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生活原来如此艰辛
经李福提醒,贞妃才又收了一次心神,也把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说了。
关于内务府的帐册,她查明白了,确实有问题,只不过这事出在上一位总管之前。
这位来了之后,发现了亏空,也不敢上报,就一直想办法把那窟窿填上去。
但窟窿很大,一时半会儿根本就填不平,所以他们想的办法也很多。
挪来挪去,导致帐目很多都出了问题,现在对起来,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贞妃一直没抬头,把正事说完,还不忘给自己申辩一下:“此事臣妾本是去回皇后娘娘的,但……但凌霜阁的宫人说,说皇后娘娘出宫了,所以才不得不来麻烦皇上。”
后面这段话,凌天成就没怎么理会,只问她:“能查出是在什么事上亏空吗?”
贞妃摇头:“内务府总管换了多次,前一位早已经离宫,已经没法去找,这一位又说自己完全不知道。”
凌天成又问:“那你现在是有什么问题?”
他的话一直都是冷的,而且在提到关键问题时,声色还有严厉,所以贞妃袖子里的手,早就紧张地扭在一起。
此时连手指头都扭的红了,怯乎乎地抬头看了一眼凌天成,又麻溜地把头垂下去,然后几乎是闭着眼睛说:“臣妾需要把过往的帐目都调过来,还得知道宫里这几年发生的一些大事。”
她紧张的要死,心里经过了几百遍的挣扎。
可凌天成一句话就解决了:“李福,你去内务府传信,今后贞妃有调用内宫所有资料和帐册的权利,谁如果有异意,让他们来找朕。”
李福麻溜地答应了,没等贞妃出去,他就先领命去传旨了。
这边贞妃站在那儿,真的跟做梦一样。
她过去不是没跟凌天成提过要求,可别说这么大的事了,就算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也是会被拒绝的。
她这次来,真的一点也没说谎,确实是去找了庄思颜,想着让她出面去查那些帐目,或者给她一点点小权利,只要能把这些帐查清楚就行。
但也正好赶了不巧,她去凌霜阁时,庄思颜他们刚好出宫。
贞妃也想过等她回来再说,可不知怎么的,就想着是来找凌天成说说。
结果这一说竟然成了。
“还有事吗?”凌天成的声音在前面问。
把贞妃吓了一跳,她连忙跪下去磕头告退。
凌天成也没再理她,低头只管忙自己的事情。
直到贞妃出去,李福回来,他才又把头抬起来,对李福说:“内宫过去的帐目繁多,不是那么容易查的,皇后娘娘又确实忙,她也不善于查这些细的东西,以后就交给贞妃去处理,如果有人刁难,你也注意一下,另外,拔几个人给她。”
李福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寒气都还没散出去,又马不停蹄地出去了。
一路走一路想,这皇上是怎么了?看着跟皇后娘娘还是一样的好,怎的就把后宫的权利转到了贞妃的手上?
能查阅后宫资料和帐目,那可不是小权,过去都是掌凤印者专属,别人别说全查了,就是想看一点点,也得经过层层的关卡,能不能看到还是个事。
贞妃在
宫里这么多年,几乎把自己修练成宫里的一块地砖。
看上去必不可少,但其实普通到只能任人踩到脚下。
李福倒没有欺负她们的习惯,特别庄思颜来了之后,他过去就算有点这种毛病,也都改了。
但在心里面,真没觉得贞妃有什么特别之处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没特别之处的人,如今突然就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实在叫人想不通。
李福这么想,也有他的道理,在一般人的眼里,地位和权势是一起的。
有了地位,才会有相应的权利。
庄思颜是皇后,怎么着管理后宫的权利都会是她的。
可没有人知道,凌天成现在却是有了别的打算。
当然,他的打算在没说出来之前,看在别人的眼里,就是要移情别恋了,要转移对皇后宠爱,把注意力放在贞妃身上了。
宫里这小小的变化,很快就引起不小的震动。
都是看别人脸色活着的,自然也会去观风向,找好船。
凌天成对贞妃一关注,连平时最不起眼的小太监小宫女,也都开始关注她了。
平时没事就往她宫门口转转,见了面,就忙着上前请安,以图把自己也调到她的宫里去。
当然也没人敢轻视庄思颜。
别说她现在还占着皇后的位,她就算是什么也不是,也是能横行霸道的,过去在冷宫里翻出来的传说,到现在还记在某些人的心里。
她连皇上都敢挠,连李总管都敢砸椅子,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呢?
宫里的这些变化,在外面的庄思颜丝毫不知。
她此时正带着凌甜甜,坐在温青的暖亭里。
说实话,这暖亭里不真舒服。
能看到外面的雪景,能闻到新鲜的花香,喝着清香的茶水,还能不冷。
庄思颜一到这儿,就把身上的锦袍脱了下来,随意地扔到一边长椅上,然后看着对面相依偎的两个人说:“你们也太会享受了吧?这日子简直不要太好,我都想从宫里搬出来,干脆也住到你们这里算了。”
凌甜甜一听这话,立马拽住庄思颜的衣服:“母后,我与你一道来。”
温青:“……”
他对思颜实在提不起好感来,尤其是知道她开始调查自己后。
但对凌甜甜又真的凶不起来。
别扭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道:“我这里可招待不起你,来了不得挖地三尺。”
庄思颜听闻此话,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道:“我也不想挖呀,多累,尤其是这冰天雪地的,所以我又来了,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那不就好了?”
温青给了她一个白眼。
在他们来后,米月清一直都半靠在温青的身上。
这次凌天成没来,温青也没让她回避,只是在她面前放着一盘甜点,任她拿着吃。
吃的依然很慢,每一口塞进去,好像要嚼到天长地久似的。
当然,庄思颜从宫里带来的,她不吃,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把盘子推开了。
庄思颜的目光便时不时的在她身上,或者在甜点上转一圈。
不知温青是怎
么想的,也许觉得不把此事说出来,庄思颜便不会罢休,所以他憋了一会儿,最后有些咬牙地问:“有什么问题,你只管问。”
庄思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一听到立马就来了精神,把自己坐直了,还不嫌甜的捏了一块米月清的甜点,放进嘴里。
结果实在扛不住,又默默地吐了出来。
她笑着看着凌天成:“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给她治疗的方法?”
温青:“她什么样子,你已经看到了,治疗的方法我这里也没有。”
“那你弄那么多药干什么?”她太急了,此话一出才觉得不妥。
果然抬头去看温青的时候,又成功接收一个大白眼。
不过庄思颜也不在乎,“嘻嘻”一笑道:“这事你都知道了,我也不隐瞒,我确实很好奇呀,你弄那些药都是什么用的,我还以为你找到了治月清的方法呢?”
温青咬牙,估计后牙槽都快磨掉一层了,才冷眼看着他说:“那不是我弄的,是米怀安自己。”
“哈?米怀安,他弄那些药做什么?”真是越说越让人迷糊了。
但这迷糊只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温青解释的明明白白。
温青过去给凌天成做事,一应开销,包括他自己的生活,自然都是凌天成给付的。
那个时候,他也没想那么多,毕竟自己以前就是太子,享受惯了富足的生活,凌天成给他的,当然跟自己做太子的时候差很远。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忍辱负重了,在那样的条件之下,还能坚持为他做事。
可他后来离开了京城,去了锦城,然后又去了很多地方,直到后来去了西北。
他见了太多的人,也见了太多的事。
突然之间,他就明白,原来凌天成一点了不富,那些国库里的银子,并非全是他的。
而且国库里的银子也真的不多。
而且没有银子的日子也真的是苦,那些饿死的百姓,还有因为一点点米,就急的卖儿卖女的事,在各处都有。
看的多了,心情便跟着沉重起来。
过去他也觉得做皇帝不好,不好的原因来自那些大臣们呈上来的琐事,还有无休止的宫内斗争。
现在他是真觉得做一个皇帝很累。
因为带着米月清回来的时候,便拒绝了凌天成再给他银子的事。
他手里的关系网,散的散,不散了也都转到了凌天成那边,他现在对皇上来说,只是一个有一点关系的闲人。
那么这个闲人,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拿他的银子。
凌天成也没有勉强,他对温青还是很了解的,他有求,他必应,他拒绝,他也不会强给。
断绝了经济收入的温青,一方面要负担他们这几个人的开销,还要给米月清治病,银子自然是不够的。
再有,他这个穷也是要浪漫起来的,而且总是想把环境弄的更好一点,让米月清的心情好一点,或许她的病就会有希望了。
这么一折腾,他的开支就更大了。
过去换房子,倒不全是因为那地方住着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银子不够了。
第756章 把凤印也给她了
庄思颜听着他一点点说这段日子的艰辛,还有随着这种艰辛而来的生活领悟。
突然有种,熊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理智的讲,就温青把皇位让出去这种事,虽然说出去很大气,其实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就是要逃避责任,当然他也没有野心。
可现在,他以另一种方式,体验了一把真正的生活,反而让庄思颜有些佩服。
她想了想,还是说:“光靠米怀安整理这些药材,你们的收入还是极少的,顾不住现在的花销吧?”
温青的眼皮便垂了下去,又显出那天庄思颜看过的苍凉。
过了许多,他才说:“是顾不上,所以我打算把这房子也卖了,家里的人也不用了,左右我闲着也没事,就照顾她一个人,也够了。”
“你这样不行。”庄思颜立刻就打断了他:“没有开源,光是节流没有用的,就算你们可以省着,但月清的病总还是要治的。”
说起这事,温青的神色彻底沉了下去。
庄思颜也终于知道那天他们来,他为何一副郁郁的神情,却又什么都不说。
一个大男人,连家也养不了,到现在还在靠卖手里那点资产活下去,且自己心爱的女人明明病着,他却束手无策,不但不能把病给她治好,甚至连住的地方,往后可能连吃的东西都得省着。
这要怎么跟别人说?
怕是说出去,温青自己都嫌丢人。
若不是庄思颜又是追问,又是查的,他大概就真的把这里买了,然后另寻一处偏僻地,就这么又混了过去。
他们现在所有的开支,全是靠着米怀安得来的。
他自由跟着师父习武,学医,上门看诊什么的没有多精,但是他经常给他师父打下手,倒是练就一身分药,验药的本领。
于是便接了京城药铺的活,白天在药铺子里做事,晚上为了多赚一些银子,还把药带回家里来。
这也是胡芸遇到他的原因,而且次次遇到,都带许多药。
事情是弄明白了,也真是够辛酸的。
现在庄思颜要说重新供应上他们的花销,估计温青也不愿意,可看着他们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想来想去,倒是想到一个办法。
“这样吧,月清的事交给我,毕竟她变成这样,一大部分的原因在我,如果当初不是我把她从宫里带出来,估计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反正就是那么多原因啦,这个不用我细说,你也能想明白。”
看到温青要张嘴,她马上又加快说话的速度:“你别急着打断我,听我说完。
月清的事,我来负责,我也不用国库的银子,我自己有小金库,多负担一个人的花销还是没问题的。
米怀安既然能把药铺子的事做的这么好,不如就让他做的更系统一点。
哦这事,你不太懂,我回头再找米怀安商量。
你呢,我看你对院子的设计倒是满有心得,不如就做做这方面的事算了。”
温青的眼神怀疑的。
庄思颜为了加强他的信心,还特意拍拍他说:“咱们京城那么多宅子,达官贵人也不好,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多,你绝对会有发挥的空间的。”
温青却没有她那么乐观:“我在京城中,并不
能随意出门,这个原因你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前太子嘛,出门怕别人认出来,只能一天天地躲在宅子里。
可庄思颜也有点怀疑,除了那些朝中的老臣,到底会有几个人还认识现在的温青,毕竟那么多年都过去了。
他也改变了很多,早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面部,身形,还有周身气质的变化,就算有人觉得面熟,会想到那个人就是他吗?
再说了,朝中的那些老臣们,在京城几次的大洗牌中,所剩真的不多了,现在凌天成用的人,很多已经是从科举,还有民间重新网络来的。
虽然很多还未担上重任,但是加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把京城的风气,带上另一个方向。
这么一想,庄思颜又信心十足了。
她看着温青道:“你是不是想多了,你虽然长还帅过的去……”
这话还没说到底,凌甜甜的小手就揪住了她的衣服:“母后,叔叔很好看的。”
看来温青已经成了他心目中的偶像,容不得别人捣毁他的容貌,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母后大人。
庄思颜斜了他一眼:“那是他好看,还是你父皇好看?”
这话明显有为难小孩子的意思,就像问他是父亲好,还是母亲好一样。
两个人是不同的好,在家庭中也担任着不同的角色,可有些人就是会通过这些问题,为难小孩子,然后从中找到乐趣。
庄思颜倒没有这恶趣味,她就是听到这话,顺口一问而已。
哪知凌甜甜小朋友,很认真地想了想,又抬头仔细看看温青的面目,然后一本正经地回道:“皇父是刚硬的美,叔叔是柔美的美,他们两个是不同的,不过,他们也有相似之处,叔叔的眼睛和父皇的眼睛有点像。”
庄思颜:“……”
温青:“……”
看来刚才想的计划还是不行,连小孩子都看出他们两个像,那在有心人的眼里,弄不好真的闹出事来。
温青当年的一个举动,不但是把皇位让了出去,还是把他的一生都封死了。
除非他离开京城,不然在这熟人众多的地方,他得多少年才能出门呢?
可如果离开京城,他一个人还事着病了的米月清,能去哪儿呢?
这事一直到庄思颜回宫都没想明白。
但她回去以后,立刻排人拿了一笔银子给温青送去,且附书信一封。
告诉他,就算温青不能在京城里混,也能去京城周边。
在京城以南,有许多良田,大多数都在朝臣和皇亲国戚的手里。
不过凌天成的亲戚在数次政变中,已经没剩几个了,那些良田有一部分已经承包给城中富有的人家,每年都是按便交租子和银子。
只不过土地的所有权,是在皇家。
庄思颜没跟凌天成商量,就把几处良田挪了回来,并且立马派人出去,给租地的商户通信,种到明年开春,便不再继续租了。
当然这里面关系到合约等事,庄思颜围约的银子,全部都是她自己出的。
既没去国库里拿了,也没让温青拿。
她在信里说的很明白:“那些农庄虽不能一时半会儿就有利润,但过个一年半载就会有收成。
这些银子刚好填上中间
的空档期,你要真是过意不去,就当我是借你的,到时候有了再还上就好了。
而且农庄里,空气还有气氛都更利行养病,相信对月清也会更好。
至于租子的事,你也不用再提,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得的。”
她没在信里写原因,但是温青应该是明白的。
且不说他把皇位让给凌天成,本来就是无人能及的一件事。
就算一开始他就不是太子,只要他不反凌天成,那他们就还是兄弟,那他现在最起码也是一位王爷。
那封地和俸禄,本来就是他该得了。
再说了,这些年他也真的帮凌天成做了不少事。
他其实比自己想像的付出更多,而得到更少。
庄思颜把这一切处理好,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连外面的天色都有些暗了。
她起来伸了个懒腰。
太久没有会下来写字了,又不想在温青面前丢人,所以拿着架子写了几页纸,还真是累的慌。
在室内转了几圈,把身体活动开了,这才问平儿:“皇上那儿用过晚膳了吗?”
平儿正在照顾凌甜甜吃饭,听闻此话,连忙回道:“已经用过了,刚才打发人过去问过来,李总管说皇上今日事情多,怕是要晚点才能过来。”
庄思颜也不在意,凌天成本来就忙,忙到夜深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自从西北回来以后,他倒是很少在轩殿里休息,无论忙到多晚都是来凌霜阁,有时候庄思颜睡着了,他又不想打扰她,便只在外间的软榻上,躺一宿,次日一早就又去上朝了。
庄思颜自己吃过了晚饭,又跟凌甜甜玩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就都早早洗了,爬上床养瞌睡。
养着养着,还真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早已经过了凌天成上朝的时候,庄思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平儿:“昨晚皇上不会是又在软榻上睡着了吧?”
平儿便顿了一下,头也低了下去。
庄思颜看她神色不对,瞌睡也醒了不少:“怎么了,是皇上不舒服吗?”
平儿摇头。
庄思颜有点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吞吞吐吐的,你是想急死我吗?”
她这一急,平儿也不敢再隐瞒了,实话实说:“昨晚皇上在轩殿休息,没过咱们这边。”
庄思颜缓了一口气:“那有什么,他平时忙的太晚,辰熙殿又离轩殿近一些,在那儿休息不是挺好的吗,你这一大早的,是忧虑什么呢。”
她是真没在意,问着话已经自顾去漱洗。
平儿赶紧过去伺候,一边给她递热乎的巾帕,一边看着她的脸色说:“皇后娘娘,昨日,贞妃娘娘去找皇上了……”
庄思颜“哦”了一声,把脸擦了,然后坐在梳妆台前,让两个小宫女给她弄头发。
到现在她都搞不定这种宫髻,反正一定要宫女帮忙,不然自己怎么都弄不好。
平儿却跟过去又说:“他们在辰熙殿说了好一会子话,皇上还把宫里的帐册资料任由她看,连内务府以后都听她的。”
她后面还有一句:“就差把凤印也给她了。”
但想着这句话说出来,没准再把庄思颜气出什么毛病来,就硬生生的忍住了。
第757章 赏
平儿说的小心翼翼。
一边想把宫里的事,包括那些传言都说给庄思颜听,一边又怕真把她气到了,所以眼睛一直看着庄思颜的脸色。
然而从头看到尾,庄思颜的脸色都没变一下。
她的那些话,就好像她平时回凌霜阁的日常一样,没有激起庄思颜半点的兴致。
庄思颜甚至在她说完以后,还站起来轻松地说:“好,知道了,今天又下雪了,御花园里一定很好看,咱们去那儿玩怎么样,带上甜甜,还可以堆雪人呢。”
平儿:“……”
这是把皇后娘娘气懵了,还是她真的能忍常人不能忍。
平儿想不通原因,可庄思颜吃了一些早饭,是真的带着人去御花园里了。
从凌霜阁到御花园的距离不近,他们这一路走过去,难免会遇到一些宫女太监。
当然见到皇后应该行的礼,他们倒是一个不少,但是那个眼神,还有脸色,还真是跟平时有所不同。
庄思颜心里想,看来她自己出去这一天,宫里确实闹了不小的动静,悄悄这些人的眼神,好像她现在都要被赶出宫去了似的。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心里过了一下,就被玩的乐趣给代替了。
难得陪着凌甜甜一起出来玩,母子二人放开了手脚,也不管那些宫女太监,又是团雪球,又是堆雪人,直玩的满头大汗,大概早上吃的那点饭也消化光了,所以肚子开始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庄思颜收了手,把凌甜甜头发上,衣领里的雪拍了拍,又把他衣摆处的泥也拍打两下,拿了他的锦袍披上。
这才回手去拿自己的,且边往回走边问他:“午膳想吃点什么,今天运动过量,我们要多吃一些东西才行。”
凌甜甜倒没觉得多过量,他平时跟着武师的时候 ,也是要活动半天,虽然才练了几个月,但是身边还是锻炼出来不少。
不过他乐意跟庄思颜一起吃饭。
开口点了几样自己吃的菜,还试着给庄思颜点了几个。
倒是把庄思颜惊到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凌甜甜小脸红扑扑的,说话还带着浓浓的奶音,却又硬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父皇说了,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母后,所以让我一定要孝顺,要知道母亲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要讨母后的喜欢。”
庄思颜:“……”
这幸好是一个儿子呀,要是多了的话,叫别人听去,没准还以为他讨后庄思颜是别有目的,是为了皇位呢。
想起这个,自己也是好奇心驱使,便顺口一顺:“将来,你父皇老了,可能会把皇位传给你,你愿意当皇帝吗?”
按一般三岁孩子的逻辑,遇到这样的问题,一般也只有两个答案,想或者不想。
却没想到,凌甜甜却很认真地想了半天,然后竟然给庄思颜上了一堂古文课。
大概意思就是,当皇帝的人,要多为老百姓操心 ,而当老百姓的人却只要为自己的家人操心就行了。
待他长大了,如果德行和才能,都能支撑自己做一个好皇帝,那他是愿意为天下百姓操心的。
可如果他这两方面不行,那他宁愿做一个老百姓,只要养活住自己的一家,对父母
好,对妻儿好就可以了。
这话把庄思颜听懵了。
他眼睛睁的贼大,看着眼前的小不点,有种不认识这是谁家儿子的感觉。
过了半晌才想起问:“这话是夫子教你说的吗?”
凌甜甜摇头:“夫子没教这些,他只教书本的道理,这些都是我在书本上学到的。”
庄思颜蹲下去,用手搓了搓他的脸,再搓搓自己的脸,然后问他:“你是谁家的儿子,为何哪些优秀?”
凌甜甜便咧开嘴笑,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脸上的小酒窝更是可爱到爆。
庄思颜是真忍不住了,抱起他“啪唧”一声亲到小脸蛋上。
下一秒,竟然有人硬生生把母子二人分开,且一只手就把凌甜甜拎了起来。
待庄思颜抬头的时候,只看到凌天成一个背影。
他边快步往前走,边教育凌甜甜:“你母后在雪地里玩了那么久,她已经累了,而且等汗落了还会很冷,你不带着她赶紧回去,反而拉着她在雪地里说话,万一她着了风寒,你刚才说的那些孝道可还有用?”
庄思颜:“……”
她慢慢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转向平儿问:“平儿,你看看我是不是只有两岁半,怎么我在外面玩,还得让三岁的儿子带我回去,这皇上是把我儿子当成一个男人教育了吗?”
平儿只管抿着嘴笑:“皇后娘娘,太子可不就是男人。”
“他才只是男孩儿,小男孩儿,只有三岁多而已。”
没人理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之在凌天成的眼里,凌甜甜从出生那刻起,就是一个男人,就担负着跟他一起,保护庄思颜的责任。
一家三口回到凌霜阁,洗了一个热水澡,周身舒坦了,御膳房也把午膳送了过来。
于是在饭桌上,双方才把这两天里发生的事都说了。
对于庄思颜对温青的安排,凌天成没有任何意见,还挺感激她的。
“还是颜儿想的周到,我过去只以自己的立场想事情,觉得温青也是一个大人了,什么事都能处理,如果处理不了,他也一定会跟我讲,却没想到……”
庄思颜便笑笑:“他就是太爱面子,说起来是个大男人,其实还是小孩子心性呢,不过温青这样还是挺单纯的,这事要搁在别人身上,没准还向你勒索要银子呢。”
凌天成摇头:“他不会,他不是那种人。”
然后才又抬头看着庄思颜:“谢谢你颜儿,帮我办了一件这么好的事。”
庄思颜便看着他笑:“口头的谢我可是不接受的。”
凌天成马上问:“你要什么,我有的都是你的。”
这话说的,就没法玩了。
不过庄思颜看气氛好,也存心逗他:“真的吗?我要是让你……”
她本来是想开玩笑说,我要是让你把自己给我呢。
结果话都没问出来,凌天成马上就回:“可以,已经是你的了,随时取用,午膳以后,或者……,晚上,你定时间。”
庄思颜:“……”
凌甜甜没听懂他们两人打的哑谜,拉着庄思颜的袖子问:“母后,父皇要给你什么?让我看看好不好?”
“不好。”两
人异口同声。
然后庄思颜的脸就红了。
而凌天成则好笑地看着她,那眼神里的宠溺和爱护,连旁观的宫女都不忍看,悄悄地退了出去。
至于贞妃的事,也是不值一提的。
庄思颜连问也没问,凌天成主动说出来时,她只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事你办的也好,我本来就不适合整天坐在那查帐,这些年后宫在我手里,虽然没人作乱,但我也真没费什么心。反而是贞妃,不知道她对这方面还挺内行的,你总算是给她找到了一个对口的活儿。”
在外面嘴里几乎要颠覆后宫的话,在他们之间没引起任何误会。
这一日过后,已经离腊月二十三还有一天了,小年以后事情会越来越多,他们也会越来越忙。
所以庄思颜想趁这一日的空闲,去看看李花。
凌天成没去,她依然带着凌甜甜。
母子二人顶着小雪,出宫坐上马车,然后一路往大将军府去。
去叶家凌甜甜没有那么开心,因为自己的母后,一见那个妹妹,就把自己忘了,还一个劲的想把那妹妹弄到自己家里去。
凌甜甜知道这样不对,其实他也很喜欢那个妹妹的,但是他还是希望母后在看妹妹的同时,也能看他一眼。
大将军府听说皇后来了,自然带着家丁仆从,一起出来迎接。
李花也在众人之中,叶珠则被奶娘抱在怀里。
说了一番客套话,也问了叶元裴最近是不是跟李花联系等。
庄思颜照例去看叶珠,自然是喜欢的,但当初那个热度已经下去不少,况且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可爱又贴心的儿子,所以抱抱她,赏了一些东西后,也就交还给奶娘了。
李花现在身体倒是好了不少。
那些产前产后的抑郁症,随着孩子的慢慢长大,日子慢慢变好,叶元裴的来信越来越多,好消息也越来越多,渐渐就不治而愈了。
她倒是也很喜欢凌甜甜,可着劲地把家里的好东西往外拿,都要塞给凌甜甜似的。
不过人家凌甜甜怎么说也是太子,吃过见过的东西自然不少,而且在宫里夫子也教导他,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所以李花拿出来的虽多,他却只是在庄思颜的示意下,随便捡也两样,以示领了心意,也就罢了。
倒是庄思颜此次来,除了赏给叶珠的,也有给李花的,还有给将军府的。
叶元裴在前线拼杀,李花在京城中也没什么亲人,他们原本关系就好,这些东西就算叶元裴在,她也会赏的。
现在人不在家里,那就更应该给了。
另外还邀请去宫里过年,以免她们母女二人在将军府里寂寞。
李花虽口头上应承着,看那个样子却也不是太想入宫。
庄思颜便没再多说什么。
从将军府里出来,她又带着凌甜甜去了一趟侦探社。
这里面的人自然个个都有赏,一般都是金银。
像胡芸,纪小天,老管家这样的,赏的都是金叶子,底下的人就赏银子。
数量不少,大家也都很满意。
这些都是年前应该做的事,庄思颜一样也不少,都提前做了,只等着明天到来,正式过年。
第758章 特别的美
在民间,过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就算正式进入春节了,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段时间都属于过年。
但朝廷不会那么早封笔。
他们一般要忙到腊月二十八左右,满朝文武吃过年饭,再行封笔仪式,才算正式休息。
小年之前,宫外的事都要办妥了,像侦探社这样的地方,没什么业务时,拿到月例和赏银的,该回去过年就提早回去了。
纪小天和老管家都已经是没有家人了,便守在侦探社里,也有一些不回去的,随着他们一起在此处。
庄思颜本来以为胡芸也会在此,却没想到她竟然说要回老家。
胡芸的老家在京城以东千里处,来回还真要一些时候。
过去她在宫里,自然是不能回到家乡去的,后来虽出了宫,但总觉得好像没有给家族争光,没得到皇上的欢心,也没给家里带来实质性的好处,便也没回。
可不久前,她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已经得知她如今景况,反而担心她在京城一个人受苦,让她回去了趟。
她收到信时,庄思颜正在西北,胡芸自然不能摞下这一摊子事,就回自己家去。
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又是温青和米月清的事,这一忙下来,也就到了过年。
一来,她自己不想再拖;二来,家里也又传信来了。倒把侦探社的事务清了一下,交给老管家,自己向庄思颜告了假。
说是告假,但庄思颜听她那语气,好似想回去就不再来了。
这个她倒是没太多执著,她把她们从宫里带出来,是想让她们有个好的归宿,无论人在哪里,能过的好,那就行了。
所以胡芸临行前,她还特意又赏了一些金银,给她雇了马车,另外找了一个可靠的人护送着,一路出城去。
把这些都打理清楚,小年也如期而至。
小年是宫里的大事,往年庄思颜总是往外面跑,也就罢了,基本宫里的事,她也不怎么管。
除了那些有朝臣们参与,不得不出席的宴会,她基本都是能省则省。
今年却不同。
今年发生了很多事,北疆的镇北王平定,西北高重的隐患也已经解除。
往小的说,叶元裴家有了千金,而她也与儿子感情更好。
再有,青溟书院办的不错,有不少学子从那里出来,不是中举,就是武试过了,可以入军营,且来年扩大招生的计划也已经定了。
总之,算得上是收获满满的一年,于是也就想在宫里大办一场。
当然,这事提前都跟礼部和内务府那里商量过了。
自然是没有问题,皇后娘娘开口,别说是恰逢小年,就是平时,她想办个宫宴,那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可今年 又有些不同。
今年凤印在庄思颜的手里,帐册却握在贞妃的手里。
内务府那边的人就有些犹豫,这事只回了皇后娘娘定然是不成的,必须在贞妃那里也有个交待。
一边走帐,一边盖印,花销与人事,各种调排,杂七杂八的事多如牛毛。
几个小太监光是在这件事情上,往凌霜阁和贞妃宫里都跑的口吐白沫,大冬日里硬是跑出了一身的汗。
不过所幸,宫里不多,统共算起来,除了凌天成,就只有庄思
颜,贞妃,还胆万丽婉。
万丽婉现在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
她既不想出宫,在宫中也没有合适的位置,经过庄思颜的维护,下面的人倒是不敢再欺负她了,但这样的身份在宫里,终归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所以当内务府那边通知她也去参加小年宫宴时,万丽婉本能的就是拒绝。
可庄思颜那边很快又传来信说,让她必须到。
宫宴在延休殿里举行。
这是一个靠近凌霜阁的小宫殿,平时没什么人进去,但里面种着一些不错的树和花草,夏日到的时候,庄思颜有时候没事,会去那里走走。
她选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离自己近,而且这个宫殿也不太大,他们几人坐进去刚刚好。
别的宫里地方太大了,要是凌天也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自然是好的,但现在人员撑不起来,还是小地方坐着温馨一些。
宫宴是晚上,到傍晚的时候,所有事务就已备齐,只等各宫主子入内。
庄思颜换了衣服,难得也正式一回,穿了颜色鲜艳的宫服,还戴了黄金的头饰,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很是好看。
平儿一边给她妆扮,一边笑着夸道:“皇后娘娘今日可耀眼多了,难得看你这么打扮一回呢。”
庄思颜也笑:“平时穿这些多累呀,头上一摇三晃的,我还怕动一下,那些金簪玉器掉下来,砸坏了呢。”
她跟平儿聊天习惯了,说到高兴,也不管什么主仆,就当是好朋友一起闲扯,也不计较那么多。
这么说着笑着,已经把脸妆都化完了。
庄思颜左右看看镜中的自己。
还是很满意的,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几岁了,可原主才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生生比别人大上几岁。
本来以为很难适应,可没想到了,有了年轻的身体,心理上渐渐的就也变的年轻了。
到如今,只看庄思颜表面的话,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现代,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尚且非常年轻,可她的儿子都三四岁了。
想起这事,庄思颜还是挺高兴,年轻与有娃两不误嘛。
摇了一下头,实在觉得有些重,伸手正想边上的一朵小玉花摘下来,平儿却先一步挡住她。
“娘娘,这玉头面配您今天这妆容衣服,是最好看的,您要是拿下来,整体的效果都会差的,可不能动哦。”
庄思颜便看着她苦笑一下。
平儿也笑,见她不再动了,这才去看凌甜甜。
太子府那边也有人过来,帮着给凌甜甜换了衣服,戴了帽子等。
今日这小家伙穿了一套白色镶金边的锦袍,脖子里还围了一圈狐狸毛,头上帽子是浅黄色的,宫女们在帽子顶端别了一颗红色的毛绒球。
要是大人这么打扮,肯定丑死了。
可凌甜甜还是小朋友,往大人跟前一站,看上去还是小不点的样子,所以这一身就只显的可爱了。
再加上他本身长的又俊俏,整个人像瓷娃娃一样,看到就想去捏把他的脸,或者干脆把他抱起来亲两下。
庄思颜就是这个样子。
她一看到凌甜甜,爪子就痒的管都管不住,也不管这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先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两把,弹弹的,软软的,皮肤细的不
要不要的,竟然有点想吃。
这么一想,就弯腰想把凌甜甜抱起来。
有人却在身后先牵住她的手,硬是把她拉了起来。
庄思颜回头看是凌天成过来了,刚才要亲凌甜甜的冲动就散了,反而顺着凌天成的手,把他拉住,也不顾是不是有宫女在,踮起脚尖就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
这下凌天成十分满意。
他笑着看了看庄思颜的妆扮,手还拉着她手,尽量把两人拉尽一些,身体贴着身体:“今日这样,很美。”
庄思颜笑的像花:“那你是说我其它时间不美了吗?”
凌天成:“不,我的颜儿时刻都很美,今日是一种特别的,不同往日的美。”
是真是假先不说,但这样的话,怕是哪个女子都是爱听的。
庄思颜便笑的更欢实了。
凌天成拉着她朝外走,吩咐后面的宫女太监把凌甜甜带上。
可怜的小娃娃,迈着小短腿,努力地跟在自己父母身后,还时不时的被塞一把狗粮,也不知内心会不会酸成一片。
反正太监过来说,可以抱着他走时,他是拒绝的,还一本正经地教育人家一顿:“我父皇说了,我虽为太子,但首先要是一个男子汗,男子汗走路,哪需要人抱的。”
然后又抬眼看自己的母后。
好吧,他没眼看了,因为父皇把母后抱了起来,原因是她抱怨自己今天穿的太多,头饰太重,走几步就累的不行。
凌天成便毫无预警地把她抱起来,还把她的头靠到自己的肩头,这样就能把重量放在他的身上。
一行人进了延休殿,贞妃和万丽婉已经在那里了。
行过礼,各自就坐。
凌天成自然是上方主位,庄思颜坐在他旁边,凌甜甜则坐在庄思颜的旁边。
现往下去,两侧分别是贞妃和万丽婉。
歌舞没上来之前,庄思颜先站起来讲话,客套了两句之后,也简单说了今年的一些事,然后说到自己的心情很好,所以要办这个宫宴。
同时,她还把酒杯举起来,要跟大家干杯。
贞妃他们自然拒绝不得,便陪同喝了一杯。
凌天成也喝了,而且唇角一直带着笑意,目光一直都落在庄思颜的身上,好像这根本不是办一场宫宴,而是给她办的特别的宴席一样。
宴席正式开始,歌舞过后,万丽婉主动出来,说自己愿意弹琴祝幸。
庄思颜自然也乐意,便由着她去。
万丽婉是心无所求,所以琴心也空灵远致。
可听的人,却可怀心情。
当然凌天成和庄思颜是高兴的。
凌甜甜则用自己学过的知识,努力分辩这曲子叫什么,弹奏者弹的好不好,他能从这曲子里听出什么意境。
可贞妃的心情就有些乱了。
她过去虽不能说是有大才,也是府上的千金小姐,家道中落,她在宫里亦不受宠之后,慢慢把自己的兴趣爱好,以及很多东西都舍弃了。
每日里能做的事,就是尽量避免麻烦,安然度过每一天。
可如今这日子,虽是有所好转,但她心里清楚,也不过是自己有用点而已。
日后,还是要有所打算的吧!
第759章 万能的热水
宫宴各带心事,结束的也早。
既是这样,庄思颜回来的时候,还是累的不轻。
那一头的金钗珠翠,她总是无法像别的宫妃一样,坦然接受,一个晚上下来,整个脖子都好像要压断了一般。
凌天成自然还是把她回来,且一进室内,就先帮她把满头的东西拿了下来。
一头乌发,披散开来,带着一丝浅淡的香,顺势也扑进了凌天成的鼻息里。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去顺庄思颜的头发。
庄思颜有一头好发,乌黑亮丽,以前还很长,后来被她剪了一些,要盘宫中发髻变的勉强,但她平时也不怎么束发髻,大多时候甚至用丝带把头发高高束于头顶,像男子那般。
本来柔弱秀美的人,因这个妆扮,还有她的个性,但显出英气来,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指尖掠过她的发稍,丝般柔滑,又尽数漏了出去。
凌天成的嘴唇便又勾了起来。
他将庄思颜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我来为颜儿卸妆如何?”
庄思颜本来从宴会上回来,正累的不想动, 而且现在夜也有些深了,她觉得自己眼皮都好像抬不起来,任着凌天成帮她去头上的发饰。
那个时候,她心里是什么也没想的。
这会儿凌天成突然说要帮她卸妆,直接就把她吓醒了。
凌天成帮她做过很多事,也对她让步很多事,庄思颜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卸妆这种事吧,实在太过麻烦,而且把一个女人从貌美,到卸妆后的苍白,那中间的过度看了,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尽管庄思颜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
可架不住,这会儿带妆的红艳,和一会儿卸妆的无色。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他面前大变人脸,她有点接受无能。
“不要了吧皇上,让平儿来就行,要不我自己来,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凌天成只看她一眼,已知她心中所想。
低头浅笑道:“颜儿这是害羞了?”
害羞?
这个词让庄思颜停了下来。
她可是自称女汉子的人,害羞什么的,那都是用在娇滴滴女儿家身上的词,放她身上?不合适。
她还没想好,就这么停顿之间,凌天成已经把她重新拉了回来,并且手上沾了温热的清水,开始往她的脸上的涂抹。
他的手极轻,指腹轻轻在庄思颜的脸上润开,温热的水在他指腹的推动下,也一点点的润开去。
庄思颜的面部有一点痒,像被春风砍开冰僵土地的土面,又仿似有什么轻轻在心口撩了一下,让她瞬间打开的胸怀。
她抬眼,一下就看到凌天成深情又认真的眸光里。
他真的极其认真,那只平时拿过笔,也拿过剑的手,轻轻慢慢的,连脸上的表情都是生怕碰伤她的样子。
庄思颜又一次看到凌天成不一样的一面。
她在心里嘀咕道:“原来男人也是要开发的呀,现在的他可真叫人着迷。”
这话本来是在心里说的,谁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溢出了嘴角,于是凌天成俯低一些,把耳朵凑到她唇边问:“颜
儿说什么。”
庄思颜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他的声音是那般……,那般低沉,那般磁性,又那般苏,好像一只漂亮又柔软的手,趁着庄思颜大意,不轻不重地在她心尖掐了一下。
酸的,哦不,是甜的,是酥的,是她从来未曾感受地这的滋味。
在此之前,庄思颜真觉得他们两个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老夫老妻的日常是什么呢,就是相看两生厌,只不过是为了孩子,为了家庭道义,还有别人嘴里的各种原因,还勉强生活在一起。
虽然看凌天成的样子,似乎也未对她生过厌,可也真的提不起来有多强烈。
庄思颜就更崩提了,她每天都觉得在宫里很无聊很压抑,想着出去走走。
可在这个小年的宫宴之后,这个已经跟她老夫老妻的男人,突然就又开撩了,还撩的让她措不及防。
庄思颜都不知,自己最后是怎么就被她把脸抹干净,又是怎么把衣衫退去,然后抱到床榻上去的。
总之第二天早上,她才一睁开眼,就看到凌天成侧身躺在她身边,还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庄思颜立马吓醒了:“皇……皇上,你今早不用上朝去了吗?”
凌天成摇头,手不自觉的已经搭到了庄思颜的身上。
跟着一阵战栗一起袭击的她的大脑,好像一把打开昨晚记忆的钥匙,让庄思颜顷刻便明白了昨晚发生了什么,继而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那什么?不用上朝,您好好休息,我起来给你熬点什么汤吧。”
她把身子往里挪着,以期离凌天成远一些,可最终不但没逃出他的手,反而被他又取笑了一顿:“你这是往里去的,哪里像是要起床的样子,还是宫女们去吧,我看你也是累的。”
“咳咳咳”庄思颜显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昨晚,她也太凶猛了吧。
她犹记得当初以穿越的身份,换了叶元裴妹妹的名义,重新退了一遍凌天成。
当时自己还是不情愿的,所以在洞房这件事上,就跟凌天成刚了起来。
那天晚上她虽也是主动,但有一大半的力气也是凌天成出的。
可昨晚,这位“咳咳咳”一直很威武雄壮的龙的传人,突然好像转性了一样。
尽做挑逗之能事,把庄思颜勾起来后,就任着她去发挥,自己只管躺着享受。
“享受”这个事,庄思颜也是体验过的。
而且过去她享受以后,是腰酸背疼两腿合不拢。
如今看到凌天成享受了一宿之后,连早朝也不上了,必定与她的感受是一样的吧?
既是这样,做为主动的那一方,她是不是也得像他过去一样,早早起来,给他备些热水,备着滋补的热汤,再好好安慰一番?
可自己这方面经验不足,醒的都没凌天成早,这会儿便被他捂在被子里又调戏了一番。
看到庄思颜脸红,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偏偏两眼还倔强地看着他道:“宫女哪懂这些事,我亲自去安排。”
凌天成的手本来因为她的退却,已经拉开了一些距离,目前正搭在被子上。
哪知庄思颜一动,他的手指也跟着一动,不知怎么的
就又勾到了个她的下巴处:“嗯,如是说来,还是颜儿懂的多一些,去吧。”
哎呀我的天啊,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嘛,庄思颜却硬是从里面又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来。
那低婉柔回的嗓音,好像在向她说明着什么?
一定是她想多了,她脑子里现在怎么能这么不干净,昨晚两个不过是发生一些,夫妻之间都会发生的事而已,过去也时有发生,为何今天她的脑子里装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像昨晚凌天成趁她不注意,除了在她身上做一些事情外,还不知不觉在她脑子里装了一些东西。
这也不对,昨晚明明是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太矛盾了。
庄思颜自己在这儿天人交战,凌天成却不急不慌的,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始终勾着笑意,好像遇到了极其开心的事,他已经快忍不住了。
两人在床上厮磨许久,庄思颜到底也没能如愿,起来给凌天成烧什么热水,做什么汤,反而不知怎么的,一来二去,又被他抱到了怀里。
到真正起床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晌。
寝宫里静悄悄的,宫人们大概是怕打扰到他们 ,也许可能是不想吃这些酸臭的狗粮,都远远的躲开了。
连凌甜甜都不见个踪影。
庄思颜披了宽大的锦袍,下来走了一圈,确认自己身体没有想像的那么累后,便又回头去看凌天成。
“你觉得怎么样,疼吗?”她问。
凌天成眉眼弯着,听到此话,长长的睫毛一搭,把整个眼睛都盖住,只留唇角一点掩饰不去的笑。
然后,庄思颜看到他竟然点点头。
果然如此 ,自己好受了,他便难受了,还是要好好地疼他一番的。
这么一想,便去了外间。
所幸宫人们不在,热水,早点之类倒是都备好了,且放在火上温着。
庄思颜倒了热水,急急忙忙端进来后,看着凌天成的样子,又有点无从下手。
“嗯,那个,这种难受我是知道的,过去我也是这样,不过今日天冷,这会儿给你泡热水澡也不行,要不,我拿热水给你敷一敷?”
凌天成连眼皮都没抬,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又向她点头。
待庄思颜侧过身去拧热巾帕,他眼里的笑意却是再也禁不住,溢了满脸。
擦拭的地方自是隐秘,庄思颜也不好意思看。
一边想着随便抹抹得了,实在过于……那什么了。
可一边又想着,过去凌天成对她可是十分认真的,自己不能这样对他吧。
心里起伏不定,手也没轻没重,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凌天成身上乱窜。
不肖片刻,凌天成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了,眼睛直直看着眼前忙碌的小女子,直想再把她拉到床榻上来。
庄思颜犹不自知,还时不时的问他:“怎样,这样好多了吧?我跟你说,热水真是万能的,什么事都能做,平时发烧感冒,头疼脑热,要多喝热水,磕着碰着,哪里肿了青了,还能用热水敷着,要是……咳咳劳动过度,感觉累了乏了,亦能用热水。”
说完,又自我厌弃:“大爷的,我这是在鬼扯什么?”
第760章 看戏一样
不管她鬼扯什么,反正扯的凌天成挺高兴的。
而且此事过去数天,一看到庄思颜就露出疲态,厮厮磨磨的想让庄思颜用热水,帮他解决疲累。
庄思颜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可她把此事从头到尾想一遍,还是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也只能含糊带过。
日子也在这种暧昧气息中,一天天地往前推近。
其实很快,小年过去往后的每一天,都有跟年相关的事宜要进行。
朝廷在封笔之前,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在的年前处理完的,凌天成本来就忙,到了这个时候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庄思颜往年不管那么多事,也没体会到什么忙不忙的,反正宫里的事都有专人去打理,她就是天天坐着不动,时间也亦然往前走。
可今年不同,今年她突然之间觉得宫里就跟过去不同了。
过去宫中摆的放的,吃的用的,花呀树的,只要看的过去,不是太过份,她都不会过份说什么。
可今年,却心血来潮,用自己不太熟悉的审美,尽可能地把皇宫变成跟过去不一样的样子。
为了此事,她还带动着凌甜甜,平儿,以及整个凌霜阁的宫人们一起。
这么一来,连她也忙了起来。
好在,贞妃那里管着帐目,虽然什么事情都会往她这里回一声,要是事情大了,还会加盖一个凤印什么的。
但总归那些事情不用让她再操心 ,也算乐得清闲。
但自从贞妃管了内务以后,几乎每日都要过来给庄思颜回事。
至于时间,全凭庄思颜的空闲。
她要是早上起的早,那贞妃就早上过来。
她要是午间有空着,她就会午间来。
实在不行,晚上在凌天成到来之间,她也会抽空来一趟,把一天里大大小小的事,尽量简明扼要的说给她听。
起初庄思颜还能耐着性子听下去,可没过多久,她的耐性就告罄了。
很郑重地跟贞妃讲:“这些事皇上既然交给了你,你去办就好了,不用事事都来回我, 还有内务府那边也是一样,办之前只要跟你说了就行,办的好与不好也有由去监督,我就不再管这些事了。”
想了想,又问贞妃:“要不把凤印也放在你那边吧,省得麻烦。”
这话直接就把贞妃吓着了。
她可没有篡位的心,只不过是尽自己的本份而已,庄思颜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是试探她,还是要怎样。
不过无论如何,此事过去以后,她是真的减少来凌霜阁回事了。
只有在大事上,不得不加盖凤印的时候,才会过来一趟。
庄思颜在这些琐事上,心事简单,所以过的也算轻松,这个年间,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装扮自己的宫里。
把她这里弄的差不多了,又想去祸害凌天成的轩殿。
凌天成不但不生气,还很开心,吩咐李福,一切配合皇后娘娘,她想怎么整都要支持。
李福一脸惊恐,偏偏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凌天成看到了,只弱弱地问了一句:“皇上,那皇后娘娘要动东厢阁怎么办?”
“随她动吧,反正那里面的东西她也全知道了。”
东厢阁里,是善于他的过去,还有一些关于庄思颜,说她都知道了,当然不是真话,不过他
现在倒觉得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他虽然放开了,可庄思颜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对于别人的**,她还是会尊重的。
上次去过东厢阁,与里面相关的案子,现在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那剩下的物件,不过是凌天成藏的一些小私心,她又何必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呢。
所以对于轩殿的改造,她也只是盯着主殿,还是就是他们曾经住过的西偏殿。
好与坏先不说,但这个年确实把庄思颜忙的不轻,到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到了这一天,一切都安排就绪,凌天成那边也不用上早朝了。
轩殿虽然收拾的焕然一新,但他却很少住在那里,几乎每天都呆在凌霜阁。
有时候有些什么事,去一趟辰熙殿,还要拉着庄思颜的手,让她陪同一起去。
庄思颜对于他这种小孩子的行径,毫无办法,偶尔跟去一次,随便在他的书房里看看书,或者写几个字,有时候干脆坐着打瞌睡。
年三十这天,本来凌天成的事也全部结束,他正和庄思颜在凌霜阁里逗凌甜甜玩。
李福突然过来回事,说是西北那边来了消息。
凌天成“嗯”了一声,又跟凌甜甜说了几句话,这才站起来,对庄思颜说:“我去处理一点事,你们先玩,晚点咱们一起用午膳。”
庄思颜还待说什么,凌天成却已经出去了。
他走时,脸色还是很平静的,也看不出有什么事。
可平时李福有事要回,都是当着她的面说的,这次却故意错开她,而且凌天成也好像躲着她一样。
凌天成走后,她让平儿出去看了一趟,说皇上根本没去辰熙殿,而是去的紫辰殿。
这是去见外臣了。
大年三十了,满朝文武都已经放假,有哪个大臣今日进了宫,只要庄思颜一问便知。
她也真想这么做。
可突然又觉得,左右不过是前朝的事,凌天成不想让她知道,或许就是不想让她过年间操那么多的心,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呢。
这么一想,倒也把心放了下去,继续陪着凌甜甜玩。
且说凌天成去了紫臣殿,在那里还真见到了一个外臣,就是韩大学士韩英。
凌天成进去的时候,他已经跪在了地上,连头都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只是听到脚步声时,嘴里说了声“皇上万安”。
凌天成坐在上首,倒未恼,但也未给韩英好脸色看:“朕是很安,韩大学士可安呐?”
韩英的心里就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今日来是做什么,也知道这件事对他意味着什么,更知道说出来后,凌天成可能会有什么反应。
可他,还是来了,还是要说。
韩英没敢抬头,也没去看凌天成的脸色,事实上不用看,他也知道皇上此时什么样子。
就算是他脸上的颜色还好,心里怕也不好受。
如此反复地想了几次韩英还未开口,竟然觉得有冷汗先流了下来。
他斟酌再三,在凌天成出口问之前,还是说:“皇上,臣来是请求您一件事的。”
凌天成倒是回的自在:“素宁的事?”
韩英身体就抖了一下。
他使劲用手掐着自己用袖子盖着的腿,努力使自己镇定,然后说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
十分蹩脚的理由。
“三公主虽有错在先,可她毕竟是皇家血脉,求皇上念在与她血亲相连,她这些年亦苦不堪言的份上,放她一马吧。”
简单的一句话,算起来也没几个字,可韩英觉得自己是把自己的心血都拿出来说的。
每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都带着十二分的力气,待这话说完,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瘫倒在地。
至于凌天成要怎么处置,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理会,只能无力,又无奈地看着。
然而等了一阵,他却没听到凌天成发火。
韩英做为老臣,平时既是在南辰门的朝会上说话,都是理直气壮,背都都不带弯一下的。
可如今在凌天成这里,自始至终,头都不敢抬一下。
虽然此时,他很想知道凌天成是怎么想的,脸色又会是什么变化,他也想像过去一样,通过年轻皇帝的脸色,判断出他心中所想,以让自己及时想到应对之策。
可没用,他的头好像有千斤那么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不是小孩子了,而是老臣,老臣的最大优势就是,对朝中所有的纲常,都一清二楚。
平时他们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又一套的,一个人能把几个武将都弄的招架不住。
所以韩英很清楚,三公主素宁犯了什么样的错,也知道这错会是怎样的结局。
可他受人所托,还是来了,还是跪到这里求皇上。
空气好像都被冻结了,整个室内静的落针可闻,韩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呼吸声,很急促,分分钟要断掉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凌天成在上首说:“她现在在哪里?”
韩英心里马上又“咯噔”了一下。
但还是如实说:“臣不知,只是接到她的一封书信。”
凌天成倒是没骂他,为了过去主子的一封书信,就要背叛现任主子等话。
他很平静,还让韩英起来。
“韩大学士,起来说话吧。”
韩英一时间不太敢动,但他马上想到,此时不宜激恼皇上,他让他起来,他便起来好了。
皇上虽平时严厉,但严格说来真不能算是暴君。
他的所有雷霆手段,都是对那些背叛朝廷,为害老百姓的人使的,对于他这样一直温良恭敛让的老臣,相对来说还是很宽容的。
这么一想,韩英还真起来了。
只不过刚才吓的太过,身上出了几轮冷汗,这会一起来,被门缝里过来的冷风一吹,立时就又打了一个寒噤。
他微微缩了一下肩头,也不动声色地把衣服拉拉好,微微抬了一点脸,觑见了凌天成的脸色。
异常平静,像他平时上朝时一样。
不动声色,无论朝堂上吵成什么样子,也没见他慌过,好像那些下面争吵的老臣跟他是两个世界一样。
但是却十分有主意,那些人里不管谁争赢了,他都自有定笃。
有时候老臣们也会想着,反正他们吵来吵去,决定性的意见也都是皇上在拿,干脆他们就不说话了吧。
可凌天成总是出奇不意,几句话便又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挑起来,然后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吵。
对,他此时虽然只看着韩英一个人,可那眼里却是看戏一样的。
第761章 冷风翻不过宫墙
紫辰殿跟辰熙殿不同。
辰熙殿是在内宫之中,虽也是凌天成批阅奏折的地方,里面还加了书房等,但这里不接见外臣。
平时能来的也只有后宫的娘娘们。
当然后宫娘娘们在凌天成的威严下,也没有几个人真正进去过,最多是能在宫门口截住他而已。
可紫辰殿却属于前面的宫殿,像文渊阁之类,是公开的,可以 公开见大臣的。
当然一样也是凌天成办公的地方,只是这里后妃一个也不准来,只有朝臣们能进。自然,也是要听他的招唤才能进去。
后宫与前朝之分,对于凌天成来说,却都是批折子的地方,本没有那么大的区别,至少里面的环境,气温,摆设不应该有什么区别,毕竟也是他一个人在的时候居多。
可辰熙殿自从庄思颜可以自由出入之后,哪怕是她一个月都不进去一次,那里面也是冬暖夏凉,气温宜人的。
而紫辰殿,本是同样的地方,却是糙汉子的待遇,这里连个炉子都不生。
平时凌天成在此坐着,因习过武,倒也没觉得有多冷,只是不用像在辰熙殿那样,进去要把外衣脱了而已。
可对于韩英来说,这里简直跟冰窖没什么区别。
大开的门,微开的窗,外面冰天雪地,冷风随意进入。
本来里面就够冷了,一股风吹进来,几乎要把他的一把老骨头冻住。
凌天成还在上面问:“韩大学士,你很冷吗?”
韩英已经冻的直想咬牙,听到这话却又不得不把牙松开,他不能跟凌天成说话的时候也咬牙切齿吧。
“臣不冷,臣……”
“不冷就好,这京城的天气,虽然年年大雪,但温度确实不算太低,比不得西北。”
韩英不敢说话,已经说到正题了,他得认真听着。
凌天成异常好胀气,慢悠悠地说:“你是知道不久前,朕与皇后一起去了一趟西北,那里的气候,真是一两句话难以描述的,就算是朕做好了在那儿挨冻的打算,也没想到会冷成那样。”
他语气一顿,目光停在韩英的身上:“韩大人有空也可去体验一番,因为只有感觉到真正的寒冷,才会想到温暖来的多么不易。”
韩英:“……”
这是什么意思,也要把他发配到西北去吗?
最近西北好像热门,大理寺卿去了,贾佑善的公子也去了,原先的禁卫军统领顾成安去了,叶大将军从北疆出发,竟然也是去哪儿了。
他不傻,朝中发生什么事,他当然一清二楚。
但这个时候心里竟然有些侥幸,那么多人去了,并非都是去受罚,或许皇上只是这么一说。
可他这一说之后,接下来会怎样呢?
韩英的心落的快,悬的也快,因为凌天成又开口了。
“那里到处都是黄沙,过去朕也知道那里夏日干旱,知道冬日冷,却从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风沙可以把地层深处的水气吹出来,到来年春耕的时候,大地早就成了龟裂的。”
他的一番风土人情,把韩英的心又了提来。
三公主素宁也是在那个地方的,可她嘴里的西北,似乎一点也没有凌天成说的糟,每一封信里都夹带着金钱的味道。
韩英以前还想过,是不是那里有金矿,被公主无意间发现了,不然为何他们在那处的日子会过的那么好?
现在看来,也许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不说话,凌天成似乎也没想着他说话。
相对于平时来说,凌天成实在算是话多的了。
他平时上朝都是让大臣们说,自己听得多,如今面对韩英竟然生出了讲故事的兴趣,一点一点给他讲西北的事。
说完风土,自然就是人情。
“那样的地方,韩大人可想过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
韩英:“……”
他没想过,所以没有发言权。
凌天成:“他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忙碌,到头来可能一个大旱,一股大风,就颗粒无收了。
他们没有粮食,很多时候连水都喝不上。
但他们依然在住在那里,因为那是他们的家,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他们恋着那块土地,既是土地从来都不给他们好的回报。”
凌天成说到这里,突然一笑,问韩英:“韩 大人,你有没觉得他们很傻,你说来京城这样的地方多好,四周都是良田对不对?再不然去江南也成,那里风景如画,四季如春,怎么着也能找口吃的,可他们却宁愿饿死,也要死在那片土地上。”
韩英:“……”
他一直在发抖,感觉自己都快成筛子了,要把自己身上的肉都抖下来似的。
他结巴着,好半天才应和一句:“是啊,他们为何不来京中……”
凌天成立马就笑了:“是呀,我也想这个问题,不过一直没想明白,还是前段时间皇后办了一件事,让我突然明白过来了。
京城外面都是良田,可一块又是他们的呢?
那些都是属着你们名的,都是皇亲国戚的,他们来到这里也只是看看,谁也别想在这块土地上找到一粒吃的,你说对吗?
可西北的气候实在不适合人居,所以我想,实在不行,还是把他们迁到这里一些好了。
至于土地,就从你们这些官员,世家,还有国家的手里去扣,你看如何?
你身为大学士,这样的草案应该不难拟吧,朕给你一些时间,拟好了,拿上来朕批,明年春耕,那些人就能来到京城。”
韩英这次真的流汗了。
汗水顺着他的头发,慢慢流到鬓角,然后又一路往下,可惜还没走到下巴处,却被冷空气冻到了脸上,于是那个地方就凉凉一片。
他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重新跪到地上:“皇上,这……这事使不得呀。”
“怎么使不得,你倒是说来听听。”
韩英:“……”
他来是说什么来着?他大过年,大冷天的,巴巴从自己温暖的府上来到这里,是受人之托说三公主素宁的事,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解决西北老百姓的事呢?
可现在皇上问了,问的又是这么尖锐的问题,他想不回答都不行。
而且就算他不答,此事只要一传出去,文武百官,只要在京城近效有田产的,就会全部怪到他的头上来。
韩英闭上眼睛。
除非他把此事拦下来,不然绝对会传出去,那他就是跟满朝文武为敌了。
“皇上,世家,官员的那
些土地,都是几朝几代都有的了,是他们各家祖宗传下来的,现在要突然收回,必然会激起他们的反应吧。”
凌天成很是好奇地“哦”了一声:“反应?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自然是不会给了,韩英心说。
可皇上在装糊涂,他要怎么把这事喊明了?
他内心里交战,却也在想着万全之策:“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说到底那些土地都是他们个人的……”
“韩大学士,你太敢说了,朕现在都有点佩服你的勇气。”凌天成突然打断他的话,而且语气已经完全变了,连目光都跟着凌厉起来:“你太敢说了,你是在朝中不管闲事久了吗,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样的话都忘了?”
韩英本来就跪在地上,这直接趴了下去,来了个五体投地。
汗如雨下。
心慌意乱。
脑子还有点打结。
刚刚自己说了什么?怎么会说那些土地都是个人的,这全天下的土地都是皇上的,就算凌天成不敢轻易动,但他要真的强行动了,别人还能拿他怎样?
那些世家,他们这些官员,还有那些少的可怜的皇亲们,这个时候谁还能站起来反抗不成?
事情要放在几年前,凌天成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他们怎么做都成。
可现在呢,手里有兵权的基本都弄死了,连老臣们的实权,都在一点点被新上来的年轻官员分化。
他们已经没有凝聚力,更没有战斗力。
皇上现在只不过是想把这口黑锅扣到他的头上,找了他当替死鬼,不然他自己要把这推行下去,也是一样无人能拦。
越往下想,韩英的冷汗越多,他几乎爬不起来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凌天成好像突然睡醒了,问他:“你来为素宁求情是吗?”
韩英混身都被自己的汗浸湿,脑子里也正乱七八糟想着那些土地的事,突然听到这么一声问,身体蓦然一阵,慌忙抬头去看凌天成。
凌天成的目光已经回到最初的平静,不紧不慢地问他:“那你可知素宁,你们眼里的三公主,在西北都做了些什么?”
韩英没说话。
凌天成也没说话。
不过顿了一会儿,他倒是笑了:“行了,韩大学士起来吧,今年天气还好,不算太冷,这宫里四面都是宫墙,连一丝冷风也进不来,还是很好的。”
韩英内心已经团成一团毛线。
那寒风都进入他的骨头缝里去了,生疼生疼的,皇上到底是怎么认为风翻不过宫墙的?
还没有腹诽完,凌天成就又说:“素宁现在没在我的手里,就算是在我手里,我也不会马上定她的罪,左右还有时间的。
所以韩大人过了这个年,还是出去走走吧。
别的地方不用去,就去西北,看看那里风景和人,也听听关于三公主的传说。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问你,你家是不是有个叫韩娇的女子?”
韩英刚还在为自己去西北的事晕呢,突然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又是虎躯一震:“是臣的女儿,皇上何以提起她。”
凌天成:“她就在西北,且是去了一段时间,我和皇后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她。”
第762章 久远的过去
韩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
他的腿冻到麻木,走路像个木头人,机械地一步步地从雪地里趟过。
脑袋亦是混乱不堪,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全都是凌天成说过的话。
那些话听上去绵软,可话意却如毒针,就藏在那绵软的背后,到了现在才开始释放毒性,往韩英的心口扎来。
他一个大学士,原先都是行走在文渊阁的,怎么也要被发配到西北去?
他的女儿韩娇,不过是说去江南小玩几日,怎么就也弄到西北去了?
她去那里做什么?现在又怎样了?
太多的问题,最后却都落到了韩娇的身上。
韩大学士儿子很多,女儿却只有这一个,从出生就是掌上明珠一般,家里所有的人都宠着她,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受苦什么的事,更是轮不到她的头上。
不知不觉三公主的事都给搁下了,一回到府里,马上吩咐家人备上马车,就要往西北去。
韩夫人追着他好问歹问,才弄明白原来是韩娇的事。
妇道人家,一听说自己的女儿在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不知现在如何了,眼泪立刻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去,去,我与老爷一起去,这娇儿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呢?我听说好多女子都是被买去那里的,还做什么……做那些……”
她说不下去了。
关于西北的传说,早在凌天成和庄思颜还在那里的时候,早在松安县城破的时候,便已经传了回来。
韩英装作不知去求凌天成,凌天成亦不点破,只告诉他,他女儿也在那里,韩英便坐不住了。
还要在家里过年?
不要过了,谁知道这个年间,韩娇在西北会出什么事?
早去一日,就早一点把接回来。
韩英现在几乎都不敢想西北的那些事,同时在心里也是开始怨起素宁了。
她也是一个女子,也是身份娇贵的,做什么不好,为何偏偏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就算皇位没得到,就算她曾经喜欢过的男人,亦没得到,那也不能这么对待别人吧?
韩英不但知道,还知道的很清,毕竟那个住在他府上的些瞎子,当年就是素宁的贴身保镖。
韩夫人当然不能去了。
年龄大了,又是妇人,那里又远又冷,路上会出什么事都不知道。
但韩家的几个儿子却是要带上去的,除了儿子们,保镖护卫什么的也得带上。
韩家公子听闻妹妹的事,也是很慌,他们是连韩英也不让去,只说三人去了一定能把妹妹带回来。
韩英摇头:“既是我现在不去,过了年皇上也会让我去,有其那个时候被动的去,不如现在就去,还能早一点见到娇儿。”
说到这里,连解释也不想了:“好了,不要嗦了,赶紧收拾了,趁着天黑城门还没关,咱们连夜出门,日夜赶路,能早一天就早一天。”
爷儿几个行动力还是挺强的,带了厚的衣物,带了吃的用的,还有一些必备的药,然后就是金银细软,就这么匆匆地出了京城。
凌天成从紫辰殿回去的时候,还没到午膳的点,不过宫女们
都已经开始布置了。
庄思颜一看到她回来便说:“我把贞妃和丽婉也叫过来了,左右咱们宫里就这么几个人,一起吃饭还热闹一些。”
凌天成没觉得跟她们一起有什么热闹的,而且他觉得她们在这儿吃饭,也未必自在。
但庄思颜说了,那边这么做吧。
大年三十的午饭,从中午一直吃到半下午,几个人吃着说着,看上去倒也热闹。
不过总得来说,还是庄思颜说的多,其他几个都是听着,外加时不时的给她捧个场。
万丽婉性格内向,连捧场这样的活都干不利落,只埋头于面前的食物,又怕皇上皇后嫌她失礼,扭捏了半天,在饭将饱,酒将酣时,再次提意,抚琴一曲。
庄思颜点头:“好呀,不过你这次抚琴,我得教给你一项任务。”
万丽婉立时便把背脊挺直了,有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庄思颜把自己面前的碗盘一推,让宫人们拿了琴上来,自己先在一边坐下,然后才对万丽婉说:“你一边弹一边教我吧,我看你弹的特好,就想学学。”
教皇后抚琴?她……
且不说皇后未入宫的时候就是京城名嫒,琴棋书画那些东西,都是她玩剩下的。
就算她真是叶大将军的妹妹,并没有传言中说的,什么都精通,可她是皇后呀。
万丽婉虽跟胡芸相处的不错,可她真没有胡芸那们的魄力,被庄思颜一句话就吓的再不敢动弹。
庄思颜喝多了酒 ,倒没有太注意她的窘态,只催着她道:“快过来呀,难得我今日好兴致……”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边却有一个人落了坐。
侧首一瞧,竟不是万丽婉,而是凌天成。
他也偏头看庄思颜:“朕来教你。”
庄思颜的眼睛顿时一亮:“你还会弹琴……”
说完又突然惊道:“对对对,你会的,你不光会抚琴,还会画画,皇上,你可真是多才多艺。”
这话种,要是他们两人在一起主,还便罢了,左右不过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可现在这里还有贞妃和万丽婉在,还胆宫女在,还有太监在,连凌甜甜都在。
他眨巴着眼睛,看看凌天成,再看看庄思颜,最后小小的身子一下子站起来道:“我以后也要什么都学会,像父皇那样。”
算了算了,这是人一家三口的事,旁观者就算是想心平气和,到了这个时候,也难免有些发酸。
贞妃先站起来说:“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想起宫里还有些事,先回了。”
庄思颜带着几分醉意道:“年三十了,哪还有什么事情,就是有你也……”
凌天成已经把她按了下来,且示意贞妃可以离开了。
万丽婉是连话也没说,只朝他们两个施了一礼,便匆匆跟着贞妃走了。
外面很冷呀!
前几天刚下过的雪,把整个宫里都铺成了一片白,宫灯又把一块块白雪染成不同的颜色,沿着她们回去的路铺开。
深深的宫墙,长长的路,走着走着,苍凉就袭上了心头,好像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样。
贞妃回头,看着远远跟在她后面的万丽婉。
那么孤单,那么寂寞,虽然身边也跟着几个宫人,可这么看过去,好像她只是一个人。
而自己,是与她一样的。
万丽婉感觉到有人看自己,自然地抬起头,看到贞妃看自己的目光,也是一怔。
但贞妃总也没有凌天成那么吓人,她还走上前来,向贞妃施礼,并且表示,自己就此拐弯,回自己的宫里去。
贞妃问她:“你回去可有事?”
万丽婉回:“无事,天儿这么冷,就早早睡下吧。”
贞妃又道:“不如去我宫里坐坐,那里晚上蒸了年糕,还有一些别的吃的。”
今年的贞妃比往年好过一些,管了内务府,管了宫里的事,相对来说月例什么的也都涨了,庄思颜还特意赏了她一些东西。
可能是因为有一些权力在手,心情相对也疏松一些,所以贞妃在自己宫里开了小灶,做一些她平时喜欢吃的,而且还是小时候喜欢吃的。
万丽婉也觉得自己宫里冷清,这么回去未必就真睡的着,无非是一个人呆着伤感而已,便也答应下来。
于是她们两人结伴同行,往贞妃那里去,竟然同宫守岁了。
而凌霜阁里,凌天成以时间太晚为由,把凌甜甜也打发回去睡觉了。
宫人们自是识趣,也都退到外间,悄声逗着乐趣,也吃着皇后赏下来的美食。
内间里,凌天成与庄思颜并排而坐,手抚在琴上,却是半天不动,只看着庄思颜发愣。
炉子上温着热酒,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撤去,摆上了糕点,还有果品。
都是庄思颜爱吃的。
跟好多年前一样。
又跟好多年不一样。
虽是他们二人并排而坐,面前放着琴,却不是像多年之前。
那时凌天成不会抚琴,他练剑的天分绝对比抚琴要好,而且他自己觉得练剑更有用处,抚琴只不过是一些文人骚弄的技巧而已。
女子抚来还算优美,他堂堂男儿,总也不愿意坐到这之前。
无疑,从小的环境,对他造成了一些偏见。
可当时的庄小姐却又给他说了另一番道理。
她告诉他,琴既能抒发自己的情意,也能向别人表达一种情怀。
琴音如同说话,只是用更优美的一种方式,把自己心里的所思所想表述出来而已。
寄情于山水,寄情于武学,和寄情于琴棋书画,并无什么优劣先后,只是每个人选择的方式不同而已。
然后,她还特意拉了凌天成来,教他抚琴。
他记得那也是一个大年夜,整个庄府里吃过年夜饭后,人都散去了。
夜已深,四处无人,连值夜的下人都找空去喝一口热酒 。
而他们两个坐在当时她的房里,如现在一般。
炉子上温着酒,桌上摆着果品,一声琴间便从庄思颜指尖传了出来。
好久远的过去,远到凌天成觉得那好像是发生在上一辈子的事。
那时候他不用理朝政,不用管文武百官到底想什么,又说什么,不用老百姓是否有饭吃,只要顾着眼前,只要看着眼前,就万事足矣。
第763章 灵气女子
眼前的女子靠在他的怀里。
她跟庄思颜有一样的面孔,却又是两副灵魂。
前一个属于他的过去,也早已经过去,凌天成无意去追。
他把目光移到庄思颜的脸上。
这,这才是他的今生,是他的现在和以后。
尽管她没有前一个那么多才多艺,她有一颗玲珑的心,她对人真诚热烈。
有大智慧,却不去小算计,她明明看透一切,装起糊涂来也是一把好手。
她敢爱敢恨,爱的时候,把自己一切都付出,恨的时候,也能一刀斩了别人的头颅。
她就是这么一个女子,一个早已经深深长在凌天成心里的女子。
他手指轻动,轻轻拔弄了一下琴弦。
琴音清脆如泉,从他的指尖流出,他的声音随着琴音,也对靠在身上的庄思颜说:“把手伸出来,我教你。”
庄思颜说学琴,完全就是醉酒后的一时兴起,这会儿人都散尽了,她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呆着,晕晕乎乎的就想睡着。
乍一听到凌天成说教她学琴,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他半晌才“嗷”一声扑到他身上。
“谁要学琴,我要睡觉。”
她两手圈着凌天成的脖子,因为身高的差距,她扑到凌天成身上,也只是把脸贴到他的脖子上。
正因为此,她呼吸的热气,还有那喃喃细语便直往凌天成的心里钻。
痒痒的,但他很喜欢。
三十过了,就是初一。
从古至今,大年初一都是最闲的。
这一天人们什么也不用做,哪怕是再忙的人,也会把这一天时间抽出来,四处走走,跟亲朋好友聚一聚,总之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做轻松的事,做开心的事。
庄思颜虽然晚上醉了酒,但早上起的还是很早。
她一从床上坐起来,就也把凌天成揪了起来:“我们今日出宫去玩好不好?”
凌天成:“……”
他怀疑她是不是晚上做了什么梦,梦里要出宫,所以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还没把疑问问出来,庄思颜已经又开口:“今天大家都很闲,城里的老百姓肯定也都出来玩了,我们换成便服,跟他们混到一起玩,肯定很热闹,对了,还要带上甜甜,他已四岁了,到现在还在宫外过过年呢。”
果然是行动派,“噼哩叭啦”说了一通,也没得到凌天成的同意,便已经急急下床,让宫女快去叫凌甜甜,说他们一会儿要出宫。
到她回来时,凌天成也已经起来了,换了放在她这里便服,还顺势帮她把头发顺了顺。
“吃地早膳再去,别着急。”他道。
庄思颜一边点头,一边叫平儿过来,还不忘把他的手拍掉:“你别给我抓了,你看都抓成鸡窝了,叫平儿来梳。”
看到平儿过来,马上又把凌天成撇到一边:“就梳那种出门的简单发髻,快点。”
这边平儿着手梳妆,外面早膳也准备起来。
一大早的竟然忙的人仰马翻。
待他们全部收拾好,要出去的时候,庄思颜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我记得昨晚贞妃和丽婉跟我们一起吃的年夜饭,她们是什么时候走了?要不要叫上她们一起出宫。”
这次凌天成直
接摇头了:“还是不要叫了,她们此时出宫,是玩不开的,说不定还有一些心理负担。”
庄思颜想了一下,赞同他的说法:“嗯,你说的对,那就算了,不过我们可以去叫上纪小天他们,让他们带着凌甜甜一起玩。”
叫了纪小天和侦探社里的几个人,又想到李花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趣事,又去了一趟大将军府。
可惜叶珠年龄还小,出去也不能玩,李花又要在家里照顾她,也就不出去了。
但庄思颜却让人去传了青溟书院的人。
总之,一圈叫下来,他们竟然网罗了几十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街。
半大的孩子一群,带着凌甜甜疯起来,完全没有什么主仆概念,倒也玩的开心。
徐宁也被叫了出来。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从罗和城那段感情里走了出来,脸虽然瘦一些,总算带上了一些笑容。
贾明渊从西北回来以后就辞了官,现在也不知忙些什么。
庄思颜也没问他,只一块叫着都出来了。
还有青氏兄弟几人,墨云,老路,明里暗里,热闹非凡。
他们从街上走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家子出来游玩,有些人口少的家族,难免露出羡慕之色。
庄思颜也很开心,上窜下跳的,跟每个人说话。
已经玩开了,其他人也不顾忌那么多,也开心地跟她说话。
凌天成到底是因为身份不同,且他这个人实在也不是那种爱玩的性子,所以倒是显了冷清许多。
庄思颜逗他几次,没把人逗起来,反而把他的倦意给逗起来了。
这么跟着他们,不能跟他们玩在一起,反而让颜儿也玩的不开心,倒不如自己找个地方歇一会儿,随他们去玩好了。
这么一样,凌天成很快便找庄思颜说了,然后去了青溟书院。
年节放假,青溟书院也有假期,夫子武师们大多都已经走了。
这里剩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还有平时在这里照顾衣食起居的人。
但是今年例外,今年白老也在此处。
之前因为白恒和邱纲的事,白老当年在先皇面前的骄傲一扫而光,反而觉得自己对不起皇上和皇后。
所以那之后,他在青溟书院也格外卖力。
过年期间本来是要回城外的家里,可因为庄思颜之前跟他说过,过了年要再开新的学院,让他做个统筹和规划之类的事情,他便留了下来。
平时有学子们在,白老也没闲着,都是为他们操心。
如今放了假,学业上不用管那么多了,他便趁这段时间将此事做好,尽快交到庄思颜的手里。
凌天成进来的时候,白老正认真俯桌写字,听到门响才抬起头来。
一看是皇上,马上过去行礼。
凌天成却在他身子还未弯下去之前,先将他扶了起来:“白老请起。”
他很客气。
对这样的老者,凌天成还是很尊重的。
他们是真的有知识有能力,能看得清善恶,辩得出是非,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刚正,且忠心。
白老之前对他的不满,他一点也不在意。
他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是,而且在掌政初期,为了服众,手段确实狠辣,像白老这样的君子,看不惯
才是正常的。
但他现在既然为凌天成所用,并且一心把事情做好,那凌天成也不会记前仇,反而会像他一样,用心地帮他。
两人针对开春新办学院的事,交换了彼此的想法和意见。
不好,或者现在还不合适的东西,直接就去掉了;那些可有可无的,暂时也搁置一边,只把马上可以实施的提上日程,甚至都标好的时间。
凌天成走时,白老眼里几乎是带着泪花,诚心地跟凌天成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盛朝的今天,虽不是完全繁荣昌盛,但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这就是希望啊!”
凌天成难得也露出诚挚的笑意:“白老放心,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大家都在努力。”
白老郑重点头。
到了这时,才想起什么似地问:“怎地今日皇后娘娘没来,只有皇上一人来书院了呢?”
经他这么一问,凌天成适时想起庄思颜玩闹时的样子,原本的笑里就加了几许甜意。
“她跟书院的孩子们去玩了,我这就去找她。”
白老边往外送他,边道:“皇后娘娘真是老夫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有灵气的一姑娘,无论何事,到了她哪里总是有解决的办法。”
凌天成的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是,朕也没有见过像她那样的人。”
夸自己的媳妇儿,凌天成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但这些话,他需要当面说给庄思颜听。
此时,他也只是把自己耳朵挪出来,听着白老对庄思颜的称赞,心却早已经飞到她那里去了。
也不知现在玩到何处了,午饭是否吃了,在哪儿吃的,吃了什么?
今日外面的铺子都关门了,他们要是想吃东西,要么回宫,要么自己去做。
凌天成又仔细想了想,外面哪里能做吃的。
想了一圈,脑子也没个合适的地方,主要是人太多,无论他们吃什么,都好像不合适一样。
出了青溟书院的门,老路如影随行的跟了过来:“皇上,皇后娘娘他们去大将军府了。”
凌天成的眼睛顿时一亮。
她倒是会找地方,大将军府可不就是够大,而且那里人和菜都是齐全的,想吃什么都行。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应是都吃好了吧?
这么一想,也吩咐老路:“走,我们也去那儿。”
结果,他们两个才入了叶大将军府的门,听到里面“嘻嘻哈哈”的笑声,一股股的香气也从里面散出来,叫本来就饥饿的肚子,顿时就更饿了。
再往里走,就在大将府的正院里,凌天成很快就看到了一群人。
对的,一群人,然后许多上炉子,还有锅。
就在正当院里,每个炉子上架着一口锅,每个锅边又围着一圈人。
热气从锅里冒出来,扑到每个人的脸上,然后再蒸腾到半空中。
所有人的手里都拿着筷子,拿一个碗,正从锅里往外面捞吃的。
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菜,烫烫的,也冒着股股白汽,可拿筷子的人丝毫不在乎,张嘴就往嘴里送。
一边“滋溜溜”地吃着,一边“哈哈”笑着跟旁边的人说话。
在他们之间,都是洗好的菜食,分装在不同的筐子里,时不时的还有人从里面拿出些菜,再丢进锅里去。
第764章 意外烟花
凌天成看呆了。
可也只呆一会儿,一个挽着袖子的女子就过来一把拖住他:“你回来了,快来跟我们一起吃火锅。”
凌天成:“……”
她把头发全都挽了上去,还怕掉下来,干脆用一块头巾包上。
外面的锦袍也脱了,只穿着里衣,两只袖子挽了老高,露出白而纤细的一段手臂。
并不见她冷,鼻尖反而冒着汗。
在跟凌天成说话的当口,已经拖起他往其中的一个锅边走。
有人立刻送来的凳子,碗筷之类,庄思颜伸手在锅里一捞,各种菜类已经捞了小半碗。
她麻溜地递到凌天成的手里:“快吃,你到现在回来一定饿坏了吧?先吃点菜,一会儿还有酒,那边也备的有主食,都可以吃一点。”
凌天成看看手里的菜,再看看面前的她,多少有点不知从何下嘴。
结果庄思颜夹一筷子就喂到了他的嘴里,又顺势喂了自己一口,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凌天成:“……”
味道还行,但这种吃法……还真是新奇。
当然,很快庄思颜便给他解释了。
说自己带着这么大一帮的人,要去酒馆饭店吃,人家又没开门,要是去做,又真的太麻烦。
哪怕是来到了叶元裴家,这么几十人,大年初一的让人家忙着给他们准备吃的也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乎,她便想出这么一招,让他们把灶间,还和各个屋里,暂时不用的炉子都拿出来,然后又在炉子上支了锅,烫起了火锅吃。
这种吃饭的方式,既简单又热闹,既开心也不用劳累别人,菜都是他们自己去洗的,锅是他们自己支的。
边烫边吃,谁也不麻烦。
而且还不用叶家腾地方,他们连屋子都没去,就在露天的院子里,不远处就是皑皑白雪,而近处是锅里冒出来的热气。
明明那么冷,他们却吃的那么热。
凌天成心里不由的跟着一热,转头去看庄思颜时,她已经又往他的碗里放了一些菜,还放了肉。
“快吃呀,别看了,我们都快吃饱了,幸好你回来的及时,不然都赶不上了。”
说着话,一片肉就又塞到了他的嘴里。
是片羊肉,只在热汽腾腾的水里过了一下,就被庄思颜又夹了出来,顺手在旁边的酱汁碗里沾一下,送进了凌天成的嘴里。
味道鲜美,没有羊肉的膻性味,反而带着一些酱汁的香。
而且肉片很薄,如口即化,再适时配一口菜吃下去,口里面便久久留着香。
旁边的人,各自热闹,各自吃的开心,似乎也没人在意他是不是皇帝。
甚至在他来时都没有打招呼,只是由着庄思颜去招呼。
凌天成常期被架着的感觉,一下子便消失无踪,人反而轻松起来。
他亦拿了一双筷子,从锅里捞了一些菜出来,放到庄思颜的碗里说:“不用管我,你吃你的。”
这种话庄思颜必须得听。
当下,她就又往自己碗里捞了几片肉,又夹了一些青菜,大吃起来。
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吃到大家都尽欢。
且吃的时间相当
长,比他们在街上游走玩闹的时间还长。
从叶家出来的时候,下午都快过完,整个冬天都在睡懒觉的太阳,今天意外的出来露了个脸。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偏西了,斜斜挂在天空的西南面,光线自然没有夏日那么强烈,只像一个红黄色的球而已。
青溟书院的学子,玩了这多半日,也该回去了。
贾明渊出来的时候就比较勉强,既是在大家都火锅的时候,他看上去也没有完全放开,此时也躬身告辞。
大家稀里哗啦散了多半,最后只剩纪小天和侦探社的几个人还在。
只有庄思颜玩兴不减,又拉着凌天成去一趟城中寺庙。
她不烧香,亦不理佛,只是觉得今天是初一,那是里一定会热闹。
还真被她猜中了,从去寺庙的路上,就开到来来往往的人不绝,善男信女,有的甚至一家人,手里拉着一个小娃娃,像凌天成他们一样,也往那儿赶。
只不过他们手里都拿着香烛之类,而庄思颜他们是来看个热闹,所以都是空着手。
凌甜甜从未见过此等画面,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纪小天:“他们这是在干吗?赶集吗?”
纪小天对寺庙的感觉,跟他们之中所有人都不同。
他从小生活的那个环境,还有后来的养父母等,自己也曾被抓到这里面,关过一段时间。
所以神佛上面,他可能完全不信,但是这里带给他的感受却是很深刻的。
他看着那些刚来不绝的人,仿佛又回到了跟养母去寺庙里的事,眼前一阵恍惚。
听到凌甜甜问,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他们只是来求个心安。”
凌甜甜:“求心安?怎么求呀,求了心就能安了吗?”
“当然不是,既是求了该来的危险还是会来,该生的病也还是会生,坏的生活不会变好。”
凌甜甜更纳闷了:“那他们还求什么?”
纪小天:“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佛的身上,可别说世界上是否有神佛了,就算是有,哪顾得上小老百姓的死活?”
凌甜甜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但却对纪小天佩服至极。
他觉得这位小哥哥也没比他大多少,说话的声音都还稚气的,怎的什么都懂呢?
一旁的庄思颜和凌天成也听到了他的话,互相看一眼,并未出声纠正,或者打断,只是有些眸色有些深地看了一眼纪小天。
太过深沉的孩子,基本都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这似乎成了常理。
为了不让纪小天继续难受,实在也是这寺庙里除了人,也没什么好看的,所以他们一行人匆匆瞅了两眼,便也出来了。
又在街头走了两圈,天色已经逐渐变暗,要来就不坚定的太阳,这会儿不知躲到了云后,还是沉到了山的那一边,总之是找不到了。
纪小天带着侦探社的人也告辞回去,街上便只剩凌天成一家三口。
庄思颜逛这一天,是有些累了,半靠在凌天成的身上,连腿都懒得动,全靠他拖着走。
凌甜甜虽然累,让老路背着他走,但精神却好的不行。
他虽然平时也有出宫,但是鲜少像这样逛街,更不会跟着父皇
母后一起逛,一般情况都是庄思颜带他去固定的地方,办完事就又回到了宫里。
今日出来,算是打开新世界大门了,对于自己所见的一切都十分新奇,小嘴一直不停的说,不停的问。
刚开始问庄思颜,她便懒懒回几句。
凌甜甜看她兴致不高,就去问凌天成。
结果他那个媳妇奴的父皇,眼里只有母后,压根就不搭理他。
没办法,他只能把目标转到背着他的老路,还有随行的侍卫身上。
左右这些人都不会冷冷地对他。
但也有一个问题,这些人说话都小心翼翼,根本不会像父皇母后那样,什么都说出来。
他们甚至在说话的时候,还要往自己父母那边看一眼,实在叫人听了也不舒服。
不过他们也只是走了很短一段路,凌天成看庄思颜实在太累,亦没再玩下去的兴致,便叫来了马车。
车子穿过京城的街道,直往皇宫里而去。
车行不快,一路都摇摇晃晃,摇到宫门口的时候,庄思颜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头还靠在凌天成的身上,有口水流出来,把凌天成的衣服都打湿一小片。
另一边,凌甜甜终于也感觉到了有些累,只不过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母亲在睡觉,父亲在照顾母亲,所以他只能靠在马车的边缘上。
偶尔马车顿一下,就会把他小小的脑袋磕一下,虽然马车的里面都有铺着毛皮,可总是撞着,还是很不舒服的。
来来回回折腾几回,凌甜甜终于还是把眼睛睁开了,为了不让自己再睡过去,他掀着车帘往外面看。
看了一会儿,便轻轻“咦”一声。
刚开始凌天成没太注意,他的注意力都在庄思颜的身上。
怕她睡着了身上冷,所以就把自己的锦袍拿下来,给她盖着。
又怕她这么靠在自己身上,把脖子歪的不舒服,所以干脆用手拖着,尽量的让她睡的舒服一些。
听到凌甜甜“咦”几声后,他才抬起头来,先看了一眼庄思颜,这才问儿子:“怎么?”
凌甜甜转回头,眼里带着光亮:“父皇,你看那天上是什么,好漂亮呀。”
凌天成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借着掀开的车帘往外面看,正好看到天空又是一亮,好像盛开的花,“嗖”的一下上去,光彩瞬间炸开,向四面扩散,照亮了整个半空,随后才会慢慢落下去。
这是火药做出来的东西,凌天成知道。
但是火药对于他们来说,到现在还是比较珍贵的,基本没人会大量用于民间的放烟花的活动。
这烟花却是放了一段时间,不然凌甜甜也不会一直看。
他把墨云叫过来:“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话吩咐出去,马车也没有停,他们照样顺着路往宫里走,甚至连凌天成都没太在意。
那些烟花如果真是民间放的,有人违规,墨云一定会把这事告知京兆府尹,让他去出面处理。
虽是有罪,但量不大的话也不叫大罪。
可待凌天成他们回宫以后,连晚膳都用了,却并不见墨云回来了。
当凌天成去问老路这事时,老路明显有些急了:“他走时还带着两个人,一个都没回。”
第765章 连朝政都听她的
墨云的武功,凌天成比谁都清楚。
三五所谓的江湖高手,在他手里都不算什么。
而且他走时还带了两个人,那两人也是大内侍卫,三个人加在一起,至少对付二十个普通人是没有问题的,怎的看个烟花,竟到现在都没回呢?
已经派人又去查看了,但凌天成心里的疑虑却没有丝毫减少。
庄思颜在外面玩了一天,大概真是累坏了,晚膳吃的也少,吃过以后便去榻上躺着,懒得再动。
平儿照顾着凌甜甜。
凌天成从凌霜阁一出来,便往宫门口走去。
这次出去的人回来的倒快,不过半个时辰,皆已经回来,只不过人们神色慌张。
看到凌天成立马跪下,腿都还没沾到地,话已经出口:“皇上,墨大人不见了。”
“说仔细,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人把简单把丝路理了一下道:“我们出宫后往皇上指的方向走,也找到了当时放烟火之地,可到了那里,竟然一个人也没见到。”
“那是什么地方,当时附近有些什么,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凌天成尽量找重点问。
侍卫:“就是一个废弃的破庙,因为天色太晚,庙里没有人,那附近也没有人,我带着人在那附近找了一圈,只在雪地里找到几个脚印,走到大街后就不见了。”
说了这么多,等于白说。
凌天成让他们回去休息,带着老路就要出宫门。
却被后面跟着的老路拦了下来:“皇上,现在天色已晚,墨云如果没事,很快就会回来,如果有事,那地方一定极其危险,您还是不要去了。”
凌天成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脚已经跨出了宫门。
放烟花的地方,离皇宫没有多远,出了宫门往北东行一里地左右就到了。
到了那里,凌天成才突然发觉,这里不但有个破庙,还高皇家祭祀的地方没多远。
正如先前的侍卫所说,他们很快在周边找到放烟花的痕迹,同时也找到了一些脚印。
不过到凌天成来的时候,这些脚印就更杂乱了,因为有前面侍卫踩过的痕迹,他们几乎找不到一个可靠的能追下去。
他跟老路很快就把周围的环境看了一遍,然后又往别的地方找去。
老路担心凌天成,紧跟在他之后。
可凌天成却比较担心墨云他们,便让跟老路分头去找。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这个看似荒诞与神秘的局,好似在等着他的到来。
有老路着自然是好的,但对方不一定愿意出来见他。
这么一想,就直接给老路下了死令:“人命要紧,我们分开去找,半个时辰在此汇合,如果朕没回来了,你尽快去禁卫军,开始全城搜捕。”
他把一块令牌扔给老路,人影一闪,已经寻着一条路找了下去。
破庙深处,他们刚才已经在此找过来,但是此时凌天成又一个人到来,便觉得四周好像鬼气森森,好像有什么东西飘在空气里,更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某个地方看着他。
他脚步很慢很轻,像猫儿一样悄悄越过矮墙,又往里面靠近一些。
然后便在空
气里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凌天成还是很警觉的,那味道一窜出他的鼻息,他立刻就抬袖遮住,并且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块,直接就按在雪水里揉了一下,再拿起来系到自己鼻子处。
当他做完这些,把头抬起来时,便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
天色早就黑透,而且今日是大年初一,无风无月,四周都是黑沉沉的,既是有人在他的不远处,也很难看清人脸。
不过凌天成还是从那人的身形上分辩出,她是一个女人。
几乎就在同时,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就感觉到眼前发花,意识开始变的模糊起来。
站在前方的人终于说话了:“皇兄,我在此等你好久了,终于撑不住了吗?”
凌天成往前看着,努力想站稳一些,但身子却不受控制,“扑通”一声就栽了下去。
过了许多,那声音才又幽幽地道了一句:“以为你很厉害,谁知也不过如此,如此还有胆去毁我的事情。”
这话她说的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声音里加着磨牙声,好似是恨极了。
那女子慢慢往前走,脚步同相是轻的,而且整个人都像鬼一样,周身事着一投奇怪的气氛。
她告诉靠近凌天成时,才逐渐看清她的面容。
很年轻,不过也就二十来岁,但是脸色苍白,上面连一点血色都没,连带着嘴唇都是白的,再往上去,头发也是白的。
雪白的头发上面,用一块暗色的头巾包着,身上也穿着暗色的衣服。
融到这样的夜色里,倒真是不容易发现的。
她走近凌天成以后,没有把他拉起来带走,也没有趁着他昏迷带给他补一刀什么的,反而是蹲下去,好像很感兴趣似地,细细地看着凌天成的脸。
又过了许久,才听到她低低地说:“谁会想到,当初最不成器的人,最后却坐到最高的位置上。”
她伸手去碰凌天成的脸:“皇兄,那个位置本来是我的,是我让给你的,可你现在坐在那里,竟然一点了不感激我,还要把我少的可怜的一点东西也拿去,你真是太让我失望和伤心了。”
她一点也不着急,轻轻地说,手已经伸到了凌天成的脸上,就在马上要碰着的时候,一只手却及时把她的和格开,接着一个同样低沉,却比她有力的声音也传入她的耳里。
“你确实有继承大统之才,却没有继承大统之心,你鱼肉百姓,就算只是占着很小一块地,也把那里弄的民不聊生,如此,又怎能为一国之君。”
是凌天成的声音。
他在格开素宁的同时,人已经一跃而起,从她面前滑开,往后退了数步。
他本来是想假装晕倒,看看素宁会把他带到何处,会不会见到墨云他们,到时先想办法救了人,再说别的事。
可刚才素宁伸手摸他的时候,他很清楚地闻到了她身上奇怪的味道,那手上也有。
凌天成担心她再在自己身上用什么招,便提前把她格开。
即便是这样,也令素宁大吃一惊。
她好像很不相信会有人能逃过自己的手,怔怔的看着已经弹开了凌天成,好一会儿才问:“你没事?”
凌天成:“自然没事。”
素宁便看自己的手:“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没事?”
凌天成不理她,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样子。
她念叨一会儿,对自己表示最大的怀疑以后,就开始把怨气转到了凌天成的身上。
刚才低沉的说话声音也变的尖利,那一张苍白脸上的好像凝着一层霜,眼睛瞪的很大,好像再使一点力,就能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样。
“皇兄,你可真讨厌,你晕一下怎么了,我又不会杀你,我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而已。”
这话说的有点可笑,既像一个小孩子撒娇,又像一个怨妇的怒怼。
凌天成当时就想到,素宁以前在宫里是很得先皇喜欢的。
素宁比他小,她得宠的时候,凌天成已经去了庄家,但是他还是从一些人的嘴里听说。
这位三公主很有手段,至少在那时,她是见人说人话,见鬼懂鬼语的。
她能把先皇哄的服服贴贴,事事顺着她,也能把那些想拿她开刀的大臣整服了。
后宫之中,向来看不惯得宠的人,谁得了宠,就等于说谁离死不远了。
可自从她崛起之后,这种风起好像突然就好了,整个后宫的人都好像极喜欢她。
当然也是表面如此,那些不喜欢她,不听她话的,全部被她用另外的手段弄死了。
她面如蜜糖,心如蛇蝎。
哄人的时候,从来不吝啬好话,杀人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手软。
所以,她虽然是个女子,在众多皇子中间却是独占优势。
在素宁的案子刚起时,凌天成就想过此事,还好那个时候出了那个侍卫的事情。
要不然,以着素宁的性情,真做了皇帝以后,还不知会出现什么事呢?
现在这个曾经的三公主,用一种很复杂的语调,一边哪凌天成说着话,一边向他靠近。
凌天成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最后两个隔着两步的距离,他已经能很清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忙着屏住呼吸。
而素宁却又往前一步:“皇兄,你太狠心,你想对我赶尽杀绝吗?”
凌天成随着她的话应了一句:“这不是你现在正做的事吗?”
素宁摇头:“我刚已经说过,我没想杀你的,我只是想让你晕一下。”
“然后呢?”凌天成问,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离她远一些。
可他一退,素宁马上就又跟过去一步,眼睛始终都看着他,又道:“然后我就放你回去了呀。”
凌天成笑了:“这又是为什么,我晕倒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竟然很认真地歪着头想了想。
然后才又对凌天成说:“我听说你跟皇后很恩爱的对吧,那我让你晕倒了,她肯定会想办法来救你的,那你说,她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来救?”
未等凌天成说话,她又说:“我猜她应该什么也不会做,可能会趁这个时候,把他的儿子扶上皇位,然后幼主壮母,她就可以在幕后听政了。
皇兄,我早已经听人说了,那个女人很有一套的,把你迷的晕三倒四,你连朝政都听她的,对不对?”
第766章 你好毒
凌天成觉得她真是疯了。
他现在听着素宁说话,就像听一个神经病说话一样。
没有逻辑,想到那里就说到那里,而且随着自己脑子里乱想,而且还会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
若是凌天成不听,她就认为他是被庄思颜迷住了。
凌天成只所以没有马上动手,一来是想等等老路回来。
他跟老路约了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如果他回来找他,不见人,他可能会四处再看一圈,很可能就能看到凌天成和素宁。
二来,他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以弄到一点墨云的线索。
为了这此,他不得不忍着素宁在那儿胡说八道。
直到她自己把大部分的话说完,开始絮叨着重复,凌天成才问她:“你是何时到京城的。”
素宁抬脸向他一笑,那张白脸在夜色里甚是恐怖:“你们回来没多久,我就回来了,你们把平阳关都拿下了,也杀了高重,我留在那里还有什么用?”
单是听她的口气,还是很悲伤的,可下一句她就说:“我已经好多年没来京城了,这次要不是为了杀你们,我也不会回来。”
凌天成便把袖中短剑顺了出来。
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呀,能不动手的时候,他真的也不想杀她。
可如果素宁一定要让他死,他必然也不会让她得逞。
倒不是凌天成贪生怕死,而是现在他有太多人要保护。
他很清楚,以着素宁的个性,假如他真有个什么事,那庄思颜,凌甜甜,包括温青他们都别想好过。
她现在已经是毒药了,或许很早以前就是一包毒药了,谁沾谁死。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老路果然找了回来。
不但他回来了,似乎还带的有别人,从脚步声上可以听得出来。
素宁当然也听到了。
她一听到外面有人来,立刻就噤了声,并且警告似地看了凌天成一眼。
凌天成没理她的警告,直接向外喊:“老路小心,这里有迷药……”
他的话刚出口,一丝夹着凉意风就从素宁那边往他这里射过来。
凌天成一个倒翻躲了开去,再转头去看的时候 ,见到刚才他站的位置处,落着几枚带毒的银针。
素宁会武,但跟凌天成比还差上一大截,所以她只有借助于毒。
如果第一招凌天成中了,那么现在他早就倒了下去,任着素宁随便处置。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她周边的环境,还是降低了她的智商,或者说当年那段情对她影响太深,她现在确实有些傻了。
她只想着怎么把凌天成拿下,却没想到凌天成也是很厉害的,岂会看不出她的套路。
早在凌天成带着老路出宫的时候,就想好了此事。
凭着墨云他们的武功,就算是被人带走,或者去追什么人,都会留下痕迹的。
如果双方交手,还可能会留下血迹,如果不交手,墨云只是去追他们,那他也一定会及时留下线索,以便后来者接着去追。
可他们却在现场没发现任何痕迹。
最可疑的是,墨云不见了,而后面
派的一队人却回去了。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给了凌天成灵感。
对方认识他,不但认识他,还认识他身边的人,所以先把墨云拿下,这样凌天成就会来找她。
当然,也有可能他不来,但那些来这里的人,就会像他派出的第二队人一样,无功而返。
这样子逼到最后,以着凌天成的性子,还是会来的。
那等他单独来的时候,对方就能发挥其作用,顺便把他也拿下来。
素宁算计的很好,却被凌天成一眼就看穿了。
能不动手就把墨云拿下的,只有药。
而这里又不像是在室内,所以连能用的毒,凌天成都替他们想好了。
有其说他来的时候,故意掩鼻,用布把自己蒙起来,是为了防毒,不如说他是为了做给素宁看。
事实上,早在来时,他已经做了防毒的措施,但如果他不倒下去,那个背后的人就不会出现,那他也没办法找到墨云。
现在老路带着他的人已经全部围了过来。
凌天成看着被众人围到中间的素宁,依然没有开口问墨云。
尽管素宁知道,墨云对他的重要性,但他如果反复逼问,很可能就会让她丧失理智,对墨云动手,倒不如用眼前的形势,逼着她就范。
令凌天成没想到的是,本来以为要跟素宁结结实实打一顿,就算不是对手,她应该也是不认输的。
可双方还没动手,她也只是看到老路来了,竟然朝着凌天成一下子跪了下去。
紧接着开始痛哭流涕地说:“皇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就要让人把我杀了吗?你果然跟他们传说的一样,是个暴君,连亲妹妹都不放过。”
老路愣怔在那里,半天不知如何反应。
连凌天成也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他可比老路清楚素宁,脸上随着她演戏,心里却已经发出一声冷笑。
如果真当他是皇兄,又何必在此处相见?
“素宁,起来吧,我们从小在宫里,也没见过几面,我能进宫的时候,你又走了,我也听人说了,你这些过的很可怜。”
凌天成看着他的脸色慢慢转和,心里更冷,语气却更温和:“这些年,我没有照顾到你,当然是皇兄的不对。
不过,当初你失踪不见,好多人也说,你是跟着那个贴身侍卫走的。
皇兄想着,他怎么说也保护了你那么多年,如今就是不在京城了,也依然能护你周全的。”
素宁的眼睛在听到“贴身侍卫”四个字的时候,便已经充血。
她像一个濒临崩溃的人,突然暴出一声大吼:“不要跟我提他,你不要跟我提他……”
凌天成不为所动:“怎么?铁虎没跟你一起吗?”
“铁虎”二字,无疑比贴身侍卫更有打击力,他几乎是钉在素宁胸口的刀,此时被人拿起来,猛的一搅,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便跟着一起来了。
素宁彻底疯了,刚才想到的策略也不要了,出手就往老路身上打去。
凌天成给老路递了个眼色,让他速战速决,而他自己接着往周边寻找。
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同,这个
破庙依着一小片树林而建,庙门的一边朝着大路,而后面就是树林。
一般来说,人们来这里都是走正路,进了庙以后,也会原路返回。
就算有好奇的,会绕到庙后去看,那里还有一堵高墙,把庙与树林之间隔开。
凌天成他们在进来,也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绪,进来搜过之后,甚至都没往后面的树林子里看。
现在老路缠住素宁,凌天成便借着破庙内的屋檐,翻到了高墙上。
从墙上往下望,可以看到树林里乌沉沉一片,而且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在那里。
应该是布置了一些机关之类的东西,这样不明所以者,就算是想进去,估计人一落地,就会被树林的机关立刻斩杀。
但也正因为有这些机关,才让他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
凌天成没急着下去,在墙上观察了一会儿后,把自己的衣袍脱下来,直接抽了一根破庙屋顶的椽子,用自己的衣袍一裹就扔了下去。
那椽子还未落地,立刻就有数不清的暗器往上面扎过来,且都是泛着暗色光的。
也就是说,那些东西上都是有毒的,就算是下去的人不被刀扎死,很有可能也会因为中毒而死。
而且等木头完全着了地,竟然没有在地上停,下面直接开了一个口,“咕咚”一声,椽子竟然掉到地上去了,而他面前很快就成了一片平地。
做的可真是精心,连一点破绽也没有。
幸好之前的人都没找到这边,不然就算是素宁不想杀他们,估计也一个都别想回去吧。
凌天成又抽了一个木榻扔下去,这次没有包衣服,不过同样的也得到了相同的待遇。
他这边还没找到进去的方法,老路那边倒是传来好消息,已经把素宁拿下了。
凌天成一跃从墙上下来,看着已经被他们绑住的素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带回去关起来,这里也叫人守着,天亮了我们再来。”
他没在此处多待,率先往回走。
老路带了素宁,禁卫军那里也派了人出来,把这个破庙的四周都守了起来。
回到宫里,意外地看到庄思颜竟然没睡,而是正坐着等他。
凌天成有些意外,正要向她走近,才想起自己从外面刚回来,不但一身寒气,还很可能沾了素宁的毒药,便只问她:“怎么还没睡?”
语气里是无尽的温柔。
同时示意宫人们去打热水。
庄思颜坐着没动,也问他:“你出宫了?”
他“嗯”了一声,换了一个话题:“我先去洗洗,回来再跟你细说。”
说着话已经从正殿里退出来,往旁边的间屋子里走去。
在那里,宫人们很快把热水准备好,也把门从外面关了起来。
到凌天成把自己的衣服退下来,才看到脖子到脸那部分,有些微微发红。
这些地方都是露在空气里的,很有可能感染到了那里的毒气,而身体的其它地方却没有。
他本来都已经跳到水里的脚,又收回来了,迅速穿了衣服,都没跑外面的宫人说一声,直接出了凌霜阁,往太医院走去。
第767章 很冷吗
确实中毒了,虽是很浅,可如果当时凌天成当时跳进水里,水温就会加速毒性的循环,很有可能会让他全身都中了。
这种毒不致命,但可以让皮肤烂掉。
太医一边小心给凌天成施药,一边问:“皇上,您是在哪儿中的这种毒,这下毒的人也太狠了吧?”
凌天成的脸色都没变一下,只问他:“你可有解?”
太医点头:“可以解的,就是时间要长一点。”
他便再没说话,只不过在走的时候,让太医多准备一些药,等他回去以后,才把老路他们都叫了过来,一起去太医院看看。
再回到凌霜阁,夜已经很深了。
没什么事的宫女也早去休息了,庄思颜也没有在屋子里坐着等,而是跑到了院子里。
她已经听说了凌天成出凌霜阁,去太医院的事,一问之下,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会儿看到他回来,忙着赶上去问:“怎么样?你没事吧?”
凌天成朝她笑笑:“没事,太医那里已经上了药,只是最近我便不能住在这里了,过来跟你说一声,就回轩殿去。”
住在哪里,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庄思颜伸手去拉他的时候,凌天成把手躲开了,脸色也是一肃:“中了一点毒,身上都有沾染,你先别碰我。”
庄思颜:“……什么毒,还不让人碰你了?”
凌天成只是低头一笑:“没事的,太医那里就能治,只是要等几日而已。”
他把话题一转道:“夜很深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庄思颜有一万个不放心,亦有一万个问题想问他,可看到凌天成脖子和脸上真的有药汁浸过的痕迹,也不想在此时再烦他,只得放他走。
但回到凌霜阁的庄思颜却无法安睡。
她晚上回来的时候虽然很累,靠在凌天成身上也迷迷糊糊像是睡着了,但是凌天成和儿子的对话,她隐约还是听到一些。
而且回到凌霜阁后,她也醒了过来,还跟着他们一起吃了饭。
那个时候凌天成倒是没说什么,墨云他们本身又是暗卫,就算是在宫里,大多时候也都在隐蔽之处,没有什么事,几乎都不出来。
当时庄思颜没有多想,但是这会儿想来,可能那个时候凌天成便已知道出事了。
具体的事,她到现在也不清楚,只知道这天晚上,凌天成派了几拔人出去,他自己也出去了一趟,且回来的时候中了毒。
庄思颜睡不着,躺着也是心烦, 便干脆往外面走去。
很晚了,宫门早已经闭上,就算是开着,她这会儿出去也不合适。
但总有没睡着的,会在大半夜里说一些闲话,然后她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听到。
凌天成他们这次出去,还抓了一个人回来,只是不方便关在宫里,就让老路送到了大理寺。
现在的大理寺卿是唐庚走后,临时提起来的一个,算是青年才俊,但是庄思颜跟他不熟。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去,稍微眯了一下眼睛,外面天色便已经微微发亮。
再说另一边,凌天成回到轩殿之后,也没有休息。
中一些轻微的毒
,对他来说不算大事。
他纳闷的是,素宁用的毒竟然是来自宫里。
这是太医给他用解药的时候说的,关于这种毒,太医院里还有记录。
凌天成把那记录也拿了回来,坐在灯下,他仔细看那些药物的记录,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先皇后宫里那种明争暗斗,血腥的厮杀。
先皇的后宫,妃嫔众多,各宫各院都想着出人头地,都想着争得先皇的宠。
可得宠的人毕竟是少数,那些少数便是众人的眼中钉。
许多人为了把他们拉下来,自己上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毒药便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起初沾到身上,只是皮肤上面有一点点红而已,大多数人也不会注意,就算是注意到也可能怀疑到别的事情上。
比如在外面吹了冷风等,都有可能让面部红上一块。
但这种情况,除非是那种特别娇气的,有事没事就想整事的人,不然谁也不会想着去太医院。
而这种毒的特性就是,只要过了一个晚上,再想医治都很难。
面部沾到这种毒的妃嫔,第二天就会觉得脸开始痒,这时候她们也会引起重视,开始去太医院。
可惜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
在一段时间里,她们的脸会烂掉,上面的皮肤会腐烂,化脓,然后变的惨不忍睹。
到了这个时候,又是一个无药可医的病症,哪怕先皇起初对她们再宠,也不会再想看她们。
可笑的是,这种毒在宫里竟然还很盛行,而且先后查了多次,都没查出是谁弄出来的,好像大家随随便便就能捡到,而无论是谁捡到,都会想留下来,以备自己不时之需。
这种毒的解药,也是经过了多次,有多人受伤之后,先皇才命太医院研制出来的。
现在就算是错过最初的治疗时间,也还是有救,但只是不要碰到热的东西。
用热水洗脸,或者坐在炉子旁,抑或是夏日里中毒,都要比冬日难治许多。
因为热度加快血液的循环,也会催使毒性快速漫延,超过了一定的范围,又往身体的深层游走,就会让解毒变的更加麻烦。
凌天成在后宫里的时候,此毒还没有那么盛行,后来流行起来时人,他已经出宫,且没有亲人在此,也就不太关心这些事。
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先皇早就不在,他后宫里的那些妃嫔也几近死光。
这毒也失踪许多年,没想到现在会再出来,而且还是在素宁的手里。
这让他不得不重想当年之事。
那个时候,到底是谁弄出来的这个毒药,谁又想就此扰乱整个后宫?
因为这种毒药死的人有多少?
内宫之中,明刀明枪的不好使,这里是女人的聚积地,就算真有那么一个女中豪杰,也不能用打架赢了别人。
她们多的是阴谋诡计,而辅助的手段,便是这种毒呀什么的东西。
这种东西防不胜防,且威力又大,是有心争斗的女人必不可少的东西。
凌天成把书放下,想尽量回想一些那时候的事情。
可惜,他离宫太早,对这里的事真的知道太少,既是很努力
也想不起什么。
最后只能把问题聚在素宁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是从哪儿弄来的这种毒?
从素宁今晚的样子来看,她也不只这一种毒,看上去有很多种,而且善于用机关,暗器等。
她原先做公主的时候,除了手段狠辣,心思缜密,也习一些武。
不过只是防身用的小手段,遇到高手,那些全不够用。
所以她身边有许多贴身的侍卫,个个都是高手,也都对她忠心耿耿。
在松安县的时候 , 凌天成他们遭遇的那些人,让他几乎以为,是素宁把原先的贴身侍卫都又找了回来。
可今晚,他们在那破庙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
好像只有素宁一个人。
凌天成虽没太把素宁放在眼里,却也没有掉以轻心。
她一向是疯狂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今晚这么容易被骗,被捕,实在跟她过去的作风不太一样。
包括在西北地区,凌天成他们也算是雷霆手段了,可素宁却是狡兔三窟。
感觉上,她每次都离他们很近,可既是最后叶元裴也去了,那么多的兵将,竟然硬是把她追丢了。
在没见到她之前,凌天成虽想过她是不是会来京城,但又总觉得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来这种地方,很有可能还在西北。
况且年三十的时候 ,她还让韩英特意来宫里求他放过。
这种手段玩起来,简直不用太顺手,应该都是她当年使过的。
以着她前面的事迹,今晚她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抓住的。
就算是凌天成早就算到她的阴谋,她应该也会给自己安排后路,可为何他们赢的那么容易?
凡事就怕琢磨,凌天成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免不了又把老路叫了过来:“你把她送到大理寺监牢的时候 ,她可说了什么话,或者看上去有什么不对的?”
老路想了一会儿才摇头:“没有,特别安静,任着我们把她推到牢里,连头都没抬一下。我当时还纳闷,没抓到她的时候 ,那么嚣张,怎的这会儿一句话也不说了呢?”
凌天成听完他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伸手抓了自己的锦袍:“走,我们现在去大理寺。”
老路愣了一下:“皇上,宫门早就关了。”
凌天成便看他一眼:“宫门关了,能把朕关住?”
老路:“……”
那是不能的,不管明里暗里,这宫门对凌天成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他真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在他犹豫的时候,凌天成的身影都几乎不见了,老路赶紧收了心神,往前赶着追了出去。
待他们出了宫,急速赶到大理寺时,东方的天边也显出了一丝灰白,像是老人无意间露出来的一缕发丝,带着一丝苍凉,还有跟这个初春寒意非常搭配的冷。
他们在大理寺门前停下来,老路上去敲门。
在等待开门的时候 ,老路不知为何,竟然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他有些发怔。
很冷吗?在来的路上,他并未觉得,只是到在理寺的门口,才突然发现很冷。
第768章 言不附实
等了许久,里面毫无动静。
凌天成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借助跑动的助力,从墙头跃进了院子。
待他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头皮都是发麻的。
整个大理寺的院子里,躺了许多的人。
每个人都面目全非,脸上身上全是血,有人用刀从他们的脸上一直往下划。
身上的衣服早就烂成了条,露在外面的皮肤和成条的衣服,又被血染红,最后被冻成冰。
大理寺以前也遭到过血洗,那个时候凌天成在宫里,此事自然有人向他汇报。
他很震惊,也很震怒,在庄思颜跟着调查此事时,他也暗暗叫人来调查。
后来恶人被抓,斩于刀下,事情也就此画上了一个句话。
可时隔多年,他自己一大早过来,再次看到跟印象里类似的场面发,既是强大如凌天成,心里还是猛地一抽。
他快步往里走去,掠过地上躺着的士兵,进了大理寺的殿内,最后再去牢里。
一路上,血流成河,不见活人踪迹。
而牢里,除了素宁不见了,里面先前关着的所有犯人,也一块失踪了。
凌天成的拳头握的死紧,青筋在手背上蹦跳。
他从来没像这一刻恼怒过,眼里的冷光好像能穿过大理寺的牢房,看到那个行凶的女人,然后把她也千刀万刮。
他经历过许多事,心里曾经有过许多报复,但是他从来都不是宣诸于口的人。
可今日,他冷冷看着前方,声音好像从地狱归来一般:“素宁,你一定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以后三公主素宁会为她做过的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暂且还没人知道。
但此时的她,却是站到了皇宫的门口。
她在等,等着宫门打开。
她没有凌天成那样的功夫,也不能从宫墙上跃过去,但是她能在侍卫打开宫门的一瞬间,把他们放倒,然后往内宫而去。
她也成功了,很顺利地把门口的侍卫毒倒,然后往里走去。
她嚣张之术,甚至没有把晕死过去的侍卫搬开,也没有像庄思颜平时行事那样,喜欢伪装成侍卫的样子。
她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只不过经过一趟大理寺之行,那衣服上现在都是血迹。
本来就暗沉的颜色,此时更暗了,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是透着一股专属于血迹我暗红。
微微的腥气随着她的移动,跟着往宫内走去。
这皇宫她太熟悉了,从小在这里长大,每个角落她都记得,如今虽与从前有所不同,但没有大的改变,所以她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凌霜阁。
她当然知道这里住的是谁,在没入宫之前,她早就打听过了宫里情形。
凌霜阁的宫门现在还没开,在外头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素宁熟门熟路,很快便找了一个适合藏身的地方,然后用眼睛盯着宫门口。
只要那个女人出来,她便立刻上去把她杀了。
她是那么恶毒的一个女人,凭什么要得到爱?
她不配的。
素宁想。
她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脸上的苍白因为涂了一点血迹上去,显的更为妖异和古怪。
终于,凌霜阁的宫门开了。
先出来一个小太监,他似乎有什么急事,出得门来边寻路走去,脚步很快。
素宁没理他。
不过因他的出来,凌霜阁的宫门也算是正式打开了。
她等那个小太监走的远了,才从躲藏处出来,径直往里面走去。
院子里的宫人们很快便发现有人进来,而且这人看上去极其危险。
他们出声呵斥。
素宁并不理他们,随他们怎么说,她只往前走,可一旦有人上来挡她的路,她马上就祭出杀手。
要么用毒,要么用暗器。
那些不会武,平时只是做粗活的宫人们,哪里是她的对手,很快就便倒在院子里。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人看到她进来。
宫人们在外头大声的呵斥早已经惊动的庄思颜。
她本能的往外面走,可脚才刚抬起来,就又想到什么似地吩咐平儿:“带甜甜从后门走,找个最不起眼的地方躲着,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出来,直到皇上回来,知道吗?”
平儿还要说话:“皇后娘娘……”
“走。”庄思颜都没给她犹豫的时间,声音肃然地吩咐倒。
平儿再不说话,进到凌甜甜的寝殿,拿锦袍一包,把还在睡觉的小太子抱在怀里,带着奶娘,宫女快速往侧门走去。
庄思颜估摸着他们都已经出去了,才从正门出去。
正好开到素宁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脸上有肃杀一下子就收了干净,也几乎没看地上死的宫人,反而笑着对素宁道:“三公主吧?等你很久了,忙了一个晚上,累了吧,进来坐会儿?”
素宁心里便“忽”了一下。
她怎么可以如此镇定?
她知道自己要来?她说自己忙了一个晚上,那是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还让自己进去坐会儿,那里面是不是有陷井?
她是一个阴谋家,也是一个暴力杀手,心里很清楚,别人很可能也会用相同的手段来对她。
而且这里是庄思颜的地盘,她如果有准备,那自己是得不到便宜的。
这么想着,素宁不但不会往里面进,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搭,就先出了手。
她手里藏着不知多少暗器,手臂一抬,几个针就飞了出去。
庄思颜早有防备,她虽然武功比不上凌天成,但对付素宁还是有余剩的。
所以在她抬手的时候,自己便把身子一转,直接躲到了旁边的柱子后面。
善于素宁,她了解的并不多,她会使什么手段,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三公主的事迹,可是人尽皆知的,那样一个人,满朝上下都能搞得定,手段怎么可能会少。
所以庄思颜在去西北的时候,就把她划到极度危险的区域里,她甚至想过,一旦遇到这么一个人,她该如何应对。
可惜,他们在西北并未遇到素宁,却在皇宫里被她先找了。
她在柱子后面笑了一声:“三公子你未免太过心急,我是好心请你来喝茶,或者吃点早点也行,而且想跟你好好聊聊。”
素宁哪里肯听她说,一招不中,人已经往前掠去,跟着再出一招,已经换成了毒雾。
暗器好躲,那些东西都是有
目标的,只要离开目标的范围就可以,但是毒雾可不那么容易,这东西随风而起,可能飘到任何地方,她就不信庄思颜还能躲开。
然而她把毒雾放出去,人也跟着掠到柱子后的时候,却一下子发现那里没了人。
那个女人叫?她去了哪里?
素宁有片刻怔忡。
不过很快,她就听到有声音从她后面响起:“这个毒用老了,你得回去再练练才行。”
庄思颜一边说,一边看着她,声音平淡从容,听上去好像真的在跟她讨论毒是怎么用的。
可这一句话后,她的话锋一转,从毒一下子就转到了人的身上。
“三公主,你怎么什么事也办不好,暗器打不到人,放毒又用老了,就连喜欢个男人,别人还背叛你,别人都说你很厉害,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跟把利箭一样,直直插到了素宁的胸口,立时就让她鲜血喷涌,眼里都冒出了红光了。
庄思颜看着她的脸色,看着上面一点点的变化。
现在是白天,她的视线要比凌天成占优势,所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哪些话引起了素宁的不适。
这样一个人,潜伏了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变态又不可思议的事,她的脑袋早就出了问题。
攻心这种事,过去庄思颜常做,她有的是经验。
而且宫里的侍卫早已经赶来,大片地围在凌霜阁里,如果不是庄思颜阻止他们,他们早就一哄而上,把素宁拿下了。
庄思颜很悠闲,就算是看到素宁眼里的火光,她也紧不慢。
她轻轻跺着步,左右走动,眼睛却始终不离开素宁的脸。
无论一个人做什么样的举动,脸上或者眼睛里总会先起变化,这个她知道。
而且知道素宁的功夫不如自己后,更放心了。
继续攻心:“以前听说你的故事,我还是挺佩服你的,毕竟在这个一个时代,能活下去,并且活的还不错,实在也不是易事。
可现在见了你,我才知那些人有多么夸大。
他们是不是时常在你面前拍马屁,把你夸的好像很厉害。
就像那个铁虎一样,在你面前温柔顺从,甚至还发过什么男欢女爱的誓言,要一生跟你在一起,不离不弃,可是他心里早就把这话又说给了别人。
那话不是独一无二的,他对谁都可以说,你也不过是那些人中的一个,没什么特别的……”
看她的样子,说的很开心,可素宁早就听不下去了,她呲牙咧嘴,整个脸都变型扭曲,偏偏一声不发。
她快速从自己站着的地方窜下来,直往庄思颜的身上扑去。
庄思颜比她的动作还快一步,在她扑过来的同时,突然就把自己一直披在身上的,一件很奇怪的锦袍甩了下来。
那袍子在她手里一抖,半空中挽了一个花,又像伞一样直往素宁的身上盖去。
这袍子跟普通的袍子不同,野猪皮做表,里子又是兔毛。
穿上是挺暖的,但是太沉,平时庄思颜出门从来都不穿这种的,在屋里坐着,又有炉子什么的,根本不会冷,所以更是穿不着。
所以凌天成让人做好了两年,庄思颜却一次也没穿过,还是昨晚睡不着的时候,她翻了出来,目的就是用来给素宁用。
第769章 一条不归路
野猪皮的硬度和厚度,别说是好的毒针了,就是拿刀往上面戳,力气小的也有可能戳不透。
所以庄思颜一件袍子盖下去,基本把素宁使出来的所有招都盖了下去,还结结实实把她包了进去。
庄思颜手脚麻利,所有事又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素宁刚一被盖住,她便凌起一脚,直往她身上压去。
那一脚使了八成的力,不会要了素宁的命,但是也会让她爬到地上半天直不起来。
不过当庄思颜一脚压下去时,她突然改变了注意,改压为踢,从侧面“嗵”的一脚,也不知踹到了什么部分,总之把素宁踢翻了出去。
随着被袍子包住的人出来,一股毒气也跟着散了出来。
庄思颜旋身便躲开了去,并且早已经提手把自己脖子上围的一块东西拉上去,把口鼻脸都遮了个严实,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
而且在她转身的同时,已经让围到近前的大内侍卫后退。
但还是晚了一点点,几个靠的太近,退的时候又没及时,所以立刻就中招倒地。
庄思颜只看了一眼,就接着往素宁那边攻去。
同时叫人把那几个人拉下去,尽快给太医院送去。
素宁也没有庄思颜想像的那么弱。
那件袍子盖下来的时候,她的头脑已经恢复的冷静,基本算出庄思颜对付她的方法。
那些要发出的暗器,自然迟了一些没发出去,但是她手里多了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往上刺去。
也幸好庄思颜那时候临时起义,改变的踢的方向,不然她一个压腿下去,那刀就正好扎到她的腿上,后面就全成了素宁的优势。
此时,素宁把刀从袍子里抽出来,反手又向庄思颜打过去。
近身搏斗,庄思颜占不了多少便宜。
虽然她的武功比素宁高一些,但是她身上又是毒,又是暗器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放了多少,又会什么时候出手,所以还是离她远一点的好。
可素宁在她根本不肯放过她,一直追着缠着,想跟庄思颜扭打到一起。
庄思颜被她追着在凌霜阁跑了一圈,大内侍卫更是跟的十分辛苦。
他们自然不能让皇后娘娘这么冒险,很想一轰而上,把那个女人拿下。
可庄思颜明确示意他们不准动手,并且让他们往后退去,既是这样,那女人却像个黄鼠狼一般,时不时的放出一股毒烟,还是会把他们的人毒倒两个。
暗器倒是不好伤人,但是那个毒烟真是防不胜防。
这么转了一圈,庄思颜把大内侍卫撇下来,又开始发挥她毒舌的本质。
她很清楚素宁心伤从何起,按理说,这样的人也是可怜,要好好安慰的。
但是她做了太多不可原谅的事,庄思颜也真不是什么圣母。
既然真刀真枪的对上,自己占不到便宜,那就试试毒舌吧。
她堪堪躲过素宁的一刀,已经抽身出去,到了离她两三米的地方,看着她直接笑了起来。
“三公主,你以前追男人是不是也这么卖力?可惜呀,男人是不能追的,你越追他们,他们的尾巴翘的就越高,你大概是不知道这个秘笈,所以才会栽到铁虎的手里?”
素宁本来很白的脸上泛着一
股青意,看上去更是狰狞恐怖,她听到这话,咬牙就又向庄思颜打去。
庄思颜一看起效,立马说的更欢:“我真是好奇,那铁虎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值得你去这么对他?
左右不过是一个侍卫,你公主府里那么多侍卫,哪一个不比他身强力壮,何必要在那一个树上吊死?而且还是一个歪脖树,你倒是把脖子挂上去了,但是人家红杏出墙,看的是别人。
哎哟,你追我追这么紧有什么用?暗器伤不到我,毒烟也没用。
你还没有别的招没,你要真的没有,我倒真想跟你说说这个铁虎……”
素宁追她追的急,她的话也说的断断续续,不过大概意思还是表达清楚了的。
所以素宁越追越急,脚步已经开始乱了。
她急着想让庄思颜住嘴,可那个讨厌的女人,却说越欢快,一次次往心里扎刀。
那些久去的往事,经过她的嘴,像天边阴云,忽忽悠悠地往她头上压下去。
太多了,太沉了,一件也不能想起来,想起来就会痛不欲生。
她说的对,她不懂爱,也不会爱。
因为以前在公主府的时候 ,她根本不需要这些,她只要用手段就好了,用手段把所有人玩弄在手掌心里,让她听自己的吩咐,替自己办事。
那些长的好看,在她面前虚以应付的男人们,有多少是想爬上她的床,做她的驸马的?
只是素宁不需要。
对的,她不需要驸马,她是要做皇的人,以后后宫有多少男人,她自己都说不清,谁又资格在这个时候就做她的驸马。
可那个人不同。
他从来不在她面前献媚,甚至都不多看素宁一眼。
有时候素宁觉得他是在轻视自己,可只要一遇到危险,他又总是第一个冲上去,哪怕是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护她的周全。
有太多人会为她拼命了,可没有几个长的像他那么好看。
有太多人长的好看,可又没几个像他那样,是真的可以舍命相护的。
就算是有人长的好看,又愿意为她舍命,可对她总是有所图的。
但素宁本身就是玩阴谋的高手,别人在她面前使的那些小手段,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她不动声色,把身边所有的危险清除,很多人就算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暴露了,又为什么会死。
这就是她,多么强大的一个人,为了一个更强大的目标,她什么事都能做。
可她最后却喜欢上了那个人。
素宁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包括她的父母亲人在内,可她却喜欢了他。
是那种日久生情,慢慢渗透的喜欢,当她发现的自己这样很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泥足深陷。
可她当时没有慌,也没有想把铁虎弄死,而是想与他就这样在一起。
铁虎最开始是拒绝的。
素宁忘了他拒绝的理由,或者她是故意忘的,以为不记得,那理由便不存在,这个男人像她一样喜欢着她,也像她一样想与她在一起。
可后来的事情慢慢变的不可控制。
她无意间发现铁虎会偷偷出去喝酒,他喝醉以后会找各种女人。
青楼里的有,外面随便拉一个也能成事。
他拥有公主府的权利,得到了素宁的厚爱,有着别人都向往,却得不到的权利,所以他做什么事都比别人顺利。
包括瞒着素宁这件事。
所以到素宁发现的时候,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她愤怒极了,却也没有马上把那人杀死,只是想要那个人的解释。
甚至有些卑微地想,如果他如果只是发酒疯了,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她甚至可以原谅他。
可铁虎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他不是发酒疯,他做任何事的时候都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素宁,是她逼其就范的。
毫先疑问,素宁最后杀了他。
但公布出去的结果却是他病死了。
她是大盛朝高高在上的三公主,是有着极强野心,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她怎么能让人知道,她连一个侍卫都守不住呢?
她丢不起那个人。
可现在,有人把那些陈年旧伤,一点点铺展到她的面前,逼着她再一次去面对自己过去愚蠢,逼着再一次面对那些想起来就恨的咬牙的人。
素宁恨极了。
她出手越来越快,脚下的步子也越走越急,好几次差点就踩到自己的衣服摔倒。
她忘了用自己身上带的暗器,也不再用那些毒气,而是拿着那把短刀,不死不休地追着庄思颜跑。
相对她的混乱,庄思颜此时却异常清醒。
她在努力躲过素宁的同时,也在给大内侍卫打着手势。
在她把素宁终于引到一间房子里时,素宁还没来得及抓她,庄思颜已经从一侧的窗口跳了出去。
而她刚一出去,外面早已经准备好的大内侍卫便一齐把门窗全部关了,而且拔刀相向,严严实实守住了各个出口。
其实已经多余了。
素宁追着庄思颜跑那一圈,一边是气的要死,一边又消耗体力,到她终于因为门窗紧闭,不得不停下脚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喘不上气来了。
她长期弄毒,自己的身体早就被毒浸的面目全非,那一头白发,还有毫无血色的脸,都跟这些有直接的关系。
她离开公主府,以一种绝望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已经告别了过去所有的权利。
刚开始只是因为气不过,可后来当她想明白,又想要回那些权势时,却是已经晚了。
朝局千变,她一离开,立刻有皇子出来,把整个公主府的势力瓦解。
那些原本对她终心耿耿的人,全部死到了她的哥哥手里,而曾经的权势更是一去不回。
然而她还想控制某些人,还想做一些事,于是只能通过这种阴晦的手段。
用毒什么的,是皇宫之中必备的手段。
她从小生长在这里,自然知道很多用毒的方法,再加上素宁确实也聪明,有些毒就算是她在宫里没用过,长时间读书钻研,也能弄明白一二。
于是她开始走上另一条不归路。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追来跑去,杀人如麻,做尽坏事,似乎也没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快意。
突然被人囚于这间房子里,她竟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