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跑起来带风
长史的武功还不赖。
可惜他运气不好,碰到了墨云和凌天成。
这两个人随便拿出来一个,单打独斗都能把他打爬下,现在又是两个联手,几乎没怎么费劲,就把他制住了。
而姜一舟和纪小天,就在下面收拾那些小官员。
他们实在不够看的,本来黄远被捉了之后,就六神无主,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长史大人,只是过来要人的,也没给他们出什么主意。
现在半路被截,一个个都怕自己的被杀,看谁跑的快。
他们一跑,纪小天和姜一舟马上就去开棺材。
结果刚一把棺盖打开,两个人就傻了眼,里面只放了些砖块,根本就没人。
而就在他们开棺的同时,长史虚晃一招,竟然从凌天成的手里脱身出去,一闪就混到了人群里,并且很快不见了。
“墨云,小天,你们两个去城门口配合唐庚,不要放走一个人,姜一舟,你去衙门牢房,在里面搜,看贾明渊去了哪里?”
贾明渊分派完这些,身子一闪,往那个长史消失的方向追去。
街面上很快就安静下来,只留一个空棺放在那里,里面的砖块因为刚才的打斗还散开一些。
庄思颜皱眉看着空棺发愣。
凌天成他们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时,她本来正在想办法折磨黄远,也是想从他的嘴里问出贾明渊的下落。
没想到这个黄大人嘴还挺硬,明明已经快饿死在里面的,就是一个字不肯说。
她正琢磨着,再用点别的招,外面凌天成接到报告就往外冲去。
这么大的事,她当然也得去了,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得去看看热闹。
于是把贾远交待给老路,她跟着他们的脚也出了门。
然后就看到街上的这一幕。
当所有人都散去以后,庄思颜想,明明墨云和纪小天都盯着这里,为何他们能把贾明渊换了呢?
那真的贾明渊现在在何处人,他们又该怎么带出去。
其实贾明渊要被带走这事,庄思颜早就想过了,她甚至想,是不是在他们来以前,这人就被带去了别的地方,所以他们来这儿以后,并没有先搜县衙,或者黄远的老巢。
但长史大人一来,就说明事情又是另一番样子。
凌天成他们都在找贾明渊,可丰宁县就这么大,在这个关头,要把人完好的送出去,还真不是太容易的事。
她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身子一转,快步往行馆里走去。
庄思颜从门口进去时,守卫还百无聊赖地站着。
这些守卫都是临时找来的,既不是黄远的人,也并非凌天成他们带来的,甚至有些都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像临时工一样,拿一点银子,临时起到了一个看门的作用。
他们看到庄思颜回来,立马把身子站直了,向她行个礼。
庄思颜没看他们,快步往里面走时,却问了一句:“我出去之后,这里有人进来吗?”
两个守卫怔了一下神,才回她:“没有。”
事实证明,不是专业的果然 不靠谱。
里面不但有人进来了,而且还把黄远救走了。
老路被打
倒在地,扔在一堆雪里,从他嘴巴处流出来的血,把地上一块染的通红。
庄思颜过去,一掌击到老路的一个穴位,看到他悠悠转醒,她便急着问:“黄远呢?”
老路茫然往屋子里看一眼,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
“刚才进来两个人,武功很厉害,像是我们在松安县里见到的那些,他们一个人缠住我,一个人把黄远救走了。”
庄思颜一把扶起老路,你先去休息,我出去看看。
她一出门,直接就往黄远的家里跑去。
庄思颜人跑的快,脑子也没闲着,她很快便把黄远的事,丰宁县的事,还有贾明渊的事理了一下。
按照她的经验推算,关于贾明渊关押的地点,怕是只有黄远一个人知道。
贾明渊在丰宁县闹了这么大的事,他牵涉了太多的人,自己身份特殊,还有父亲在朝中,黄远一个弄不好,就会把自己弄进去。
这么重要的事 ,他不会放心让第二个人知道的。
所以墨云他们在县衙里听到那些话,应该是黄师爷和长史一块编排好的。
目的就是引他们去劫人,然后他们再利用这个机会,把黄远救出来,找到真正的贾明渊。
真是太聪明了。
同位女子,庄思颜都不得不佩服三公主,虽然这个人她还没见到,但是她却见识了很多三公主手下的人。
这些人武功很高,人也很聪明,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人才,能把这么多人才聚到一起,还听她的话,这本来就是一种别人可望不可及的能力。
想到这个,庄思颜甚至还有些悲哀,她身边原先也有很多人,都是因为自己运用不当,让他们白白牺牲了……
心里一阵难过,却又毫无办法,轻轻叹息一声,脚也没半分松懈,抬头已经看到黄远所住的宅子。
她正要抬步过去,胳膊却一下子被人拉住。
庄思颜才侧头,就看到凌天成盯着她:“你怎么出来了?”
“黄远被劫走了,我怀疑贾明渊在他家里,所以过来看看,你别拉住我呀……”
凌天成手拉着她没放,人却往前走去,直接把庄思颜拉到自己的身后:“我知道,你跟在我后面,别乱跑。”
庄思颜:“……”
为啥每次都是这样呢,她已经好了,也想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
黄宅门口有守卫,看到他们往里面冲,出手就 想拦。
凌天成都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两只手同时抬起,手刀下去,那两人便同时软在地上。
他手往后面一背,想去捞庄思颜,却听到她的声音已经进了院:“我在这儿,咱们分开来找。”
凌天成:“……”
这媳妇儿还真是管不了了。
黄家从外面看上去不大,但里面别有洞天,曲折回廊,建的很是精致,而且院落也是一层一层的。
这么大院子,也不知黄远把人藏在哪里了,要一个个去找,真的很难。
庄思颜跑的快,早就闯了进去。
凌天成无奈,却也从另一面也进去,两个人分开来找,还是要快很多。
不过黄远家里也着实奇怪。
他似乎在去见
凌天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未来的命运,所以家里现在除了排一些守卫,竟是连一个家人也没有。
这些守卫,凌天成一点情也没留,见到就直接打到。
相对于他来说,庄思颜就没那么麻利了,她把守卫抓住,拖进一个偏僻角落里,撕了他的衣服捆住手脚。
她手腕一转,就把那守卫的刀顺到了自己的手里,然后看着他问:“黄大人今天回来了吗?想好再说,说错了,我这刀……”
她手一松,那刀直接往守卫的腿间扎去,差那么一点就送了他断子绝孙的一刀,直接把守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做这一行的,也不是没见过逼供,可他还真没见过像庄思颜这样的,她还是一个女人,真是太邪恶了。
庄思颜可不管他那么多,刀已经拿了起来:“说话。”
守卫:“……回来过……”
“他现在在哪里?”
守卫赶紧摇头,还给自己证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回来以后就进了后院,那里我们都不能进……”
庄思颜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好,我信你,听好下一题,你们后院有后门吗?或者地下出口什么的,总之可以不被人看到,就能出去的地方?”
守卫又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庄思颜把他一拽:“跟我去找出口。”
他们两个才找到后门,就看到黄远急急地往那边走来,而他身后跟着三个高手,还有一个贾明渊。
赶的正好,再慢一步,可能人就被带出去了。
庄思颜松开守卫,看着黄远一笑道:“黄大人速度挺快嘛,都跑回家里穿上了鞋。”
黄远被她一嘲笑,才意识到那个脱他鞋,冻他脚的主意,很可能就这个女人出的,他赤足踩雪跑回来,到现在脚还是木的,这笔帐,正好现在跟他算一算。
而跟着他出来的三名男子,根本就没说话,看到庄思颜的瞬间,已经提刀过去,往她身上砍去。
他们现在时间太紧,说的越多,机会就越少,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所以趁着他们现在只有一个人,他们直接把人杀了再说。
三人武力值都很高,不次于凌天成,正面刚的话,再多几个庄思颜也不是对手。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看到他们打过来,她连应战都没有,身子一猫就钻到了旁边的树后面。
那三人自然不会放过她,紧追过去。
而庄思颜在他们追到树边的同时,已经窜到黄远的身边。
别的功夫不行,轻功可是经过各路高手点拔过的,还真是不差,所以跑起来都是带风的。
黄远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跟着自己的身子就往前倾去。
庄思颜把他推出去了,失衡的黄远,直接撞到了追来一个人怀里。
那人毫不犹豫,也不管是不是会把黄大人摔死,一把就将他推开,接着往庄思颜打去。
庄思颜根本不接他的招,只在院子里到处乱跑,然后看着贾明渊不要被他们带出去就行了。
那三人也很快发现她的意图,而且一时半会儿又抓不住她,于是对了一下眼神,立马有一人退下来,去带贾明渊,而另两个人继续往庄思颜追去。
第741章 打的精彩
这下庄思颜还真有些着急。
她如果强行去救贾明渊,势必要跟那人对上手,只要一碰上他们,那自己必输,会被打成什么样子,她自己都不敢想像。
可如果她不追上去,那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带走啊。
正着急间,她的救星终于来了。
凌天成已经找到这边,他一脚出去,就把差点抓到庄思颜的那人踢了出去,然后手往前一带,已经拉住她,借势又往走了几步,正好就堵到了贾明渊他们面前。
贾明渊此时脸色发白,手是被绑着的,嘴巴也被塞着,大概是为了让他走路,所以脚是自由的。
他先前看到庄思颜来的时候 ,就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可唔唔了半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随后就看到那几个人一起向庄思颜追去。
他心里着急呀,然而一点忙也帮不上。
那上人拉着他走时,他也想反抗,不想跟他走,可一来他自己根本不会武功,抬腿踢那人一脚,还没踢到地方,就被那人给架了回来。二来,他不想走,想立在一个地方不动,也不能达成所愿。
贾明渊的力气,连庄思颜都比不了,跟那些真正高手对上,那就更别提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走,眼睁睁看着庄思颜被那些人追打,急的“嗷嗷”乱叫,却是连一点用也没有。
倒也不是没一点用,至少凌天成就是听到他的“嗷嗷”声,找到这里来的。
凌天成出手极快,目标也很明确,踹了打庄思颜那个人一脚后,顺腿的就往带着贾明渊那人的身上也给了一脚。
不过,他力道很大,却是被那人巧妙地挡开了。
以眼前的形势来看,凌天成还是处于弱势的。
那三人武功都不弱,真正打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同时他还要把贾明渊救出去,也不能让庄思颜受伤……
他要顾的人太多,可对方却只有一个目的,他们哪怕是只剩一个人,能把贾明渊带出去,都算赢了。
庄思颜当然也看得清形势。
她小心挣了一下凌天成的手,声音又轻又快地说:“放开我,我不跟他们打,只去救人。”
凌天成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先前躲过他一脚的人,又拉着贾明渊往前走了两步。
凌天成刚想去追,后面的人已经跟了过来。
是呀,他抓着庄思颜不放,也只能保护她自己,不但不能把贾明渊救出去,他们两个还会受制于人。
情况摆在那儿,凌天成的念头在心里一闪,手已经松开。
庄思颜多机灵呀,感觉手里一松,就又向贾明渊那边跑去。
凌天成则反身去接攻过来的两个人。
要说他们两人纯论武力,可真不是那三人的对手,凌天成虽然还行,但是庄思颜太弱了点。
她的功夫对付地痞流氓是有余剩的,可对上真正的高手,真是差的太远。
但这些在她这里根本就看不出来,因为她打架,从来也不会正经八百的比试,只要能赢就行,她多的是捣乱的本事。
庄思颜知道自己拦不住那人,她也不近身,溜
着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腰一弯,从地上抓了一把雪起来,不知道怎么一团,就向那人的脸上打去。
那人都没看清是什么,只觉得一个白影子飞过来,本能的伸手去挡。
而他伸手的同时,庄思颜也已经把手伸过去,已经拽住了贾明渊。
那人反应很快, 一掌劈开雪球,立马就身子转过来,再次向庄思颜打过来。
一次不得手,她也不恋战,后一松,人又弹了回去。
然后仗轻功的优势,三两下跳开,不知又从哪里拿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往那人身上丢去。
这就跟一个小孩子逗一个大人玩似的,明明也伤不了人,但是会把人气到吐血。
那人跟他对了几个回合,已经怒上心头。
他看了一眼那边,自己的两个同伴把凌天成缠的死紧,一时半会儿根本就顾不上这头,他便起了杀心。
把这个女人杀了,他们立马就能走。
这么一想,抓着贾明渊的手就放开了,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直往庄思颜打去。
他恼,庄思颜却不恼,看到他拿着短剑向自己走过来,还有些小高兴,躲开的同时,顺便给贾明渊眨了眨眼。
那意思是趁着他们打在一起,让贾明渊赶紧跑掉,只要出了这个院子,外面还是有他们的人的。
但贾明渊那个样子,实在也走不了几步,而且还有一个黄远在旁边看着呢。
黄远原本没想自己上手。
毕竟以他的能力,就算带了贾明渊,也可能出不了丰宁县,外面有他们的人,也有凌天成的人,混起来虽是谁也占不着什么便宜,却能误了他们的大事。
可现在那三个高手都被缠住了,他也不能看着贾明渊从自己手里逃走,于是就自己站了出来。
贾明渊也是好样的,反正高手他对付不了,但黄远跟他一样是不会武功的。
他一看到黄远过来,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这可好了,黄远要把他拉起来,不知要废多少劲,虽是一个方弱书生,可也是一个二来岁的大小伙子,论斤称肉,都比黄远要重一些。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拽着贾明渊往前拖了几步,把地下雪呀泥呀都沾了起来,糊的贾明渊满身都是,连黄远的脚下都是。
可不但没走多远,来来回回的蹭,竟是快把他手上的绳子给蹭开了。
庄思颜一边跟追着他的兜圈子,一边注意这边的动静,看到贾明渊那个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小子,傻是傻了点,可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嘛。
她这一笑,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一个伸爪就往庄思颜的肩头捞过去。
她早有准备,手往后面一场,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儿捞了一件旧衣服,兜头就往那人的脸上罩去。
那人举起短剑,“吃啦”一下把旧衣划成两段,然而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庄思颜已经折了方向,窜到了他的手面去,且一脚往他的腰间踹去。
幸好他躲的够快,那一脚倒是没踹到他身上,可经过刚才那一招,他身上的汗也出来了。
倒是不担心庄思颜真会伤到他,就算是那一脚真踹到他身上,也没多大劲。她的武力值在那儿搁着呢,想伤到一
个高手并不容易。
可这人已经与她缠斗许久,连她的一片衣脚也没碰到,反而差点被她得手,这种心理上的压制,让他极难堪。
他越是着急,心下越是乱,而庄思颜到现在都没变幻招式,能用的只有一招,就是跑。
倒是凌天成,与那两人过了十几招后,已经从他们手法看出了一些功无路数。
也开始用一些巧劲,左躲右闪之际,趁对方斜出身子,要避开他脚时,他却冷不丁的挥出一拳,正好就甩到了那人的脸上。
立刻就有一道血从那人的嘴巴里喷了出来。
这样的应该不是内伤,只不过可能是把他的牙齿,或者嘴里的什么打坏了,所以才会这样。
伤不了根本,但足够丢人。
那人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脸都变色了,而另一个人也从侧边,再次向凌天成出击。
他们几个打的精彩,黄远和贾明渊更是没闲着,两人还在继续玩,我拖你走的游戏。
黄远拖了几步,实在拖不动了,心里又有气,就朝着贾明渊身上踹去。
不知道是踹到了哪个重要部位,贾明渊脸色一变,连坐也不坐了,直接就躺到了地上。
黄远一看这情形,还真有点害怕。
这个人对三公主有用,他抓到手里这么久都没敢动,巴巴的就是想送过去邀点功,要是被自己踢死了,那自己接下来还玩什么?
这么一想,赶紧俯身去看贾明渊的情形。
结果他的头刚一低下去,贾明渊的头就抬了起来,然后“”的一声,两个人的头撞到了一起。
贾明渊是用自己的脑袋,大概额头的位置,他撞的呢是黄远的脸,大概鼻子的位置。
软硬决定了他们受伤的程度。
贾明渊费了挺大劲,撞完那一下,人也脱力,直接躺到了地了。
而黄远,一阵鼻酸以后,血跟着就流了出来。
他伸手一摸,接着看到自己满手的血,又气又怒,也不管贾明渊会不会死,直接又上去踢他几脚。
且还多解恨,还拿拳头也去砸他脸。
这一砸,准头没瞄好,拳头没搁到贾明渊的鼻子上,反而打到他的嘴上,竟然把堵着他嘴的布给打掉了。
贾明渊也不含糊,趁着那布掉,黄远愣怔之际,抬嘴就往他的手上咬去。
读书人也是人呀,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贾明渊被黄远关在这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报仇的机会 ,咬到了自己的仇人,哪还肯放嘴。
无论黄远怎么打他,怎么骂他,他就是咬着那块肉不放,最后是生生把黄远手上的肉给咬下来一块。
黄远疼到要死,脸上手上都糊了血,跳着脚地骂贾明渊,一时半会儿竟是也不敢靠近他。
贾明渊躺在地上磨了几回,匆匆绑在身上的绳子,终于经不住折腾,还是被磨开了。
他感觉到自己手臂一松,心里跟着就是一喜。
也是卯足了劲,想要逃出去的,所以他半分也没迟疑,身子一滚,离的黄远更远一点,然后骨碌爬起来,两手臂一甩,身上已经轻松了。
第742章 来了许久
这下黄远也看傻眼了。
这小子,被绑着的时候 ,他还占不着便宜,现在手竟然松开了,那他要怎么办?
贾明渊这会脑子还算清醒。
他手一松,在黄远还愣怔的时候 ,先过去拳打脚踢还了他几下子。
虽然没啥武功,又被关了这么久,手上没什么力气。
但是黄远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他也没有武功,且在行馆里饿了那么久。
所以贾明渊猛不丁的打过去,硬是把他扳倒在地。
他倒是干净利索,一看到黄远倒下去,一点也恋战,站起来就往外面跑。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从贾明渊从地上爬起来,到他往门外跑。
正在打架的几个人都看到了,却根本没腾出手来管他,这会儿眼看着要出门,来抓他的三个人急了,一齐往门口追去。
凌天成和庄思颜又岂会让他们得逞,趁着他们着急,露出更大的空门,反而从后面一脚踢出去,再用手一抓,又把人给带了回来。
这一踢一带,后面的两却几乎把前面的三人制住。
待他们回神,再次向凌天成和庄思颜打过来时,贾明渊已经出了黄远家的后门。
黄远在丰宁城里做了多少年县令,战乱时,他贪,和平年月他更贪,如遇灾荒,上面下了补助,那他能贪到眼睛都发红了。
而且他这个县令,跟在京城中的人还不同。
京城里的那些官老爷们,就算是贪了钱财,那也得藏着掖,不但太过明目张胆,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遭人恨了,给捅出去。
所以大盛朝京城的官员们,就算像以前的庄昌远和骆柯之流,也只是建一栋宅子,复合他们身份的宅子,然后多出来的钱财做别的用途。
但黄远不同。
他在丰宁县啊,这个地方跟朝中相近的官员,根本就不会来,那些派来的钦差们,往往还没真正到达地方,就被沿途的景物吓到,恨不得早早把手里的事做了,早些回去。
黄远自然也乐于看他们这样,所以,这么多年了,他在丰宁县生活的逍遥自在,是真的像皇帝一样。
他的院子,地势好,占地广,里面院落繁复,花木整齐,现在虽是寒冷冬日,里面竟然种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长青树。
这里竟是比皇宫都要气派的。
贾明渊跌跌撞撞出了后门,本来以为会看到大街,结果抬头一看,两腿都是软的。
这里不是大街,而是一条幽长的小巷。
这个后门平时应该都是不怎么走动的,只为黄远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今日他为把贾明渊秘密运出去,所以才选择了这里。
这还真苦的贾明渊,沿着高高的院墙,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他自己都筋疲力尽,几次差点倒下去起不来。
可一想到那个院落里的人,他又白着脸,强提一口气,继续向前。
终于走出了那条暗巷,绕进了一小街。
大概这位耿直接的青年,平时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所以他的运气不错,才一出门,竟然碰到了纪小天。
纪小天他们跟凌天成
本来是分开的, 从不同门守着,怕那位长史他们带着贾明渊出去。
但,在纪小天往城门跑的过程中,又听到了黄远也逃走的消息。
他人还是很聪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黄远的家里。
结果还没走到,就先遇到了贾明渊。
贾明渊喘着粗气,半天才把里面的情形说清楚,然后两腿一软,也不管地下有多少雪,有多少泥,直接就坐了下去。
纪小天接了他的棒,却是半点也不敢迟疑。
他用自己平时跟姜一舟聪颖的方式,飞快地往外面传了信,然后自己直接闯进了黄远的家里。
到墨云,姜一舟,包括唐庚他们都来了以后,黄远四人已经被绑了起来。
没有去找什么绳子,庄思颜把他们衣服扒下来,直接就刀划成条,然后又一条条用在他们身上。
可惜手腕脚腕绑的再多,也挡不住身体的寒冷,所以黄远很快就嘴唇发紫,躺在地上直发抖。
庄思颜看着粽子一样的他们,想起刚才被人追着打的心情,实在有所不甘,便时不时的上去踢这个一脚,挠那个一下。
凌天成看到了,只微微弯了一下唇角,便只管去做别的事情去,并不干涉她。
反而是给近处的墨云递了个眼色,让他时刻注意那些人的反应。
他心里很清楚,但凡习武之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你可以杀了他们,但却不能去调戏他们 。
当然,处在凌天成的角度,这几个人早就丧失了一个武者的傲骨,他们久居一方,残害百姓,实在没什么武者的姿态了。
既是这样,也不得不防,有能力而内心恶的人,才是最主要防御的对象。
不过看样子,庄思颜给他们绑的绳子很紧,她来来回回折腾几人数次,把他们气的吹胡子瞪眼,脸都憋红了,却也没有挣开。
直到庄思颜自己玩累了,起身道:“今日太累了,这里的事情你们处理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凌天成已经把事情分配完毕,回到她身边,伸手便拉住个她的手:“走吧。”
庄思颜转向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再眨巴一下。
然后,她看到凌天成又朝她笑,只是把手握的更紧,拉着她往黄门口走去。
出了门,竟然看到贾明渊正站在那里。
他的身边因长时间被黄远关着,受些虐待都是小意思了,且在出去之前又经历那样一场打斗。
咳,心疼那种打发,在凌天成他们眼里,就跟小孩子打架一样,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也不会耗多少体力,但对于贾明渊来说,也是生平第一次吧?
庄思颜一想到他跟黄远扭在一团,挠脸揪头发,就忍不住笑起来。
她的笑,像冬日暖阳,此时此刻并没有那么耀眼夺目,却给人带来无比的暖意。
贾明渊看的耳朵有些发烧。
他把头垂下去,忙着给凌天成行礼。
凌天成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道:“你且先去唐庚处休息,过两日朕再找你问话。”
贾明渊连连点头称是,没再敢抬头去看凌天成。
倒是庄思颜经过他身边时,从背
后给他伸了一个大拇指,算是对他此次行动的赞赏。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走远,完全消失在街的一头,贾明渊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上面不知何时烧了一块。
丰宁县里,黄远被了关了起来, 过来跟他接应,要带贾明渊走的人也都被了起来。
丰宁县与平阳关之间,三公主的联系已经断了。
但是凌天成他们的没断,就在黄远他们抓起来的第二天,平阳关传来消息,高重带着平阳关重兵,跟顾成安打了起来。
高重是武将,这里又是他的地盘,他天时地利占尽,连人头都比顾成安多许多。
在所有的眼里,顾成安必败。
连庄思颜听到这个消息都一阵着急。
但她转头去看凌天成时,却发现他只是脸色阴沉一些,并不见有着急之色。
待众人退去,庄思颜小心问他:“凌轩,你刚才在想什么?”
凌天成抬头看她的时候 ,目光一下子就柔和下来,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两个道:“不用担心,平阳关没事。”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在这个冬日里,拍到人的手背上,实在是一种享受。
庄思颜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操这份心。
可平阳前她是来过的,高重她也是见过的,顾成安有多少人,她是一清二楚,这样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要知道,一旦平阳关出事,他们费心收回来的丰宁县,还有松安县,就会全部再回到三公主的手里。
这个地方,将会再像过去一样,或许比过去还要糟糕,陷入到谁也控制不了的绝境之中。
庄思颜头上飘着惨云,却又毫无办法,她甚至都不太想去找凌天成问,因为问的多了,他定然也会心烦。
明知道情况已经那么糟了,明知道他们取胜的把握为零,明知道一切都不理想,还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巴啦巴啦地说话,就是放在庄思颜身上,她也没什么耐心。
这种情形持续了一天。
庄思颜心思杂乱,又很担心凌天成忧心此事,再把自己闷出什么毛病来,所以每日还是会去看他,哪怕是什么也不说。
当然,干巴巴地去看,看到微皱的眉头时,总是连手脚都不知放向何处,于是她每次去就熬一碗粥,或者做一两样点心带着。
凌天成很给面子,凡是她送来的东西,他都一一吃下,有时候还会夸上两句,说她点心做的好。
庄思颜也不居功,直言道:“我并不会做点心的,这些都是从街上买回来的,我只是拿回来以后又热了热。”
见凌天成挑眉看她,又道:“不过那些粥啊汤呀却都是我做的,那个我拿手。”
随着她的话,凌天成便也跟着笑一下:“那下次我就只吃粥好了。”
庄思颜一下子就笑起来:“嘿,别呀,大冷天的你吃粥,不挡寒又不挡饿,还是要多吃些主食的。”
这么说完,又突然意识到,她真是来大盛朝很久很久了,过去的语言,行为,还有从她那个时代带来的许多东西,都慢慢谈忘了。
偶尔蹦出来一两个词,连自己都觉得奇怪无比,就像“主食”这词。
第743章 调兵遣将
像这样的谈话,也是不多的。
倒不是凌天成太忙,没有空陪她说,也不是他心情不好,不想陪她说。
事实上,每次庄思颜来找他时,看上去他的心情都还不错。
这就让庄思颜非常不解了,明明平阳关已经那样了,战争的惨烈,她几乎都不敢去想像,且平阳关本来就离丰宁县很近,他们几乎时时刻刻都能收到消息。
而且这段时间里,墨云,姜一舟,老路都陆续派了过去。
最后连纪小天都跟着过去了,还从松安县那里调了一队人。
这种情况,就像是冬日里起了大风,而处在风中的人只有一件极旧极破的衣服,他极力想把身体裹住,可每次只要稍一用力,想把衣服往某个地方多拉一点,破旧的衣服不但不能达到保暖的功能,还会因为他的拉力,而直接破开,显出更大的漏洞。
真是想想都头疼。
就算是凌天成很乐意跟庄思颜说话,可她却越来越没了兴致,每天都在为平阳关的事情担心。
终于,这天夜里,凌天成回来的时候 ,跟她说出一件事。
“我明日去平阳关,这里暂时让唐庚搬过来,贾明渊他们也一起过来,让他们来保护你的安全,可好?”
庄思颜几乎脱口而出:“他们一个书生,两个书生,出了事,我保护他们还差不多。”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朝凌天成点头说:“好,你放心吧。”
然后看到他点头,庄思颜又过去扯住他的袖了,抬头看着他的脸道:“其实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我武力虽然不高,但过去也在沙场上跑过,而且平阳关我是熟悉的。”
凌天成:“我知道,你去很合适,要是换个季节,我定然会带你去的,但现在不行,那里风沙特别大,也特别冷,你去那里……,太受罪了。”
他话说到最后,声调陡然变低,手指轻轻缓缓地抚上庄思颜的脸,在上面来回摩挲了几下,才又说:“来到这里,脸上的皮都被风吹裂了。”
他说的一点没错,这个地方真是一点也不养人,天天都是大风天,就算是下了雪,也很快就刮干了,空气里整天都是干干的味道,别说是脸了,连身上的皮肤都是一道道的。
当然,护肤保湿产品这里也没有,就算有,这种情况下,也真的没有心情每天涂来涂去。
不过庄思颜为了不让气氛那么沉重,还是就着他的话问了一句:“怎么,皇上嫌弃我了?”
凌天成立刻笑了:“嗯,着嫌弃,所以你要在这里等我,等着平阳关事结了,我把你带回京城,好好把脸整回来,像过去一样水灵灵的。”
庄思颜听出来了,这是死活也不带她去玩的意思。
她也觉得奇怪,其实自己真的没那么弱,她的能力凌天成都知道,过去她出门,他好像也从未像现在这么关心。
这次两人来到西北以后,他真的把庄思颜当成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儿,时时处处护着。
当然这种感觉还是很好的,有哪个女人不想被人保护着呢?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大战在头,他们人实在太少了,就算她跟凌天成都去,其
实也不会改变什么,但多两个人,不是多一份能量吗?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凌天成就是不带她去,而且还明确跟她说,这次不可以偷跑,一定要在这里等他的消息。
庄思颜也累了,左右这个男人都是为了她好,等着就等着吧。
结果,在凌天成刚离开丰宁县,平阳关那里就又传来消息,一大队人马,从北面而来,直取平阳关。
一大队人马?
从北面而来?
庄思颜几乎立刻想到了叶元裴。
叶元裴原先就在北疆追捕邱纲,这段时间西北的事太乱,庄思颜也没打听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邱纲是否已经抓到了。
现在见他从北面过来,直取平阳关,想来那边早已经料理清楚,他是来帮助顾成安的。
这事当然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一定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否则就算他胜利了,把邱纲抓住或者斩杀,也会在原地待命的。
而能命令叶元裴的,只有凌天成。
庄思颜在心里小怕骂了一句:“小样儿,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竟然还不告诉我。”
可无论如何,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叶元裴来了,带着他的大军,他手里的兵将,那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那是长期在战场上磨出来的,对敌之机敏之迅速,是有目共睹的。
高重虽然人多,可他一直都是以守为主,鲜少去攻。
他与叶元裴对上,必败。
想通这些,庄思颜倒真放下心来了,回到再看到身后院子都顺眼多了。
黄远这个人,心眼是坏的,便眼光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当时为了迷惑他们,也是花了一些心血的,把行馆布置的很是有趣。
唐庚,贾明渊搬过来之后,这里也热闹起来,几个人时不常的一起吃个饭,出去走走。
丰宁县日常事务,暂时都是唐庚在打理。
他在官场这方面,可谓是天生的人才,无论多乱的局面,只要接到手里,立马就能一二三地弄个一清二楚。
庄思颜都觉得奇怪,那些原本很忠心黄远的人,怎么转头就倒到了他这边,而且看上去也很忠心的样子。
唐庚虽是能力超强,可面对庄思颜的时候,还是很谦虚的:“并非臣有多大能力,是皇上把这里都安排好了。”
庄思颜拿眼斜他。
凌天成离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她还是很清楚的,这丰宁县里花的精力也确实没有松安县多。
几乎是一把黄远抓住,便扔给了唐庚,他自己一直都在操心平阳关的事,现在唐庚这么夸一句,很有点拍马屁的味道。
庄思颜跟他太熟了,也不跟他留面子,直言道:“你跟我这拍皇上的马屁,没用,我也不会跟他说的,弄不好还得去打个小报告,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告知实情。”
唐庚的脸立马就垮下来,默了一会儿才装作很配合地说:“好吧,那臣就说实话。”
无外乎“利弊”两个字。
这些官场上混的人,求的是利,避的祸。
他们以前跟着黄远,忠心的原因也是能从他那里得到好处,至于死心踏地这种
东西,实在也不敢奢望的。
现在黄远被抓了,他做那么多坏事,不久被砍头也是有很可能的,只不过现在前线还有事忙,大家先不提这头而已,但唐庚已经在整理丰宁县的案宗了。
他玲珑剔透,整理案宗时,也不避讳谁,但也没有明着远谁亲谁。
那些原先跟着黄远的人有几个干净的?
可他们心里却是不想死的。
他们在黄远那里别的没学到,揣测上思的心理却还是学到一些的。
于是便有人悄么么的去找唐庚,想送些礼,把自己那些罪抹了,就算不继续做官,但至少不要定罪。
有些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如果真的治罪,不知有多少人死。
就算现在给他们时间逃,他们都不知去哪里好。
这不是小罪,是皇上亲自下来审查的,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唐庚了。
而唐庚这个人,表面看上去还真是好说话,他没有贾明渊那么轴,做人处事都很圆滑,见人三分笑。
至于笑里藏的是刀,还是蜜,不到最后谁又知道呢。
于是这帮原先跟着黄远混的,最后都倒在了他那一边。
唐庚说到这里,马上又跟庄思颜保证:“皇后娘娘,他们送的那些礼,我可是半点也没收,还有臣也不是所有人都赦免的,有些杀人太多,做恶太多的,该定罪的还是会定的。”
庄思颜却已经黑了脸,默默地看着他。
唐庚被她看的不身在,身子往椅子里面坐了两分,又咳了几声,最后还是悄悄拿眼去看她。
庄思颜便在他看过来时,黑着脸问:“所有人的礼都没收?”
唐庚:“……那是自然,我现在是丰宁县的父母官,说不定以后都会在这里,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他这里刻意提了一句,自己可能以后都会被安排在这里,看上去好像没带情绪,却已经是在提醒庄思颜了。
潜台词就是:“皇后娘娘啊,你救救臣吧,你看我把皇上交给的差事办的多好,能不能去给求求情,你们回去的时候 ,把我也带回去?”
倒不是他多想,实在现实在那儿搁着呢,唐庚就算想忽略都不能。
松安县垮了以后,且令被抓,皇上很快就调了新的县令过去,还提了一位上去。
可丰宁县呢,明明情况要比松安县好很多,这里可用的人也很多,随便再安排一个人过来,都能把这里打理的很好。
可凌天成却未做任何安排,只让唐庚在此打理。
唐庚的能力,整个京城,整个大理寺在他手里都玩的顺溜,在这个小小的州县里,还真是大才小用的。
凌天成知道他的能力,却没有另行安排,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这是想把他留在这里,从此与黄沙黄风黄脸婆做伴,哦不,黄脸婆他都没有呢。
他不敢去求凌天成,京城里发生的那些事,他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没道理说凌天成不记得。
所以只有趁凌天成不在的时候 ,给庄思颜上上香。
第744章 少年时的才子
庄思颜也不傻,一听他的话便知是什么意思。
可她会装傻呀,此事凌天成显然已有所安排,别说他现在不在这里,就算回来了,庄思颜也不会多说话的。
她要是不说,没准唐庚在这里锻炼几个月,也就回去了,可她要是开口求情,那没准真让他一辈子留在这里了呢。
所以庄思颜听到也装没听到,只说后面的话:“唐大人,你正直别人可不正直,这丰宁县里有多少老百姓的钱财,进到了那些人的手里,你多少也收点回来,你自己用不着,可以分给老百姓,实在不行给我也行呀,你看看我……”
想了想,把凌天成也带上:“你看看我和皇上,出来时也没带什么银子,在松安县的时候闹那么一通,什么钱没有了,虽然在这儿吃的喝的有你顶着,可回头我们不得回京城吗?两人总不能走着回去,一路吃草根树皮吧?”
她说的异常认真,好像她跟凌天成两个人压根就不是皇上皇后,身上从来都没一分钱,这么多天都是靠着别人接济过的,所以让唐庚多少可怜一下他们,把那些贪官的钱收了,就当做善事,补给他们。
唐庚在心里把白眼都翻上了天,嘴巴里一大堆毒舌的话,都冲到牙齿边了,又被他生生咬了回去。
大概咬的太过吃力,牙齿都崩出声音了。
庄思颜含笑看着他,等着他给回答。
唐庚这一口气憋的着实辛苦,把脸都憋变了色,还得强装没什么事,把各种不快压下去,从万千头绪里找出一条计:“皇后娘娘,丰宁县才刚缓过来,臣实在不能先开这个头,然后以后那可就难管了。
要不您看这样,您来,您是皇后娘娘,这事在这里也没什么可瞒的,人尽皆知,而且大家都知道你说话,那可一言九鼎的。
由您出面,把这事料理了,回头您回了京城,此事也跟着您一起走了,他们就算有怨,也找不着您了。”
说的也是合情合理,庄思颜都有点心动了。
可她这会儿可不想上唐庚的当,真做出这种事来,她名声虽不好,但那都是妖后什么,蛊惑的圣心之类。
虽然在京城里也时她贪财的传闻,可贪污受贿这种事,她可不做。
于是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唐大人不知呀,我倒是真想这么做,可皇上说了,我这一路太过辛苦,又受了伤,现在能起来陪着你们说话,已经是不易,千万不能再劳动,你说,我要真因这事再起不来床,皇上问起来,你能扛得住吗?”
唐庚:“……”
论斗智斗勇,这跟这夫妻二人真是还差,不但是他们权势高的原因,实在是庄思颜和凌天成的思维都转的太快,有时候他跑的鞋都丢了,也不能跟上。
此事再谈下去,已没必要,好在庄思颜也没有强行让他收受贿赂,这已经很少。
于是找了个机会,早些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吧。
倒是贾明渊,虽于他们一起坐着,可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
眼睛倒是没闲着,庄思颜说话,他就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唐庚说话,他又把目光移到他身上。
现在唐庚起身走了,剩他跟庄思颜坐着。
要是一直盯着她看,那是不合规矩,就只能把头低
下去。
庄思颜倒也有些话要跟他说。
首先,他做为钦差大臣来到这里,做的很多事其实真的很好,只不过他在这件事里也受了伤,吃了苦,算是有了一个很好的锻炼,要是回去以后,能结合自身的经历做些什么,庄思颜相信他应该能做好。
可贾明渊现在的情形,好像这个惊吓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长了见识,增加了经验,倒有点把他吓到的意思。
所以她还是想安慰几句他的。
庄思颜令仆从换了新茶,还添了一些点心过来,自己面前放一盘,给贾明渊那里也放了一盘。
她先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了咽下去,才道:“这点心是我叫人在街口那里买的,听说是整个丰宁县最好的,你尝尝。”
贾明渊依言也捏一块,放进嘴里,可他味同嚼蜡,根本就没吃出那点心是什么味的。
却又不想令庄思颜失望,也点点头。
庄思颜的眉尖就挑了一下,问他:“是甜的,还是咸的?”
贾明渊一下子愣住了:“啊?”
庄思颜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点心,再问:“你刚才吃的是甜的,还是咸的?”
贾明渊:“……”
自然,他还是回了:“甜的。”
他自从吃甜心,基本都是甜的,哪有什么咸的点心。
庄思颜听到这话,却有些发愣。
看来他不但吓着了,在丰宁县这些日子,也过不太好,连街上的点心都不吃过,也不知道他来这么久都吃了些什么。
丰宁县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这里的人似乎都偏好咸的东西,很多别处做成甜的食物,这里都会加盐进去。
实在不行,一边加糖一边加盐也行。
这跟过去庄思颜在宫里的情形刚好相反,包括整个京城也是,点心大多都是甜的,几乎没有吃过咸的。
不过庄思颜一来到这儿,除了收拾黄远,就是搜罗这里的美食,很快她就发现这么一件事,并且吃起来还觉得不错。
可惜眼前的贾明渊却不知道。
她示意他再拿一块尝尝。
贾明渊也是莫名其妙,一块点心而已,为何好要如此重视,不过还是又拿了一块。
这次比较集中精神,所以才一放进嘴里,脸色立即就变了,有马上要吐出来的趋势。
抬头却看到庄思颜在看他,又不能往外吐,只得连嚼也不嚼的就咽了下去。
庄思颜看他这样子,似笑非笑地问道:“怎样,是甜是咸?”
贾明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点心。
庄思颜以点心开头,很快便进了入正题。
她只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让贾明渊把心神收回来,好好听她说话,而不是魂游天外。
对她的聪明,庄思颜是夸了一翻,然后也针对他的缺点,一一点名,随后才问:“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按理说,他现在是钦差大臣,既是有什么打算,也不是他能有的,因为他不管有什么打算,最终还是以皇命为准。
可现在庄思颜给了他机会,让他说自己打算,再有之前她也说了自己的足。
贾明渊活到这么大,连他父母都没说过他的不是。
他是贾家的独苗,姐姐妹妹倒是多,可只有他一个男孩儿。
自小,就是被众人捧在手里的,父母更是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能成才。
其实贾明渊小的时候确实很聪明,看过的书,先生教过的字,很快就能记住,而且理解也比别人深刻一些。
正因为些,少年得名,京城才子,那种家里捧,外面更捧的感觉,让他渐渐的就沉浸到这种被别人的捧着的感觉里了。
尽管他渐渐长大,跟他同年龄的人都有成家立业,而他却一事无成,家里人似乎也从来不觉得是他出了问题,只是会怨到别人的头上。
比如当年跟庄思颜的婚事。
家人怪庄家不守承诺,怪皇上太过霸道,怪这个世道欺负读书人,可没人怪贾明渊,觉得他魄力不够,根本就配不上庄思颜。
这个事,也是很久以后,贾明渊自己想明白的。
别说当时他们两人没在一起 ,就算是在一起了,自己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跟明珠一样的她相配呢,只会误了她,让她郁郁一生而已。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教着他做人,教他做事,教他许多人生道理,官场道理。
现在她又公正地说出他的缺点,让他去修正自己,完善自己。
如果说贾明渊到现在还对庄思颜存在什么感情的话,那一定是类似于良师益友的感情。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当初庄思颜出手帮他,他哪有什么能力把赈灾的事办好,又哪有能力去做大理寺卿?
在大理寺做事,他虽然每天都很努力,可根本忙不出个头绪,遇到一点事就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而唐庚处理起来,却是游刃有余的,似乎无论多大的案子,到了他的手里,都变的无足轻重,他一眼就能看出事情的症结,并且很快能解决掉。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
他,在这方面不行,不得不承认。
认识自己的不足,承认自己的不足,是有些困难,但一旦正视起这件事,内心里却是轻松的。
如同现在的贾明渊,他已经想明白了,等凌天成回来了,他就辞去官职,无论他给什么官也不做了。
他要去做学文,那才是他想做,且能做好的事。
庄思颜听闻他这么说,还是很有兴趣的:“做学文,挺好呀,那你愿不愿意去青溟书院,那里常年都在招收夫子,而且这次回去以后,我就要开分院起来,同样是教学,但跟青溟书院又有些不同,再办的学院里,会收有父母的,当然进去也得交一些学费。”
贾明渊犹豫了一下,随即便拒绝了。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庄思颜一直在帮他,他几乎都是在她的帮助下成长的,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
所以这次回去以后,他想靠自己。
如果未来真要去她的书院,那也一定是等到自己真正成名了,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他才会去。
到那个时候 ,他去,是在帮她。
而不是换一种方式,又让她来帮他。
第745章 你现在是病人
有梦想和目标的人,还是很可爱的。
庄思颜看他拿定主意,这事也就没再放在心上,就这么过去了。
把贾明渊打发走,唐庚打发走,她还真有点无聊,吃了一些东西,便去院子里散步,顺便打听平阳关的消息。
几天后,平阳关已经传回大捷的消息。
叶元裴果然不负众望,高重与三公主虽谋划多年,可对上他的人,还是欠些火侯。
与捷报一起传来的,还有凌天成的信。
信纸只有薄薄一层,里面也没写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一些轻微的离愁别绪,还有他自己去平阳关感受。
庄思颜倒是看着新奇,因为凌天成在她的眼里,很多事情真的是做的多,说的少。
比如他平时为庄思颜做的一切,其实谁都看得出来,那是耗费了心力的。
庄思颜不是一个好讨好的人,她自己出去走的太多,阅历见识在那儿搁着呢。
除非是她自己想开心,不然别人的话很难进到她的心里。
可凌天成每次都是倾尽心力,把自己认为最好的,还有对她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
但无论她做什么,都很少说自己感受,最多也是陪着她多坐一会儿,眼神温柔一些而已。
有时候也会说一些甜言蜜语吧,但总归不像两人谈心般。
他始终都是在一个皇上位置,高高在上,就算是有脆弱的时候,也像是屈尊一样,总是无法让人忽略他高大的形象。
可这封信,短短数事,竟然突然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仿若他就在她面前,像一个普通的丈夫,跟一个普通的妻子,诉着自己出征去的种种,还有想念她的种种。
低声细雨,如吹开寒冬的风,暖了大地的寒,让人舒服的伸展双臂。
庄思颜拿着他的信,看了又看,还没完全从这封信里走出来 ,凌天成已经回来了。
那是一天中午,天气出离的晴朗,甚至连成天成天刮的风都收了起来。
庄思颜坐在院子里,身上搭了一块厚厚的毛绒毯子,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一边吃着手边的点心。
看的久了,她觉得自己脖子仰的有点不舒服,便收回了目光。
就在收回的一刹那,她瞥到了门口的人。
他一身乌色发亮的铠甲,头发高高束起,上面插了一支乌色的,不知什么材质的发簪。
整个人,身形挺拔,如一棵冬日里青松,就那么直直地站着,目光如流波,跟着她的动作走动。
庄思颜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太急了,毛绒毯子从她身上滑落。
她顾不得去捡,直往门口奔去,而凌天成的脚比她更快,在她跨出一步时,他竟已经到了面前。
四目相对,深情在眼眸里流转。
片刻,两人紧紧拥在一起。
庄思颜的嘴角不自觉地带上笑,手在他冰凉的铠甲的摸了摸:“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口气轻松。
凌天成顿了一下,才轻“嗯”一声,然后把她换的更紧一些。
他是这样想自己的。
大概是年龄长了一些,见了更多的生死,见一更多的悲欢离合,然后就会更加
珍惜身边的人。
庄思颜过去确实常常出门,他也总是不舍,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
明明他们两个是一起出来的,可他每次与她小小的分开,都会倍感想念,而且根本就承受不了,再让她去冒一点点的险。
松安县和丰宁县的情形,毕竟跟北疆那样的地方不同。
这里他们先看到了人,然后再是战争,看到了人们欢天喜地,看到他们悲伤难过,然后再在战火里看到他们死亡,那种感觉,跟直接对上大批人马厮杀,又是不同的。
带了太多烟火味的分离,到底是更刻于人心。
凌天成想,回去以后,就想办法把皇位给到别人手里吧,以后他的颜儿要去哪里,他便跟去哪里,反正想改变她也不那么容易,那就先改变自己了。
而此,庄思颜却抬起头来,带着些微的迷惑问:“你看到三公主了?”
凌天成又是一顿,这才点头。
庄思颜还是忍了一下,可她心里的好奇太大,既是忍住不让兴奋出来,可声音里还是透着好奇:“她怎么样?还在平阳关吗?”
这个三公主太强悍了,她想见见。
大概是凌天成看出了她的心思,本来放在她背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手一垂,已经落到了她的手腕处,一边拉着她往里面走,一边说:“我这么急着赶回来见你,连早膳都还未吃,颜儿不去做些好吃的来吗?”
庄思颜的思绪立马就被拉了回来了。
她抬头看一眼天上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太阳:“嘿,现在中午都过了,你怎么连早饭也不吃,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还有,以后不能这样了,饥一顿饱一顿,对胃不好的……”
她一边念叨,一边往厨房里走去。
到了门口,又想到了凌天成这会儿还一身铠甲,马上又跑回来。
“先把衣服换了,喝杯热茶,洗个热水澡……”
她是行动派,说干就干,把凌天成带进房里,伸手就去脱他的铠甲,并且朝外面吩咐下人们,有的去烧热水,有的去准备饭菜。
凌天成微微低头,看着她忙碌,嘴角的笑意始终未退。
待她把那些铠甲拿到手里的时候,手腕不自觉地往下一沉,凌天成的手便从她手里把铠甲接了过来。
这铠甲重了点,以前就算是庄思颜也让沙场,都没穿过。
她身型娇小,走的也是灵巧的路数,穿上一身这样的衣服,根本就办法发挥。
如今手里拎着几十斤重的铠甲,还真有点重呢。
凌天成伸手来接,她便让他接了去。
然后自己把他安置在坐椅上,又忙着给他倒了热茶,看着他喝下去后,突然又问:“外面很冷,你要不要喝点酒,酒是暖的。”
凌天成便看着她摇头:“不用了,茶也很暖,只要是你准备的,什么都是暖的。”
哎哟,撩人呢。
庄思颜心里顿时一暖,虽说现在说几句情话,在他们之间不是什么大事,可凌天成这人,一向都是矜持的,再说了,情话这种东西,哪个女人嫌少呢,除非她压根不爱这个人。
得了情话撩拨的庄思颜,更是兴奋,在下人们烧的洗澡水没来之前,她先拿了热毛巾,把凌天成的脸,还有手小心地
擦了一遍。
这一擦,才发现他的手上有伤。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过去流的还在上面,从袖子底下出来,一直到手背上。
之前在外面,可能天气太冷,把那些流出来的血都冻住了,此时他们来到屋内,这么一暖,血便重新晕染开了。
庄思颜慢慢把他的手抬起来,又小心抬眼看凌天成,气便跟着冒了出来:“受伤了,怎么也不说话?还跟我站在外面冻,你……,我现在去叫大夫,你等着。”
她刚站起来,凌天成就把她拉住了:“无妨,只是一 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庄思颜才不信他,如果真是小伤,他从平阳关回来到现在,手早就没事,以着他的脾性,还会把血带到她的面前吗?
她小心把凌天成的手放下,出去叫大夫的时候,顺便把墨云叫了来:“皇上受伤了,你可知道?”
墨云把头低下去,下巴都要戳到自己的胸口了,半点也没说一句话出来。
庄思颜一看他这样,便知晓是怎么回事。
本来也不想怪他的,可话根本就挡不住:“平阳关到底什么情况,那里没有军医吗?皇上受了伤,为何不在那里包好了再走,这样一路冻过来,不是加重他的伤势吗?”
墨云嘴动了几下,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把头低的更低。
这时候,屋门却开了,凌天成把铠甲脱了只手,里面只穿着里衣,就站在门口处。
看见庄思颜背对着他,正在训墨云,便柔声说:“此事不怪墨云,是我想早些回来看到颜儿,所以拒绝了军医。”
庄思颜:“……”
早晚是要见了,要为了早一刻见到她,连伤也不顾吗?
她转头去看凌天成。
这时候墨云的脸都憋红了。
娘唉,这话也太太太太肉麻了吧?平时皇上与皇后私下里说还行,可当着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的面,说这种话……
关键是人家两人好像习以为常,根本就没当回事。
墨云是被庄思颜叫过来的,这个时候退下去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只能尽量把头往下低,把自己的存在感也降到最低,默默告诉自己,他是一个隐形人。
还好,凌天成说过这话以后,庄思颜便又回到了门口,直接拖起他的手就往里去。
“你现在是病人,不要管这些闲事了好吗?
我只是问墨云两句,没那么大的事,你看看你,穿这么少的衣服,就往门口去,知道这里的风有多厉害吗?
在屋里好好呆着,等着我把大夫找来,先看过你的伤再说。”
两人说着话,又回到屋内,且把门重新关上。
墨云此时才舒了一口气,慢慢退到他该呆的位置。
天气寒冷,尖利的风从头顶刮过,哪怕这里有院子挡着,还是让很冷。
而平阳前处,什么也没有,既是在天气晴朗的时候,风沙也如家常便饭,随便一刮 ,就要把人冻到地上一般。
墨云抬头看了看天,再转头看看四周。
还是这里好一些,当然京城会更好。
这个世界上,他只希望平阳关的事情能快些了结,也让这里的将士少受些苦。
第746章 帅哥一直都在
平阳关的惨状,不像凌天成那样云淡风轻。
原先顾成安带的人太少了,可既是这么一点人,在高重发难的时候,他们也要扛住。
所幸后来叶元裴带着大军来了。
但既是他们来了,也挡不住惨局的发生。
高重明知道自己必输,仍然一逼着将士们向前冲。
那些人,原本都是与墨云,与顾成安一样,是大盛朝的卫士,现在却因为头领的原因,走到了同胞的刀下。
无论谁输谁赢,这种战局都是让人心寒的。
叶元裴也不忍不出手,把他们包围起来后,一再声明,只要投降,就会留他们性命,可那些人到最后也没有一个人投的。
造反的人,叶元裴不可能不杀,且当时凌天成也在那里,他一样看到了惨状,一样看到了三公主手下的人,宁死不曲。
这些人就算是他们放了,往后也是会闹成大乱。
无奈,只有杀之。
整个平阳关成了屠宰场,到处都躺着同伴们的尸体。
高重原先也是在京城里的,后来才调到平阳关,而他手里的兵将,更是有太多本来就来自中原。
那些人的根,其实跟墨云他们一样,家人老小也跟他们一样。
然而立场不同,现在就被杀死,死在冰冷的平阳关口处。
黄沙漫过他们的身体,吸干他们身上的血迹,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就只剩下一片白骨,孤伶伶地躺在地上。
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反贼。
他们死的苍凉,也不会被人记住。
墨云很早以前也是在军营之中的,后来因各种原因,才被调到凌天成的身边。
他对军营里的情感,一般的人不会理解,而他也不会表露出来。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难受。
他跟着凌天成从平阳关回来时,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本来他们平时就话说,经此一事,墨云心里难过,是一个字也不想说。
而凌天成的面色也一直都很阴沉,直到回到这里,看到皇后娘娘才有所好转。
墨云往屋内看了一眼,还能隐约听到皇后娘娘说话的声音。
他挪了一下脚,慢慢退到外面去。
空气里凛烈的寒气扑面而来,总算把人的头脑吹的清醒一些。
墨云突然又觉得成王败寇,如果不是叶大将军赶来,是他们败了,那么现在躺在平阳关黄沙之下的,就是他们的尸体。
那个时候,皇上,他,还有很多将领也都在,他们一个人也别想活着回来,全部要用尸骨去镇守平阳关的大门。
世事如此,谁也怪不得。
此时屋内的庄思颜已经下人把热水备好,同时大夫也请了进来。
凌天成手臂受了伤,倒也不是很重,只是皮肉之伤,只不过伤的深了些。
他在路上处理过了,伤口用布条缠着,早已经不在流血,大夫来了之后,只是把布条拿下来,清理了伤口,然后上药,再把新的布条缠上去。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不能一个人洗澡了。
那伤口沾了水,肯定是不好的,所以庄思颜自动留下来。
她先把
室内的暖炉都烧的旺些,门窗也都闭好,争取不让一点冷风进来。
这才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抬头对凌天成说:“刚刚好,快来吧。”
凌天成之前是跟她共浴过,不过那时在宫里,两人的状态也不同。
像现在一个,让她服侍自己沐浴,他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只是一犹豫,庄思颜便已经起身,伸手就去拉他的衣服,一边往下拽,一边还说:“怎么,害羞了吗?你现在是受伤了,不得不让人服侍,难道你不想让我在这儿,是想找别的小美人?”
凌天成的手一把就将她正忙碌的小手攥住,声音沉而磁性:“只是怕你累着,哪有你想的那么多。”
庄思颜便看着他笑。
他这一笑,还真把庄思颜笑不好意思了,低头瞅见自己眼前的俊俏美男身,脸颊刹时有些发热,手指摸在上面也软软的,不像是给他清洗,反倒像是……
打住打住,庄思颜立即把自己的眼睛给闭上,在心里教训自己:“庄思颜你是什么人啊?小色,女吗?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平时两人什么事没干出来过,怎的这个时候,人家受了伤你还不放?”
好说歹说,把自己说一顿,心里的“邪念”总算是压下去了,也集中精力给眼前的大帅哥洗澡。
然而刚把一股念头压下去,却又看到凌天成的身上,有一道道的伤痕。
这些伤有老有新,过去庄思颜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有看到过,但总是也没看口问。
或者说他们两人当时的情况不同,正在风花雪月,正在你侬我侬,然后便没提这些事情。
现在再看这些疤痕,又跟过去不同,脑袋也更清晰一些。
她的指腹慢慢划地过凌天成的背部,摸到一道最长的,声音便跟着沉了下去:“凌轩,你这里……”
前头的人很快就回了她:“都是很久远的伤,无妨的。”
庄思颜微撇了一下嘴:“这个明明是新伤……”
说新不新,说老也不老,这伤是那个时候,凌天成在北疆时候留下来的。
那一趟,他身上留了许多的伤,还受了很重的内伤,这一条实在也不叫什么,只不过他留了下来,也更显眼而已。
但看庄思颜的意思,定是想追根究底。
凌天成不想让她为过去的事难过,可现在若是不说,又怕她多想了去,便轻声说:“北疆时候的,其实伤不重,就是那地方较冷,伤口也处理的晚了些,所以愈合的也晚了些,就留了一些。”
庄思颜立马就问:“为什么处理的晚,军中没有军医吗?”
“当然有,只不过当时我们在外面?”
庄思颜没再问,但她心里明白,就算是他们在外面,就算是军医没有在身边,他当时身边若有人,以他的身份,别人一定也会第一时间帮他包起来的。
这么长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到侧腰,想来衣服都全部划烂了,在那一片冰天雪地里,身边若是有人,怎么着也会把伤口处理的。
尽管凌天成轻描淡写地说过去的事,可并不代表可以完全瞒着庄思颜。
她也经常外出,受点小伤都是在所难免的。
可像凌天成这样的却又是从来没有的,而且就算是她受一点小伤,身边的人也总是会第一时间帮她处理发了。
过去庄思颜只觉得是自己够机灵,运气也好,现在想来,运气过于好了,处处都是巧合,就难保不是别人安排好的。
她目光从凌天成的肩头越过,看过他的侧颜。
他不笑的时候,是很严肃的,严肃到有些冰冷的程度,所以平时就算别人不知他是皇帝,也不敢贸然在他面前乱说话。
可他又时常对庄思颜笑,似乎只要看到她,嘴角就会不自觉地勾起来。
她过去也知道他喜欢自己,却很少深究,他到底喜欢自己多少。
现在终于还是明白了一 些。
热水冒着烟儿,从他的肩头浇下去,顺着肌肤的纹理,又流回到身下的浴桶里。
庄思颜一点点把他的身体擦洗干净,再把他的头发也梳理好。
等这澡洗完以后,于加上听故事的时间,竟然都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中间自然有往里面加热水,所以整个浴桶都像要溢出来一样。
凌天成出来的时候,庄思颜拿了厚厚的锦毯先给他披上。
然后还含笑问了一句:“皇上,你看奴婢服侍的可还好?”
凌天成十分配合:“好,以后你就留在朕身边服侍吧。”
“遵命。”
她行个行,把帅哥裹巴裹巴,送到里面的卧房里。
外间自有人进去,把水和换下的衣物清理出去,而里面也早已经准备好换洗的干净的衣服。
等衣服穿上了身,凌天成立马就又换了一副形象,干净爽利,清风明月一般。
庄思颜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把衣服穿好,然后啧啧称赞:“我真是运气好,怎么捡到你这么一个大帅哥,以前我眼睛肯定是有问题的,竟然都没有发现。”
凌天成被她说的又笑了起来:“现在发现也不晚,帅哥一直都在,从未离开,也永远不会离开。”
这家伙最近说情话上了瘾,去了趟平阳关回来了,也不曾忘记,竟是比从前还更撩了。
不过,庄思颜也乐意听。
说完自己的话题,庄思颜便又问回平阳关的事。
凌天成只简单说了结果,自叶元裴带了他的大军过去以后,自然把高重压了下去。
现在的平阳关,已经由叶元裴暂时接手。
喀什族那边并未见有什么动静,看来高重也只是跟三公主勾结 ,并未与外族做什么丧权辱国的事。
说起三公主,庄思颜便又忍不住问他:“她现在在哪里?还在平阳关吗?”
凌天成“嗯”了一声,便没再往下说。
庄思颜几次好奇,几次都被他这种态度压下去,她看凌天成的脸色,虽然没再开口往下问,可心里又真的特别想知道。
这么一犹豫,立马想到跟他一块回来的墨云。
对哦,皇上不能说,墨云总会说吧,他可是跟着凌天成一起去的,又是贴身保护,凌天成既然能看到三公主,那他定然也是看到了的。
那凌天成问不得,就去问他好了。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一阵轻松,找个理由,让凌天成在屋内休息,便又出去找墨云的岔。
可惜,她才一张口,墨云连脸色都变了,嘴里也是一阵犹疑:“皇后娘娘,此事小的不知,也没见过她,您要是真想知道,还是去问皇上吧。”
第747章 口味独特的韩小姐
本来只是好奇,经他们两个人这么一推一胡弄,问题反而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三公主什么样子,庄思颜在松安县的时候就知道不少,而且在来之前,也早有各处打听。
现在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形象,早就出来了。
再说了,平阳关之事,她是作为叛逆者出现的,这样一种身份,有什么是不可说的呢?
就处她从前是公主,为了不让皇家丢人,墨云他们不能轻易拿出去说,凌天成也不方便与外人道也。
可她本来也是皇家的人,现在还是皇家的皇后,这种事值得瞒着她吗?
越想越觉得蹊跷,不知不觉就又转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白日里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太阳,因为隆冬天短,黄沙又起,终于又把太阳压了下去。
天地因这一变故,也跟着变色。
白日里稍显晴的天空,现在成了一片黄色的,大片大片的黄沙从半空中飞过,然后因为风力的作用,又落下来。
有的落在房檐上,再顺着房檐流下来,发出“沙沙”的声音,有的落到地上,人的身上,便给人一种,要被黄沙埋住的感觉。
庄思颜进得屋来,忙着把自己身上头上的沙,都拍了拍,这才去看凌天成。
他竟是真的睡下了。
静静地躺在床上,脸微微向里侧着,可以看到刚洗过以后,擦干的乌发,披在枕头上,像一朵黑色的云,把那块枕头都染黑了。
他的一条手臂放在外面,庄思颜过去摸的时候,指尖有一点点凉。
她便拿起被子,把他的手盖了进去。
又细细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脸,到底也不忍把他叫醒,便随他睡着。
一直到晚饭时,凌天成才醒来。
两人在主屋里吃了些东西,看着外面的天,也实在不宜出去走动,便只得围炉闲聊。
话题都还没开始,外面就传来仆从的声音,好像是唐庚和贾明渊来了。
凌天成在里面说:“进来吧。”
正在说话的仆从立马收了声,把身子让开,让两位大人进屋去。
唐庚向为圆滑,见了凌天成立马下跪,先请了安,再问凌天成去了一趟平阳前,身子可好。
他自然知道白日里有大夫来过,所以也清楚凌天成受了伤,所以先关心一番。
听他说无事,才又问起平阳关的事。
凌天成倒是跟他讲的详细,尤其是平阳关目前的状况。
先时唐庚还听的挺认真,可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劲来了,心也一直往下沉。
看这情形,皇上是真的想把他留在这里啊,不然干吗一直给他讲平阳关的事?
丰宁县离平阳关不远,如果他留在这里,势必要知道平阳关那里的情形。
平安无事,那自然是好的,但那边一旦出现变故,他就得拿出人和粮啊先支援过去,而且还得有上传下达的作用。
唐庚没等凌天成把话说完,已感觉自己手脚冰冷,从立不安。
倒是贾明渊,除了进来跟他一道跪过之后,就一直安静站着。
他眼睛低垂,好像是在认真听两人说话,但又像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直到唐庚实在忍不住,用手肘捣了他一下,贾明渊才好像从梦里醒来一样,直直看着他。
唐庚没看他,只抬头看了一眼凌天成。
贾明渊也抬头看一眼,但很显然,他既没听感受到唐庚的压力,也没太理解凌天成话里的意思。
从这方面上来看,贾明渊还真不适合在朝堂上混。
那些拐弯磨角,深深浅浅试探的话,到了他这里,就跟水泼到棉花上一样,根本就激不起什么。
别人费了老大功夫,想暗示他点什么,结果一转头,他给人露出一特迷茫的眼神。
“你说啥,我没听懂。”
而官场除了正经八百的命令下来,平时那些当官在一起说 话,从来都不是好好说的,总是要旁敲侧击。
庄思颜也没说话,却看着他们对答,自然也看到了贾明渊的样子。
她默默在心里摇头:“算了,还是让他回京,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去吧。”
这一顿谈话,差不多进了一个半时辰左右。
因为平阳前形势复杂,凌天成说的就多一些。
他说完以后,还要问唐庚的意见,有时候也会问贾明渊的意见,不过贾明渊大多时候都是直来直去,简单表达完自己的看法以后,就站着不动。
可唐庚不同,他要回答问题,还要揣测凌天成的想法,这么一纠结,话就说的极慢。
庄思颜听他们说话,都快听睡着了,桌上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实在忍不住,找个借口先出去了。
结果一出门,竟然看到纪小天和姜一舟也在外面。
两人年龄都不算大,是先前受庄思颜委托,来查米月清的案子的。
松安县的事情出了以后,这边也不用再查了,左右米月清不过是遭了他们的道,被卖到这里来的。
纪小天和姜一舟的任务既然已经完成,庄思颜又正好在这里,便想问她,接下来是不是回京城去。
自然是要回去的,此间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不过她突然想到了孙喜,便对纪小天说了这事,并且道:“你去一趟松安县吧,左右你们朋友一场,你这次回去,也不知你们两人什么时候才会再见相见的。”
纪小天应了。
姜一舟作为他的保镖自然随行,与庄思颜约定,数日后,在一个地方碰头,再一起回京城。
这边,凌天成也把此地大部分的事情交待清楚,让唐庚和贾明渊出来。
唐庚装笑的脸都要发僵了,此时一出门,顿时就苦了下来。
结果一抬头却看到庄思颜正站在门口,立马又换上一副笑脸,且恭恭敬敬地给她躬了身:“皇后娘娘。”
庄思颜歪头看着他的脸色笑:“还能笑得出来呀,我看你都想哭了,行了,别在我这里装了,回去好好哭一场吧。”
贾明渊听闻这话,还莫名其妙地看了唐庚一眼,心里嘀咕:“唐大人要哭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而且他为何要哭?”
他们两人走后,庄思颜才又到屋内,看到凌天成还坐在原处,便过去问:“你真打算把唐庚留在这里啊?”
凌天成没正面回答,反而问他:“你以为如何?”
庄思颜:“好是好,可
他自己怕是委屈死了。”
凌天成这才放下茶杯:“谁人又不委屈呢,平阳关闹这么一下子,以后边疆之地要防的,不但有外族,还有内部的事。
唐庚来之前,这里的官场就乱了,本来就是要他处理这边的事宜呢。
再说了,叶元裴平的也就是平阳关的事,这些县里的,官场的杂事,他也不会来处理。
再说了,他也离京许久,这边事情处理好,也该回去看看了。”
说到这个,庄思颜便彻底把唐庚给扔了,过去轻拽着凌天成的袖子问:“他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凌天成摇头:“不会,这里还有许多事要打理,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
虽然庄思颜有些失望,但这些事却是比她的私事要重要的,也就没说什么,便只问凌天成,他们什么时候走。
“过了这两日就离走。”这是凌天成最后的回答 。
跟着回去有纪小天,姜一舟,还有贾明渊。
但唐庚和原先派过来的石方彬,是真的留下来了。
当然唐庚在这里,也不只是做为丰宁县的县令,这里的县令另有其人,这事凌天成也交给他去打理 。
他在此处的作用,就是把离平阳关很近的州县,全部打理清楚,包括松安县在内。
也就是说,往后的几个月,甚至几年里,唐庚都在要整个西北东奔西走,吹着大黄沙,整完这个州县,再整理那个州县。
当然凌天成给他的待遇也不错,官升两级,直接就晋到了一品,还御赐的了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有其震慑力的,也就是说,如果遇到一些官员不听话,唐庚可以直接把信物拿出来,代皇上之命,压着他从。
另外,还从军中给他调了一队,随身保护,听他号令。
这配置,实在算是很好了,就算唐庚心里还有疙瘩,到了此时,也都平了下去,欣然接受了安排。
不过,在凌天成他们离开之前,丰宁县却来了另一个人,直接就把唐庚刚抚下去的心,又撩了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大学士韩英家的千金,韩娇小姐。
连庄思颜看到她,都是一阵惊讶:“朝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韩娇微微一笑,轻松答道:“一直住在京城,也没出过门,不知外面世界,此次便出来走走。”
庄思颜咽了下口水,然后不自然地往周边的黄沙里看一眼。
这韩小姐的口味真是不一般呐,别人出来走走,都是去江南之地,一来气候暖和,二来风景好。
她倒好,不出门则已,出门就直往西北,往这黄沙里钻,真是口味独特,骨骼清奇。
跟庄思颜站在一起的唐庚,则直接把脸扭了过去,当看不到。
但她是韩大学士之女,千里迢迢来到了丰宁县,眼下又不愿跟庄思颜他们回去,要是不碰到也就罢了,现在既然遇到了,少不了庄思颜得给她安排一下,不能真把她丢到黄沙里不管吧。
于是,庄思颜就把唐庚叫了过来:“唐大人,这位韩小姐你应是认识的,她要在此处过一段时日,以后,你便负责她的安全吧。”
唐庚:“……”
他现在选择得了急病,直接晕过去可还来得及?
第748章 这个女人真是惹不起
丰宁城外。
凌天成和庄思颜坐在一辆马车里,贾明渊单独坐在另一辆马车里。
皇上皇后的车夫自然还是老路,墨云跟在身侧。
贾明渊的一应事务都是由唐庚安排的。
当着凌天成的面,他也不敢整贾明渊,安排的还算不错。
身后,唐庚带着自己身边的人,还有丰宁城的官员,包括这附近几处州县的官员,包括韩大小姐一起,来给凌天成他们送行。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唐庚原先安抚下来的心情,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职位是升了,待遇也高了,可这西北的黄沙可是一点也不会减少啊,他在此处真是哭天无泪。
唐庚这人跟别人不同,按理说古代的读书人,心里大多有一份报效朝廷的理想。
只要能让他做实事,为老百姓好,让皇上看得见,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但唐庚不同,他虽然也想去做官,也会去做做官应做的事,可里面那种强烈的理想却不并强,不然当初他读了那么多书,也不会选择去算命。
不过,他这个人,还是很清楚人生的定位,既是有些抱怨,很快也就过去了,要是真做什么坏事,他也不会去做。
所以凌天成对他还是很放心的。
只不过他们都没算到,这次唐庚比他们想像的都苦,因为韩家大小姐在这儿呀。
韩娇在京城的时候,就数次往他的大理寺去。
除了跟着庄思颜一起,她自己也去过很多次。
这姑娘也是跟别人不一样,别的姑娘做什么事,总还是得找个借口,比如庄思颜,有时候去大理寺就是闲的慌,又找不到什么可说话的人,然后借着京城里一个小案子,便往他门上跑,拉着他下半天棋,或者说说八卦都是有的。
唐庚也习惯了,谁让自己是妇女之友,特别得庄思颜的青睐呢。
可唐庚韩娇不这样。
人家一进门,没有别的原因,直言:“就是闲着没事,来看看唐大人。”
唐庚是一个近四十岁的油腻老男人了,平时生活一目了然,也就那么回事。
反正他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只按自己喜欢的日子过就是了。
当然那些作媒的,求亲的也没少往大理寺跑,可唐大人是半分脸色也不赏,直接就把人赶出去了。
然而韩小姐他却没办法赶,不但没办法赶,还得好生招待着。
每次听到她这话,唐庚还是脸色地招待着,可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如果从这方面考虑,他甚至还觉得自己来西北挺好的,至少不用去应付这些事。
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专程找来,给他做媒什么的。
做为委以重任的钦差大臣,他大可端起架子来,与周边的人只谈公事,不说私情。
这下好了,韩大小姐来了。
来的还很是时假,正赶庄思颜他们没走的时候。
唐庚自己在心里嘀咕,要是庄思颜他们走后她才来,他定是连招待也不招待,绝对会以公务为由,直接从丰宁县溜了,先去一个地方躲上几日,看她这个千金小姐能否受得这里的天气。
没准过不了几天,韩娇自己就打退堂鼓回去。
可运气在他这里真是稀薄的要命。
庄思颜出面安排,直接手把手地把韩娇交到他的手里了。
这事他想不管都不行,要真是韩大小姐在这儿出了事,那首先就是他做的不好,他的不对。
他还想着将来有一天回京城,这时他敢让韩娇出事,不但得罪了庄思颜,还把韩英也得罪了,那自己别说回京城了,能不能活着还得看命。
可,他的命也不好。
这么一想,简直想站死在城门口算了,实在也不想返身回去。
那些来送别的官员们,本来都是跟着他来的,见皇上的车架走了,他还站着不动,个个也都站着不敢动,且还在心里想,唐大人对皇上是真忠心啊,这么大的风沙,皇上都走远了,他还望君石似地瞅着。
唐庚站的腿疼,且真是感觉到头顶风沙越来越大,回身一看,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还未散去,心里更烦。
他摆一摆手说:“都散了吧,回去该做就做什么。”
官员们也不愿在风沙里站着表意志力,听他一说,立马做鸟兽散。
只有韩小姐,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唐庚暗咬了一下牙,走过去问:“韩小姐,咱们了回吧,您刚来,可有找好住处,要不下官给您安排一处上好的客栈?”
韩娇:“唐大人不必客气,我虽来了这里,却是来探老朋友的,客随主便,跟你住在一处就可以了,不用特意安排客栈。”
唐庚:“……”
她……她什么意思,来探老朋友?还客随主便?
他们什么时候是老朋友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男女要避嫌,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姐,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就算那院子很大,他们出在不同的屋里,可传出去总是不太好的。
倒是唐庚身边的随从,看到自家大人一副窘态,个个挤眉弄眼的笑,还忙着给韩娇提了东西,直往唐庚现在住的行馆里去。
行馆还是原先黄远给凌天成他们准备的,现在皇上皇后走了,唐庚便住在这里。
现在韩小姐又来了,就也随着住进来。
院子是不小,里面房间也很多,要是两人不想见面,弄不好在里面住十天半个月,都是能避开的。
这个唐庚倒是下了功夫的,尽量避开有一些时间点,比如他早晨很早就起来,以办差为由出门,晚上很晚回来,估摸着那时候韩小姐应该已经睡下了。
可韩小姐应该也是做过功夫的,所以他早上无论多早出门,都能在院子里看到她。
晚上无论多晚回来,也一样会在院子里看到她。
当然韩娇也不会像别的女子那样,给他做些好吃的,或者心疼地问他出去冷不冷,递块热锦帕什么的。
她就是那么轻描淡写地问一句:“唐大人出门了?”
唐庚一口气“咯”的胸口难受,艰难地回道:“哦,是呀。”
晚上回来时,她又问:“唐大人回来了?”
唐庚只能再“嗯”一声。
他甚至怀疑,这位唐小姐是不是晚上都不睡觉的,就在院子里,跟鬼似地站着等他。
可他前日刚向下人一打听,次日唐小姐便亲自向他说明:“明非晚上不睡觉,而是想找个空闲跟友人说说话,看唐大人一天到晚这么忙,韩娇便不便打扰了。”
庚差点没被呕死。
感情这还怨他了?
人家千金小姐,那么远的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他说话,可他早出晚归,两人除了打声招呼,连说句话的空闲都没有。
得了,是自己不对。
虽然唐庚一万个不承认是自己的错,可当着韩娇的面,他却只得说:“是下官的不是,主要是皇上走时,把西北一带的事交托于下官,下官实在不宜怠慢了。”
韩小姐点头:“唐大人说的是,不过我也是皇后娘娘临走时,交托于唐大人的,你可是怠慢了。”
唐庚:“……”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呀,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偏偏人家身份地位,家世气质都在那儿摆着,竟让人挑不出不是,还觉得这小姐挺有个性的。
这次短暂的聊天以后,唐庚还是决定,抽个时候出来,无论如何跟这位大小姐聊上一回。
至少她要说什么,想说什么,唐庚心里也有主意。
反正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要找个借口,早点离开丰宁县。
反正皇上让他管的是整个西北,至于从哪个县入手,那就是他自己的事。
到于韩娇嘛,她自己要愿意回京城,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她要是不愿回去,尽管在丰宁县住着,唐庚肯定派人照顾她,照顾的好好的。
如是一想,心里倒也有了计较,便约了这天午后,两人在花厅里见面。
丫鬟仆从们把点心果子茶水,一一摆上桌,还很有眼色地退出门外去。
唐庚本来打定了主意,心情也还不错,结果看到自己贴身跟随的小厮,出门时看他的眼神,心里顿时一空,对于接下来的谈话就没什么底了。
他惶惶地转过头,都没来得及跟韩娇打招呼,韩娇却先开口了:“唐大人害怕我?”
唐庚:“……”
太怕了,美女如蛇呀。
可这话,他要怎么说出来?
只能勉强笑着说:“韩小姐金枝玉叶,这么与唐某共处,实在是不合规矩。”
韩娇嘴角还挂着那抹浅笑:“金枝玉叶说的是那是皇家女子,我只是一个学士的女儿,最多算是官员之女,唐大人怎好把这次用到我身上,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这么一说,唐庚的汗都要出来了。
真是越急越乱呀,自己平时不是挺有主意的吗,操办起别人的事,一个玲珑心,七窍都是点子,怎的到自己身上,一句话就弄错了?
他心里懊悔,那边韩娇却又开口了:“我既然来了这里,是当唐大人为友人,这事也说过多次,哪知唐大人不但不这样认为,还有要把我赶出去的意思,赶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唐庚:“……”
京城传闻是对的,这个女人真是惹不起。
开口了番话,一句把唐庚顶回来,半天没回神,二句又来一顿质问,他同样答不出来。
连看向韩娇的眼神都变了。
韩娇也不避讳,同样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唐庚又突然意识到,这种形态,要是被别人看去,那还了得,没准会整出什么话来。
就算没人看,可自己为啥心里“”乱跳,耳根子还有些发热呢?
第749章 唐大人带夫人一起
相对于唐庚的紧张,韩娇轻松自在,游刃有余。
调侃他几句之后,还能安慰他几句。
“你不必紧张,我既然说了把你当成朋友,自然也是把你当成朋友看的,有些事自然也是不会计较的。”
唐庚腹诽:“不知是你不计较,还是我不计较。”
不过有了韩娇这么一说,气氛倒没有先前那么绷着了。
做为男人,人家点出了他不对,是真不对也好,假不对也罢,反正面儿上还是向韩娇道歉。
韩娇也很宽宏大量地原谅他了,并且问:“听你这意思,倒是真的把我当成友人了?”
唐庚:“……自然是,承蒙韩大小姐看重,唐庚并非不识趣的人。”
这句话大概让韩娇很满意,她点点头说:“哪些甚好,那我以后与你说话,也可不必这么客套。”
唐庚:“……”
自己是又开了什么,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特权吗?
这韩小姐之前也没跟他客套过呀,说这以后不客套,那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确实太过紧张,所以连自己的话都没太注意。
唐庚刚开始跟韩娇说话的时候 ,自称是下官。
这种说法,是完全把韩娇跟她父亲韩英放在一起,所以才先自贬一回。
后来就自唐某,这样就有点朋友之间的意思了。
然而当韩娇真正跟他确实是朋友关系时,他又把自己改成了唐庚。
这已经是很亲密的朋友,才会用到的称号,而他到现在都不自知。
到两人终于把这次会面结束。
韩娇从屋里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唐庚还在花厅里坐了许久。
他看着韩娇刚才坐过的位置,想着她之前坐在那儿说过的话。
一句句,到了这个时候,才老牛反刍似的回到了他的脑子里,慢慢回过味来。
天啊 ,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怎么能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
且不说韩娇在京城里的名声,还有她的家族背景,都不是自己想沾的那种。
就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自己也没想跟她有什么联系呀。
一个庄思颜就已经够了,皇上因为这事都把他弄到这里来了。
现在又冒出一个韩小姐,唐庚几乎不敢想像,万一以后他跟韩小姐之间传出什么话,或者他得罪了这位大小姐,后果又会是怎样的?
他懊悔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后来觉得不够重,又狠狠地加了一巴掌。
进来收拾花厅的仆从,看到他这个样子,只顾掩嘴笑:“大人真是有趣,以后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才见了韩家小姐几面,就开始自个儿打自个儿了。”
唐庚:“……”
实在气不过,又攥了一口气,朝着下人道:“乱说什么话?以后再这么说,小心撑你嘴。”
那下人倒也不怕,反正平时都跟在他身边,也见多了他的各种样子,只管把花厅收拾了,自己也出去。
唐庚在花厅里一直坐到外面天色变暗,仆从过来传晚饭,他才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的腿。
然后就听到仆从说:“大人,韩小姐说了,既然你今日在家里,你们又是好友,就一起吃饭,她让把饭
摆到东厅那边,您看……”
唐庚内心是拒绝的,他不想韩娇一起吃饭,反醒以后也真觉得他们不能成为好友。
韩娇和庄思颜还不一样,这个女子真的是不能沾呀。
可他不知怎么的,竟然没管住自己的嘴,然后就听到自己说:“好,就去东厅吧。”
说完这句话,才又醒一次,赶紧去捂自个儿的嘴,可丫鬟已经听令下去了。
这下他是连饭也不想吃了。
最后还是走到了东厅里,饭菜已经上了桌,韩娇也来了,看到他,还是那个样子。
没有太过重视,也没有像别的千金小姐那么娇矜,真的就像对普通朋友一样,只用下巴点了一下对面的位置,示意他过去坐。
这会儿唐庚连腿也管不住了,悲哀地发现自己真的听了她的话,在她对面坐下来。
然后韩娇一边吃饭,一边于他聊丰宁县的事。
这个女子表面很花瓶,可说起一些正事时,还是很有自己的见解的。
她说的很多话,唐庚甚至之前都没听过。
在治理西北地区的一些建议上,也不动声色地帮唐庚解决了一些难题。
所以这顿饭,其实吃的还算不错,唐庚是有收获的,所以第雨天,也没有要走的打算。
于是,两人第二天早晨,又在出门必经的小花园里遇上了。
唐庚本能的跟她打声招呼,然后转身就要出门去。
可韩娇却已经到了他身侧,语气如过去一样清丽:“今日我去你一起出门。”
唐庚的脚一下子就顿住,回身正想问她为何,结果转的太猛,而韩娇又离的太近,他一下子就撞到了韩娇的身上。
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就算平时亦有习武,身体也还算强壮,可怎么能经得直属步发展这一撞?
这些念头在唐庚脑子里电光火时般闪过,他伸手就要去拉韩娇,生怕把她撞倒在地。
可韩娇本来就没倒,只是经他一撞偏了一点身子而已,反而他这么大力的一拉,她的脚步没有站稳,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怀里。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随即两人的脸同时烧了起来,好像有人在他们之间放了一把火。
幸好这会儿天空还未完全放亮,朦胧间倒也看太清两人面红耳赤的样子,便是唐庚心跳的极快,“咚咚”的好像要把胸腔都撞开一般。
他只顾在那儿愣着,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然后愣的时间过长,手也没松开,还是把韩娇拉的紧紧的,且眼睛还直盯着人家的脸看。
韩娇虽平日子行为大胆一些,但毕竟也是学士府的小姐,该知道的闺阁礼仪都懂,遵从与否是一回事,懂不懂又是一回事。
平时对男人也没有普通姑娘那么斯斯艾艾,加上她自己家里又有几位哥哥,还真是没在这方面太过计较。
可这并不代表,她的生活就很滥,可以随意跟男人搂搂抱抱。
这会儿,她人被唐庚抱在怀里,面颊发烫,心跳也跟着加快,脑子里尚存的一丝理智,根本就没多想,抬手就往唐庚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一下子就把两人都震醒了。
然后他们抬头互看,两都觉得巨不好意思。
韩娇也顾不得跟他一起出去,先转身
回屋去了。
唐庚在外面站了许久,身上发起的热,渐渐被院子里的冷风吹散了,他才渐渐迷糊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鬼附体了吗?
他已经快四十岁了,什么事没见过,什么姑娘没见过,就算没跟那些姑娘们怎么样,但他也总算是见多识广的,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自从见了韩娇,唐庚都不知道多少次这样问自己,怀疑自己了。
他太不相信自己会这么不稳重,也太不相信自己会因为一个姑娘,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也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跟着的小厮提醒他,该出门了,唐庚才慢慢把情绪收回来。
可晚上一回去,一进那道门,早上发生的事情,就跟这西北的冷风一样,完全不经过他的允许,“哗啦”一下兜头就扑了过来。
于是唐庚又一次脸红了。
他不敢在院子里久待,甚至还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回了自己的屋里。
回去以后,又突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
对了,他平时回来,无论早晚韩娇总是会在院子里等着他,但今天没有。
一想起这个,他又坐不住了,忙着从椅子上起来,抬步就往外面走去。
也没问院子里的仆从,直接就敲了韩娇的门。
门开了,韩大小姐释释然站在门口,眼里带着疑问看着他。
她的那个样子,好像他们两人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很奇怪唐庚为何会敲她的门一样。
太过自然,太过镇定,搞的唐庚觉得,好像早上那一幕是自己心里不安分,幻想出来的一样。
然后,他听到韩娇问:“回来了,找我可有事?”
然后,他又听到自己说:“无事,就是问你,晚饭要在哪里吃?”
韩娇偏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还去东厅吧。”
然后唐庚就向身后的丫鬟吩咐:“把饭摆到东厅去。”
这样一场别扭的开场,谁也没想到会成为他们日后的主要生活。
从那儿以后,早晨唐庚也不急着出门了,基本是在家里用过早饭才会走。
当然用饭的地点还是在东厅,因为东厅离韩娇住的地方很近,出来走两步就到了,免去了她吹冷风。
吃饭的人,也还是跟韩娇一起。
有时候晚饭以后,唐庚还会送她回房。
本来没多远的距离,送过去也很快,但两人总有办法,把那一点点的距离走出整个西北的感觉 。
有时候白日里唐庚出门,韩娇也会跟着去。
先前唐庚还觉得不自在,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主要还是韩娇很懂事,很安静,她虽是跟着唐庚一起出去,有时候也跟着他一起见那些官员 。
可她基本不会多说什么话,多听多看少说,真遇到什么不合时宜的,也会私下里提一下唐庚。
她从小生活在大学士府,读书识字,通理晓说,平时又在京城里到处行走,就是初次见庄思颜都没有表现出拘谨,自然不会被这些小地方的官员吓倒。
反而因为她的存在,给唐庚带去了不少好名声。
当然还附加另一个说法,唐大人带着夫人一起,处理政务。
第750章 皇后不受宠了吗
与唐庚精彩生活不同的是,庄思颜他们一路都安安静静。
来时的紧张激动,还有各种好奇,在经过一件件事后,已经沉了下来。
好心情虽不能说是变坏了,却也真的高兴不起来。
再加上这段时间,大家也确实累了,所以人虽在马车里坐着,却总感觉身上好像压着千斤重担。
庄思颜不说话,凌天成本来就话说。
贾明渊一个人坐另一辆马车,就算是想说话,也找不到人。
而外面的墨云老路,包括一起的护卫们,更是除了必要的话外,一句也不多言。
一群人好像苦行僧般,从西北往北,行走在茫茫黄沙之间,最后黄沙没了,又变成了白雪。
回到京城时已经进入了腊月。
整个大盛朝的京城已是冰天雪地,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白茫茫。
风是冷的,但刚从西北感受过那里的风后,竟然觉得京城的风是温柔的,甚至有些暖。
雪自然是比那边要大许多,便那一片白,怎么着也比漫天黄沙要好看。
而且没有“呼呼”的风声,会给人一种很静谧的感觉。
总之到处都是舒服的,都是满意的,都是令人怀念的。
庄思颜掀着车帘往外看,看着看着便想跳下车去,到处走走。
凌天成倒不拦她,随着她下了车,一边走一边买一些热乎的东西给她吃,看到好玩的也会买一些。
贾府跟他们不同路,所以入了城后,贾明渊便单独走了。
纪小天和姜一舟倒是跟他们同走了一段,到底也是没到皇宫就分开,回去侦探社里。
凌天成和庄思颜在街上慢慢走,身边跟着马车,跟着守卫,跟着大内侍卫,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庄思颜向来也不在乎这些,只管走她的路。
凌天成是看着她高兴,怎么着都成。
等终于走到了皇宫门口,已经过了午时。
庄思颜还在想,宫里此时会吃什么样的午饭时,却看到皇宫门口站着一大片的人。
最前面的就是一个穿的像小粽子似的小太子。
小孩子的眼睛尖,又是紧盯着前头看的,一见到庄思颜和凌天成的身影出现,便甩开两条小胳膊,迈开两条小短腿,直往他们跑过来。
雪太深了,凌甜甜又太矮了,那小短腿在雪地里根本就跑不开。
没走几步,就摔了下去,随行的宫女太监,忙着伸手去扶他。
结果没等到他们碰到他,他自己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又往前面跑。
庄思颜看到这一幕,内心里是真有激荡的。
他们只管出去,办正事也好,去玩也罢,总之把凌甜甜一个人留在宫里。
一去就是数月,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有凌天成陪伴,凌天成亦有他的陪伴。
那凌甜甜呢,有谁会陪在他的身边。
宫女太监,还有那些老夫子,就算陪着他,也总不似父母在身边吧。
这小小年纪,还真是苦了他了。
庄思颜心里有内疚,有激动,便也向凌甜甜跑去。
母子二人在雪地里拥到一起,还没等庄思颜
说一句话,凌甜甜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毕竟是小孩子,而且是一个懂事的小孩子,不比他小的时候,那会还抱在怀里,虽然也对母亲依恋,但心智还不行,再有多点人哄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三四岁了,很多事情都明白了,那种内心里的感情,也只有在此时,才能张扬出来。
凌甜甜用他小小的手,捧着庄思颜的脸颊,看了又看,眼睛都红了。
庄思颜起初还以为是谁欺负了他,忙着问:“怎么了?过去可没怎么见你哭过,怎么见到母后了,不是开心的笑,竟然是哭了起来。”
凌甜甜应该也是想在她面前表示坚强的,可小小的内心,又实在压不住那些难过,于是小嘴一撇一撇的,跟自己斗争了许久,才终于把哭压下去,抬手擦了眼泪。
微红的眼睛看着庄思颜说:“孩儿听说父皇和母后被人抓起来了,差点就回不来,所以……”
庄思颜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她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凌天成,再转转回来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们都没事,所以不用担心了,走,咱们回家去。”
她弯腰把凌甜甜抱起来,往宫门口走去。
身后宫女太监跟了一片,也都往宫门口走。
一行人入宫,庄思颜自然带着凌甜甜先去了她现在住的凌霜阁,而凌天成则直接去了辰熙殿。
有人竟然趁他们不在,跟小太子说这种事。
听上去,好像是对小孩子随意说的一句话,但凌甜甜不是普通的孩子,假如凌天成和庄思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么按现在的制度,皇位还是会传给凌甜甜的。
他才那么小,就算是再聪明,也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能理政,况且还有人以此事吓他,安的什么心,不用多想,就能知道。
凌天成倒没马上发作。
他们如今好好的回来了,就算有人居心叵测,暂时也会压下去,他倒不急着去处理此事。
只不过把李福叫进来,让他把宫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
内宫没什么事,左右也没什么人,他们走后,就交给贞妃去处理了。
贞妃久不理事,突然一下子接了这事,虽有些忙乱,好在这内宫真是空的很,人少事也少,而且大多数事也有内务府等去管着,也就是每个月把内里的帐给她看看。
不过这么一看,倒还看出问题来了。
出了问题贞妃自然要去查,中间便有一些陈年旧帐也跟着出来了。
当然这事李福在跟凌天成说的时候,也是一句话带过的。
他道:“许是贞妃娘娘没弄清楚,也或者是内务府的帐册真有问题,不过皇后娘娘回来,自然能把此事查得清楚。”
凌天成却打断他道:“不必叫皇后去查,你去传我的旨,让贞妃全权负责此事,务必查到底。”
李福便愣了一下。
这什么情况呀,出去一趟皇后娘娘失宠了吗?
这后宫的事,一向都是她在负责的,不过是让贞妃代理一下而已,怎么的现在还真交到她的手里了?
贞妃在宫里许多年,过去还闹腾,现在是真的消停了。
眼看着跟她一起入宫的,比她晚些入宫的,现在死的死,
走的走,她自己虽然还好好活着,可心里总是寂寂的。
庄思颜倒没有针对她的意思,但一个人在深宫里久了,真的感觉人好像死了一样,什么兴趣也提不起来,心态就是过一日少一日。
庄思颜他们出门,把后宫的事交给她打理,她是有些惶恐的,不过后来想想,皇后出门去了,后宫里没人,暂时给她主个事,好像真是无奈之举,也便接下来了。
贞妃自入宫就不被重视,自然是没接触过什么事。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什么也不会,她过去也是出自武将之家,从小跟着父亲一起出去走动,也是见了不少事的。
如果不入宫,说不定现在也是一个女中豪杰,而且会很幸福。
可惜,她那个时候喜欢上了凌天成,自己把自己推入这么一个火坑。
但无论前事后非如何,现在此事交到她的手里了,她都想尽可能的打理清楚。
当然出的问题,她也都准备好了,等到庄思颜休息两日,便去回了,此事也就算是结了。
然而,没等到她去回事,凌天成的旨意就先到了。
贞妃听完旨,比李福可震惊多了。
她完全不能动弹,就那么爬跪在地,眼睛看着面前的砖缝,好像那个缝隙会在她的注视下变大,然后把她吞下去一样。
李福看着她,声音比平时要柔和几分:“贞妃娘娘,接旨谢恩呀!”
既是他已经提醒的很明显了,也确实把贞妃给唤醒了,可贞妃却没接旨,而是茫然地抬头问他:“李总管,这是不是弄错了?”
李福苦笑不得:“哎哟,贞妃娘娘,这宫里统共就您一个贞妃,哪会弄错呢,不瞒您说,皇上下旨的时候,老奴也特意确认了一下,是您没错,赶紧起来吧接旨吧。”
既是满心疑惑,旨都下了,她也不能不谢恩。
但此事绝对没完,李福一走,她立马换了衣服,郑重的往凌霜阁走去。
庄思颜母子,还正在说别后想念,听外面宫人说贞妃来了,还以为她来是为了自己回来的事,也没多想,便让她进来。
贞妃一见到庄思颜,立马下跪请罪。
这倒是把庄思颜吓到了。
她们都是后宫的妃子,按理说辈份都是一样的,平时见面也就是见个头,打个招呼,行极简单的礼就行了。
尤其是庄思颜本来就不喜这种繁琐的礼节,更是能勉则勉,就是平时在正式的场合里,必须要行大礼,在她面前也都是草草了事。
贞妃也算是跟她处的久了,自然知晓她的脾性,怎么突然到她面前这么大的礼呢,还说是什么赔罪?
而贞妃,人是跪在地上,话也说了,看到庄思颜迷惑的眼神,心里便已明白,怕是此事皇上还没对皇后娘娘讲呢。
所以,庄思颜让她一起来,贞妃便把她这段时间管理后宫,遇到内务府帐目上的事说了。
同时也把皇上的旨意一并说了,然后才道:“皇后娘娘,臣妾只是暂时代管一下,这点事到也不明不白,本想您一回来,就交由您的手里,实在无能力去查帐目什么的,还请您原谅。”
她说的肯切,把自己贬了一顿,最后是想把凌天成交待的事推出去。
第751章 他的真心与诚意
庄思颜倒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门道。
她一点也不怪凌天成。
到了她这个位置,又是在后宫无人的情况下,别说凌天成不会喜欢上别人,就算是喜欢,也不是贞妃这样的。
所以她既不会像李福那样想着自己是否失宠,也不会像贞妃那么惴惴不安,只是觉得凌天成很可能只是给贞妃一个机会,看看她有什么出去生存的技能而已。
倒也是,后宫在她的手里,她一天到晚的想着往外面跑,平时都是靠余威在镇着后宫。
但她不去查帐,不去亲自督促那些人去做事,难免也有人想着钻空子的。
凌天成把此事交给贞妃简直太好了,又给她找了个空闲。
这么一想,便笑了起来,对贞妃讲:“皇上把此事交给你,自然是相信你能做好,你只管按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好了,我这里无事。”
想了想,又怕贞妃不安心,又道:“我这里在外头几个月,刚回宫里,一来要陪小太子,二来京城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自是无暇这些事。不过倘若你在做的过程中,遇到谁有捣乱不配合的,尽可以来找我。”
贞妃嘴张了张,到底也找不出合适的话说,只得回去。
这边她刚走,凌天成就来了。
自是听说了贞妃的事,不过他倒是没多问,只是过来陪着他们母子两个用晚膳而已。
次日一早,在南辰门上朝了,凌天成才开始追究,谁在宫里传话的事。
不过,他也没有公开的问,而是从各人汇报的事情里,一点点听那里面藏着的东西。
前朝的事,自有凌天成去解决,庄思颜自是不必去管,她这次回来,花了更多的时间陪凌甜甜。
有时候去太子府,还陪着他一起听夫子们讲课。
当然,她是挺自在的,反正陪儿子嘛,就好好陪陪,心无杂念的。
倒是把太子府的那些宫人,还有夫子们吓的不轻。
关于凌天成和庄思颜在西北,被人抓住的事,当时他们两人不在宫里,这里面传的沸沸扬扬,尽管大家不管明着传,但私下里几乎谁都知道了。
而且太子在他们回来的时候,还说了那么一番话。
有心的,无心的人,凡是听过的,都多少有些想法。
现在皇上皇后平安回来,虽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可这种动手朝纲的话,想想都不会这么过去的。
再加上庄思颜本身就有女侦探之称,过去哪个大臣的家里,她一进去,必然出事。
过去她也会来太子宫,可从来没有这么勤过,也就是过来看看就走了。
这回可好,差不多都要住在太子府里了。
因为她在这里,皇上时不时的也会来这里。
太子府的宫女太监们,每天都是战战兢兢,恨死自己当初多嘴,传那些话。
话的源头,他们自然不知,可一旦皇后娘娘调查起来,他们却都是有责任的。
尤其是这些话传到了小太子的耳中,还把他吓成这样。
除了他们 ,自然是那些夫子们更害怕。
三位师傅,文武政,他们是要比那些宫人懂的更多,别说是自己去传了,就算是他们不传,
听到别人传也得阻止的,怎么能把这种消息传到太子的耳中呢?
光是这点,就足以治他们的罪。
可皇上回来以后,却没治罪,甚至都没有问他们一句。
这就跟在每个人头上悬一把刀一样,要是那刀立马砍下来,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可现在每个人头上都悬着刀,可那刀什么时候落下来,又会落到什么位置,是把他们的头砍下来,还是要砍了他们的四肢,没人清楚。
这种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整个太子府,因庄思颜的到来,完全陷入到这种气氛里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平时说个话都怕大声了,撞到刺头上去。
算来也只有凌甜甜母子还算快乐,每天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一片祥和的景象。
当然以庄思颜的聪明,太子府的气氛,她自然是能感觉到的,也知道原因,但她既不说明什么,也不着急什么。
她心里也有一份计较。
小样儿的,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们拿这些话吓唬我儿子,现在我就用你们的话,吓唬你们,倒是要看看,你们比我儿子强到了哪里。
在这种恐怖的气氛里,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中,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了。
年间事务,内务府,礼部都开始准备。
每年的祭祖自是不能少的,为了此事,凌天成还特意出宫一趟。
当然也是带着庄思颜和凌甜甜一起的。
他出宫是为了找温青,自从温青去了北疆,又从北疆转到西北,然后又回到京城里面,他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两人都忙,凌天成先是去了趟西北,回来后,又有朝中堆积的事要处理。
而温青自始至终都只忙一件事,就是把米月清的病治好。
偶尔他也会来宫里一趟,一般都是匆匆来,又匆匆回,目的是从太医院拿些什么药,或者请人过去一趟。
凌天成还能见他一面,庄思颜本来就在内宫之中,却是连见也没见过。
这次出去,庄思颜也想看看米月清的情况,于是一家三口便出了宫。
温青的居所也动了数次,以前的房子暴露过,后来因大盛朝平稳,他又因各种事不在京城,情报网已经不如从前,索性就把地方换了。
这么一换,还换出瘾来了,一旦觉得不合适,他马上就换宅子。
新近换的宅子,是在米月清他们回来了以后。
选了一处入甜甜侦探视不远的地方。
这个地方有几个好处,一来相对安全。
侦探社的附近都有皇家守卫在,一般的人就算多长两个胆,来这里闹事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
二来,这处街区相对安静一些,平时来往的人不多,真要到这个地方来,必然也是有事的,而这个事又跟温青他们无关,基本都会被侦探社拦去。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曾经是米月清住的地方,她对这里熟悉,也许会对她的病有些好处。
所以温青在离侦探社不远处,找了一处小宅子,里面前后院,厢房柴房之类加起来,也只不过十来间房屋,且挨的很紧,占地也小,连有他过去住的宅子三分之一大都没有。
里面的仆从也少了很多,平时细小
的事,温青都亲自动手去做在,粗一些的活计,也有米怀安做。
一人小小的宅院里,倒也是安宁美好的。
庄思颜站在门口往里看,只见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草,曲折往里的路边上,又栽着几棵小树,虽是冬日,树上无枝无花,可雪落枝头,又有另外一番风韵。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假山做成的屏风,山石不知是从何处搬来的,层层叠叠,有点现代蘑菇岩之感。
门口没有守卫,他们寻着小路进去,绕过假山屏风,便看到正院子里有一个暖亭。
说是暖亭,是因为它本来是凉亭的,但冬日到来后,主人把亭子的四周用特殊的东西给围了起来。
这些材料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玻璃,或者塑料,但又不全是,反正坐在里面的人既能保暖,又能看到外面的景物。
当然,里面生了炉子,煮了茶,角落里还放着一束这个季节里很难得的鲜花,也不知温青是从哪儿弄来的。
“温青这种才能,还才一个园林设计的好手!”庄思颜忍不住赞叹道。
凌天成便侧头看她:“你喜欢这样的?”
庄思颜立马摇头:“好看是好看,也很细心,但是我不喜欢,这设计是根据别人的喜好做的,不是我的风格。”
她说的是实话,这处院子,看上去精巧别致,也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但是略显小家碧玉了些。
庄思颜心性不羁,一向喜欢高山流水,狂放豪迈,所以看这种院子,虽是好,却也不羡慕。
再说了,这里明显就是温青根据米月清的喜好和性格弄的,里面能体显出他的真心和诚意,置于外人身上未必就能体会得到。
他们两人在外面站着说话,惊扰到了暧亭里的人。
温青顺手推开一扇小窗,朝着外面的人瞥一眼,连个礼都没有,只随意地说:“这里面暖和,要进来坐坐吗?”
凌天成也只是往他那边看一眼,回眸眼光只落在庄思颜的身上。
进去肯定是进去的,可这房子温青建了许久,他们还没来逛过,所以既然来了,先到处走走也不错,反正也不大。
待庄思颜二人把前后院都看了一遍,再回到暖亭里时,看到温青和米月清并排坐在里面。
不知是坐久了累的,还是米月清的精神本身就不好。
她半眯着眼睛,完全没了过去的羞涩,歪斜着身子,靠在温青身上。
看到人来了也不起,甚至都没把眼睛睁大一些,只是漫不经心地瞟庄思颜他们一眼,便又低声跟温青说话了。
她的声音很小,而且含糊不清,所以庄思颜一句也没看懂,只好问温青:“她说什么?”
温青翻译:“问你们是谁,为何来此打扰我们的兴致。”
庄思颜:“……”
米月清的情形,此时倒是怪不得她,可这温青也太不很客气了吧,他们好心好意来看他们呢,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这么一想,庄思颜干脆在他们对面坐下来,提起茶壶先给自己斟了杯茶。
转头去看凌天成时,他便轻摇了一下头,甚至都没坐,已经开始对温青说:“腊月二十三祭祀的事,你来还是不来?”
第752章 故意找不痛快
温青只是一个化名,是他离开皇室,舍弃太子,乃之舍弃皇位后,给自己取的另一个名字。
而他的原名,本来也是姓凌,是凌天成的亲弟弟。
在凌天成还是不位不受宠的皇子,在皇宫里混不下去时,温青已经是太子了。
他靠着自己母亲和母亲母家的强大,稳稳地坐在太子之位数年。
可就在先皇驾崩,他即将登位时,却突然放弃了,转手就把江山让到了自己哥哥的手里。
他自己从此隐姓埋名,在京城里过着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或者也不能叫普通人吧,前期在凌天成皇位不稳的时候,他没少出手帮他。
温青那时候的情报网建在各处,外面一有风吹草动,他立马就能知道,然后再通过自己方式传到凌天成那里。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假冒凌天成守在皇宫里,替他挡那些没事找事的大臣们。
可以说,凌天成今天能稳稳地当皇帝,有温青一多半的功劳。
然而这兄弟两个谁也不提此事,一个照旧过他的日子,一个照旧做他的皇帝。
这么多年来,温青没觉得这个皇位让给自己的哥哥,有什么不甘。
凌天成了没觉得自己得到这个皇位,有多么惊喜。
好似这个皇位唯一带给他的好处,便是顺利让庄昌远把庄思颜送进了宫。
若是那时他不是皇帝,那庄思颜很可能真就嫁于贾明渊了,此生或许再与他无缘。
除此之外,哥俩互相吵起来,还会互相再推一把,想把皇位再让出去。
温青这么多年,人虽在京城,却因身份特殊,一次也没去皇家宗庙里祭祀。
但基本上每年,凌天成都会来问他一次。
这成了他们之间的习惯。
只是往年,凌天成都是一个人来的,今年却把家人一起带来了。
此时,三个人,六双眼睛一齐看着他。
最好奇的莫过于凌甜甜。
他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把温青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后,抬头问庄思颜:“母后,这位叔叔长的好俊俏。”
“噗”庄思颜差点就笑喷了。
她掀起眼角去看温青,没想到这个平时脸皮三尺后的人,这时面颊上竟然出现一抹红晕。
他慢慢起身,把怀里的米月清扶起来点,唤了外面的仆从进来,把她先带回房间。
这才好像看到角落里的凌甜甜。
也不能怪他,凌甜甜才三岁多的孩子,个子刚到庄思颜的腿部,之前温青开窗时,都只看到凌天成和庄思颜,根本就没往下注意。
待他们逛了一圈回来,进暖亭,大家面对面的时候,又因为这个暖亭的地方实在太小,把凌甜甜都挡在身后了。
说来这叔侄两个的缘份,还真是奇特。
从凌甜甜出生到现在,以前长年没有离开过京城的温青,先是在锦城被劫持关了起来。
后好不容易回来,又因为米月清的事,鲜少出来见人,更没有进过宫。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接着又去北疆,然后西北。
逛这么一大圈回来,倒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能夸赞他长的俊俏。
这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温青在面对凌天成和庄思颜时的不正常,却在看到凌甜甜的刹那全收了起来。
他把米月清送出去之后,又忙着将自己刚才敞开一些的衣服拢好。
招呼着凌天成他们在圆桌周围坐下来,然后又亲手给他们添了热茶,还特意给凌甜甜倒了一杯,小心放在他面前。
然后凌甜甜十分给面子地说:“谢谢俊叔叔。”
庄思颜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就差点喷出来了。
她忙着掩住口,还把自己的头扭到一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却看着温青如何应对。
温青这会儿还真有点手足无措。
他面对过很多人,却并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孩子。
自己小的时候,生长在皇宫里,那会儿各宫争斗激烈,皇子们在一起也鲜少这么无忧无虑地在一处玩。
甚至有时候见一面,就会被后妃们赶紧拉开。
所以他并没有跟小孩子过,长大以后就更不用了,接触的全是心计叵测之人。
像凌甜甜这样,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叫他“俊叔叔”的,至今也就这么一人。
所以温青不知如何面对。
他面红耳赤,一边小心纠正凌甜甜不要叫他什么“俊叔叔”,一边抬头向凌天成和庄思颜求救。
可惜,那二位好像突然对他家的茶,生出莫大的兴趣,一口接一口的喝,然后两人还抵着头,小声讨论这茶好在何处。
好像他们在此间已经是透明的,并看不到温青的窘迫,也看不出凌甜甜有什么刁难之处。
凌甜甜难得被自己的父皇母后带出来见人,当然是告诉的,而且刚才听父皇的话,好像这位叔叔,跟他们家还有些非同寻常的关系,心里就更喜欢了。
本来他是坐在庄思颜边上的,跟温青说着说着话,就挪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一本正经地问他:“俊叔叔,刚才我父皇问你,可愿一同去祭祖,你怎么想?”
温青:“……咳咳咳,那什么,刚才咱们已经说过了,不要再叫俊叔叔这个名字的。”
凌甜甜马上道歉:“抱歉,实在是您确实很俊,我一看到你的脸,就想这么叫。”
温青:“……”
他真是跟这么大点的小东西说话,说的重的不行,说的轻了也不行,混身都是不自在的。
凌甜甜却觉得跟他说话,还挺舒服的。
他没有一般大人那么健谈,反而害羞的像个孩子,倒是拉近了跟自己之间的距离。
然后,这叔倒二人,别扭的交谈着,从外貌说到去不去祭祀这个事。
后来凌甜甜又突发奇想,问刚才那位女子,是不是温青的夫人,问他们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小宝宝出来。
童言无忌,话也说的天真无邪:“叔叔,你长的这么好看,您夫人长的也非常好看,您要是有一个宝宝,定然是长相俊俏,人又聪明的,到时候就可以跟我一起玩了。”
温青再次吞了下口水,心里的滋味真是百般难受。
而凌天成和庄思颜,早在他们没谈到这个事的时候,就已经出了暖亭。
温青的心事太重,以前还会跟他们说一说,自从米月清的事出了以后,他几乎都不对人说话。
凌天成还真怕,他没把米月清
治好,反而又把自己弄出毛病来。
现在看他与凌甜甜聊的挺好,也想让他们多说说话,便带着庄思颜出来。
他自己只想在外面站一会儿,可庄思颜却想去看看米月清。
两人以前情同姐妹,可自从她失踪以后,已经很久很久没见面了,这次见面又是这样的情形,她却是连她都不认得了。
凌天成有些不放心,轻握着她的手问:“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庄思颜朝他摇头:“不用,她只是识不得人了,又不会打我,有你在反而说话不方便,我自己去便可。”
凌天成默了一会儿, 才点头。
把她送到米月清房间门口后,又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看着她进去,听着她跟米月清说了第一句话,才转身离开。
如果看外表,米月清跟当初在侦探社时没什么区别。
穿着的衣服还是她过去喜欢的碧色,身形也与过去差不多,连走路都保持着当初在宫里时的步子,优雅端庄,带着自身特有的气质。
面颊倒是比她之前还红润一些,上面有了些肉,没有以前那么清瘦。
但她的眼睛是无神的,一点神采也没有,既是在看人的时候,也没有焦点,好像通过这个人,能看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似的,或者是一个不知名的黑洞,而她的目光完全被那黑洞给吸走了。
庄思颜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米月清也看着她,却一直没有回她进来的第一名话。
庄思颜进来的时候说:“月清,你还好吗?”
她没回,然后两人接下来好像就不知从何说起,彼此对望着。
丫鬟过来斟了茶,又端了一盘糕点过来,躬身退下。
米月清慢慢伸出手去,拿了一块桌上的糕点,放在嘴里嚼了一下,便又顿在那儿。
过了好半晌,她才又吃第二口,好像一个反应极其迟钝的人。
庄思颜看着她的样子,实在不知她此时心里会想些什么,便也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才吃一口,她便全吐了出来。
太甜了。
甜到腻。
也不知是谁做的,糕点里面好像没放什么别的材料,全是糖了。
她不得不把糕点放回去,然后叫来丫鬟问:“这怎么做的这么甜,吃多了不好吧?”
那丫鬟小心地往屋内看一眼,才轻声回话:“是公子说要做甜一点,小姐喜欢。”
啊?
米月清喜欢这么甜的东西吗?她以前怎么不知?
她记得她们在侦探社里住的时候 ,她吃什么东西都是很清淡的,在宫里的时候,她还做过一些给庄思颜送去,也都是相对清淡的口味,很是好吃。
而且,她刚看米月清的样子,也不像特别喜欢的样子,第一口就顿在那里半天。
再次拿起糕点研究,确认真的甜到吃不下去,而米月清又什么也不说,庄思颜只得去找温青问。
温青好不容易从凌甜甜那儿脱身,把他交给凌天成去管,却又被庄思颜找上,也是一阵头疼。
他捂着额角问:“你们一家今日是怎么了,故意来给我找不痛快吗?”
庄思颜挑了一下眉,很奇怪地看着他。
第753章 药
过去的温青也有些毒舌,而且跟庄思颜不对付的时候,话说的贼溜。
可他很少这么愁眉不展的抱怨。
这个状态,有点像那种被生活折磨的不成样子,还要去应付一大摊烂事,最后自己又无法处理,有人偏偏还在后面追着他要一个结果时的烦躁。
庄思颜见过各式各样的温青,却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下子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庄思颜看他没有再发作,才又开口:“没有找你不痛快,我只是也想让月清快点好起来。”
大概是温青也觉得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侧着身子长长呼了一口气,再去看庄思颜的时候,眼神里都是荒凉和难以解说的忧伤。
“我知道。”
他的声音极低,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若不是眼神还看着庄思颜,她都有点摸不清楚此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许久,温青才说:“自从丰宁县回来以后,她的口味就变了,平时的东西也吃,但只吃很少一点,连命都维持不住,也只有这种很甜的食物,才会慢慢吃的多一些。”
庄思颜微微皱眉:“那找大夫看了吗?大夫怎么说?”
温青笑了一下。
那个笑比哭好不了多少,而且笑过之后,脸色突然就又变回荒凉,让看了心里也极不舒服。
庄思颜本来离他就不太远,看到他的笑,只觉得这人好像脑子也出了问题。
不过这话实在不好听,她也没问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温青才说:“你也知道,我们从西北到京城,一路找了许多大夫,可他们基本说不出什么来,只让顺着她的喜好就好了。”
原本喜欢吃甜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是正常的人,也有很多偏好甜,或者咸的。
以前庄思颜也偏好甜食的,但她吃的量有限,也不会这么甜。
她找温青问,只是想了解一下米月清的病情。
然而通过两人的对话,她反而觉得温青也有些不对劲了,而米月清的病,随着他的不对劲,似乎也很不对。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在他这里都问不出什么来。
她从暖亭里出来,看到凌天成父子还站在外面。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很少,星星点点地落下来,落到他们的衣服上,很快又被身体的热气暖化了,只有衣服的边角处,才会有一 点点的白,像无意间撒上去的一点小花。
庄思颜走过去,轻声跟凌天成说:“咱们刚才前后院走的时候,怎么没看到米怀安。”
凌天成想了一下才说:“好似在后院里,我有看到一扇门开着……”
“在哪边,我过去问他两句话。”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庄思颜打断了,有些急的问。
凌天成多看了她一眼,干脆拉起凌甜甜一起,跟着她再次去后院。
后院里的房舍不多,似乎是柴房,还有下人们住的房子,米月清他们的住处都在前院里。
有一扇门果然是虚掩着的,窗子也是闭的,从外面看不到里头的动静。
庄思颜正要过去,手却被凌天成拉住:“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他叫出来。”
他 步子很大,几下子就跨到了门口,先曲指敲了敲门,见里面没动静,
才伸手推开。
庄思颜他们站的有点远,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看到凌天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很快地往她这边看一眼。
然后,他就折了回来,轻声道:“那不是米怀安的住处,里面没人。”
“啊?没人?没人你怎么在门口站了许久?”庄思颜疑惑地问。
凌天成默了一下,最后干脆拉过她,一起再次往门口走去。
门被推开的大了一些,里面的东西便全映入到眼里。
一架很大的琉璃罩子,占了房间大部分的地方,罩子里面竟然养着鲜花。
此时花朵开的正艳,与他们在暖亭里看到的一样。
另外房间里其它的地方,则烧着炉子,似乎是通过这种方式,把方间的温度尽量提高。
庄思颜是挺为温青这种想法惊奇的,在大冬里,漫天飞雪的时候,能把不属于这里的花种出来,别说是在什么都落后的古代,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够让人佩服的。
可她又总觉得此事不对。
米月清的病,他们都是知道的,为了此病,温青化了多少精力,他们也都是看得到的。
正常人的反应,这么为心爱的女人努力,可她的病却不见好转,无论是心情,还是别的相对都会颓废一些。
事实上他们看到温青的样子,也真的是这样。
可当他们看到这些花时,又突然觉得,好像他也没有那么难过,还有闲心照顾花草呢。
当然这不能做为他异常的依据。
庄思颜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一边怪着自己多心,一边又实在觉得此事过于蹊跷。
她们接下来又在后院里转了一圈,到底也没找到米怀安。
回到前院时,温青还在暖亭里没出来。
要回去了,自然要再过去给他打招呼,顺便问了一句米怀安的去向。
温青也回的很顺便:“出去拿药了。”
一直到出了他的宅子,庄思颜才问凌天成:“怎样,他腊月二十三会去宫里吗?”
凌天成摇头。
过了一会儿才又解释:“他不去也是正常的,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去过,总担心被人看到了不好。”
庄思颜看他神色郁郁,便也安慰他:“其实他担心的也对,毕竟当年他才是太子,一下子失踪了,现在又突然出来,万一被人认出来,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对于此事,凌天成就没多说。
从温青这里出去,是会经过侦探社的,所以庄思颜便顺道进去看看。
纪小天他们回来以后,又接了一些小案子,平时不忙不闲,把人也散出去不少。
这会儿里面倒安静。
她要去找胡芸说话,凌天成便事着凌甜甜在前面等她。
说话是假,庄思颜找胡芸,是想让她去看看米月清。
毕竟大家以前都在宫里,就算因为各种关系,很少说话,但也是熟悉的。
米月清他们搬到这里以后,庄思颜虽没去看过,便也早早传信给了胡芸,让她有空去看看。
如今过来,一来是问问她去的情况,二来也让她以后去的多一些。
胡芸性子安稳,做事有条不紊,现在已经能独立应付侦探社的事情。
庄思颜交给她的事,大部也能完全的
很好。
关于米月清,她确实去过几次,但与庄思颜他们的感觉一样,进到那里之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太舒服。
而且米月清一点也不认识她,温青的样子,又好像不太欢迎她,后来也就没再去了。
如今庄思颜给了她任务,后面自然还是要去的。
庄思颜也问她:“你去的时候,有见过米怀安吗?”
胡芸想了想道:“见过,但没怎么说话,他似乎总是很忙,平时我在那里只看匆匆看到他一眼,他就走了。”
关于温青宅子里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跟凌天成说的,然后凌天成又告诉庄思颜。
之前庄思颜深信不疑,因为她一来相信凌天成和温青这两个人,二来也觉得此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再加上自己总是有乱七八糟的事要忙,慢慢的也就把这事搁那儿了。
没想到现在一来,会是这样的情况。
她捏着自己的眉心想了许久,也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是胡芸先开口道:“皇后娘娘不用太担心,虽然那院子里感觉有些古怪,但看温先生的样子,也是真心的为月清好。”
“我知道,他一直对月清好,我只是怕他的方法不对,再弄出别的事情来。”
现在猜测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说完这话,她便站了起来:“总之,你这里离他们近,没事就常去走动一下,发现什么事,要及时跟我说。”
胡芸答应,这才送他们出门。
结果次日上午,她便收到了胡芸的信儿,说是她意外看到米怀安从侦探社门前过,因为有了庄思颜的叮嘱,便特意叫住了他,竟然发现米怀安从外面购置了许多药材来。
“许多药材?”庄思颜问。
胡芸点头:“许多,按正常人用药的量,那些药材一两年也可能用不完。”
庄思颜思索着问:“那会不会是米怀安在做什么成药?”
做成药在现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用草药提练出方便用的药来,自然用原料会多一些。
大盛朝也有,但是极少。
不过米怀安的师傅是个高人,不但懂武,也懂医术,他要真出了一个什么方子,让米怀安用成药给米月清治病,好像也不足为奇。
如果按这一个思路去想,便也觉得温青那里无事。
不过,他们昨天去时,温青说他去买药了,今天胡芸又见他去买药,那如果一天一车,是不是量就大了些?
庄思颜没有轻举妄动,只让胡芸接着再盯几天,看看他后面还会不会去买药。
另外也去温青那里转转,看那些药都用到了哪里。
她自己回到宫里以后,先把这个消息给凌天成说了,并且问他:“温青有跟你说过此事吗?”
凌天成摇头:“没有,只说找了许多大夫来看,也给了不少药方,他们尽力在治。”
在庄思颜的印象里,凌天成出宫的次数还没自己多,估计平时也很少去看过温青。
他那里的情况,大多也是通过他的一张嘴,具体事情谁也不清楚。
此事还得靠他们去查。
不过她总是有种不安,同时又在心里祈祷,希望温青做的一切都是好的,也希望米月清能真正的好起来。
第754章 改了规矩
腊月二十这天,京城的年味已经非常浓厚了,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红色的灯笼高挂门前。
街上跑动的孩子们,也都穿上了新衣,稍富一些的,手里带着几个铜板,出来买些糖人,果点之类,边吃边跑着玩。
家里情况不太好的,便只能眼馋的看着,或者干脆团着雪团玩。
雪团倒是北方孩子很喜欢玩的一种游戏,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玩的花样虽多,便是堆雪人,打雪仗这样的经典,却一直流行着。
宫里自然也都铺陈开了,各宫上下,打扫,收拾,好一统忙碌过后,四处都焕然一新。
凌甜甜上了几个月的课,到了这天,也终于得到了休假的机会。
夫子向凌天成请旨以后,从腊月二十,给他放假到了正月末。
也就是说,凌甜甜小朋友的寒假生活,从这天就开始了。
他乐的不行,从太子宫里一出来,就缠着庄思颜,一定要跟他住回凌霜阁来。
庄思颜被他缠的没法,那肉乎乎的小爪子,一直拉着她的手,她要是坐下来,凌甜甜就会攀到她的脖子上。
本来也只有三四岁,就是什么也不做,光是坐在那里,就萌人一脸。
这么撒娇卖萌的,又是自己的亲儿子,庄思颜实在挡不住,便同意了:“好,住进来了吧,不过你到了这儿,可得我的话哦!”
凌甜甜立马从她身上跳下来,恭敬地行礼道:“孩儿自然是听母后的话,无论是住在凌霜阁,还是太子府。”
一本正经的模样,也把庄思颜乐的不行。
把凌甜甜安置好,母子二人正商量着是不是也出去玩会儿雪,就听到平儿在外头跟人说话。
不一会儿,她过来,把一封信交到了庄思颜的手里。
才只看了一个封皮,庄思颜便已知道是什么事,因为上面的字迹是胡芸的。
她一边拆信,一边吩咐平儿:“准备一下,我一会儿要出宫。”
平儿愣在那里:“皇后娘娘,皇上午时要过来用膳,李公公早就过来传过话了。”
“那你就再传回去一次,我这里有事,得出去一趟,晚上我们再一起吃吧。”
说着话,信已经展开。
胡芸要说的,果然是温青那里的事。
他们又观察了几天,发现米怀安几乎每日都出去买药,药量虽然没有那天他们看到的多,但也着实不小。
胡芸甚至在信里说,他们是不是想开药房。
而庄思颜想到的一个问题,却又跟她不一样。
米怀安这么大量的买药,又说是给米月清吃的,无论他们是把草药练成成药,或者是就那样熬了给她喝,长期大量的喝,那院子里一定是有药味的。
包括米月清身上都会有浓重的药味。
可他们上次过去,竟然什么也没闻到,只闻到一股花香味。
当时庄思颜还赞温青巧思呢。
还有一点,他们既然买了这么多药,庄思颜他们当时满院子走动的时候也没看到。
那药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被这么想来想去,好像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必须得去看看,也得再跟温青聊聊。
庄思颜把凌甜甜也带上了。
他现在放假,一个人在宫里也不好玩,再说了,他住到凌霜阁,也是为了跟庄思颜在一起,做为母亲,总不能还把他丢下,一个人走吧?
另外,也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上次凌甜甜跟温青聊的很愉快。
从庄思颜的角度来说,她与温青现在已经有些难以沟通了,看着好像他们彼此还是了解的,但是有些话,总是说不出来,说出来又觉得别扭。
刚好带着凌甜甜去,也好除除尴尬。
换了衣服,特意从宫里带了一些甜品,是那种很甜的,带去给米表吃。
母子二人带着侍卫,还没出宫门,就被刚下朝回来的凌天成碰了个正着。
凌天成一看他们的妆扮,便知他们这是又要出宫。
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故意深看庄思颜一眼,语调淡淡地说:“就不该把出宫令牌给你,这就又管不住了?”
庄思颜立马撒开凌甜甜的手,过去拽住凌天成的袖子,拿出十足的女儿态。
“皇上最好了,你也不想看着我天天憋在宫里吧?再说了,我这次出去,也不是去玩的,我是去看月清的,上次温青说她喜欢吃甜食,我就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一些。”
上次凌天成是跟着她一起出去,岂有不知她真正出去的原因?
不过他也不想拆穿,加之他午后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便只是把庄思颜身上锦袍围围好,又把凌甜甜脖子里的兔绒拉紧些,这才一边一个牵着他们的手说:“我送你们出去,要早点回来,听见没有。”
凌甜甜多乖呀,只能跟着母后出宫,自然高兴的不行,当即就答应下来了。
庄思颜也答应了,不过她向来只应付眼前,等出了宫门,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凌天成把他们送到宫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这才折身回去。
关于他们在松安县被困的事,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
这事虽然传的很大,但是根源却只有一个,他要做的就是从这一大堆的繁琐里,找到那个最后的根源。
另外,最近平阳关那里也传信过来,好像素宁有了消息。
当时叶元裴接到凌天成的密令,带着大军赶到平阳关支援。
高重的那些人,无论再怎么反抗,也没办法与叶元裴相抗,所以很快就全军覆没了。
但是他们找遍了整个平阳关,却并没看到素宁。
到了几个俘虏,也一个也审不出来,这样的结果,对一场胜仗来说,无疑是很郁闷的。
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胜仗,因为没有抓到他们的头领。
那个时候凌天成他们已经离京许久,且也听说了京城里的一些传言,所以他急着回来,就把找素宁的事交给了叶元裴。
如今,叶元裴那里来信,说素宁竟是逃出了平阳关,进了喀什族的领地。
喀什族什么样子,再没有人比凌天成更了解了。
那格安隔三差五就来他这里找一回事,说真的,虽构不成凌天成害怕什么的,但他每每想起此事,还是有些头疼,而且挺郁闷的。
庄思颜跟格安的纠缠,才过去
多久,他心里的阴影都还没过去呢,现在素宁竟然也往那儿跑。
严格说来,他跟素宁没什么感情。
他们虽是同父异母,可以前的宫里,争斗再过激烈,他们两人又是分属不同的阵营,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交际。
素宁成长起来,得到先皇的重视时,凌天成正低微在尘埃里,做为皇子,却寄居在大臣的家里。
而到他成了皇,素宁却又早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但是无论他们兄妹二人亲不亲,也无论他们以前是否有交际,就现在,她做为一个大盛朝的人,公然反抗凌天成,做着一些丧天害理的事,最后又转投到喀什族里,都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当然,这件事叶元裴也只是提一下,还未最终证实。
凌天成一边走一边想,脚步停在辰熙殿时,却看到贞妃在那儿站着。
她穿一件米青色的锦袍,把自己裹的挺严实,看那个样子是很冷的。
头发梳简单样式,上面只插着一只玉簪。
脸色不太好,不知是冻的,还是身体不舒服,嘴唇也有点发白。
过去凌天成是很少正眼看她的,原因很多,他都懒得再回头去想了。
当然贞妃除了前几年嫁给他时,还偶尔缠着他,后来在他那里得不到一点点宠爱后,也就尽量少在他面前出现。
没想到,事隔多年,他们两个却又站在这里。
看贞妃的样子,应该是在等他,凌天成也未回避,开口问道:“何事?”
贞妃哆嗦了一下。
声音太冷,比这雪里的风还冷。
她也太久没听过这个声音了,很陌生,很陌生。
怔忡之间,凌天成的目光却又移到了她身上:“进来说吧。”
他说完这话,先一步往辰熙殿里走去。
后面跟的李福只愣了一下,赶紧催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贞妃道:“娘娘,皇上让您进去说呐!”
贞妃这才像从梦里被人叫醒一样,连忙跟着他们进去。
李福自是有眼色的,看凌天成对贞妃改了态度,他也忙着去沏了一杯热茶,悄么声地给贞妃放在面前。
可贞妃不敢喝,既是凌天成叫她坐了,她也不敢坐。
天知道,以前他们见皇上,那有坐的,有事也是站着回。
她自然不知道,凌天成的规矩早就在庄思颜那里改过来了。
正常情况下,两人若不生气,庄思颜见到他是连礼也行的,而且是直呼直名。
至于来辰熙殿,那更是登堂入室,像去她自己的寝宫一样。
进来也不会下跪,直接就走到凌天成面前,有时候坐到他的腿上,有时候还会坐到桌子上。
相对于她来说,贞妃可是拘谨多了,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词,是坐立不安。
她自己忐忑的要命 ,凌天成却没有多少耐性分给她。
坐与不坐都没关系,既然找他来了,就赶紧说正事,他也有正事要处理,并不想看到一个吓的发抖的女人,一直站在自己面前。
李福察颜观色,一看到他的脸色,立马示意贞妃:“娘娘,您有事快禀呀,皇上这还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