原因是自己找到了一个如意的媳妇儿,想带着她一同回来祭个祖,然后成婚。
当然,按照朝中规矩,个人的小事于朝中大事,那是不值一提的。
但唐庚的能力,拘于西北那么个小地方也确实浪费,如果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当,他回来当然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看凌天成的意思,好像是并没想让他现在就回,不然这奏折也不可能看这么许久。
庄思颜把奏折还给他,顺便问了一句:“皇上怎么想?他不能回来吗?”
凌天成:“不是不能回,是没到回来的时候。”
庄思颜便“哦”一声:“听他的意思,西北那边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浮于表面的没事,跟真正安定下来是不同的,而且就算现在真的稳定下来,后面还得有一个监督期,他太着急。”
说完又道:“元裴还在那边没动,如果要说回,他不比唐庚更该回来,那边的战事早就结了,剩下的不过是清理战后的一此事宜。”
这么一说,还真的觉得唐庚有些胡闹呢。
不过,依着庄思颜对唐庚的了解,他一向不办这种没谱的事。
但凡是他说出来的事,大都是很成熟,可以执行了,不然他绝不对口。
这次他在西北也没多久啊,就算能力真的能强,那么多个小地方,一个个跑了趟下来,也不是这点时间能跑完的,怎么他不但跑完了,还把任务都完成了?
这么一想,也不在提他回来的事,只带着凌甜甜出去玩。
现在年已经过去几天,离正月十五
元宵灯节也越来越近。
庄思颜虽然每年都在京城里,但是对于很多的节日还真是没多大感受。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过去的心境与今年不同。
今年不知为何,觉得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突然好像就在生活里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往前走的动力。
是呀,她虽是从很远的现代而来,可她运气不错,直接穿成了凌天成的挚爱,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虽有办的不好的事情,却从真正对她坏过,还是时时处处为她着想。
如今又有一个儿子在,这么可爱,这么体贴,既是小小的一团,跟着庄思颜出门,却是要表现的像个大人模样,还要试图照顾她。
小孩子的逞能,不会让人感觉讨厌,反而异常感动,异常温暖。
如今京城还算太平,他们平日出宫,凌天成也不在限制,不过还是跟着许多大内侍卫,明里暗里的看着,以免有什么闪失。
这日出来,明着跟在他们身边的是老路。
庄思颜一手牵着凌甜甜,边往外面走,边问老路:“墨云怎样了,还是不能动吗?”
老路一向中规中矩,哪怕庄思颜随便说一句话,他都要行了礼后才回。
这会儿也是,恭恭敬敬行过礼,才一板一眼地说:“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有起了,就是外伤还有点重,不宜出门。”
庄思颜点头。
临时改变注意:“还是去看看墨云吧?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大内侍卫按理说,都是集中的休息之处,且是很多人在一起的,但像墨云和老路这样的人不同,他们属于暗卫的一部分,而且是比较高的那种。
所以平时见过他们的人不多,也没有跟其他侍卫们在一起,都是在住在外面。
在宫里值勤的时候就二十四小时在,偶尔眯上一眼就算休息过了。
不过人也不能一直这样,所以还是有休息的时间,那休息的时间里,他们就会回到自己家里去。
这些消息,是凌天成跟庄思颜说的。
也是在素宁的事情之后,他们把墨云从那边树林里救出来。
他与另外几位,皆了不同程度的伤,还就是墨云受的重一些,因为他是领头,武功也最后,大的还有危险的事情就往他身上揽的多一些。
素宁用毒把他们放倒以后,就拖出了树林,虽然距后来凌天成找过去也没多久,但是对于心狠手辣的她来说,那时间已经够把他们折磨的死去活来了。
也幸好,凌天成当晚不但又派人去了,自己也去一趟,多少打扰了素宁,才保得墨云一条命。
不过也正因为把素宁抓住,才让大理寺的人死了那么多。
很多事情在当时发生的时候,不会多想,可后来越分析,就越会觉得让人难以接受。
像素宁这样的人,死的一点也不可惜,在她手里毁掉的人命真的太多了,还不说那些受害者。
像米月清这样的已经算是幸运的,因为跟她一起的,不知有多少人都死的不明不白,甚至到死了,化成白骨,他们的家人也不会找到她,也不会想到她会在那个地方,又经历那样的事。
第773章 无用的人
墨云的住处离皇宫不远,大概是为了进宫方便,但是却十分隐蔽。
不是什么深宅大院,就是一间普通的房子,而且在众房屋的中间。
从外面看跟所有住在这里的人一样,根本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人会怀疑他是大内暗卫。
而且这个地方,也不是谁都知道的,在庄思颜没来之前,只有凌天成和老路知晓。
他们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庄思颜实在想不到墨云那样的一个人,会住在这里,便回头问老路:“你没弄错吧?他真住在这里?”
老路却已经上前敲门。
敲门的声音也很特别,跟普通人叩门,好像是一种暗号,敲敲停停,停到几声以后,门才从里面打开。
然后庄思颜便听到墨云在里面问:“可是有事?”
老路侧了身子,让跟在后面的庄思颜进去。
屋内更简单,几乎没什么说的得过去家具,连那张床都是简单明了的,上面就放着一床被子,然后被子里躺着一个人。
看到他们进来,墨云忙着直起身子,半靠在冰冷的墙上。
他有些脸红,话也说的不利索:“皇……皇后娘娘,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宫里有什么事?”
庄思颜往里面走了两步,见到里面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便站着说:“无事,就是看你伤了这么久,过来看看。”
墨云马上道:“已经快好了。”
“不着急,你慢慢养着,现在天冷,伤好的慢一些,你也不要心急,左右宫里了不缺你这一个。”
没想到她这话一说完,墨云竟然把头低了下去,过了片刻才低声说:“是属下办事不利……”
这么一转变,反而把庄思颜弄懵了。
她看看老路,再看看面前的墨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说错话了呀!
她说宫里不缺这么一个人,那就说明墨云可有可无,可实际呢,他是非常重要的,不但是对凌天成,还有对他们。
一趟西北之行,墨云果断,坚持 ,忠心,皆他所能护着凌天成和她,若不是有他在,两人在松安县里会发生何事都不好说呢。
不过,这大小伙子的心理上是不是也太脆弱了,她只不过是那样说一句而已。
然而不管是自己说错话也好,是墨云脆弱也罢,此事由自己而起,庄思颜还是好好地向他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话。
说完全不是嫌弃他,他做的非常非常好,只是自己心疼他受了伤,所以才想让他多休息一段时间等等。
这么一说,墨云的脸反而又红起来了。
看来,这尴尬是没法化解了,大概庄思颜来这一趟也很多余,便找了个借口出来,不再理会此事。
几人回到街上,看天色还早,也不想这会儿回宫,一时间就在街上闲逛。
后来还是凌甜甜提议,去侦探社里玩会儿。
反正距离也不算太远,坐在马车上过去还会更快一 些,庄思颜也知道他是想跟纪小天玩,便随着他一同去了。
侦探社里回去过年的人还都未回来,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也没什么事做,便都聚到一间屋子里闲聊。
庄思颜他们进来的时候,门房看到了,便去里面通了信。
纪小天和一个跑出来,
拉着凌甜甜的手甚是欢喜:“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可真是不经说。”
凌甜甜比他小一大截,庄思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玩到一起。
不过听到纪小天这话,倒是好奇地一问:“说他什么?”
纪小天便笑了起来:“就是那日在大将军府里吃饭的事呀,小太子年龄虽然小,可是非常懂事,比我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懂礼数和规矩呢。”
就是大年初一那天,他们一起在叶元裴家里吃火锅的事。
那天其实孩子很多,大大小小的得有二十来个,也有跟凌甜甜差不多的。
但因为环境不同,还有出身不同,他们与他的差距还是一眼能看得出来 。
那些孩子进了青溟书院,虽不像过去一样,是孤儿,四处流浪,但终归那里也是一个集体的地方,夫子和照顾他们的人,都是一个照顾一堆,并不能单独照顾到某个人。
但是凌甜甜就不同了,他在宫里,一个人就占着三个师傅,而且平时见的事,见的人也是跟外面不同的。
就算是不刻意拿来做比较,还是能看出差距来。
庄思颜没再接这话,但心里难免有些感慨,当初她办起青溟书院时,是想天下孩子,都不用承受无家无父母的苦,也能像凌甜甜一样,受到最好的教育,长大成才。
可最终,还是没有像最初设想的那样,把这事贯彻始终。
纪小天已经拉着凌甜甜往里面坐了。
特意给他腾了一个暖和的,靠近炉子的地方,还拿了果点出来。
不过凌甜甜没吃,只是乖乖地坐着,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们,好像很想听他们继续说下去一样。
庄思颜却不那么想听。
他交待老路说:“你在这里守着小太子,我去看看另外一个人,很快就回来了。”
老路带着另一个大内侍卫,便留在侦探社里。
而庄思颜则去了温青那里。
他们等开春暖和了,就会去城外的封地里,虽也离京城不远,到底不会像现在这么近了,估计平时见面也没有那么方便,所以趁着现在还未走,就多去看看吧。
不过这次来倒是看到米月清与先前不同了。
她看到庄思颜的时候,竟然愣了一下,脸上做出努力思考的表情,半天才转头对温青轻柔地说:“认识?”
温青眼里刹那就蒙上了一层泪光:“是呀,你想起她是谁了?”
然后他们就又看到米月清歪着头,很努力的想,只是最后还是离弃似地摇摇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温青还想出言提醒,却被庄思颜拦住了。
她笑着说:“未必一定要记起过去的那些事,现在过的开心,现在跟你挺好,不是也很好吗?”
她说的无心,不过是以米月清现在的情形,宽慰一下温青而已。
哪知此话却进入了温青的心里。
是呀,她的过去是那么不快乐,如果真的想起来,那一定也是痛苦的开始,倒不是如像现在一样,什么都记不起了,反正她好好地跟自己在一起,也喜欢上了自己,这不挺好嘛。
一语点醒梦中人,温青几乎是立刻就觉得心里轻松一块。
他让人把米月清带出去,这才很诚心地对庄思颜表示感谢。
当然不只是眼前,还有她年前给他弄那封地的事,不然以他们当时的处境,怕是这座宅子都已经卖了出去。
庄思颜笑笑地看他说完,语调都没怎么变化,调笑似地说:“温青,你可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从来也不会这么感谢我的,虽然那个时候我做的比现在都好。”
温青极其认真:“心里面还是很感激的,只是嘴里没说出来而已。”
他顿了一下才又说:“况且那个时候,你对我好,我也是同样对你好,你也没有感谢我呀,咱们算是扯平了。”
这话一出,庄思颜立马就把眼睛瞪了起来:“你有对我好过吗?我只见你挤兑我了。”
温青大概没想那么多,顺口说了一句:“怎么不好,青氏兄弟八人,是我最得力的手下,都拔给你用了……”
他没把话说完,因为看到庄思颜的脸色变了。
青氏兄弟现在已经剩五个了,而这五个也在今年之前,庄思颜彻底给他们下了解散令。
江湖之大,任他们去吧,不用守着自己,也不要再为自己卖命。
毕竟之前那三条人命,无论何时庄思颜想起来都是会心疼的。
这个话题把两个人都弄沉默了。
过了许久,温青才又开口:“你也不必多想,他们干的就是这份活儿,当然也能承担起风险,相对于去的三个人,我倒觉得你把剩下的五个解散了,会让他们心里难受呢。”
“为什么?”庄思颜抬头看他。
温青道:“他们本来就是侍卫,就是随着你到处奔走,保护你的安全,就像士兵天生就是要去战场上杀敌一样。
若他们因此丧命,那是他的本份,也是他的光荣。
但是你中途让他们走了,告诉他们,你不需要他们了,移位而处,他们会怎么想呢?
自己是一个无用的人,主子不需要了,那一定是自己从前做的不好,以后大概也没人需要了。
他们可能不会脆弱的去自杀,或者做什么过激的事,但后半生绝对会郁郁而过。
青氏兄弟算是素质比较好的,若是那些心理不强大,还有可能为了证明自己还有用,做一些不能回头的错事。”
经他这么一说,庄思颜又想到早上去看墨云的事,心竟然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看着温青问:“那怎么办?现在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还可以叫回来呀,反正你也不缺那点银子,就先把他们安排到侦探社也是好的,以后有什么事,随传随到,不是挺好的吗?”
确实好,当下庄思颜就从温青那里得到了地址,也决意要把青氏剩下来的几位兄弟找回来。
他们确实跟了她许多年,既是现在走动很少,但每个人的名字,乃之面孔,还在庄思颜的心里。
她从温青那里出来时,另外交待他一件事:“月清还是少吃一点甜的,你要是不能一下子把她的口味改了,就慢慢的,一次一点的把糖降下来,这样时间久了,也就没那么甜了。”
温青站在门槛处,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这是报答我刚才给你提青氏兄弟的恩吗?”
“起!”她转头就走,懒得再跟他说话。
走出去几步,才听到温青在她身后低低笑了一声。
第774章 麻烦
温青给的地址很对,次日庄思颜按着地址找过去,在城效一处小村子里,看到了青氏兄弟。
他们五个挤在一处小院落里,甚是无聊,有的拿树枝在院子里练剑,有的则蹲着看雪融化。
还有一个干脆围着院子转了起来。
庄思颜甚是奇怪,拦住他问:“你在这儿找什么?”
青风愣了一下,但还是回到:“昨晚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到这里有一只虫子在叫,我出来找找看。”
“虫子?这么冷的天,哪儿来的虫子?”庄思颜觉得自己遇到了怪人,以前她怎么不知道这几个大男人这么可爱呢?
但是她到来,还是让青氏兄弟手足无措。
就算不是曾经的主仆,她现在也是皇后娘娘,纡尊降贵地来到他们这里,总是有些不合适。
而且也正因为解除这样的主雇关系,反而让他们更不自在,连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五个大男人,在庄思颜面前像五个小孩子,坐立不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
庄思颜也不含糊,既然来了,那定然是想好了要用他们的。
她目光轻轻在他们身上扫一遍,先开口道:“你们不在了,我才知道你们的重要性,那些大内侍卫虽然厉害,但是也只是保护我个人的安全,对于我身边的事是不理的,可你们也知道,我在宫外有许多事情要办,现在真是想用个人都难。”
青泽听闻此话,便抬头看了庄思颜一眼。
他性格沉稳,既是想到什么,也不会马上出口,总要看看事情的发展,才会做出相应的,更准确的反应。
青木就比不了他了,他最近闲的都快长毛了,一听庄思颜的话,知道是有活儿要做了,甚至忘了,他们已经跟她解除了关系,本能地回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庄思颜也不管他们或急或松的表情,按着自己说话的频率,不着急也不拖拉地说:“胡芸应该知道,她今年回老家过年了,本来是说好了过了正月十五就来的,但是昨日侦探社那里却收到她一封信,说来不了了,连原因也没有。”
到了此时,青泽才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是怀疑她出了什么事?”
庄思颜点头,干脆把胡芸的信拿出来给他们看。
“这信虽是她亲笔写的,但是看得出来写的很匆忙,胡芸在侦探社那么久,以前还在宫里,性子早就磨的无风无浪,平时遇到再大的事,也不见她着急的,而且她最注重自己的字体,平时哪怕再慢,也会把每个字写到最好,可这信怎么看,怎么古怪。”
青氏兄弟已经在传看胡芸的信了。
字迹还是很好看的,一眼就能看是出自女儿家之手,温润而流畅,可真的看出来写字人是有些着急的,收笔的地方墨被带起一些,有些边角看着就没那么好看了。
青泽把信收起来,还到庄思颜的手上,这才道:“皇后娘娘是想让我们查此事吗?”
庄思颜点头:“嗯,现在侦探社里没有人,我也派不出谁去了,所以只能来请你们,还请你们不要嫌弃,也不要计较我……”
“皇后娘娘多想了,我们本来就是您
的侍卫,无论何时,只要您有吩咐,直说便成,其它不用多说。”
青泽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先打断了,且示意其他兄弟,立刻去收拾东西,要跟着庄思颜离开这里。
住在这个小村子里,虽然宁静安闲,可那不是他们的生活。
庄思颜之前在让他们走时,一会都分得了不少银子,就算是他们接下来的几十年,什么也不干,只要不是挥霍,也不会饿死的。
当然,如果他们拿这些银子,购置田地什么的,还可能会把日子越过越好。
但那生活他们过不来,他们习惯了像豹子一样,守着追着自己的猎物,也习惯了保护一个人,做一些用武功可以做的事,而不是弯腰撅臀地在田间挖土。
庄思颜的到来,无疑是又重新给了他们希望,所以五兄弟的心里都是高兴的。
庄思颜也不再跟他们客气,直接对青泽说:“此次回京城,也不是你们五个都要去的,一来你们虽然行动力可以,但是一些细节方面,还是要多加磨练。
二来我也想锻炼纪小天,所以你们只要去三个人,然后把他带去就行了。
另外两个人就留在侦探社里,随时等待别的任务。”
这事难不到青泽,自从青然他们死后,青氏兄弟的主事人就落到了他头上,别人也愿意服他。
所以他很快根据庄思颜的要求,便把人员配备好。
几个人背着简单的行李,跟着庄思颜回城时,庄思颜还回头看了看他们的小屋:“其实这小院子还挺好的,到了春夏之季出来效游,夜里在此住上一晚,定然是心旷神怡的。”
青泽在旁边道:“这院子是我们买下来的,若皇后娘娘喜欢,便留着它,回头请个人来打理着,什么时候想来看看都可以。”
“那感情好,就留着吧,这事你自己弄好了,反正我下次出城时候,是一定要住在这里的。”
青泽答了一声“是”,继续往前走。
在庄思颜那里拿了胡芸家的地址,青泽,青风,青木三人带着纪小天便先出发了。
庄思颜没去送他们。
因为都是安排好的,该说的话也都提前说过了,所以送不送都无关紧要。
但这一趟行程,她心里还是有很多不安的。
胡芸回去的时候虽然犹豫,但是答应过她,还会回来的。
这事庄思颜倒没有那么勉强,毕竟一个女孩子家,虽说在京城也混的不错,但是终归家里人也不放心。
只不过,去留这些事情,庄思颜还是遵从她本人的意见,基本不多说什么。
可算日子,她回到家里也没多长时间,怎的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封匆匆忙忙的信呢。
为了她的安全, 也是让青氏兄弟走这一趟,她也算是临时起义,安排了此次行程。
不过随着青泽他们离开,她便也不再理此事,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元宵节说到就到,宫里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今年是贞妃管帐,也管着宫内的一切事务,倒比往年要好很多,至少她用的心思就比庄思颜多一些。
同样是花银子,可贞妃都
用到了正地方,所以那些银子便花的非常值,妆扮出来的宫里也跟过去不太一样。
庄思颜大致走了一圈,是从心底里发出感叹:“专事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呀,我以前到底是怎么管理后宫的?幸好咱们这里人少,要是人多的话,怕是早就乱套了。”
贞妃在她身边听着,谦逊地道:“皇后娘娘要忙的事情多,哪是臣妾能比的,臣妾每日里也只有这么点事,若是再做的不好,那不是对不住您的信任吗?”
庄思颜转头看着她笑:“倒真是不一样了,你现在说话都比从前好听,整个人都发光一样呢。”
贞妃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赶紧把头低下去,耳根子已经有些发红了。
庄思颜笑的更欢快了。
把整个宫里都转了一圈,确实比从前好,只不光人也确实少,就算是把花灯,妆饰弄的再多,也还是冷冷清清的。
看着若大的宫殿,这么多的房屋,全都是空的,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以前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无人商量,想想也就过去了。
现在不同了,贞妃管理这里,她有什么想法倒是可以跟她说说,这样两个人的想法一撞,说不定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这么想着,话早已经说出口了。
贞妃却想了好一阵子。
庄思颜也有耐心,左右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她也不着急这一时。
至到当天晚上,贞妃才又差人送信过来,说是她有一些想法,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这里怎么看。
庄思颜一听这话,立刻披了自己的锦袍就往外走。
当时她还正在跟凌天成和凌甜甜用晚膳呢,弄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我吃饱了,现在出去有点事,你们慢慢吃呀,还有甜甜,你一会儿吃过之后,就让平儿姐姐带你去散下步,别打扰你父皇……”
话没说完,人已经出了门,径自往贞妃的宫里而去。
如今她不住在凌霜阁,自己出入倒没什么不便的,跟从前一样。
但是别人想来看她可没那么容易,轩殿不允许嫔妃随意进入的制度,并没有解开,所以像贞妃这样的,有什么话什么事,只能让人传到轩殿的宫人处,再由他们传给庄思颜。
左右她是个硬茬,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基本上外面有什么事,也都会一五一十地传给她,不会半路打折扣,只是麻烦了一点。
庄思颜去贞妃宫里的时候,脑子就在想这事。
所以一见她的面,她立马说:“我住在轩殿太不方便了,不如跟皇上说说,我干脆搬到你这里住好了,咱们两个说话也方便一些。”
这话可把贞妃吓了一跳。
凌天成什么样的人,她可是清楚的很。
要是庄思颜真的搬来跟她住,皇上不会怪皇后怎样,却会把帐算到她的头上。
她是何居心,竟然诱着皇后搬到她这么个小宫里,是想诱惑皇上也来吗?还是对庄思颜图谋不归?
她现在可心静如水,什么也不想了的,所以庄思颜的这个想法,她也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第775章 无用的消耗品
当然,她一拒绝,庄思颜便也想到了中间种种的事端,便也就此作罢,只笑着说:“只是随口说说,不是还有凌甜甜要照顾吗,来你这里还怕吵到你呢。”
贞妃便没再就此事说什么,直如正题。
“把空置的宫殿用起来,只能往里面放人,可咱们后宫……”她一开口就是这个话题,突然又觉得不合适,所以还没说完,就又顿住了。
皇后还说她说话长进了,这分明就是……比原来还傻了呢。
然而不同于她的忐忑,庄思颜立马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对,后宫要添人,但又不能是皇上纳妃的人,当然也不能是平民老百姓,倒不是瞧不上他们,而是住在这里面大家也会不方便呀。”
贞妃却摇头说:“没有什么不方便,只要使用得当,还是可以的。”
庄思颜十分感兴趣,看着她问:“怎么使用,你说来听听。”
“民间有许多富商,甚至有些官员,都是羡慕皇上的,也羡慕皇宫这么个地方的,但是这些人一生也会做成这件事,说出去甚至是大逆不道的。”
庄思颜此时虽看着她,可心里已经在说了:“你现在倒真是胆子大了呀,竟然都敢动这样的念头,也不怕别人说你大逆不道吗?”
其实贞妃一提到平民百姓能住进来,她便已经想到了后面的事。
就是把皇宫做为旅馆一样,只要拿钱谁都可以来住,甚至可以享受宫女太监们的服务。
这样,他们就可以用空置的宫殿赚钱,又不会让房子空着损坏。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但这里毕竟住着皇上,还有太子,那些宫女们也都出入内务府,一方面知道皇上皇后的情况,一方面又去照顾那些外来的人。
若都是来体验一下皇宫生活,没有别的想法,还能说得过去。
可事事难料,万一有人钻了空子,利用这种方法潜入皇宫,做一些更夸张的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在想这些的时候,贞妃已经把她想法的后半部分说出来了:“可以把宫里隔开,原先宫内的人都住到一块去,另外一块就空出来,单独成立一个内务府,标准还跟宫里一样,但是不往真正的后宫来,也不会知道这边的事情。”
庄思颜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也很大胆,但这种方法我估计皇上那里不会同意。
就算皇上同意了,大臣们也会反对的。
这等于是让老百姓也来体验做皇上的生活了,但他们只体会到了享乐,却未体会皇上忙于政务的苦,这样的话,只能让懒散的人更为懒散,还会给他们想入非非的机会,时间久了,难免会出别的乱子。”
这是真的,这样的做法,固然是能赚到不少银子,但是风险和后期预想都太差,根本不能用。
不过庄思颜倒是挺奇怪,贞妃怎么会想到这么一个方法?
她是从现代来了,要是让她出这样的主意,还说得过去,毕竟在现代,很多地方都没有禁止了,紫禁城,皇宫只要买了门票就能进去参观。
但在大盛朝这种事还真行不通。
内宫深院,岂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
贞妃倒是利落,看这方法不行,当下就收了起来:“那让臣妾再
想想别的办法吧,辛苦皇后娘娘走这一趟。”
庄思颜已经起身:“倒是不辛苦,只是这个事情你也不用着急,慢慢想就是了,左右也空了这么多年,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贞妃回了一声“是”,恭送她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见庄思颜又转回了头:“你刚才的那个方法,是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她问的突然,贞妃反而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再去看庄思颜时,发现皇后的眼睛锃亮如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贞妃的心里顿时就漏了一拍,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了:“是臣妾自己想的……,不过也不全是自己想的,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庄思颜“哦”了一声:“什么书,拿来我看看。”
贞妃马上转身,去自己内室翻出一本书来,双手奉到庄思颜的面前。
她把书拿过来,先大概翻了两页,并未对贞妃说什么,便起身回去了。
这书真的有点过份了,竟然现代的。
里面是家装还有旅馆装修的指南,然后放了许多旅馆装修的图片,里面也有介绍这样装的效果和用意。
文字是现代简文,跟大盛朝的文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但是那个图片太过真实,大概贞妃就是看了图片,才想皇宫改成旅馆的样子。
当然后期她也想到了一些应急的措施,但终归是在这里不太合适。
反正这个提案已经被否决,庄思颜倒没有再去多想。
她奇怪的是,这么一本纯现代的书,是怎么到了贞妃的手里?
难不成她也是穿越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庄思颜以前为何一点也看不出来?
真是太诡异了,虽然穿越这种事现在已经玩的溜熟了,可对于她来说,能穿到大盛朝的也只有叶元裴和她两个人,别的还真不知道。
说真的,在现代,庄思颜是没有看过这咱家装的书籍的,她平时看的最多的还是跟查案有关的。
然后就是小说之类。
可如今手里握着这本书,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很遥远的,自己的过去。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心里有梦想却没有那么大压力,没有经历过许多别人眼里真正的磨难,只是靠着一腔热血,帮着别人的同时,也为自己赚一些钱回来。
当然,她更没有儿子,也没有老公。
她那时唯一暗恋的叶元裴,看到她就跑,就躲,实在躲不掉了,必然也是一副臭脸。
但她那时非常开心,好像什么事也不会往心里去。
虽然她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早晚会结束的,就算她不穿越,也会在生活的沉淀,慢慢变的跟过去不一样。
但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真的又单纯,又快乐。
而且她突然之间就很想回去了。
说起这事,她又得怨自己,那时候因为偷了叶元裴的穿越玉牌,导致两个人都没办法回去。
而且在他们能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有用的东西过来,比如书。
现代的书籍,在这里真的是太重要的。
他们如果每次回去,都搬大量的书过来,不知会推动大盛朝往前多
少年。
可她那时都带了些什么?
药,这个倒还能接受,毕竟也是为了救死扶伤。
还有呢,吃的,用的,竟然还有套套。
庄思颜一巴掌打到自己的脑门上:“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呀,竟然会带这些用了就没有的消耗品,竟然不知道书籍才是人类的财富,我应该带这种来的。”
宫女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他们家皇后娘娘自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到了屋子里,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又听到“啪”的一声响。
她们面面相觑,又有些着急,几次举起手想敲门进去,可庄思颜之前就说过了,不许任何人打扰的。
她们要是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扰到皇后娘娘呢。
宫女们拿不定注意,自然要回给掌事的宫女平儿。
平儿听了也是一头雾水,鉴于之庄思颜极少出现这种事,她亦不敢大意。
她们都进不去,那就告诉皇上,让皇上去看看吧。
凌天成很快就来了,他本来就是要过来看她的,主要是晚膳的时候,她离开的太匆忙,回来以后也没有去正殿找他,所以凌天成一直有些担心。
这会儿听了宫女们来报,手边再重要事也都放下了,急着往偏殿里走去。
在门口敲了两下,又唤了庄思颜,见没有动静,心急一下子就变成了急躁。
他问平儿:“皇后先前去哪儿了?”
“去贞妃娘娘那里,两个说了一会子话,回来就……成这样了。”
平儿当时照顾凌甜甜,也没有跟着去,也是后来听跟着她的人说,才知道是去了贞妃那里,至于去了那里发生何事,她是真的不知道。
但看皇上这神情,好像是有大事发生,平儿还是有些害怕了。
凌天成一边差人去贞妃宫里问,自己一边去开窗户。
所幸,门虽是闭着了,但窗户却没有闭严,对于他来说,跳窗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都没考虑过还站在一旁的宫人们。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凌天成跃窗而入,然后顺手又把窗户关了。
庄思颜就在里面坐着,手里还拿着书。
刚才想的太入神,根本就没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整个人都沉浸到过去了了。
这会儿突然看到有人闯进了屋,才突然醒神了一样,一下子跳起来:“啊,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不是关门了吗?”
凌天成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书,人却已经走到她面前:“我跳窗进来的。”
庄思颜更懵了:“啊?为什么?有门你不走,为何要跳窗?”
凌天成没有跟她解释,反而问道:“你还好吗?晚上吃的也少,这会儿饿不饿,要不要再拿些吃的过来?”
庄思颜摇头,还追着前面的问题问:“你为何要跳窗子进来?不对,我没关窗子吗,这么冷的天?”
“关了的,但是我能打开呀。”凌天成把她圈进怀里,声音轻缓,但神色却是严肃的。
她这个样子是有些不对劲的,贞妃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他用那个女人,不过是为了减轻一些庄思颜的负担,如果她敢有另的非份之想,就别怪他不客气。
第776章 所有的牵挂都在你们身上
凌天成以前有什么事,还会来逼问庄思颜,尽管他用的方法很温柔,但总也是在她不愿意说的时候,硬生生的从她嘴里得出答案的。
但现在,他便不想用这种方式了。
越是跟庄思颜在一起,他似乎更懂得顺其自然,而且这种方式好像也很适合他们。
他没有那么用力之后,两人不但没有疏远,反而越来越近,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好,所以他不想的打破现在的好气氛。
但他又真的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庄思颜这个状态,让他很担心。
不过这件事第二天就得到了解决。
贞妃被叫去了辰熙殿。
她确实吓的不轻,当然没想到是因那本书引起的,只道是自己说的那个建议,让皇上生气了。
所以一去那里立马就跪下请罪。
凌天成脸色冷的很,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冷的,只淡淡吐出几个字,却似千斤巨石,差点压的贞妃喘不上气来。
“你跟皇后说了什么?”
贞妃的心里立刻装进去地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按都按不住。
昨晚她与皇后说的那些话,待庄思颜走了以后,她自己也仔细想了一遍,然后已经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她几乎是一夜未睡,都在心里怪自己,是不是在宫里关这么多年,关傻了,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昏招出来?
这里是皇宫,是皇上的地方,她竟然想让寻常老百姓住进来?
她真是疯了。
但昨晚看皇后的样子,好像也没有怪她,只不过是把这个事给否定了,谁又会想到一夜之间,竟然又成了这样?
贞妃心里乱七八糟,吓的半死,可面对凌天成的威压,她又不能什么话也不说。
于是战战兢兢把昨晚自己的话,包括庄思颜的话都简单说了一边,然后就是一头磕在地上,求凌天成原谅。
说她自己头脑发昏才想起用这种作法的,她愿意承担自己的过错,无论凌天成给予怎样的惩罚,她都无话可说。
她这个想法确实非议所思。
凌天成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想打她一顿,把她逐出宫去。
除了固有帝制思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皇宫内院里,住的女子占多数,就算将来他们弄那种不靠谱的事情来,为了把事情动作下去,宫女必不可少。
而女人多的地方,一向会出许多麻烦。
倒不是那些女人会找麻烦,而是外面的人会往这里找麻烦。
这是一个随便一想就能想了的问题,她竟然蠢的还能提出来。
凌天成已经气的不想搭理她了。
可还是得听完,因为他得从这个女人的嘴里得知,庄思颜到底怎样了。
然而整个对话说出来,以着庄思颜在她宫里的表现,如果她那个时候不发作,一般情况下,就是不太在意。
可能这个事情她不同意,但也不会因此事,再怪罪下去。
可为何她回来了以后又变了呢?
他不说话,贞妃就在下面一直抖,抖的冷汗都要出来了,一口气提到胸口,不敢咽下去,也不敢吐出来,就那么悬着,几乎要把自己憋死。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凌天成在头顶问:“没有别的了?皇后走的时候可有再说过什
么话,对你做过什么,你最好像想清楚,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他没威胁她说,如果不说出来如何,可只是这么一句话已经把贞妃的胆给吓破了。
她几乎想把自己的脑袋掏出来,仔细看看昨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会令皇后反应异常,又会令皇上气成这样。
最后,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她想了。
“皇后走的时候从臣妾那里拿走一本书。”她这样说。
凌天成的脑海里也一下子出现,昨晚他看到庄思颜的样子,那时她手里确实有一本书,而且整个人也是对着书发呆的。
他问:“什么书?里面写了什么?”
贞妃摇头:“里面的字很奇怪,臣妾只能看懂少数几个,但是画了很多画,那些画里都是一些精美的房屋,而臣妾先前的主意,也是来自那本书里……”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问题的关键在那本书。
凌天成没再多看她一眼,甚至都忘了叫她起身退下,径直出了辰熙殿,再回到轩殿去。
其实这个时候庄思颜已经好多了。
过去的事再后悔,也是回不去了的,如果真的追溯源头,她还宁愿自己没有接那个案子,没有进那处古宅,没有掉到那个洞里呢。
既然是都不回去的事情,那就放下吧,好好过着现在。
只不过那本装潢方面的书,实在也是挺有意思的,所以她闲着没事,便又翻出来看。
正好,她正看的入神,凌天成就进来了。
他当然一眼就看到了庄思颜手里的书,可他不想弄很大动静,让她不安,于是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问她:“看书呢,今日怎的这么有兴致。”
庄思颜却一把拉住他,昨晚的失落忧郁已经消失无踪,反而换上了兴奋的笑:“给你看来好东西,你一定没见过。”
她把书往凌天成面前一放:“你看看这个,喜欢吗?”
里面都是华美无比的房子,虽然看上去空间不是很大,但是从色彩还有布局上来说,确实很漂亮。
不过里面到处都是暖融融的光,也不知道是什么灯照出来的。
凌天成仔细看过以后,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庄思颜作为往后不知多少年穿过来的现代人,自然会给他讲电灯之灯的东西。
当然她提起这个后,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是呀,这些装修风格再好,在这里都是不能用的,因为这里到现在都在用蜡烛,根本就没有电。
而这样的房子,除了装修以外,还要用电灯才能趁出里面的风采。
这么一想,连这点兴致也没了,直接把书丢在一边,挽了凌天成的胳膊说:“本来看着还挺喜欢,想弄一间出来呢,背你这么一说,咱们这里的条件还是不够,算了。”
凌天成没说话,目光却跟着那本书一动。
半晌他才又把书捡回来,看着上面的字问:“你识得这上面的字?”
庄思颜点头:“识得,这都是我学过的。”
凌天成顿时用一种特别惊讶的表情看着她,但几乎是在同时,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庄思颜跟他说过的,那件匪夷所思的事。
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那这是不是来自她那个世界的东西呢?
怪她会难过,难怪她会看着书中之物发愣,她一定是想那个世界了吧?
这个问题如一只藏在棉花后的利爪,轻轻地按到了凌天成的心上,可稍一感觉,便探到那只爪子的锋利,又疼又痒,且血淋淋的,抓住他的心尖,几近让他窒息。
她来了,那个世界的东西也来了,那她会不会走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凌天成本来抱着她的手臂就紧了紧,霸道的毫无理性地把庄思颜压到了他的怀里。
庄思颜原本已经把这件事丢开,见到凌天成对书感兴趣时,还想在他面前卖弄一番,教教他简化字之类,结果却看到他不但脸色变了,还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气都差点掐断。
她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仰着小脸,看着他的神色问:“皇上,您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凌天成低头看她。
接触到那双如星般的眸子时,才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有多冲动,忙着又把手松开一些。
但心里还是放不下。
他什么事都可以不问,唯独这件事不行,他得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怎样的想法。
“这书是哪里来的?”凌天成听到自己问。
庄思颜却答的很随意:“贞妃给我的呀,我还正想问她是哪里来的呢。”
凌天成:“此事你不用去问了,我去问。”
庄思颜愣了一下,然后再看凌天成患得患失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他为何这么紧张了。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凌天成把书收起来,起身要走时,才想起怀里还抱着她。
既想把她放下来,尽快去找贞妃问个明白,又舍不得把她放下,生怕一放下她就会走一样。
那种从来没有过的矛盾与紧张,在他脸上展露无疑。
过去就算是逼宫,就算是面对生死,他都未曾这样过。
庄思颜一下子心疼起来。
她用手圈住凌天成的脖子,把脸贴到他的脸上。
他的面颊有一点点凉,贴了许久,才慢慢回了一些温度。
然后那温度又把庄思颜的脸也暖的热乎乎的。
随着冷感的消失,他总算是放松了一些,暗暗的,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虽然很轻很轻,但庄思颜还是感觉到了。
她把嘴唇对着他的耳朵,轻轻说:“这只是一本书而已,没有来处,我也是刚好识得上面的字而已,并非跟它有什么联系。”
凌天成侧目看她。
庄思颜便朝他一笑,那笑温暖如阳光,从凌天成的眼眸里摄进去,却温暖了整个心。
她又道:“既是,我是说如果有一天,真能找到回去的方法,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皇上你还不知道吧,我在那边只是一个孤儿,一个从小就没人要的孩子。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
再后来外婆也去世了,我在这世上便再无亲人。
而在这里,我有你,有甜甜,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不会离开的。
所谓的家,是因为有人在,有温暖在,所以才是家。
我在那边却是连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更没有亲人,我无牵无挂,所有的牵挂都在你们身上。”
第777章 后世目光
她说的那么认真,那么真诚。
说到她从小没家没亲人时,眼里带着一层雾气。
可说到凌天成和凌甜甜的时候,那眸子里的亮闪闪的光又是不可忽视的。
有那么一时片刻,凌天成竟然有些恼自己。
自己为何要这么想她?她已经那么可怜了,从小便没人疼爱,自己没有早些出现,陪着她度过最难熬的岁月,反而在多年以后,跟她计较那些回不去的过去。
是多么的小肚鸡肠,才会如此想她。
凌天成重新把她抱在怀里。
久久的。
久久的。
直到庄思颜从他怀里挣出一个脑袋顶来,仰着小脸看着他问:“你怎么了?我说了这么多,还是不高兴吗?”
凌天成摇头。
突然又点了一下头。
这下庄思颜就更懵了,她睁着大而亮的眼睛,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问:“啊?还是不高兴,那要怎么办?”
凌天成:“我不高兴是因为,这些事你应该早些告诉我,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人在一起,我的所有事你皆知道,可你的事却瞒的这么辛苦。
我并非一定要知道你的过去,而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受那样的苦。
你告诉了我,我以后便能与你分但,这样你的苦就会少一些,哪怕一 点点,只要能少一些就是好的。
至于哄我高兴的办法嘛……”
他把头微微垂了一下些,脸就照着庄思颜的脸,而因为两人隔的太近,一个人往上仰头,一个 又这么往下看,那脸上的某一部分就差点贴到一处了。
凌天成说话的热气,还有他的呼吸就那么密密实实地扑下来,把庄思颜罩在其中。
她有片刻的失神,脑子里想着,好暖哦,他怎么可以这么暖呢,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呀?
可思想停留在怀疑介段,身体却做出了本能的反应,脸稍一往上抬,便是吻住了凌天成的唇。
蜻蜓点水而已,一触即分。
可凌天成却是满足的。
她是知道他的,这个小女人要比围在他身边的许多人都了解他。
她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他需要要什么,所以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些甜头,既是那甜头只是一点点而已,可已经足够了。
因为他们的生活里,现在并不缺这一点糖,所缺的是彼此了解与深信。
凌天成的内心是欣喜的,也是舒畅的。
当他满足之后,想再加深这上吻时,庄思颜已经及时挪开嘴唇,并且不知从哪儿把那本装修的书命了出来。
她笑的眼睛都是弯的,把书在凌天成面前一恍:“凌轩,你想认识这上面的字吗?我可以教你哦。”
凌天成一看她那个样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问道:“要何报酬,说吧。”
庄思颜“哈”笑一声:“还是凌轩最懂我。”
如是,倒又把书放下,很认真地跟凌天成谈起了报酬的事。
她要的第一项,就是出一笔钱,在京城里盘一处酒楼,或者就是直接建也行,让贞妃去管。
庄思颜有理有据:“她出的那个主意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她能
想到这方面,说明她的意识已经很超前了,如果给她管一个酒楼客栈,绝对没有问题。”
凌天成倒没什么意见,他也想贞妃早些出去,只不过之前跟她说过数次,她都选择留在宫里。
凌天成虽然不喜欢她们,但当初他也靠着这些关系,一步步稳固自己的地位。
严格说起来,这些女人们也很不幸,从他这里没有得到丝毫的爱,纯粹是做为交易送进来,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凌天成也并未真正保佑他们家族就荣华富贵。
后来因为朝局的动荡,有多少人死了,多少家破了,那是不计其数的。
贞妃的母家也在那些动荡里,落迫出京。
回到老家后,只不过是勉强度日罢了。
这样的境况,贞妃不出去也是有情可原的,大概她自己也是害怕,怕自己真的出了宫,自己的母家更没依靠,会连老家也呆不下去。
实则,她既是在宫里,她的家人也没有依靠她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的这份心是在皇宫里的,凌天成觉得,庄思颜未必就能劝得动她。
不过他一向都是支持她的,她有想法,他都应允,若实在做不下去,就再想办法。
“这项没问题。”凌天成,随后又问她,“还有吗?”
庄思颜:“当然,还有很多呢,我要做老师,哪能只收这么一点学费的?”
凌天成便好笑地看着她,那一脸小算计的样子,既是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看着就叫人喜欢。
然而庄思颜耍宝卖萌,可不是为了只给他看的,她是有目的的。
皇宫空置的房屋重新提了起来。
她道:“贞妃的方法我知道你不同意,可这宫里确实也空出许多房子为,光是每日里打扫,都要化费无数的人力,真是一大负担呀,你能不能想一个好的办法,反这事给处理了?”
皇宫的面积占地有多广,房屋有多少,里面的日常需要,还有打扫的宫人又需要多少,这些帐目内务府那里都有,每年也都会拿给凌天成看。
他之前虽觉得不妥和浪费,可皇宫之中,历来都是这样,他也不能把房子都拆了,种成地。
但要做别的用,又会弄出一堆的问题,还真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不过倒也真是必须处理的问题。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凌天成是不可能三宫六院的纳纪了。
他这一生,便只有庄思颜一个人。
而凌甜甜,从小受他们的影响,就算是成年以后,继承的王位,真要效仿古人,纳妃充实后宫,也不会毫无节制。
所以在几十年以内,这些房屋都可能是空着的。
那里面耗的银子,却能堆起小山似的一堆。
国库并不富裕,既是真富裕,银子也想用在有用的地方,拿来养这么多空着的房屋,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如是一想,他便也答应下来:“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注意,不过你这个想法不错,到朝会的时候 ,我问问那些大臣们有什么好的注意,想来经他们想的方法,他们应该不会反对。”
庄思颜“啪”地拍了一下手掌:“这个方法好,那帮老臣,一天到晚想不出什
么意主意,要是别人想个什么好方法,他们又一堆废话,这次就交给他们,倒要看看他们的能耐了。”
此事解决,两人第三个问题。
凌天成觉得,他要是坐着不动,任着这个小女子说下去,三个后面或许还有三个,然后跟着是无数个三个。
她的小脑袋瓜里,装着许多凌天成从来不知道的事,也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理。
虽然天下大理相通,可是从未来过来的人,在看有些大事上,还是会比他们要超前一些。
尤其是在办书院的事情上。
用科举选拔人才,是后世比较重要的挑选人才的方法,虽然后世的考试制度多了很多,但是在大盛朝,什么都还跟不上的时候,科举也是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了。
只不过庄思颜在这上面,又加了很多细节。
比如科考不只是考那些枯燥的文字,还要考面的才学,反应能力,以及人品之类。
这样的测试,自然没有把人圈到考场,一人写一篇大道理那么简单,但是效果却是很明显的,先出来的人也更可用一些。
再有,各地的政策也有所调整。
西北那里因为素宁公主的事,虽然被压了下去,但是已经造成很大的损失,而这么大的损失,在问题没有暴出来之前,竟然没有一人所知,想想就让人心惊。
所以对于各地的官员,朝廷要重新出一份用人的系统,以保证,凌天成就算是在京城,也能及时知道地方上的事情。
这些事情,在庄思颜这里,就是一句话,一个提议,但是落实到凌天成那里,可就是很大的事了。
每一个细节,每个提案都要想好了,还要让大臣们参与其中,最后制定出更完全的方案。
两人就这么一条条的谈下来。
跟凌天成预估的差不多,坐在面前的小女子,兴奋莫名,想起一出又一出,脑子里不断冒出新主意,而每个新主意都要说给他听。
一直说到天色微暗,御膳房那里都来传膳了,庄思颜还没有要歇下来的意思。
他可是先忍不住了:“吃些东西再说,这么饿着会把你累坏了的。”
庄思颜含糊点了一下头,嘴里却道:“监察吏的权利不能太大,他们只有看的职责,没有处罚的权利,只是把问题报上来,如何做决定,还是得皇上拿主意。”
“这是自然……,我们用过膳,再继续说好吗?还有你嘴都干了,把这杯茶喝下去。”
趁着庄思颜喝茶的功夫,站在一旁,把腿都占木的李福,终于找机会插上了一句话:“皇上,贞妃娘娘还在辰熙殿里跪着的,已经……已经……”
他没往下说,实在也是说不出口。
从早跪到晚,铁人也扛不住,贞妃也就是这些年心气平和,把过去的不平都拿来养身体了,不然怕是早就晕过去了。
凌天成还说什么,庄思颜却先开口。
她是差点被一口茶呛到,才抢到机会的。
“贞妃?她跪在辰熙殿里做什么?”
李福不敢说话,把头低下去。
凌天成:“自然是她犯了错,所以要受到惩罚,不过也差不多了,李福,你让她回去吧。”
第778章 孰轻孰重
庄思颜还想再问,凌天成却道:“先用膳,晚点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
反复提了多次,庄思颜还真觉得有些饿,便把注意转到了饭菜上面。
忙碌一天,又说了许多话,待她吃过以后,脑子反而开始打糊了。
左右人也罚过了,不过是问问原因,早晚问都是一样,不如先睡一觉。
好嘛,这一觉起来,外面又有事情,忙张张的去处理了,也就真的把贞妃的事情丢下来了。
庄思颜当时根本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也不会想到凌天成的心事会那么重,更不会想到此事对贞妃的影响会那么大。
就是连凌天成,处罚过她之后,也就把此事丢开,每日开始忙他与庄思颜商议的那些事务。
可贞妃,在宫里沉寂了那么多年,原本以为管理了帐册,管里宫里财物,虽不算是翻身,但自己起码能做个有用之人。
可这一件事,对她的打击真是太大了。
而且这种打击是没法言明的。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皇后当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而凌天成又为何生气?
她想到可能是那本书的事。
然而,毕竟上面的字她看不懂,也不知道庄思颜的底细,更不知道那书来自何处,所以对于上面带来危害,更是无从得知。
所以在她的想法里,就算是那书有些问题,应该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那问题的关键是什么呢?
就是她出的那个主意。
贞妃简直把肠子都悔青了,而且在心里一遍遍地怪自己,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鬼附体了,竟然会想出那样的方法,还要说给皇后听。
那个方法为何不能实施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贞妃出这个主意就是在逆不道,就是对皇家的不敬,就是对凌天成的叛逆。
他是皇帝呐,贞妃却想让普通的百姓一起入宫,享受与他一般的待遇 ,只是为了一点银子。
她真的是脑子坏掉了,竟然会想出这种主意来。
她不停的怪自己,从内到外,已经把自己完全否定。
这比之前还要严重。
以前她也会觉得自己不好,但一方面是情势所逼,另一方面也是这皇宫确实就跟别的地方不同。
她能保着母家还能活下去,觉得自己已经还不错了。
至于混不好,又得不到凌天成的爱,那不是她一个人能改变的,再努力也没用,倒不如放弃。
可现在,她原本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些什么。
结果用力过猛,一下子就想出了这么一个要人命的东西出来。
她是真的认为自己脑子有问题。
看来在宫里不受宠,根本就不是别人的原因,而是她自己。
这么好的机会,皇后连掌握后宫的权利都给她了,结果她却办砸了,那以后还能指望什么?
一个人从心底里的绝望 ,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那是一种比死还更可怕的东西。
贞妃在自己的臆想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很快身体就支撑不住了。
宫女们原先看着担心,想去给她请太医。
被贞妃一下子拦住了,认为都是自己造的孽,还找
什么太医,兴师动众的,再引起别人的注意,没准再闹出什么事来。
自己这么没脑子,还是少见人的好。
这到一拖,到宫女们发现不对,已经是两天以后,而贞妃也彻底起不来床了。
宫女们实在没法,只好背着她把这事回给了庄思颜。
心眼粗的能装下一头牛的庄思颜,惊讶地看着宫女问:“病了,怎么病的,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我记得我几天前还去看她的,她那时还好好的,怎的一下子就病的这么重?”
宫女不敢乱说话,只低头沉默着。
庄思颜亦想不到问题出在那里,一方面派人去请太医,另一方面自己也换了衣服,往贞妃那里去。
她去时,贞妃躺在床榻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帐顶,面色灰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庄思颜赶紧过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病的这么重,太医怎么说?”
贞妃听到她来,如同惊弓之鸟,连口也不敢开,生怕自己再冒出一个蠢主意,再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
倒是一边的宫女,轻声说:“还没看过太医,娘娘不许……”
“不让太医看,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话间,太医已经来了。
自然,贞妃没有反抗的余地,太医顺利给她诊了脉,得出结论,幽思过度,愁绪难散。
庄思颜就更惊讶了。
要说别人会幽思,她还是信的,比如万丽婉,那个小姑娘别看看些小,想的事可多了,没事也能被她想出事来,然后令自己万般难受。
可贞妃不一样。
她以前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甚至在最初遇到庄思颜的时候,还敢上手去打她,可见她的性格跟别人是多少不同。
虽然后来在宫里磨的消停了一些,但总归也不是那种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把自己憋病的人。
且几天前,她来跟贞妃说话,她为了皇宫的事,连那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还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这足以说明,她其实并非一个幽思的人。
这才过去几日,突然就幽思过度,把人弄成了这样?
庄思颜实在太奇怪了。
奇怪到她看着贞妃的眼神都变了。
然而贞妃被她这么一盯,心里更是不安,一口气卡在胸口处,上不去下不来的,急喘几声,当场就要晕过去似的。
把庄思颜也吓的不轻,忙着叫太医先去拿了药,这才把目光挪开,不去看她的眼睛。
但人还是坐在她的床榻旁,尽量温和地说:“到底发生了何,我几日也是忙,还没来找你,你却先是病了。”
贞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却塞的更紧了。
庄思颜看着着急,又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得起身出去。
她一到正殿之上,就把贞妃的贴身宫女全部叫了过来,直言道:“你们家娘娘生了这么重的病,为何不早点回?”
宫女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头都磕到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庄思颜就把一个人叫起来:“先不用怕,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不得有假话,否则到那个时候,你们才是真正要怕的时候。”
宫女连忙点头,果真半分也不敢瞒着。
毕竟
也是跟在贞妃身边多年,对她还是有所了解,且当时她去辰熙殿里罚跪,宫女也是在的,并且陪着她一起跪在外面。
所以对此事印象深刻,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庄思颜闹了半天,才不太相信地问了一句:“你这意思是,你们家娘娘是被吓着了?”
小宫女赶紧说:“回皇后娘娘的话,贞妃娘娘自从管了内宫事宜,每日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出了岔子,本来就是提着心的。那日与皇后娘娘说话,也是兴致所至,她看了几日 的书,突然就特别高兴……,哪会想,后来竟然是这个样子。”
到了现在,庄思颜也不得不承认,这事全怪她。
她拿走一本书,发个愣不要紧,结果蝴蝶效应,导致凌天成找了贞妃,而贞妃就直接给吓病了。
这种事,还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可偏偏就发生在她们身边了。
她走到内殿里,尽可能用轻缓的语气劝贞妃,并且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那天凌天成了没想着要让她跪一天,只不过两人说话说的太久,都把此事给忘了而已。
她费了不少口舌,可看贞妃的样子,也是半信半疑。
看来别人说的没错,伤人一时爽,想要把那伤补回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庄思颜当天叫太医给她看过,拿了药吃着,到了晚间又去了一次。
看着贞妃还是没什么起色,心里是真的着急。
而她现在也不敢把别的事再出来,比如要让她出宫的事。
她担心一旦把这事也说,那贞妃会不会觉得是自己错的太离谱,她们要把她赶出去。
可好好的一个人,被吓的这么躺在床上,着实也让忍不下心来。
所以到了第二天,庄思颜干脆拉了凌天成一起,两人一同去看贞妃。
宫女们传话,皇上皇后一起来来了。
贞妃本来颓败的脸色,一下子白的连一点血色都没了。
她忙忙地想起来,可抓了半天,也没把衣服抓到手里。
宫女们忙着帮她把外衣披上,庄思颜和凌天成就已经入了内殿。
庄思颜仍然和熙地笑着,先过去问问她好不好,昨晚可睡的踏实……
其实是费话,看贞妃的样子,估计又是一夜没睡,而且想了一大堆能把自己害死的事情。
她整个脸都很白,偏偏眼窝下头两小皮黑,明显是熬夜导致的,而且嘴唇干裂,一点水份也没有。
见到他们的面,本来是想行礼的,结果那点心力好像根本就拖不动她的身体,挪了半天也只是从床里往边上挪了一点,且嘴唇蠕动,连个问安都没说出来。
庄思颜不得不到昨日的话再解释一遍,同时说:“我把皇上也叫过来了,善于辰熙殿跪的事,确实是他忘记了,当时他没想着要罚你的,只是太着急我了而已。”
她说完,还把目光移到凌天成那里,示意他也过来解释两句。
凌天成的神色却有些古怪。
严格说来,他那个时候是真的觉得贞妃跟庄思颜说了什么,所以异常生气,甚至连杀她的心都有了,罚跪什么的,还真不算什么。
不过后来,得知庄思颜无事,也真是把她的事放在了一边,忘了理会。
第779章 无所求无所惧
如今叫他违心地说,那时都是误会,他也解释不出来,可看着庄思颜的表情。
他要是不说,没准回去还要跟他生气。
想了想,还是往贞妃床榻边走了两步:“确实是朕忘记了,当时担心皇后,才急着走了。”
“是吧是吧,你看皇上都这么说了。”庄思颜赶紧把话头接过去,“所以你就不要再难过了,没想到我们忘了一件事,却让你受这么大的苦,这都是我们不好。你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我会给你补偿的,哦对了,我让太医院给你用最好的药,还让专人给你熬制,你可要好好吃啊。”
因为心里着急,庄思颜对贞妃说话的说话时,语速也快了许多,且又是一直在怪自己不好。
这在贞妃听来,就更为古怪了。
皇上皇后,那是何等人特,是万民之上的,别说他们没有错了,既是有错,哪有人见过他们这样承认的?
皇权的时代,掌权着就是一切,连生杀大权都在自己手里,既是自己犯一点小错,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而贞妃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说是妃子,实则不过是一个在宫里被遗忘的,不被重视的女人而已,可能还不如民间的女子呢。
至少民间的女子,还能见到家人,身边还有夫君子女,可她什么也没有。
这么一想,心下更是不安。
庄思颜也实在是劝不住。
在劝这方面她自觉自己口才笨拙,比不得与人唇枪舌战,那时候才是妙语如珠的。
这会儿看着贞妃病在床榻,自己也无能为力,只得把她的宫女都叫过来,一一交待,一定要好好劝她。
同时回到轩殿后,又去打听贞妃的家人。
当然这事凌天成最清楚了。
贞妃的母家人原先都是在京城的,她父亲也是京中大员,手里握着一些兵权。
可在皇权的几次争夺之中,虽然他最忠支持的是凌天成,可还是被人端了下去。
主要是他自己也不十分干净,当时扶持凌天成,一来是因为女儿喜欢上了这个人,二来也是想通过他,让自己的权势更为稳妥。
而在这场豪赌之中,很多人都是拿着身家性命在拼。
贞妃的父亲为了打通各种关系,苛扣军饷,掠夺土地,还以各种名目敛财。
以他的想法,他全力保凌天成,只要他上位了,那自己的女儿就是皇后,而他就是皇上的岳父。
先前的那点事,不过都是为了给凌天成打通关节,他怎么着也会原谅自己,并且支持自己的。
可这位军中混了多年的老头,这次看人走了眼。
凌天成没有爱上他的女儿,也没有封他女儿为后。
在他成为皇帝以后,立刻要做的就是整顿整个朝纲。
在这次整顿之中,很多人都被端掉了,包括后来的庄家。
而贞妃的母家是比庄昌远家里还早一些。
不过,他还算记得当年恩情,没有赶尽杀绝,只不过是把他的兵权,还有的在京城的势力收了回来。
把他们遣回老家,也还有分到田地与房屋的。
自然是没有京城好,但比之普通人也是很富裕了。
凌天成说:“当年他们为了争权,我也是为了争权,在这场争斗当中,有太多人都是踩 着别人的头顶上去的。”
其实他没别人高贵到哪里去,虽然没有亲手杀过谁,但是很多人却真是为他而死,且他也是默认着那些人去死的。
这本身就是他的罪,贞妃的母家不过是替他承担了一部分罪责而已。
不过庄思颜从他的话里,还是听出来了。
贞妃的家人应该是很恨凌天成的吧?
虽然当年他们不扶持这个皇子,可能会全家都在争斗中死掉,但是他们也不想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皇帝,最后却反咬自己一口,实在也叫人无法释怀。
庄思颜本来想打听一下,叫贞妃的母家来个人,或者叫什么与她亲近的人来开导开导,可这么一问,顿觉得没戏。
她母家那么恨凌天成,这么多年都在永远的老家呆着,没准哪天想起这桩事都要骂他一顿。
而贞妃嫁入宫里这么多年,自保都做不到,平时更是少与家里人来往,不知是不是她母家连她也一起恨上了。
“哎……”庄思颜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好呢?我也劝为不住她,要真的把她给吓死了,那才是我的罪过呢。”
凌天成不知是为了安慰她,还是知道些什么,竟然说:“放心 ,她没那么胆小,可能就是一时转不过来那个劲而已,过段日子自然就好了。”
庄思颜:“你说的好听,过段日子就好了?她现在是不吃不喝,连觉也睡不着,照这么过段日子,我担心她会死呢。”
突然又一阵心烦:“要我说此事都怪你,我不就是发个呆吗?你有什么不懂的,担心的,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左右咱们两个什么话说不得,干吗非要把贞妃找过来,问她话?她平时看到你,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被你这么一问估计都吓了个半死,你还罚她跪 ,你真是……”
凌天成:“……”
突然之间就怪到了他的头上,他也是很无奈,却也不想跟庄思颜强辩。
看她在气头上还说:“好,都是我的错,所以此事你不要再管了,交给我吧,我管保过几天她就会好起来,像过去一样。”
庄思颜偏头斜他一眼,对于他这方面的能力很是怀疑。
不得不说,凌天成以前确实也是会哄女人的。
比如曾经的妙贵妃,还有荣贵人,包括早早死掉的萧贵人,为了后果的和平,也为了当时的皇权稳妥,他确实也哄过她们。
尽管他一点感情没有付出,却把那些女人们哄的个个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这也叫一种本事,并非谁都会的。
可后来,自从跟庄思颜和好以后,也或者是因为皇位稳了,他再也不需要跟人虚以委蛇了,对那些女人们但不假以慈色,谁要是胆敢惹事,他还会很凶,然后对她们下狠手。
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后宫的女人开始断了对他的心思,学会了自保。
她们很清楚地知道,凌天成永远也不会对她们好了,她们往上缠的越厉害,死的也就越快,倒不如退而去讨好庄思颜,反而会为自己争得一息生存之机。
这也是为何贞妃到如今还在宫里的原因。
她嫁给凌天成最早,最实
对她的希望也越大。
可她也是看到过最多女人在他身边的,由她开始,一个两个,后来越来越多,他对人好过,也对人不好过,到最后那些人都死了。
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爱着那一个人。
贞妃争取过,还不只一次,失败了,也不是失败一次。
后来就变成了灰心,麻木,也是这种麻木,让她安然活到现在。
无所求,便无所俱了嘛!
此时凌天成接下这活,庄思颜就特别好奇。
反正自己是毫无办法了,他既然要去试,那就让他去试,但有一条她事先声明的:“不准再吓她,也不准她出事。”
凌天成挑了一下眉尖,十分有兴味地看着她道:“你关心她倒是比我还多一些。”
庄思颜“嘿嘿”一笑,手已经挽到他的臂弯里:“没有啦,我还是更关心你。”
凌天成的兴趣更浓:“是吗?说来听听。”
眼看着一两句话打发不走这个贪心的男人,庄思颜也是肯下狠手的:“我再关心她,也只是口头上的关心,以求得自己心里过得去,可对你,我可是身心都负出的。”
她故意把话说的低柔婉约,还带上几分娇羞,话音落处,人便把头低下去,好似没脸见人了,其实已经在偷偷笑。
果然,凌天成闻得此话很受用,抬手在她发上轻抚一下,声音也随即柔了下来:“放心等我消息吧。”
“嗯”庄思颜应,看着人要出去了,又跟了一句:“也不准用美男计哦!”
凌天成便回头看着她笑,那笑意味深长,颇具含义。
他走以后,庄思颜便接着忙她的事情。
青泽带人已经走了数日 ,虽然开春的天气暖和了一些,但倒春寒也甚是让人无奈,所以他们走了几日,还没到胡芸的家乡,倒是先来了一封信,报告沿途的顺利。
庄思颜匆匆看了信就放在一边,接着要整理的就是学院的事情。
这种事,本来凌天成不用她太过操心,也安排了相应的人去做。
但大盛朝的人,所拥有的思想,还是他们这个时代的,就算有所超前,也很难跳出那个圈子。
这一点庄思颜便占着一定的优势,她本身性子就跳脱一些,加上自己从从前而来,见识和胆识都要更大一 些,所以尝试一些新东西的时候,也更为大胆。
她倒没有完全担任这事的筹划,只是在他们筹划好以后,会把整盘的计划拿起来,再仔细看一遍。
这一看,竟是又把一天看完了。
入夜十分,凌天成从外面回来,身上竟然落了一层白雪,还带着浓重的寒气。
庄思颜本就在等他,见此,忙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一边帮他扑雪,一边问:“不是过了年了吗?怎的还下雪。”
凌天成却把凉气扑到她身上,挡住她的手说:“无妨,下的不大,到了三月还有桃花雪呢,何况现在还没出正月呢。”
说着话,已经把外面的袍子脱下,顺手交给了跟着的宫人,然后才往里走去:“在做什么?”
“等你呢。”
“哦……”这么一转,就想起了正事:“问贞妃的事?”
第780章 漂洋过海来见你
庄思颜倒不是没有等过他,便像今日这样,正经八百的,还不怕告诉他的等,还真是鲜少见到。
所以一定是为了贞妃。
凌天成怕她担心,倒也没多绕弯子:“无事了,吃几副药,多休息几日便好。”
“啊?真的吗?你这么厉害?”庄思颜瞠着大眼睛,浮夸的惊讶显而易见。
凌天成还十分配合:“自然,朕是皇上嘛,没有处理不了的事,皇后还有何疑问吗?”
“有的有的,求皇上讲经过,讲方法。”
“嗯,这个事情……有点难,经过和方法那都是经验堆积出来的,也是朕毕生之财富,怎可轻易授人?”
庄思颜整个小脸都垮下来了:“那皇上要怎样?”
凌天成兴趣颇浓:“是不是朕要怎样都可以?”
那张垮下去的小脸怔忡一下,做出十分为难的表情:“皇上,臣妾……,臣妾卖身不卖艺呀!”
“噗”
能说出为这种话的,也只有他的颜儿了。
但心里笑翻了天,脸上还要装得一本正经,跟她继续演下去:“可朕就是想让你卖艺,你会什么呀?”
庄思颜的眼珠子转啊转,转了半天,突然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笔:“我给皇上写几个字吧。”
凌天成顿了一下,状似思考,半晌才道:“也好,写来朕看看,若是不好,便要重新想一技能出来。”
“是。”
笔墨铺开,桌边的人站直了,看着那洁白的宣纸,提笔,抬腕……
一个个小巧秀气的字体很快便跃然纸上。
自然不是大盛朝的字,而是现代的简体字,与那本从现代过去的家装书上是一致的。
凌天成仔细看了,连懵带猜也只认得几个,但放在一起的意思,他却又不十分清楚,只得去看庄思颜。
此时,庄思颜已经把笔放下,很满意地看着桌子上的字问他:“怎样,臣妾写的可好。”
“嗯,不错,字迹娟秀,笔锋有力,又不过于刚猛,柔婉又不显的拖沓,是好字。”
庄思颜便看着他笔,笑的眼睛都弯了,眉毛也弯弯的,脸颊上显着两个小小的梨涡。
“皇上只说字好,可您识得这是何字吗?”
凌天成:“……”
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还好?
但咱做皇上的面子不能丢,字不认得不没关系,但得学会唬人呀。
“字既然是皇后写的,朕自然要先问你了,这字到底是何字,又是何意,你今日要是说的好,朕便赏你,说不好,哼哼……”
后面的话他没说,用一个不怀好意的眼色代替了。
庄思颜便故意打了个哆嗦,嘴上却没有丝毫害怕:“原来皇上不识字,还这么凶呀……”看到凌天成眼神又凶了两分,麻利的又说,“此字为一首歌,名字叫漂洋过海来看你。”
凌天成皱眉想了想,他所听过的曲子里,好像没有这么一首。
不过既然字她都写成了简体,没准就是她那个时候的曲子,刚好逮到了机会,不妨叫她唱来听听。
庄思颜只所以写这首歌名,自然也是想唱给他听的,便也不扭捏,开口就来:
“为了你,我用了一生的积蓄,
穿越时空来看你。
了这次相遇,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反复练习
……
陌生的时代啊,
熟悉的皇宫里,
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
不管将会面对怎么样的结局……”
中间的歌词,庄思颜改了一些,不过大部分的还是没动,但已足以唱出她此时的心声。
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不过是为了遇见一个人,爱上一个人,与此人相爱相守。
为此,她付出了前半生的时光,后半生的光阴也将全部交付于他。
不管将来面对怎么样的结局,她都不会后悔。
她唱的认真,唱的真心。
凌天成听的入迷,听的痴了。
他不是一个奢靡的皇帝,除了宫宴,还有必要的时候,会听一些宫里乐师弹奏的曲子,剩下的都是儿时听到的一些,还有那时哄着妃嫔们弹的。
可真的很有限。
他太多的时间,都在跟奏折相对,看的最多的是上面的文字,听的最多的是大臣们的话。
既是这样,自小在皇室长大,后来虽去了庄家,他们却也是大户人家,曲子什么从来也不少。
可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人的曲子。
那里面的每个音符都是深情的,从庄思颜口中吐出来的每个字词都是动人,一下下敲击着他此时的心灵。
以至于,她完许久,凌天成都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如痴如醉一样看着她,好似此时还有音乐从她的嘴里哼唱出来一般。
“颜儿,这句子可是你自己做的?”凌天成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
庄思颜摇头。
她可不敢居后人之功。
“当然不是,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唱曲,我只是很喜欢,所以就学了过来。”
凌天成点头:“是很好,非常的好了,我从来没听你唱过,一直以为……”
“因为我不弹琴,自然也不会唱曲对不对?”庄思颜接了他的话。
凌天成看她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才接着说:“现在我不这样认为了,你真是我的宝,你真是……时时会给我意外,时时都要让我感动。”
不过是一首歌。
不过是在那个时代,人人都会传唱的歌,有段时间火的时候 ,大街小巷的音响里,每天播放的都是。
好好的一首歌,也会把人听腻了。
可此时此刻,在这里唱起,凌天成没有听过,而庄思颜也从未用这种方式表露过自己心声。
他们都收获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庄思颜想,原来那个时代的许多东西,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自己知道的东西,还是可以拿过来用的。
而凌天成却真真切切是被她的深情所感动。
直到这天夜里睡下,凌天成还没从那种震惊中走出来。
他先是握着庄思颜的手,后来就是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柔的好像一把温暖的火苗,就那么不远不近地温着庄思颜的心。
他不停在她耳边唤着:“颜儿,颜儿……”
庄思颜原先那份得意的心,最终也被他给融化了。
如此的深情,谁能扛得住啊,沦了沦了!
次日一早,贞妃那里的宫女过来回事。
到了轩殿门口,却听庄思颜那边的宫女说,皇后还未起床。
贞妃的宫女只得在外头等着。
春日的雪到底是跟冬天不太一样,虽是昨晚就开始下了,但是下了一夜,也不过薄薄的一层。
只是有了这层雪,冷的厉害,那宫女在轩殿门口站了一会儿,把脸都冻的发青了。
平儿刚好出去办事,看到她这样,就多问两句:“可是回贞妃娘娘的病情?”
那宫女看是平儿,自然恭恭敬敬地回话,说贞妃昨晚吃了药,睡了一觉,今日已经见好,因着怕皇后娘娘担心,所以她一早过来回话。
平儿得知是好转了,便交待她好好照顾贞妃,自己会把话带到,等皇后娘娘得空了,再去看贞妃。
宫女得了回复,自然巴不得早些回去,便连走带跑的走了。
等平儿从外头回来,庄思颜总算懒洋洋地起来了。
梳洗更新,趁着吃早膳的时候,平儿把贞妃的事回了。
庄思颜点头道:“好了就行,我一会儿再去看看她,哦对了,我记得我那里有一副珠钗,样式还不错,你拿盒子装了,一会儿一并给贞妃送去。”
平儿听了,自去准备东西。
这边庄思颜边吃早膳,一边又想起昨晚与凌天成之间发生的事。
他倒是说了怎么劝得贞妃。
其实也不能算劝,就是把前后的利弊给贞妃说了。
她若死了,她的母家就会更无依靠,凌天成也不会因为过去那些事,就对他们家再行什么赏赐,留着他们自生自灭而已。
但其实他这么说,就已经算是警告贞妃,没有皇上的庇护,她母家在那个地方,生存是非常难的。
换句话说,就是她的命跟自己的母家还是相连的,虽然这些年看上去好像一点用也没有,可凌天成这个时候点了出来,那她不得不重视。
另外,他还给她了一块大甜饼。
如果听话,好好在宫里把病养好,让皇后娘娘放心了,后面凌天成会答应她一要求。
他倒是不担心贞妃会提什么非分要求,比如宠幸她之类。
这种事,就算是她再笨,这个时候也敢张口的。
但能在一定的范围内,皇上善待她的家人,并且给她一个好的归宿,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贞妃在宫里这么久,见了那么多事。
就算最开始不懂事,现在也都慢慢懂了。
适可而止,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生这么一场病,完全是自己的原因,却没想到却得来这么些好处,都是意外之喜,还有何不满足的?
只不过凌天成把这话说给庄思颜听时,她甚是不服:“怎么能这样呢?我当时也答应了要赏她的,可她一点面子也不给的。”
凌天成便看着她笑:“不是她不给面子,是她根本不敢奢望,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
“你这话我不爱听,我平时也很大方的好吗?我每次去看她都拿礼物送她,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很小气一样。”
凌天成便从解释转成安抚她了:“自然不是你小气,只是你说的话太过深奥,贞妃根本理解不了,也听不出里面你对她的话,你只一味的怕吓着她,可不是,有些人有些病,温柔是不行的,还是要下猛药。”
第781章 像牢笼一样
如果用人,是给萝卜,还是打鞭子,这是帝王必须掌握的技能。
凌天成用的很好。
在一路摸爬滚打中,他最终还是成为那个,可以把所有事掌控到自己的手里,并且处理得当的人。
庄思颜每每想到此事,也不免为他感觉到开心。
她快速把早膳吃完,起身去贞妃宫里时,还哼着小曲。
一路跟着的平儿便忍不住好奇:“娘娘今日心情很好哦。”
“是呀,心情很好,以后心情都会很好的。”庄思颜回她,然后又突然转头问她:“对了,平儿,我以前记得好像跟说过,要你学点才能,以后万一出宫去好用,你学的怎样?”
提起这事,平儿可是半分也高兴不起来。
原先她倒是真的努力过,也识得一些字,可后来,随着跟在庄思颜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便觉得无论去哪里,无论与谁在一起,都不如跟在皇后娘娘身边。
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实在庄思颜这个人太好相处。
她几乎从不计较那些小事,就算平时她们偷懒犯错,只要不酿成大错,庄思颜都不会计较。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从来也没把他们当成下人看。
虽然有时候,很庄重地宣示自己是皇后的事,可宫人们都知道,她并非像别的娘娘那样,自觉比他们高人一等,也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庄思颜是从心里面把他们当成一回事,至少当成一个正常的人看的。
也正因为此,平儿不想离开。
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她很清楚,虽说是皇后娘娘致力于男女共同做事,想试着推倒男尊女卑,但平儿也知道,那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就算是在看得见的地方做得到,可还有无数看不到的地方,依然会走着过去的老路。
这是人们多少年的习惯了,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她有其到时出去挣一个看不到未来的未来,倒不如一生都守着庄思颜,至少这样会自在许多。
这种事她过去想过无数次,但庄思颜没提,她便也不主,左右这一日日的过着,皇后娘娘也没有催她走。
可现在问了起来,她也不能不说。
平儿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把自己多日之想说给她听。
她原本以为庄思颜听后,会再教育她一顿,说不定还会逼着她再去学什么出去混的技能。
然而,她说完好一会儿,庄思颜却并未说话。
这样反而更叫平儿担心,忍不住偷偷去看庄思颜的脸色。
此时,却也已经到了贞妃的宫门口。
庄思颜微侧一下头,正好对上平儿的眼睛。
平儿赶紧把头垂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再不敢造次。
虽然庄思颜平时和颜悦色,可自己这是在违她的命,也算是大逆不道了,心里总是虚的。
然后她就听到庄思颜说:“好,你既然这么想,就先留着吧,我也是离不开你的。”
她说的平静淡然。
可听在平儿的耳朵里简直像是福音,带着温暖的力量,一下子进入她的心里,让她整个心都跟着雀跃起来。
皇后娘娘愿意留下她了,不用赶她走了。
她甚至还说,需要她。
平儿觉得自己瞬间面颊就热了起来,眼眶也跟着发热,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涌出来。
到好感觉到有些凉时,一摸才知自己竟然落泪了。
而此时,庄思颜已经被贞妃的宫人们迎了进去。
她快速把脸抹一把,紧走几步跟上庄思颜的脚步,觉得自己行动迅速,脚步轻快,整个人都好像能飘起来一般舒服。
贞妃安睡一夜,早上又吃了一些稀粥,这会儿精神已经好了不少。
听说庄思颜来了,便想从床榻上起来,被紧着过去的庄思颜扶住说:“好了,别动了,几天没吃饭,就吃那一顿也补不回来什么,好好歇着。”
随后,平儿把珠钗拿了过来。
庄思颜接过,递到贞妃的手里:“我知道这些东西对你现在也没用,但是你好好收着,没准哪一天就用得上了。
我送给你的东西,就真的是送出去了,是不管它会去往何处,你也可以自行处理,不必在意我日后会如何看。”
这话说的很明白。
这珠钗现在贞妃用不着,但是有一天她出宫了,一定能拿去买个好价钱。
她虽然是一宫之妃,但是这么多年的日子过的也不好,而且凌天成的皇宫里,一直在节俭,连庄思颜的例银都只有很少一点,她平时的花销,全靠着自己在外面赚的钱。
贞妃就别提了,庄思颜不用去算,也知道她没什么存银。
就算是将来他们能用她盘下一间酒楼,可里面周转,还有用人之类,都需要银子打理的,不带点资本出去怎么行?
幸而有昨日凌天成打底,她今日再说什么也不显的突兀。
贞妃虽然觉得难为情,可也还是把珠钗接了过去。
又说了几句闲话,庄思颜便出来,回到轩殿去换衣服。
她今日还要去一个地方。
温青他们要搬家了。
本来是想着天气暖了再搬的,但最近米月清突然就在那个院子里住的烦了。
她本来神智就不清,烦了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只会常常看着外面发呆。
温青料着她是想出去看看,可京城之中,他出门总是不太方便,要把自己重新装扮一遍。
他又怕自己装扮过后,米月清都不认识他了。
而米怀安除了忙药草的事情,平时也抽不出来多少时间陪她,就算是有时候,米月清也不愿意跟他一起。
对于这个哥哥,她还是陌生的。
这么一想,温青倒觉得提前搬出去会好一些,至少这样他们出去走的时候,不用担心随时随地碰到什么人。
只不过他们原先买下的那块地,现在人家还没搬走,他们去的话,要么委屈跟别人住在一处,要么得自己另寻住处。
庄思颜就想起青氏兄弟之前在外面置有一处房子,刚好也在城郊,又是在村子里。
那里山清水秀,倒是很适合居住的,既是温青他们急着出去,她便从中向青氏兄弟说和。
自然没问题,青氏兄弟里目前就剩青田和青明两个人,都在侦探社,那房子本来就空着,里面家什器特也齐全,还有仆人打理着,住过去正好。
所以他们挑好了挑家的日子,庄思颜也出来送送他们。
她到了时候,温青,米怀安已经把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
他们来回搬家,本来剩余的东西也不多,奈何为了让米月清开心,还弄了许多花呀草呀,所以搬家的时候,光是车都有好几辆,还不说坐人的。
看着就要装不下了,庄思颜只得说:“把剩下的物品都装到带篷子的车里吧,你们跟我同乘一辆车。”
温青看她一眼:“你也要出城?”
“总得把你们安全送到,我才能安心,别犹豫了,快点,这样天黑之前我还能赶回来。”
温青跟她也是真的熟,听她这么说也不再推辞,便把剩下的东西都塞到了他们原先准备坐人的车里。
然后他事着米月清就跟庄思颜同乘一车。
米怀安则在外面赶车。
一行人从城门出去,看到潜雪铺就的地面,早被一道道车辙碾过,露出里面新鲜的黄土。
车子从上面碾过,风吹起车帘,把冷风也带了进去。
不过车子里有炉子,还坐着几个人,总也不算太冷。
米月清难得好兴致,竟然没有靠在温青的身上,而是掀着车帘往外面看。
不知看到什么高兴的事,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温青和庄思颜对望一眼,两人都没打扰她。
然而,很快米月清便说:“婉妃娘娘,你看外面的雪,多大呀!”
这下,庄思颜和温青同时愣住了。
但也只是一瞬,庄思颜便醒过神来,她接了米月清的话说:“是呀,挺大的。”
然后米月清便又笑了起来:“可怜那丫头要在雪地里冷很久呢?”
庄思颜:“……”
她有点搞不清楚米月清说的哪儿的话,自己也不知怎么接下去。
可温青显然是急了,他竟然狠狠地瞪了庄思颜一眼,以唇语示意她:“快接啊!”
庄思颜尴尬地看看他,再看米月清,好一会儿才磨磨迹迹地问:“你很心疼她吗?”
这话显然不合米月清的逻辑,所以她回转头,很认真地看着庄思颜道:“不,她们本来就是为了害娘娘而来,我不同情她们。”
庄思颜:“……”
这种哑谜她真的很不擅长啊,谁来救救她。
没人,温青不但不救他,还是一直示意她快接下去。
她挠破了脑袋,想在自己那些过往的记忆里,找到某个下雪天,某个与米月清在一起的下雪天。
还要是有一个丫头快冻死的,她与米月清在一起的下雪天。
真是太难了。
庄思颜的经历比米月清丰富多了,她一直东奔西走,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也有很多。
除非是发生很大的事,不然她鲜少能记在心里。
而米月清,跟她的交际真的不算太多,连有青氏兄弟多都没,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也只有她与温青的关系了。
所以她抓耳挠腮半天,也没接下后半句话。
反而是米月清自己转了话题 ,她看着庄思颜道:“婉妃娘娘,你这次送我出来,可是永远不记我回去了?”
庄思颜咽了一下口水,有点拿不准她的意思,看温青也是一脸懵,只得也圆滑地回:“你怎么想?”
米月清:“我也想不回去了,那个地方像牢笼一样,我再也不回去了。”
第782章 马屁功夫见长
米月清当年从宫里出来时,是很平静的。
庄思颜知道她带着心事,可她不说,她也不想问。
这个年头,这个乱世,谁还没有个心事呢,何况是在深宫里那么多年的女人。
她只想着以后日子过的好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便也真的成了过去。
却没想到事情过了那么久,她已经成了这样,还记得当初离开时的事。
庄思颜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转眼去看温青,他也是默默无语,看着米月清的眼里都是幽深的伤。
米月清完全不知他们的心思,脸上重新绽开出笑意:“婉妃娘娘,我出来以后是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庄思颜向她点头。
突然又问她:“那你想去哪里?”
米月清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慢慢就收了起来,然后眉头越皱越紧。
庄思颜不敢再搭腔。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见过精神病人的,有时候别人只是无意间的一句话,就可能刺激到她们。
米月清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她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再把她刺激了,那后面就更难收拾了。
温青也在一旁说:“没有想好,就先不想了,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来,以后想好了再去也不迟。”
然后米月清好像突然发现,车厢里还坐着另一个人一样,她把目光转到温青。
米月清的目光此时很直白,跟她清醒时的含羞带怯完全不同。
她的整个眼睛都是犀利的,甚至有些狠地看着温青。
看了许久,久到温青身上都冒出了冷汗。
他想说什么,可嘴动了一下,又闭上了,只是看着米月清的眼神越发温柔,柔的好像里面盛着两潭清水,无论此时的温青是什么状态,都能把她感化一样。
大概真是感化了,或许是米月清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突然一捂自己的脑袋,把头低下去说:“今日定是吹了冷风,怎的头疼起来了。”
温青马上把一碟备好的点心拿给她:“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我给你取药。”
米月清便不再说话,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
随着一块糕点吃完,她也渐渐安静下来,且很快犯起了困,就歪在温青的身上,瞌上了眼敛。
庄思颜微微舒了一口气,确认她完全睡熟了,才问:“这糕点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温青摇头:“怎会有,如果有别的东西,我又岂舍能给她吃。”
对这样的问话,他显然是有些生气的,所以回的口气也不好。
庄思颜也记起,自己先前就怀疑温青会使什么药,还特意叫胡芸来查过。
好像这里真的除了糖再无其它。
可为何这种糖份术高的东西,却对米月清有如何大的功效呢。
温青还给她说了另一个问题,就是先前庄思颜说过的,把她糕点里的糖减少一些。
他试着这么做了。
米月清一时半会儿倒真是吃不出来,可她食用少糖糕点时间一长,便时常说自己头疼,而且总好像想到一些很痛苦的事情,连夜里做梦,也会哭。
庄思颜看着他们面前的那碟糕点问:“所以,你现在给她
的,还是多糖的?”
温青默然。
他不忍看着米月清痛苦,况且此事他已经想明白了,既是她记不起从前,那又如何,他们又从现在开始,安安稳稳地过完以后,也一样可以。
不要追究过往了,也不要让她想起那些痛苦的经历了,就这么往前走,就很好。
可他听到庄思颜说:“温青,你有没想过,那些让她痛苦的过去,很可能就是治好她的良药。
你不让她记起,不记她痛苦,自然是好的,可你觉得现在她是一个正常的人吗?
再说了,米怀安是懂药的,他应该知道日常食物,吃糖太多,对自己伤害有多大。
你让她一时这么吃,是没问题,可是几年以后呢,再过几年呢?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温青还是没有说话。
实在是他也不知该如何回了。
他不想这样,可现实已经这样了,既是他现在把米月清的甜食掐掉,让她日日痛苦,那就一定对她的病情有帮助吗?
退一步说,就算是有帮助,让她想起了那些过去,可那都是让她痛苦不堪的。
她想起那些不是把自己再一次陷进了伤心里面?
前后都很为难,而偏偏这个决定权却在他的手里。
温青不知要如何是好?在感情方面,他一向都是难以抉择的,不然他也不会错过那么多时光,不会错过那么多美好。
这个问题没有一时半刻没有解决的答案,庄思颜也不想追问下去,把他们成功送到青氏兄弟的住所,甚至没等到他们把行礼都安置好,她便折身回去了。
她虽然算得上好心,却也不是圣母,为了别人的事,非要把自己整的灰头土脸的。
话她劝到了,该说的也都说清楚了,至于怎么做就让别人决定吧,她已经把自己该做的做完了。
回到宫里,竟然的看到凌甜甜竟然在等他。
这个小家伙近几日突然用起了功,虽然未过正月师傅们没来教课,他却自主申请去凌天成的书房里看书。
儿子要上进,做父母的自然双手赞同,还专门把李福拔到了他身边,另加两名书童伴着。
这名书童是从青溟书院要来的。
凌甜甜今日等她,就是为了两个书童的事。
他一看到庄思颜就说:“母后,我能换两个书童吗?”
庄思颜十分好奇:“为何?”
凌甜甜便噘着小嘴站在那里,小手还拽着她的衣袍不肯松,两眼都是委屈。
李福是跟着过来的,看到小太子这样,便想上前说话,结果被庄思颜看了一眼,又把脚退了回去。
凌甜甜委屈巴巴,本来是想向自己的母后告状的,可看她的脸色好像也没有宠自己宠到可以让他恣意妄为的地步,只得又讨好地问:“母后,我可以不要书童吗?”
庄思颜倒没怪他,只是还问他为什么。
凌甜甜看着不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自己今日的事就不能解决,只得十分委屈地道:“他们两个一点也不好玩,所知没我多,却又老想教训我,而且他们两个是一伙的,总是想要欺负我。”
说到这里,突然把语气一转:“母后,你要真帮我找书童,要不把纪小天叫来吧?”
庄思颜心想:“想的倒美,人纪小天都是能
独挡一面的人了,给你小子当书童,真是想多了。”
不过她也没有当面打击儿子的积极性,反而很耐心地问他:“你是怎知他们两位知道的没你多的?”
说起这个,凌甜甜十分骄傲:“我问他们了呀,他们只读过几百书,可我已经读了很多。”
“是吗?很多是多少,你说来听听。”
于是凌甜甜便扳着手指头给她算,百家姓,千字文,论语,孝经之类,一下子说了十几本。
把庄思颜听的一个头两个大,随口扯了一本说:“你给我说说论语都讲什么的。”
她也只能提论语,因为这玩意儿,她在小学的时候也学过一些,凌甜甜讲的对不对,勉强能蒙混过去。
别的还真是连她自己都拿不准。
结果,这么一随口,还真把凌甜甜给难住了。
他虽然读了论语,可里面的意义却一知半年,夫子教的急,又想让他什么都会。
凌甜甜虽然聪明,可毕竟年龄还小,又同时接触那么多东西,学的时候难免有些囫囵吞枣。
庄思颜也不急着给他指出来,只让李福去把那两个孩子叫过来。
正好,这两个孩子也读过论语,当然他们也只读了千字文和论语。
不过两人竟然对书里的理解很透彻,不光讲的清楚明白,还能举一反三,把书中的知识用到现实的学习当中。
一番解说下来,连凌甜甜都羞愧了。
他把头垂下去,也不敢看庄思颜,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好像他的鞋子突然破了一个头,此时脚指头就在外面似的。
庄思颜让所有人下去后,才跟凌甜甜说:“且不说别人虽读的少,但比你要精,就算是他们也读的不精,人家说不定还有别的所长。
你是我们的儿子,有我们在身边,给你请了那么多师傅。
可以他们呢,是一个师傅教许多个孩子,既是这样,人家还是学的比你精。
现在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母后请他们两个来,不是让你们做比较,而让你们互相学习。
你要学他们的长处,他们也会学你的长处,这样大家才能一起进步,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庄思颜可是说的意味深长。
她是不太会说教的,平时也懒得跟人讲道理,可谁眼前的这位是自己的儿子呢,还是亲生的,哎,只能任命。
所幸,凌甜甜经过此事之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竟然还主动给两位伴读赔礼道歉,然后又跟着他们去读书了。
庄思颜看着他们一起出门,才缓了一口气,随即把要一同出去了李福叫住。
李福是满脸含笑的,全还从来没有看过皇后这么温柔慈祥,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
哦呸,皇后娘娘本来就是真正的母亲,都是他这张破嘴不会说话。
李福先在心里做了一副心理建设,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您刚才教育小太子的,奴才都听到了,您真是一位好母亲啊,又有皇后的威胁,又是母亲的慈祥。”
庄思颜点头:“不错,你拍马屁的功夫也见长了。”
李福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尬。
庄思颜也不看他,直接问:“我留下你来,是想问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783章 一个人的改变
凌甜甜过了那个年,算是进入四岁的领域,虽然未满,但平时见三岁的孩子,明显已经高人一等,很有点大人看孩子的睥睨之感。
可惜宫里的人,大多比他要大,就算是出去,面对纪小天他们也都是比他大一截的。
平时有个什么事,自然也都是让着他。
再加上他本身就有太子的身份,再怎么着,那些人也不会跟他一般计较。
这就养成了凌甜甜有些矫枉过正的思想。
虽然在他平时在宫里伪装的很好,尤其是在凌天成和庄思颜面前,也是表现的很懂事。
但毕竟是小孩子,那点小伎俩成年人一眼就看穿了。
找伴读是凌天成的意思,一来是皇室中的皇子,基本都会有伴读在侧,当然是为了互相勉励,也为了给自己将来培养心腹。
二来,也是他看出了凌甜甜这点毛病,想通过伴读的事给他解决一些问题。
当然伴读的孩子,是凌天成提议,庄思颜亲自去青溟书院选的。
这两个孩子的年龄要比凌甜甜大一点,也就是四岁多的样子,不到五岁。
进去收院不久,原因是他们父母养不起,亲自把孩子送进去的。
白老找人核实过两家的情况,基本都是家里有病人,无田地,光是往外花的,没有往里进的,养孩子确实是个难题,便也把孩子收了进去。
可两个孩子虽小,却很聪明,去到青溟书院以后,也肯读书学习。
学习的好歹暂且不说,光是这份心就是常人所不能及,所以庄思颜便把他们带进宫来了。
凌甜甜从小在宫里长大,自是吃好的用好的,就算是庄思颜足够节俭化,简单化,可宫里的日子,也便民间要好的多,何况还是穷人的民间。
所以两个孩子在很多方面,都不能与凌甜甜相提并论。
几番交谈下来,凌甜甜发现他们所知,一点也不比自己多,在有些方面还远远落后于自己,那种小小的傲娇就起来了,在他们面前说话都有点显摆。
可这两个孩子进宫来,都是见过凌天成和庄思颜,他们不仗势,也不会对凌甜甜胆怯。
这么一来,三人难免就会对上火。
一对火更糟糕了,人家是两个人,凌甜甜是一个,就算是他再能说,一张嘴也比不上两张。
而且都是三四岁的孩子,他还比人家小一点,真正说起来,就算是动起手来,他就算有点武功底子,也占不着多少便宜。
一来二去,心里的委屈就更大了,这才跑到庄思颜面前来告状。
还好,庄思颜也不是宠儿的人,还是讲道理的,竟然也把此事判的明明白白。
这会儿凌甜甜带着两个书童继续去看书,留着李福在那儿拼命拍马屁。
凌天成进来的时候 ,就是听到了这些话。
他掀着眼上看了李福一眼,语气凉凉的:“朕倒是不知道,你何时这么会说话的。”
李福正“巴巴”说个没完的嘴,瞬间就跟涂了一层胶,关上就再也张不开了。
他赶紧往后退两步,跟凌天成施了礼,才悄悄的把自己弄成隐形的,就是那种假装别人都看不见他。
然后从门口溜出去,直往太子府里奔
去。
出了轩殿的门,才抹了一下脑门,竟然都吓出冷汗了。
他竟是忘了,这皇上是出了名的醋王呀,他怎么能这么毫无顾忌的夸奖皇后呢?
就算他自己知道那是马屁,他这么夸完全是为了自己将来,能顺利养个老。
可听在皇上的耳朵里谁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大意了大意了。
李福一边溜一这在心里怪自己,怎么老了老了,就不明白事理儿了呢?
凌天成那边什么事都好说,以着李福“老奴”的身份,平时他也不会怪罪他。
但是这是在没有涉及到庄思颜的情况下。
凡事只要跟皇后有关,别说是老奴了,就是天皇老子,他也会该怎么罚怎么罚,该怎么打怎么打。
李福可没忘了几天前贞妃的事。
这边凌天成看到李福一溜烟跑了,还有几分气难消,过去问庄思颜:“他今日怎么了,在你这儿装什么好人?”
庄思颜看到他气鼓鼓的样子就好笑,本来想逗他两句呢,转而一想,还是算了,在这种事上,这家伙经不起逗,而李福也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人,便正色道:“他哪里是在这儿装好人,是生怕在甜甜那里做错什么,我再像从前一样,一板凳把他拍晕过去。”
提起这事,凌天成总算有了个笑脸。
板凳拍晕李福的事,当时可是宫里的佳话,谁提起她都是胆颤心惊的。
李福再怎么说也是皇上身边的人,又是宫里的总管太监,就算真对他不满,背后说几句坏话,已经很了不得了,还要担心是不是有人告密,最后再罚在自己身上。
庄思颜倒好,趁着他不注意,一椅子下去,直接就把人拍晕了,弄的李福到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一提起庄思颜,瞬间就想后退。
这么一想,李福刚才的话便也不往心里去了,只问她今日出宫的情形。
庄思颜简单说了一下温青那边的事,便也把这事放下了。
倒是凌天成问了一句:“前些日子听你说青泽他们去胡芸的家里了,到现在还没到吗?”
庄思颜摇头:“没呢,不过刚来过信,说一切还顺利。”
凌天成便又问:“他们走的陆路,还是水路?”
这倒把庄思颜问住了。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青泽他们来信里根本没提这回事,便也如实回给凌天成。
他道:“胡芸的家离东边临海,从京城出发,要走几百里的陆路,不过再往东就是水路了,船要比马车行的快一些,按他们去的时间推算,应该差不多到那儿了才对。”
庄思颜忙问:“那万一他们没走水路,而是一直乘马车呢。”
凌天成想了一下才道:“也对,有可能是乘马车,多行些时日罢了。”
这事提一嘴,也就算了,后面两人一起用了晚膳,一宿无话。
将日,凌天成照样去上朝,庄思颜起来以后,一时也没什么事,想起他昨日说的话,便找来了大盛朝的地图来看。
这么一看,还真看出问题。
胡芸的家不只是在海边,几乎是在岛上,只有一边连着陆地,就是大盛朝这边。
而离他们所居地不远,就是另一个国家,也
就是以前大公主平宁嫁过去的地方。
青泽纪小天他们一开始能乘马车,可到了一定的距离以后,就算他们不想乘船,也会往这方面想的。
但他们在信里却并未提及此事。
就算纪小天不在意这回事,可青氏兄弟都是跟着她去过锦城的,当时为了对付安立,他们也是在船上练过水的,这种事青泽不会不注意吧。
这么一想,心里反而更加着急,干脆执起笔,开始给他们写信。
现在他们在行走之中,给庄思颜写信容易,但是她若是给他们去信,却没那么简单。
她的信只能寄到驿站里面,而送去哪个驿站又要好好计算一番。
送的早了,他们还有很久没到,送去的晚了,他们很可能已经走过去了。
最麻烦的便是,她送去的地方,并非他们休息的地方,那就会与这封信完全错开。
既是这样,她还是得写,实在不行,就派专人送过去,找到青泽他们最好。
要搁从前,遇到这种事,她就又想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可现在却不行,京城里的学堂马上要大开,朝堂上关于土地变革也要开始了。
她如果此时出门,就算没什么事,凌天成也会为她担心。
她不想让他担心。
这种时候,个人事小,家国事大,土地的真正变革,还有开办学堂才是大盛朝的根本。
而胡芸那里也许根本没什么事,纪小天他们也应该很快再传信回来了,到时应该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么安慰自己一番,把走驿站的一封信,还有私下里传的信一并交由人去打理,她便也没再关注此事。
几天以后,贞妃的病已大有好转,急火火饿的几天,又被她急火火补了回来,还算及时,也没落什么病根,就这么好了。
等她终于能下床走动的时候,自然第一个去找庄思颜。
正如凌天成所料,贞妃没有傻到不自知的地步,所以她不为认为凌天成特意去看她,并且许诺她什么,就是对她生出了什么感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一点热情早就磨的一点不剩,现在别说别人不给了,就算是有人给,她也不敢伸手去接。
贞妃知道凌天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庄思颜,当然他当时也是喊明了的。
所以既是贞妃真有什么要求,也不敢直接再找凌天成去说,要先跟庄思颜商量一下。
让她回老家去,回到父母那里自然是不成。
这些年她做了什么,自己一清二楚,几乎是没为家族出一点力,反而因为自己的不受宠,连累了家里跟着受牵连。
她现在哪还有脸回去?
要让家人来到京城,也是不太可能的事,且不说这里再没有他们的位置。
就算有,京城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他们家的权势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她的想法是分两步走,一来,自己给家里一些银子。
当然这批银子用的就是庄思颜曾经的赏赐,她也只有这些东西了,所以必须征得庄思颜的同意。
第二,她自己想做些事情。
本钱是没有的,但她可以向庄思颜借,以后按月还她。
第784章 耐人寻味
当然,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还没给庄思颜说,也不知道她是否同意。
贞妃心里是忐忑的,可又觉得此事越早定下来越好,她总觉得这样拖下去,后面可能会有更麻烦的事。
轩殿就在前面了,老远的贞妃就看到平儿从里面出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往外走。
这时平儿也看到了她,忙着先过来施了礼,这才问道:“贞妃娘娘可是找皇后娘娘有事?”
贞妃道:“是有一些事要找皇后娘娘商量,只是轩殿不是我等能随意进出的,还劳烦平儿姑娘去回禀一声。”
平儿自然不会推辞,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跟着的一个小宫女,又交待她几句,看着她走了,才回轩殿去回禀庄思颜。
很快,平儿就又出来,直接请了贞妃进去。
贞妃现在见庄思颜,从来也不乱礼数,该是一就一,该是二就二。
行过礼后,两分主客坐下,庄思颜先开口:“贞妃的气色不错,看来病是好踏实了。”
贞妃赶紧谢谢她的一片关怀。
庄思颜也是通透人,从她表情里便看出来有事,见她犹豫着不肯开口,自己便先说话。
“你这病一好就急着来轩殿找我,不会是只感谢的吧?”
她这么一问,才算把贞妃的话头给挑起来。
只不过她也没有直抒来意,先就前段时间的事,向庄思颜道歉,然后又是一番感谢。
客气的庄思颜都快懒于应付了,才终于说上正题。
“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我在宫里,家人都远在家乡,我与他们虽有亲情在,却是鲜少联系。”
她这么一说,庄思颜立刻便明白意思了。
贞妃入宫的事,她自是知道,从别的嫔妃那里的听说的,还有从凌天成那里听来的。
贞妃以前可能真的喜欢凌天成,但是也真的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荣华富贵,说没人爱,还真是不太能让人相信。
可惜这些年,她混的不好,也确实没往家里帮补过。
现在提起来,只把前半部分说了,后半部分还没开口,庄思颜便已经猜到了来意。
她笑道:“贞妃,现在宫里的帐册是你在管着,内务府的用度也都是由着你去支配的,想取用些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庞大的数目,都不用回我。”
贞妃赶紧说:“不不不,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妾不是要取用宫之物,只是……只是想问一下,之前皇上和皇后娘娘赏的……”
“那些东西就更不用问了,我不是才跟你说过,赏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你在宫里这么多年,用别人的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原本都是你应得的。只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宫中之物出去容易,但是会落在何人手里,又会拿来做什么,你可得注意一下,想来,三公主素宁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自然知道,素宁当时在宫里闹成那样,贞妃虽没出门,却也吓的半死。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贞妃现在想起还是会很害怕,同时也很更佩服庄思颜。
在那种情况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竟然会做出那等反应,甚
至还保护了大内侍卫,真真是想想都很厉害。
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关于素宁的一切也只是在贞妃的眼前过了一下。
她很快便调整好了,且回了庄思颜的话:“娘娘放心,只有那些没有标记的金银珠饰才转出去一些,别的都不会动的。”
说完又把头垂下去:“既是这些东西,本来也不应拿出宫去,可臣妾这些年,实在是……”
“我了解,你自己知道分寸就行了,家人还是要顾忌一下的,你那边如果没有可靠的人传,我这里有,使着也安全不用你再操一份心。”
左右从宫里出去什么,也瞒不过庄思颜的眼睛,贞妃倒也放得开:“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一件事处理完,还有一件自己的。
这个贞妃倒是说的利索,借银子,签借条,过后连本带息她一并还了就成,既是庄思颜这里不能借,她出去以后也想从别处借借看,总要做些事情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吧。
至于出去的事,庄思颜早就问过她了,想来这个时候提出来,应该不算突兀吧。
果然,她一开口,庄思颜立马就同意了。
比贞妃预料要好的是,皇后连她的出路都想好了,也正好是她所希望的。
贞妃当下就要跪下去磕头,被庄思颜一把拉了起来:“不用这么多礼,你从这宫里出去,我们便也是平等的关系,何需这样?”
贞妃双目盈泪:“且不说皇后娘娘永远都是皇后娘娘,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您对宋贞的这份恩德,就足以让我三叩九拜。”
她说的恳切,要是庄思颜死活不受她这份礼,反而有些不好了。
但也提前说明,拜一拜也就算了,跪礼就免了。
如是,贞妃的事算是全部解决,不过数日,从宫里把贞妃用金银珠玉换成的银子,送回老家,而她自己也还事着一张酒楼客栈的地契出了皇宫。
一时半会儿可靠的人不好找,但京城之中,自有庄思颜所熟悉的人,便把宋贞的事托给了徐宁。
徐宁这个酒混子,以前走街串巷的跑,认识的人更是三教九流。
找两个可靠的掌柜跑趟,根本不在话下,没有出正月,宋贞的事就全部料理停当。
庄思颜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此事宋贞能自己想清楚,且主动出去,真是再好不过了,她还担心由他和凌天成提出来,她会再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呢。
只不过她走以后,后宫那一摊子事又都落在庄思颜的身上。
她实在不想理那些事,拔拉着手里的人,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用的,最后只能跟平儿商量。
平儿倒是能为她出注意:“现在后宫里人少,也没什么事,左右不过是有宫宴什么的,事情才会多些。可到那时有礼部,又有内务府,娘娘根本不用担心这个的。”
“可内务府那帮人,平时办事总是偷奸耍滑的,上次贞妃在的时候,不就查出他们一大笔漏洞吗?”庄思颜道。
平儿便笑了起来:“水至清而无鱼,虽然这话放在宫里不对,但理也是相通的,只要不是太过份,能过就过去吧,再说了,他们也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做的太过份吧?”
这么一说,还真给庄思颜自信了。
不过,毕竟宫里还有一个万丽婉在,以前她还有个人做伴,现在宋贞一走,她就真的没处可去了。
她虽跟庄思颜住过一段时间,但这个姑娘总也跟人亲近不起来。
她看上去温柔,却并不是十分好说话,好像什么心事都藏在肚子里,别人弄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她也不想跟别人说。
她要是能安然住着,还便罢了,左右时间久了,就会想通了,像宋贞那样,说不定哪一天就自己想出去了。
庄思颜怕的是,她一个人住在宫里,不与人说话,也不与人来往,在没出去之前,就把自己再住出什么毛病来。
不过也是想想,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到解决的法子,也便搁下了。
宫里的事情虽然没解决,但外面却是有好消息的。
宋贞出去以后,很快招来了掌柜的伙计们,把盘到手里的酒楼和客栈,又重新装修了一番。
她真是这方面的天才,不过是从那本书上看了几眼,甚至连字也认不得,但是却能从上面吸取许多有用的东西。
那些庄思颜纳闷,非电灯不能解决的室内设计,在她的巧妙安排下,竟然点上油灯,也能弄出另一番韵致。
庄思颜进到客栈里一看,当下就佩服起来。
乖乖呀,这才是现代化的宾馆呢,以后大盛朝的客栈再也不会只是为了给旅人歇脚用的了,而是可以像现代一样,谁嫌自己家住着不舒服,就可以出去享受一下特别的服务。
酒楼的装修也是别具一格,总之这个时候,整个京城里仅此一家,没有可比性。
所以开张的时候,简直热闹的难以想像。
街头巷尾,人流不绝,来吃饭的,来参观的,来学经验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宋贞洗尽宫里的荣华,一身素衣,头上连根银钗都没有,只简单别了一根竹钗,只是上面雕刻了讨喜的花样,看上去也别致可爱。
她来者不拒,只要是进门的,不管吃不吃饭,住不住店,都以礼相待。
不过几日,她的酒楼客栈已经是京城之最。
同样的银子,人们自然想去更好的地方,享受更好的服务,吃最好的东西,住最好的店。
而她店里的特色,偏偏是别人就算看了,也难以模仿了去了。
把一帮急着想效仿的急的要命,却怎么也不得其法。
庄思颜自然也是开心的,本来还想着她一开张,生意若是冷清,她便先带人去捧个场。
结果却是,她带着人去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还得让宋贞特意安排。
另外,这里的饭菜也是不错,不比宫里的花样多,却一道是一道,道道都入味好吃,耐人寻味。
最重要的是,每一道菜,宋贞都给它取了一个意义非凡的名字。
也是到了此时,庄思颜才知道,皇宫那个地方埋没了多少人才。
就以宋贞这样的才能,若是放在现代,怕是早就成了女富豪,要什么样的小狼狗小奶狗没有?
可偏偏生在这个年代,被送入宫,误了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