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素宁公主
两人各问各的,谁也不回谁的问题。
但从仅有的几句对话,庄思颜是丝毫也拼凑不出来,他到底是谁。
而他大概已经猜出自己来自何处了。
这情况可不怎么妙。
她往西边走,顺手拉了一把小椅子,在离老头床榻不远的地方坐下来,朝他一笑。
虽然他看不到,但是庄思颜却觉得他应该是能感觉到,然后语气也比先前友善道:“老翁,你对皇宫这么熟悉,是不是跟宫里也有关系呀?”
老头摇头:“不熟,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常识。”
哟喝,还基本常识,看来老先生很有阅历嘛!
也幸好老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从声音里判断她的语气,而在这方面,庄思颜要是决定演戏,还是很有天赋的。
她重重地“嗯”了一声,回道:“你说的对,也不对,现在宫里没有公主,我也不是宫女。”
果然,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公主?公主呢?”
庄思颜:“……”
这话题,扯到了一个她不知道的领域。
她在宫里这么久,只听说凌天成有兄弟,而且那些兄弟们皆在皇位之争中惨死,最后也只不过剩一个温青,且改名换姓了。
不知是她知道的太少,还是老头的信息太落后,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聊下去。
庄思颜坐着想了一会儿,才又问他:“你说的公主,是哪位?”
大概这事真的很让老头揪心,虽然庄思颜语气里已经表现出异常,他还是开口道:“素宁公主。”
庄思颜又问:“她多大了?”
老头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应也是双十年华了吧。”
庄思颜重点看了一下他的手,很粗糙,手背上都是老皮,而且像脸上一样,有很多伤疤,且颜色较深。
他掐着手指算的时候 ,手心翻出来,庄思颜从他的手心里看到了一些老茧。
他以前可能是拿刀剑的。
这点倒是很容易证实,因为他的武功实在不弱,那曾经是个将军吗?
看这年龄,感情上应该不会跟公主有什么纠葛,按时间推算,凌天成登基的时候,公主还未成年呢。
而他也不知在此处住了多久,说不定他来这里的时候,公主还是个小孩子呢。
那他为何为如此关心素宁呢?
庄思颜:“宫里如今确实没有一个叫素宁的公主,不过老翁你既然说了,我有一天回去的时候,倒是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老头没应声,只有眉头微微皱着。
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在想事情,而且不会是很愉快的事情。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声音比先前还要沙哑:“如今,是谁做了皇帝?”
“凌天成。”
这次庄思颜答的干脆,答完以后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脸色。
老头虽没像她那样一惊一乍,但这个答案显然也是超出他的预料的,所以回道:“竟然是他?”
凌天成当年的情形,庄思颜早就明了,在外人眼里,无论这皇帝谁做,都不会轮到他。
可到最后,不但落到了他的手里,还保了下来,大概那些曾经的老朝臣,没有一个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吧。
但很明显,老头对宫里的事很熟悉,也是知道凌天成的。
他默了一会儿才又说:“倒也是,算来也只有他能拾起当年的烂摊子,别人还不成呢……”
声音到尾部的时候已经很轻了,这句话结束,他便换了一种语气,问庄思颜:“那如今天下可太平了?”
“太平,各处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老翁你没事可以出去看看,连京城大街上都比从前热闹了。”
这话大概戳到了老人的心窝里,他点点头,但没再接话。
庄思颜可不想话题就此结束,赶紧问:“老翁,你问了我这么多,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我也好斟酌一下,打探到公主的情形后,给你说多少合适。”
这话里是有威胁的,意思就是,你不跟我说你是谁,我就不去问,问了也不跟你说,急死你。
然而老人却把头一扭:“不必问了,既是如今没有她的消息,怕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庄思颜:“……”
这是什么回答?
可不对呀,他还未告诉她,他到底是谁?
老人没有说话的兴致,甚至也再问她是谁,把腿往床上一缩,盘了起来,竟然开始打坐了。
庄思颜在屋内看了他一会儿,委实有些郁闷,却也不知怎么再让他张口。
自己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便又跑到外面,听听院子外头有没有消息。
也不知道墨云找不到她,会不会先出韩府。
只要他走了,庄思颜就能出去。
韩府里那些人是抓不住她的。
虽然她回宫以后,一定会去查素宁的事,可现在心里窝着火,还是不想回宫,不但不想回去,还想往宫外跑。
也许她可以去西北看看,或者去北疆也成。
听说叶元裴那里已经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把邱纲赶的是无处可逃。
但北疆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好,马上到冬天了,天气太冷。
连西北也不好去,冰天雪地,风沙也大。
南方倒是一个好地方,她可以去江南,也可以去锦城,这样玩上几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冬天都过完了,凌天成的气也消了,凌甜甜也长大了。
多好啊!
这边她还未感叹完,那边就听到院门轻轻叩了两下。
庄思颜本能反应,几步就窜入屋内,脸色都变了。
看到老人还在床上打坐,忙着对他说:“外面有敲门的哦,大概是他们来抓我了,老翁,你这里可有地方躲?那后院行吗?柴房里他们会去看吗?”
老头没回他,也坐着没动。
外面敲了几下后,竟然听到有锁头动的声音,应该是有钥匙,在开门的。
庄思颜简直要急死了,再看一眼老头,见他还是一脸老神在在,只得从门口跑出去,直接往后院里窜。
院子不大,前面有人进来,说话隐约都能听得到。
庄思颜屏息静气,把武功都运出来的,听着前面有人给老头送了东西来,说是天凉了,加些棉被和衣物。
然后又问他,今日可见有女子往这边来?
庄思颜没听到老翁是怎么说的,但没过多久,前院里的人便离去了。
她按着胸口好大一会儿,才把提起来的那口气咽回去,然后溜着墙角往前面走。
到了屋门口,果真看到桌上放着厚棉被,还有一些冬衣。
老翁说:“给你送的。
庄思颜愣了一下,但还是说:“我刚听到他们说话了,是给你送的,如今天气也确实凉了,你盖的那些被子不保暖的,要不要我帮你铺上去?”
她说着话,走到桌边,把被褥抱起来,就往他的床铺上放,却被老头拦住了。
“我一年四季如此,从来不加棉被的,这是韩小姐送过来给你的,你找个地方,晚上就将就一下,明日一早就走吧。”
庄思颜:“……”
韩娇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凌天成都下令把她逮回去了,她还要帮她,难道她不怕,万一庄思颜走了,凌天成会找韩家的麻烦?
不过她也是厉害,竟然连自己藏身这里都知道。
可连她都知道的事,难道墨云就不想来他们这后院搜一搜吗?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反正现在不用回宫去,不用面对凌天成暴怒,她还是很自在的。
把被子放回桌子上,人就靠在桌子边,看着老头道:“韩小姐还真是好人,以后我要是出去了,得想办法好好报答她才是。”
老头没应。
庄思颜便又道:“也会报答你的,除了素宁公主的事,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老头仍然没应声。
庄思颜便往他那边走了两步,盯着他的脸色问:“老翁,你是不是以前公的护卫呀?”
她本来是试探,因为实在猜不出一个习武之人,跟一个那么小的公主之间有什么联系。
可此话一问出口,就看到老头脸上明显僵了一下。
但他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那愣怔一闪而过,若不是庄思颜一直盯着他的脸,几乎是察觉不到的。
“不是,只是以前知道的事提出一些疑问罢了,你也不用去打听,我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庄思颜纳闷地挠挠头。
这事可真奇怪呀,就算他是公主的护卫,现在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早就不是当年了,他说出来又怎样?
而且一个护卫而已,身上还有什么大事吗?
但这个念头很快便被她自己推翻了。
极有可能会有大事情,说不定跟公主是否存活于世都有关系。
他一个武将,一个守护公主的人,如今在外面一点声息也没有,却被养在韩大学士的府里,而且是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年有些事情很可能与他有关,而他没有功劳,却是有罪的,所以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既不敢出来,也不敢问公主的事。
朝堂之中,那些风云变幻,韩大人不比庄思颜知道的少,他甚至可能知道素宁公主的下落。
那这些年,这老人为何不问他,还是他问了,他却不肯说?
再有,韩家人明显都知道有这个老人的存在,可他们无声无息地养着,从老到小,竟然没有一个人往外面说。
连韩娇都能守口入瓶,那说明这个老人的身份一旦暴露,真有可能让他们韩家万劫不复呢。
庄思颜再次往室内看,四壁干净,经过了一个夏天,外面的荒草都长那么多,可他这里却是连一丝珠网也没有。
灶间食物充盈,吃上一两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后面的柴房,也堆着满满的干柴。
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一点,韩家很重视他。
第681章 无处可逃
冬日天短,午时过后,太阳很快就偏西了。
阳光从敞开的窗口投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块光斑。
没过多久,那块光斑便跟着移动,最后完全看不到了。
室内光线跟着一暗。
夜幕很快就来临了。
庄思颜没再问什么,反而主动去做了饭,然后端到正屋,在唯一一张桌子上放好,叫着老人过来吃。
之前送过来的被褥已经被她搬到了墙角,暂时堆在那里。
相对无言,一顿晚饭很快就结束了。
饭后老头儿便又在他自己的床上打坐,庄思颜四处看看,整个屋子没个遮挡不说,连个能铺被褥的地方也没有。
睡在地上也不是不可以,过去她也睡过,但跟这么一个老头子,同处一室,自己还睡在地板上,怎么想都有点不合适。
于是她把被子一抱,准去柴房凑合一下,至少那里有成堆的柴,可以供她临时搭个地方。
不过她拿着被子刚出屋门,就又听到外面门锁打开的声音。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今晚刚好亦无月色,所以她直接往荒草堆里一躲,眼睛看着门口。
铁锁很快打开,从外面进来的人却是韩娇。
她快步穿过庄思颜面前的荒草,往屋内走去。
这会儿庄思颜其实想出来跟她打招呼,也知道她来这里肯定是找自己。
但她突然特别想知道韩家与那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韩娇又跟这个位老人熟不熟,所以她就趴着没动。
韩娇很快就到了门口,在那里略顿了一下,才道:“铁伯伯……”
庄思颜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不得不说这韩娇表面看上去像二哈,但实则真是聪明。
她竟然没先叫庄思颜,反而唤了里面的老人。
如果她一开口,来个“皇后娘娘”,也不知道里面的老人会怎么想呢?
里头的老人应了一声,没让她进去,随即说:“你要找的人就在院子里。”
韩娇亦不多话,马上折身回来往院子里看。
庄思颜微叹了口气。
这老头的耳力,真不是一般的惊人,人虽在屋里坐着,竟然对外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怕是比那些长了眼睛的人还管用呢。
她从荒草里出来,韩娇也已经看到她了,连忙走过去。
亦没称谓,只问:“你还好吧?”
庄思颜:“还好,他们走了吗?”
韩娇点头:“刚才走,我过来看看你,白日里可吃了东西?”
“吃了,这里什么都有,饿不着。”
两人短短几句话后,庄思颜便道:“既然他们走了,我也出去了,看来你家是住不了,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韩娇马上问:“去侦探社吗?那里估计也不行,他们肯定会找过去的。”
庄思颜一笑:“谁要去那里,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这个你不用管了,我可去的地方多着呢。”
她拿着被褥进屋,往老头床边一放道:“冬日寒冷,还多加点棉被吧,那个多谢你帮我,还给我饭吃,我们好后会有期了。”
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韩娇没有进屋,只在门口等着她,见人出来,两人便一起往外走去。
庄思颜连夜出了韩府,倒真像大逃亡一样,很快
就没进了夜色里。
韩娇在门口一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过了许久,才转身进屋。
韩英和韩夫人已经急的两眼冒火,看到她回来了,赶紧问:“人走了?”
“走了,爹娘你们早些休息去吧,无事了。”
韩英嘴里念叨一句:“无事,怕是从此都要有事,她怎么会躲到老铁那里?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
这话题没人能回他,韩娇已经先一步回了后院。
韩夫人在花厅里站了一会儿,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好注意,便也往后院而去。
只把韩英一个人剩在那里,看着屋内的灯火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灯芯“哔”的爆了一声,才把他的神思唤回来了。
他捏捏自己的眉心,随后跟着叹口气。
出了花厅,在门口站了少许,最后还是往那座荒院走去。
且说庄思颜,从韩家出来后,很快就找了个地方,重新换了套装束。
在这方面,她得心应手,而且外面人多,皆是陌生,不会像在韩家那样,轻易就被人认出来了,所以没过多久,一个俊俏的青年,便上了街。
她却步轻快,一路走一路看,最后停留在一处花楼前。
凌天成继位以后,京城里花街柳巷的地方少了很多,先是因为战乱等各种原因,京城也数次受到牵累,人心惶惶的,倒也没多少人去做这种事情。
后来则是他讨厌这种地方,虽未明着打压,但是一旦跟青楼这种地方扯上关系的,一律严惩。
也就是说,你们可以做,但最好不要出事,出了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此时庄思颜所处的花楼,从外面看规模不是很大,但进去后倒也别有洞天。
老鸨一看是个俊俏公子来了,麻溜的过来招呼。
庄思颜也毫不吝啬,出手就是一绽小元宝,把那老鸨的眼睛就照亮了,忙着说:“公子楼上请,楼上都是好姑娘。”
庄思颜也不多话,随着她就上了二楼。
这里倒真有不少好姑娘,单从长相上来说,就比楼下站在街边那些好很多,而且她们大多有才艺,除了床第之事,还能有点艺术欣赏。
她找了一个会弹琵琶的:“就她吧,跟我走。”
那姑娘拎了自己的琵琶,随着他回了自己的屋。
庄思颜又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命老鸨命了酒菜,然后说:“别让外人来打扰,我要跟这位姑娘好好说说话。”
那老鸨本是风月场上混惯的,听得此话自然明了,笑着便退了出去,还好心把门给他们关好。
琵琶姑娘挨着庄思颜坐下,轻声细语地问:“公子是要先听曲,还是先饮酒?”
庄思颜:“都行。”
完了又问她:“你吃过晚饭没有?”
那姑娘便轻笑一下,并未回这话。
庄思颜便道:“来,坐下先吃饭,但酒要少饮,我一会儿还有事要你办。”
琵琶姑娘抬头看他一眼,倏地垂下头去,脸上竟然红了一大片。
庄思颜:“……”
她怕是想多了。
一顿饭倒也吃的畅快,主要是庄思颜也不饿,就是借这个机会,跟琵琶姑娘好好熟悉一下而已。
等两人借着两杯酒聊开了以后,他才说:“我刚听姑娘琵琶弹的不错,可愿教于在下?”
琵琶姑娘倒没
觉得她的要求有何过份,反正那些有钱的公子们,没几个没有怪癖的,她见的多了,也便处事不惊了。
当下便笑着道:“教是不敢的,但愿于公子以琴传音。”
这话说的十足暧昧,只可惜庄思颜不是那个想睡她的人,倒是很认真地跟她学起了琵琶。
说来也是,她来大盛朝好几年了,书倒是读的不少,可关于那些女子该会的琴棋书画,始终一窍不通。
凌天成当然也未要她学的打算,反正她怎么样,他都是喜欢的。
但有的时候,看到那些女子独自抚琴窗下,也会自带美感。
当然,庄思颜也不是会了学会去装逼,她只是觉得反正闲着也无事,总不能真的跟这姑娘睡一觉吧?
谁会想到关起的门里,一个来青楼寻欢作乐的公子哥,真的学了一夜琵琶。
到凌晨的时候琵琶姑娘已经受不了了,两只眼睛不停的往床铺上转。
可庄思颜精神好极了,一边在她的教导下拔弄琴弦,一边还请教她各种问题。
天色没亮,那姑娘就扛不住,在她荒腔走调的琵琶声里,竟然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庄思颜放下琵琶,摇头叹息:“太不敬业了吧?这工作不都是晚上时间吗?怎的还没熬就歇了?”
她起身,对着屋内镜子照了照自己脸,又补了一回妆,然后把衣服整整好,开门出去。
此时已经黎明,起的早的人已经起来了。
但青楼这种地方,热闹了一夜,到这个时候反而很安静,连强笑一晚上的老鸨都去休息了,只剩几个守门的,歪头耷脑坐在门后的条凳上。
庄思颜从他们面前经过时,只有一个掀开眼皮看了他一下,其他的已经歪到别人身上睡着了,口水流了那人一肩膀。
她出得门口,左右看看京城的大街,然后快步往马市上而去。
天色太早,这个时候马市上也没什么人,等大亮以后,她才选了一匹不错的马,骑着往城门口而去。
然而还没真正到达城门口,就看到平时松懈的城门,今日竟然增加了两倍的人。
过往行人,全部要严格检查,感觉要想从那里漏出去,好像很难。
庄思颜赶紧下马,找了一个拐角地停下来,拦出一个过往的行人问情况。
那人摇头:“不知道,从昨晚开始,城门就戒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镇北王打了过来?”
镇北王?
庄思颜一头雾水,不是说邱纲已经被打的落花流水,叶元裴都已经快凯旋而归了吗?怎么会突然之间又打到京城来?
她接连又拦了几个人,基本问到的情况都差不多,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四方城门全部被戒严了。
看来要出去不太容易,那只能折回去再躲躲了。
庄思颜重新上马,一路往侦探社而去。
这里倒跟平时一样,刚开门,守卫看到她来,跟平时一样行过礼,便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庄思颜在门口问他:“管家起来了吗?”
守卫答:“在里面。”
关于北疆那边的信息,都是传到侦探社的,所以只要找管家一问,便能知道城门口到底出了何事。
她快步往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叫着管家出来。
只是到了花厅门口,也没看到管家。
推门进去,却豁然看到另一个人。
第682章 抛夫弃子
凌天成坐在茶厅里,面前放着一壶茶,上面还冒着浓浓的白烟。
他喝的甚是悠闲,听到门响都没抬头看一眼,只是把茶杯送到唇边,轻轻啜了一口,然后从唇角轻飘飘地溢出一句话:“回来了?”
庄思颜:“……”
她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吗?
此时此刻,是真的不想见到这家伙啊,可庄思颜都不用尝试,他既然能在这里等自己,那就算她再退出去,也别想再走了。
既然走不了,干脆就过去跟他好好唠唠。
她进屋,在凌天成对面坐下,伸手就把他刚放下的杯子捞过来,自己倒了一杯茶进去。
一口气喝了半杯,这才开口:“城门口是怎么回事,说是邱纲打过来了?他不是被叶元裴快打死了吗?怎么会突然诈尸?”
凌天成:“没诈,他已经死透了。”
“啊?那城门口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别的地方出问题了吧?”
凌天成“嗯”了一声,这才抬眸看她,眼眸里是沉郁的怒气:“我的皇后出了问题。”
“噗”庄思颜刚喝下去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还把她自己呛了一下。
拍着胸口顺了半天气,好不容易缓过来,听到凌天成又说:“她抛夫弃子,什么也不顾,毫无责任感,你说,这样的女子抓到以后该怎么办?”
“咕咚”庄思颜咽了一下口水。
努力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尽量和缓地说:“她或许也有不得己的苦衷,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要多沟通,多沟通,呵呵……”
凌天成目光陡然变的锋利:“沟通?倒是要请教姑娘,怎么个沟通法?她现在无法无天,丝毫不顾我的感受,说走就走,还学会了拉帮结派。”
庄思颜:“……”
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看上去,他是真的很气哦。
可想想自己有什么错?
不是他亲口答应自己可以出宫三日吗?到现在那三日都没过完,这事能怪她吗?
至于不能去臣子的家里,那他提前也没说不是?难道她出宫以后只能住侦探视,除开那里就不能换个地方?
要真是这样,也是他应该是提前说的。
反正自己是没有错的。
这么一想,顿时就理直气壮了。
“这位公子,要我说这根本不能算你夫人的错,人家要抛夫弃子了吗?人家说走了不回来吗?人家说不跟你沟通了吗?”
她看着凌天成的脸色,接着往下叨叨:“明明人家什么也没说,在你家的深长大院里关的闷了,出来走走,说不定过几日就回去,你何需给人安这么一个罪名呢?”
还没等凌天成回嘴,她麻溜地又说:“你要是这个样子,万一将来她真做出抛夫弃子的事来,那可就是你的错了,毕竟一开始人家没往这上面想,是你引导的,你说是不是?”
然后,庄思颜成功听到某人咬牙的声音,连捏着茶杯的手指骨都有些发白了:“你还有理了?”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点,但话还是不服输的:“我当然有理了,我打小行走江湖,要的就是个理字行天下。”
凌天成:“……”
他起身,一把抓庄
思颜的手:“跟我回宫去。”
庄思颜是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已经大获全胜,得意之急难掩,人也变的油滑起来,早没了刚开始看到他时的惊慌。
她不但坐着不动,还抬头问他:“当时说的可是出来三天的,这才多久,满打满算也不到三天时间,皇上,你是要食言吗?”
凌天成脸上的咬肌再次绷了绷:“且不说三日有没有过,你这两日都宿在哪里,又都见了谁,敢与我说说吗?”
“这有什么不敢?”
庄思颜还试图把他的手扳开,结果试了好一会儿,发现他的手像铁做的一样,虽然没把自己抓疼,但是想扳开也是万万不能的,只好放弃,抬头看着他道:“我沿街走过来,见了那么多人,要一个个说给你,得说上十天半个月呢,你要听哪个?”
凌天成:“……”
这个小女子,可是越来越嚣张了,然而一时间他竟然也不知拿她怎么办?
要是点名把唐庚说出来,那是不是显的自己更酸了?
心里气不过,嘴上又拿她没办法,又恨又恼间,就直接俯首吻了她。
庄思颜还在“叨叨”着跟扯些有的没得的东西,眼前一暗,嘴唇上突然就贴了两片软软热热的东西。
待她定神一看,才发现自己又被那家伙强吻了。
哎,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庄思颜一阵无奈,却也并未反抗,当然也没有回应,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脸。
这么近的看,发现凌天成好像比之前又好看了。
以前也觉得他帅,可今日一看,不但帅,还帅的挺有层次的,只是那眼睫毛就长的像是逆天。
他微垂着眼睫,黑色上翘的卷成一排,就那么密密地遮在下眼睑处,像两把黑色的羽扇,让人看了就羡慕忌妒恨。
而鼻梁更是挺直又好看,时不时的在庄思颜的鼻子蹭一下,痒痒的,真受用。
她正欣赏的不亦乐乎,凌天成却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接,又是在那么近的距离下,庄思颜在他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自己惊讶的表情。
随后她才一笑,拍拍自己的胸口说:“怎么了?你吓我一跳。”
凌天成也是快被她气死了,刚才说了那么多气人的话,他主动示好,去吻了她,可她却没有丝毫回应,还在他吻的过程当中,做小动作。
他放开她,到底是气难消:“回宫吧。”
庄思颜:“……不是,咱们刚才不是说好的吗?我三天时间还未到呢?”
凌天成:“难道你还想住到青楼里去?”
庄思颜:“……”
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昨晚竟然没有把她拉出来,也是够可以的,她就不怕她**……。
算了,跟一个青楼的姑娘,还真失不了什么,倒是弹了一夜的琵琶,这会儿手指有些疼。
她轻轻拧了两下自己手指,随着凌天成的手站起来,磨磨叽叽都走到了门口,又麻溜跑回去:“那啥,我又渴又饿,咱们能不能吃了早饭再回去?”
凌天成也是被她气的不轻。
他今日连早朝都没上,听说她从韩家出来,一百个不放心
,忙着也出来找她。
可她呢,完全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但不想跟他回去,还到处找借口,想在外面多留。
凌天成知道以她的性格,在宫里憋着确实委屈,可她毕竟是一国之后,现在又有皇子,也不能总往外面跑呀。
处在皇上的角度来说,他实在给庄思颜的自由很多了,打从她入宫起,就没怎么限制过她的自由。
当然庄思颜也为他做了不少事,那些事情交给别人做,可能也一样能做好,但总没有给她更让人省心的。
这点凌天成是感激的。
一想到她的好处,他的心又软下来了。
可能真是自己的问题,最近天气变冷,他变常常觉得宫里也跟着冷了,时不时的就想着庄思颜能陪着他。
不像过去,精力全部都花在怎么对付外敌上面,从来都不想自身的环境,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感触。
他在门口情思百转,庄思颜却已经回到屋内,重新倒了两杯茶喝下去后,就叫着管家赶紧准备早饭。
侦探社里虽有专门的厨子,但平时吃饭也都是凑合,当然不会像宫里那般精致。
今日又是皇上和皇后都在,所以连胡芸都亲自下厨。
不多时,清粥小菜就端上了桌。
看上去虽不丰盛,但闻着却很香,加上庄思颜真的饿了,也不管那么多,端起来就吃。
凌天成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
在宫里什么不好,每日膳食,御膳房都是依着她的喜好做好了,不等她开口,就送到凌霜阁去。
如今在外头,吃了上顿找不到下顿,相来昨晚躲躲藏藏,不但没吃好,连睡也没睡好,现下虽是化成了男装,但那眼底却还带着一点黑影。
他摇头,半是无奈半是难过。
庄思颜正在埋头吃饭,见对面的人不但不吃,还摇头叹息,忍不住往桌子上的饭菜看一眼:“怎么了,这些都不合你味口吗?”
凌天成没说话。
她就自顾自地说:“外面跟宫里没法比了,当然不能做几粥几菜的。不过味道也不差了,你以前也在外面跑过,应当是知道的,来来来,喝一碗粥先垫垫,实在不行,等会儿回去了,你再吃点别的。”
她说着,直接舀了自己碗里的粥,往凌天成的嘴边送。
看到他张嘴吃了下去,就眨巴着眼睛问:“怎样,是不是味道也不错?我跟你讲,这侦探社的厨子,是我精挑细选的,听说祖上也是在宫里的御厨,家门后艺一代代传下来,还是很可信的。”
凌天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问她:“既然他们祖上是宫里御厨,他为何不进宫去?”
庄思颜只当他是随口一问,答的也很顺便:“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入宫的,那四角的天空有什么好玩的?如今在外面,一样能做出好吃的,还能自由自在,岂不是更好?”
凌天成就往外面的院子里看一眼:“你这里也是四角的天空,且比宫里还小,据我所知,那厨子也不是每日都出去的,连买菜都是别人代他去的,与在宫里有何区别?”
庄思颜:“……”
这是怎么回事?连厨子的帐都要算吗?怎么就突然关心起这件事情了?
第683章 寂寂寄于纸笔
不过,凌天成的话,倒是突然提醒她,厨子虽然没什么好查的,她也没什么好瞒的,但韩家却有一个人,值得她好好问一下。
这么一想,自己反而先冷静下来,随着凌天成的话说:“可能是心理的自由吧,虽然他不常出去,但是他什么时候想出去,这里的门都是开的,不像在宫中,那门可不是随意就能踏出去的。”
凌天成没说话,默默吃面前的粥,无甚滋味。
庄思颜却暗暗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试着问:“凌轩,我入宫到现在,只知道你有兄弟,怎么从来没听说你还有姐妹,难道大盛朝以前没有公主吗?”
她的话一出,凌天成便抬头看她。
庄思颜赶紧低头吃饭,尽量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好奇问问而已:“之前宫里也出了一些事,明明你父皇的妃子也不少,真的都生的是男孩儿吗?”
凌天成不知从她的表情里有没有看出端倪,但他好像有点不像谈此事,只问了一句:“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庄思颜:“只是好奇,因为每个朝代基本都有公主了,我在宫里这么久,没有见过,也从来没听过,所以有些奇怪。”
她本来以为这么说,凌天成就会对她讲明原因,结果等了许久,那家伙把碗里的粥喝完了,都一字不提。
庄思颜便在心里哀叹了一下,看来这大盛朝的公主还真是有问题呀,不然为何人人都不提呢?
但公主之事,又不是小事,他不谈也会有人知道,庄思颜倒也不着急。
等她回了宫,找那些找人问问,应该会有结果的吧?
别的不说,就贞妃应该就会知道一二。
这么一想,倒也不想在外头逗留了,麻溜的把早饭吃了,起身跟着凌天成就回去。
进了凌霜阁,眼前一亮,庄思颜差点叫起来。
她走的时候才叫平儿腾出的地方,此时竟然都被挂上的画,各式各样的美女,甚至还有男装打扮的。
或坐或站,或笑或怒,或英姿飒爽,或温柔婉约,总之,除了脸是一样的,其他形态各异。
庄思颜看直了眼,一幅幅看过去,看到最后也不仅摇头叹息:“这凌轩可真有些本事呀,画是画的真不赖。”
平儿跟在她身边说:“皇上昨日突然让内务府拿过来的,还亲自看着他们一幅幅挂上去。”
庄思颜:“……他不用处理政务吗?”
难道自己出去这两天,这家伙就不务正业,每天只做这些事情?
这要是被大臣们知道了,指不定又要骂他昏君呢。
不行,此事她得找凌轩说说去。
庄思颜是行动派,心里想着找他说,人立马就站了起来,而且直接往外走去。
凌天成把她带回来后,便去了辰熙殿里,此时正坐在案桌后面,看今日的奏折。
知道她来了,也没有抬头,只是随意问了一句:“在外几日,不累吗?还来这里做什么?”
庄思颜几步脸上一笑,几步跳到他跟前:“不累,看到你再累也不累了。”
见凌天成不说话,只不过眼珠停留在奏折上,半天也没移动地方,庄思颜便又说:“凌霜阁的那些画,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假装认真的凌天成这才抬头看她,目光平静:“可
喜欢?”
“喜欢呀,你画的太好了,之前只画一幅还显不出来,这看的多了才发现,你真是太了解我了,连每一丝表情都来的很到位呢,真是位灵魂画手。”
凌天成终于勾了一下嘴角,大大方方接受了她的赞美。
庄思颜便绕过桌案,过去抱住他的胳膊问:“你还没跟我说,那是什么时候画的呢?不会是我出门两日,你就画了这么多吧?”
“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
凌天成再次抬眸看她,这次目光幽深一些。
看了她许久,才说:“你每次出宫,我想你的时候就画几笔,日子久了,也便多了。”
庄思颜:“……”
她突然就有了负罪感。
目光也不敢再正视凌天成,躲开以后,连心也是虚的。
虽然这家伙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比如每次她从外面回来,他都会说庄思颜出去的这段时间,他是如何想她。
有时候实在太担心,在宫里也又等不及,还会亲自出去找她。
但那些事情都太过直接,虽是感动,感动以后她也不会往深了去想。
可画画这事,真的是不知怎么说?
自古便有人,把思念寄情于纸笔,或写诗,或画画。
庄思颜小时候读书时,也看过许多这样的诗,那种暗暗的,不与别人道明的相思,总是会比张扬喊出来的更让人心 疼。
想想一个人,白天或者深夜,因为太想一个人,不得不铺开纸,把她的形貌诉于笔端,还真是……
她再次抬头,去看凌天成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把目光收回,又停在了手里的奏折上。
大概是感受到了庄思颜的目光了,开口道:“你看看挑几幅喜欢的留下来,别的暂且收起吧,我看着整个宫里都挂上画,也有点不成体统。”
庄思颜立马接话:“你说的对,全部收起来吧,我才不要挂美女,我要挂帅哥,把你的画挂上去。这样我就能每时每刻看到你,一看到你的样子,就不想出宫了。”
凌天成的眸子倏尔抬起,再次向她看过来。
这次庄思颜早有准备,往他身上一歪:“怎么了,只会画别人,不会画自己吗?还是不舍得把自己的画相挂到我的宫里去?”
片刻,庄思颜都以为那家伙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却听见他说:“不,把我挂过去就行,活的总比画要好。”
好土……的情话。
可听得人心里“”跳。
庄思颜眨了一下眼,然后再眨一下,最后在他怀里蹭了蹭:“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你每晚都去凌霜阁里休息,不能以忙为借口,反正我白日也没事,你是上打扰我休息,我白天就补个觉。”
她这话说的太过自然,反而把凌天成听愣了。
他不是没想过夜夜与她在一处,可别说他自己总有事情要处理,有时候忙起来,还真的要到很晚。
光是庄思颜就不愿意整天与他缠在一起。
她的性子跳脱,又极喜欢新鲜的事物,一日两日与凌天成在一处,说说情话,做些羞涩之事,倒还觉得挺好,可如果做成一种模式,天天如此,不出十天,她便烦了,嚷嚷着要出去。
过去有太多这样的时刻,所以
凌天成倒也习以为常,不奢望她能做到像别的女子那样,整日里无所实事,就盼着男人来看自己。
毕竟她也不是别人。
可如今这么说,表情又是如此认真,反而让他无比心动,当下就想起身跟她走。
但庄思颜已经先起身了:“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做,先回去了,你晚上一定要来了哦!”
临走,还在凌天成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嘻嘻”笑着往外面走去。
凌天成会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直到李福过来续茶,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抬头问李福:“皇后最近可是变了?”
李福愣了一下,然后就不知这话该如何回答了。
这位皇后的性子,一日三变,他早被折腾的有苦往肚子里咽 ,连敢跟主子提都不敢。
如今看皇上的意思,好像也不是想听皇后的缺点。
那他还是闭嘴吧,省得说的不好,再把自己坑进去。
凌天成可能也没想着从他那里得到答案,问过之后便把头低下去,继续忙手里的事情,只不过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
内务府得到消息,把凌霜阁里昨日刚挂上的画赶紧收回去。
新任总管一听这话,还以为这种行为让皇后娘娘不爽了,虽然前面是皇上分派的事情,但整个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才是王者,在这种事上,皇上是绝对听她的。
万一真是她不爽了,没准内务府到那儿都要被骂,到时候是连皇上也不会出手救他们的。
所以新任总管带着人去收画时,心里好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结果到了凌霜阁,连庄思颜的面儿都没见着,只有平儿在那儿看着他们把画收了。
新任总管实在按不住心事,悄悄问她:“平儿姑娘,这画昨日皇上才让挂上去,怎的今日就要拿下来,是皇后娘娘不喜欢吗?”
平儿摇头:“那倒没有,只是皇后娘娘有更好的要挂上去,所以暂且先把这些拿下来。”
这话无疑是定心丸,瞬间就把内务府总管的心按了下去,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事做了,还不忘跟平儿套近乎:“那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样的画,今日一并拿来挂上去。”
平儿斜他一眼道:“你倒是徒省事想落好,可皇后娘娘这次喜欢我画,你们弄不来,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吧。”
内务府总管也是聪明剔透的人,一听这话,赶紧闭了嘴,专心指挥着人,把凌霜阁里的画都取下来,又按着凌天成的吩咐,全部送到轩殿的偏殿去。
那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里头放的全是跟皇后娘娘有关的东西。
光是皇后娘娘的画相都有几十幅,还有一些是关于她的诗句,甚至还有她穿过的衣服。
每日都有人打理,弄的干干净净放着。
只不过在内务府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几个小箱子,里面则全是他们两人来往的书信。
按理书,庄思颜就在他身边,他们每日都会相见,这些东西存不存都无所谓。
可凌天成总是想把她的一切都收起来。
就像是他总觉得庄思颜虽在身边,却随时会走一样,只有把她更多的东西都收在身边,才能提醒自己,她是真的在身边的。
第684章 非你不嫁
凌霜阁里的事,庄思颜一概不管。
那些画里,她只挑了一幅与凌天成合在一起的,挂在了寝殿里,其它全让内务府收回去了。
而内务府在做这些事时,她已经去了贞妃的宫里。
贞妃的宫里一向冷清,这事从她入宫起就存在了。
只不过以前还有别的嫔妃在,人总是多一些,偶尔也有走动,没有像现在这么冷而已。
如今她一个住在一个宫里,白天尚好,有宫女太监走来走去,收拾院子里的花草,打扫什么的。
到了夜里,走出屋门,看到的就是一片冷静。
她住的这里还有灯火,偏殿那边却是常年都是黑寂的,看着就让人害怕, 所以晚间她一般都是不出门,实在无聊,就坐在灯下做做女红。
如今时节临冬,早起已经很冷,棉衣加在身上,可开了门,冷气往里面一进,还是哈气成霜的。
且现在,还未真正到了用炭炉的时候,便更显的冷。
贞妃瑟缩了一个上午,到太阳终于爬至中天,温度也起来一些,才走出屋门,站在院子里,享受阳光照在身上的舒适。
也是在这时,守门的小太监急急跑进来说:“娘娘,皇后娘娘往这边来了,好像是要来咱们宫里。”
贞妃愣了一下:“皇后娘娘怎么要来这里,可是宫里又有什么事了吗?”
小太监摇头:“并未听说。”
在贞妃的印象里,庄思颜虽不害人,但也绝算不上平宜近人的人。
她眼高于顶,很少把人看到眼里,更不会闲来无事,找她们这些闲妃聊天。
要是来了,必然就是有什么事。
就从这一点上看人,她还真对庄思颜挺了解的。
只不过她不是眼高于顶,看不上她们,只不过是自己太忙,也无心情跟这些整日里焉焉耷耷的人叙话,实在也唠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当然,她来也真的是有事情。
贞妃已经去宫门口迎接了,回头还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把几日内务府送进来的新茶备上,再去备些糕点,皇后娘娘喜欢吃甜的。”
宫女忙着答应了出去办。
对于宫女来说,她们是希望庄思颜常来宫里的。
皇上是不可能重视贞妃了,这内宫里如今虽无争斗,但要想日子过的更好,还是得寄希望于皇后娘娘。
是因为有她在,那些拜高踩低的内务府,才不敢苛扣他们宫里的特什,每月都按时把份例送过来。
而且他们家娘娘每次跟皇后娘娘见面,总能得些赏赐,不管她去凌霜阁,还是皇后娘娘来这里。
那些赏下来的东西,可是比他们宫里的还要好的。
而娘娘平时用的却极少,许多就便宜了她们。
这些个小宫女,大多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跟之前宫里的宫女不同。
凌天成父亲在位时,那会儿宫里的太监宫女,很多还是有身份的。
可后来数次宫乱,早前的宫人死的死,逃的逃。
到凌天成继位的时候,宫里实则已经空虚很多,所幸那个时候他的后宫也不多,再加上每个嫔妃进宫的时候,自己也带的有贴身宫女,也就凑合着过去了。
但后来宫里也频繁出事,嫔妃的数量越来越少,宫人们
跟着也相应减少。
要不是整个皇宫太大,各处都要打理,可能真就用不上这么些人。
光是内务府总管都换了数次,在他下面做事的也来来往往,到如今,宫里的老人几乎没有了,剩的差不多都是这几年进来的,最老的差不多也就是平儿她们了。
而那些曾经的豪门富户,有些关系的,在大盛朝数次洗牌中,存下来的也不多,自然也无人再往宫里送。
如今的宫人,大都是从民间征来的,有许多就是家里太过困难,实在活不下去了,听说还有这么一条门路,就来了。
庄思颜对宫人们的要求不高,没让他们事事处处的立规矩,只要不没事找事,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不天天叨叨主子们的事,也就差不多了。
她自己也不是到处找事的人,反正凑合能过去,就不会说什么。
也只有凌天成宫里的人规矩严一些,像她们这些,平时没事,几个人坐在一处偷懒什么的,就算是被看到了,都没关系,但打牌就不行,逮到直接就扣月钱,第二次犯就会被赶出宫去。
宫人自是知道自己家里什么情况,也不愿意出去,平时还得把月钱省下来,给家里送一些回去。
要是遇到赏赐,那就更好了,不但他们能跟着吃的好些,也让家人跟着享一回福。
所以几乎所有的宫女,都很乐意看见庄思颜。
她还未到宫门口,贞妃和她的宫人们就迎了出去。
贞妃还要给庄思颜行礼,被她大大方方地拉住说:“别整这些了,我就是闲着没事,想着有几天没见你了,过来看看。”
说着话,人已经往里走去。
正殿里,宫女早就把茶水点水备好,退立一旁,听她们的吩咐。
贞妃却是知道,就算皇后娘娘闲着,也不会真的来找她闲聊,这话说出来,想来就是有事要问她。
她以前嚣张跋扈,现在倒是学温柔了,先一步把宫女们支出去,这才开口:“皇后娘娘可是有事?”
人家把气氛都造出来了,庄思颜也不做作,直接开口:“确实有事。”
她微顿一下,看着贞妃道:“你在宫里时日久,可听说过大盛朝公主的事。”
贞妃明显一愣,许久没回她的话。
庄思颜便也没说话,目光也没挪开,还是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贞妃才像回过神一样道:“别的臣妾也不知晓,只知皇上这一辈里,皇子是挺多,但公主却很少,前后也只有三位而已。”
庄思颜的精神头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那她们现在都去在哪儿?”
贞妃便看她一眼,又默了一会儿。
这个间隔把庄思颜弄的顶没脾气,有话直说是她一惯的作风,就算是那些话不好听,说出来再想办法补救就好了,何必如何吞吞吐吐?
可她不是贞妃,自己不知她的顾虑,再说这次是自己来求别人,那总得拿出一些诚意的。
强按住性子,没有催她,又等了一会儿。
就在庄思颜的耐性告罄之际,贞妃才又开口,却是把声音压低了一些。
“听说一位公主很小就夭折了,另两位一个去和亲了,另一个失踪了。”
庄思颜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眼睛都瞪了起来:“你说什么?失踪?”
贞妃被她弄的有点慌
,忙着说:“皇后娘娘莫怪,具体的情形我亦不清楚,只是听说。”
庄思颜:“你听谁说的?”
贞妃:“……”
想了一下才回:“就是刚主宫的时候,听别人说个三言两语,如今宫里的老人也没有了,这些话自然也无人提及,不过皇后娘娘怎的突然问起此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抬眼看到庄思颜正在看她,连忙就把话头止住:“是臣妾莽撞了,但此事臣妾真的不知,您要是真想知道内情,还是找那些老臣们问一问,可能会更可靠一些。”
庄思颜的脑袋里立马灵光一显,对哦,贞妃在宫里时间再久,也没有那些老臣的时间久,像贾明渊,韩英这些可都是在朝中几十年,是辅佐过凌天成的老爹的,那对于当年的事,应该会有所听说吧?
结果跟她想的完全两样。
庄思颜费了不少劲,好不容易缠着凌天成又让她出了一趟宫,可找到的老臣们,个个对此话题讳莫如深,一个字也不肯说。
她就纳闷了,既是公主真有什么事,是不能拿出来说的,可如今都事过境迁,人也不在了,说一两句又怎样呢?
这些人不说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呢?
她抽空去了一趟侦探社,在那里并未得一点线索,反而又看到胡芸跟向子阳接触。
自从上次向子阳提供了假消息后,庄思颜对他的印象便不好了。
本来嘛,一个大好青年,首先要以事业为重,功成名就了,才能给自己喜欢的女子好日子。
向子阳虽然在衙门里领了一份差,可做的并不用心,而且这差事的最终目标还是胡芸。
而胡芸竟然还不拒绝,整天跟他在一处不是聊天,就是下棋。
如果单纯做朋友也就罢了,可她毕竟是女子,总是单独见这个男人,久了难免让人多想。
要么是她真的想嫁给这个人,不然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当着胡芸的面,庄思颜倒没有什么,但等向子阳出去了,她直接从半路上截住他,开口便问:“整日里不做正事,天天往此处跑是为何?”
向子阳自然早已知晓她是谁,连声都不敢吭,直接就跪下来赔罪了。
他话下一跪,庄思颜就没让他起来。
在好面前跺了几下步,把前面的又问题又提过来:“天天来此,所谓何事?”
向子阳心里就打了小鼓,犹豫着要不要坦白讲。
不过可能他对自己还是挺自信的,也以为跟胡芸的关系已经那么好了,在她那里打听到庄思颜这个皇后还是很好的,所以就想着在此捅 破,说不定还能把他们两人的事情加速一下。
可惜的是,他没料到庄思颜对他的印象已经降到零分。
他刚一开口,庄思颜一脚就往他身上踹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知道是她是谁吗?就敢往上凑?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你是谁?长的很帅,家里很有钱?还是家世背景比皇上都牛,竟然敢在我侦探社里找媳妇儿?”
向子阳有些晕,而且他爬在地上不太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哼唧出声:“皇后娘娘,胡姑娘已经出了宫,我们也是两情相悦。”
庄思颜在心里生气,胡芸竟然连这也告诉他?
可嘴上却严厉地问:“是吗,她是这么跟人你说的,非你不嫁?”
第685章 一个愿宠,一个愿造
这话胡芸没说过,向子阳也不敢说。
事实上他也觉得胡芸有些暧昧,跟他相处的倒还好,但一谈到感情方面就回避了。
他有时候觉得不甘,但男人,尤其是向子阳这样的男人,对暧昧本身就特别迷,明知道这种关系好,却也舍不得放手。
现在经庄思颜一问,顿时心里没半分底,可又不想就此放弃,跪在地上做了好一番心理挣扎。
一边想要抱得美人归,一边又想着庄思颜不好得罪。
以前明明也在这里看到过他们两人,并未见她说什么,今日却寒着一张脸。
那是皇后娘娘,她一声令下,别说两人目前关系暧昧,就算是实打实的夫妻,说拆散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向子阳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得罪不起她的。
于是犹豫了片刻,也就在心里有了注意。
胡芸是不错,他也心心念念了很久,可若是为此得罪了皇家,弄的自己家破人亡,那还是不要了吧?
于是向子阳先趴在地上谢了一番罪,随后又向庄思颜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侦探社,再也不去见胡芸了。
当他说完这些,见前面半天无人应声,怯巴巴的抬头一看,差点直接咬舌自尽了。
他面前站着的那是庄思颜,竟然是胡芸。
她的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看他的眼神都是跟过去没什么不同。
但是向子阳莫名觉得身上寒寒的,背脊都出冷汗了。
“胡姑娘,我刚才……”
“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不来我正好也省了茶水招待,向公子,我们就此别过。”
她转身离开,风把衣角吹起,卷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连点着把向子阳的眼神也卷走了。
她真的是难得的美女呀,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是别的女人无法相比的,可自己与她之前,也再无可能了。
向子阳在冷风里跪了许久,感觉到膝盖酸冷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他用一手撑着地才慢慢站起来,远远看着侦探社的大门,仍然想过去一样开着,却再与他无关。
他失意伤心流泪悲催时,庄思颜却已经到了大理寺。
她的心情也差极了,大理寺的守卫老远看见她来,还想回去先给唐庚通个信,却被她眼尖的先看到。
本来正好好的走着,突然就跑了起来,几步追上那守卫,揪着衣领问他:“我是狼吗?要你拉前给你家大人报信,让他躲起来?”
守卫:“……”
虽然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哪敢说半个字,只道自己是去能报大人,皇后娘娘到了,并没别的意思。
庄思颜手一松,就把他灌到了地上:“我来大理寺多少次了,以前怎么不见你们急火火的去通知,这会儿倒是勤快了,还把我当成皇后?”
守卫跪在地上,头也磕在地上,半天不敢接一个字。
她自己把气散的差不多了,才抬步往里走去。
其实唐庚这会儿已经知道她来了,要真躲,说不定还能躲得过去,但他也听说了,今天庄思颜情绪不对,要是他真的敢躲,还不知道那丫头会做出什么事。
庄思颜没到他门口,就先说道:“
唐大人如今可威风了,手下教育的比宫里的人都灵动,老远看到我来,就知道要做什么。”
唐庚赶紧在屋里应着她的声:“皇后娘娘来了……,臣罪该万死,不能出来亲自迎接。”
“那你就去死,记着要死一万次。”庄思颜已经跨入门,看着还爬在床榻上的唐庚,脸似寒霜。
唐庚挣扎着要下来,守在床边的守卫赶紧扶着他,连拖带拽的把他从弄下来,跪到庄思颜面前。
庄思颜以前都是很和善的,尤其对这种礼节上的事。
大概因为她来自现代,动不动就跪总让她觉得不适应,也尽量让别人少跪 。
可今日,看着唐庚忍疼跪下去,不但没让他起来,还选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对他的守卫说:“出去,我有事跟你们大人说。”
守卫哪敢不从,给了唐庚可怜的一眼,就默默退了出去。
庄思颜翘腿坐在椅子里,让唐庚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只一个事情问你,说的清楚了,你今天就起来,说不清楚,那你就一直跪着。”
唐庚:“……”
他这是又遭了什么邪风?
邪风说:“我入宫几年,只听你们说过皇上的有兄弟,近日才听说他还有姐妹,可我在宫里不但一个也没见过,连听都很少听说。
唐大人,你以前可是个能人,站在街头,就能把人的前世今给算个清楚。
那你现在就算算皇上的姐妹们都去哪儿了?”
她斜眼看着唐庚,话虽问的平淡,但那语气分明在说:“你敢糊弄我,我就让你跪死在这儿。”
唐庚怕死吗?
当然怕,谁不怕死呢。
只不过是有些人表现出来不太一样罢了,就像庄思颜一进来的时候,他虽嘴里说着“罪该万死”,但实则他一点也不想死,不过是通过这句话,希望庄思颜能原谅他而已。
你看,我都先认错了,说自己该死了,我还好意思杀我吗?
然而现在这情形,皇后不但会杀他,还有可能用最惨忍的方式,真让他跪死。
他当然知道宫里的那些禁忌。
就算以前算命的时候不知,后来做了官也会知道的,一个京城的父母官,连和皇家禁忌都不清楚,那还混什么?
这事说不得,可不说他就会死。
过去说这事也是会死的,但相对于过去的禁忌,和眼前马上要受的罪。
唐庚默默跟自己赌了一把。
或者说给皇后听,她有办法在皇上那里求得原谅?
做好了心理准备,唐庚便先开口:“想来皇后娘娘能问到我这里,应该也是在别处打听了一圈了。”
庄思颜没吭声,眼睛看着他。
唐庚便问:“那您知晓为何那些人都不说吗?”
庄思颜:“怕死吧,应该是皇上,或者是先皇下了什么令,有人胆敢提及此事,便把头砍了之类,或者诛九族,这个比砍头更恨。”
然后她还无所事事地看了唐庚一眼:“你们家不是就剩你一个了吗?做官这么久,也没见什么穷亲戚来,相来九族里也没什么人了,所以你不用怕,说不说都只死你一个。”
唐庚:“……”
他刚
还想着提前要个保命符,至少在他说出来之后,庄思颜能保他在皇上面前不死,结果……
哎,伴君如伴虎呀,他伴的还是只母老虎。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不说都不行。
不过唐庚所知道的,也都是听别人说的,他从前既不在宫里,也不是朝官,民间能接触到了真相真是太少了。
所以他也只是说个大概。
“确实有三位公主,大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姐姐,十六岁便去天燕国和亲了。
因前几年两国之间时有战争,所以关于公主的消息也就断了,到如今谁也不知她在那里如何。”
天燕国庄思颜知道,在大盛朝东北的方南,相对于北疆来说,离的并不太远,听说他们也是国富民强的。
但就凌天成继位这几年,却从未犯过大盛朝,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弱肉强食,向来都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无论是人与人之间,还是国与国之间。
大盛朝以前四面楚歌,个个都想把这块肉吞下去,为何天燕国却迟迟未动?
以前庄思颜是不想这些问题的,如今看来,或许跟这个嫁过去的公主有关也不一定。
唐庚又说到了二公主。
二公主只有一女话,年幼夭折。
但唐庚在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太对,眼角时不时的往上看一眼,好像是窥探庄思颜的想法。
她很配合的“”的一声,一脚踩地,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俯视跪在下面的唐庚。
他们本来就离的不远,庄思颜这么一伸腰,一探身,离唐庚也就两尺距离,看着他的眼神,那叫一个寒凉。
“唐大人,这二公主死的蹊跷吧?夭折也有很多原因,她是怎么夭的,病,还是被人害的?”
唐庚虚抹了一层汗:“宫里传出的消息,是病死的。”
庄思颜:“那你听到是什么?”
唐庚不得不又抹汗。
这可说到重点了。
这二公主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凌天成的亲妹妹。
死的时候不过才五六岁,那时候凌天成也只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但民间传的说法,却是这位二公主,是替他哥哥死的。
这种事,如果庄思颜问凌天成,按理说他应该会跟她说的。
但唐庚也说不清楚这帝皇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都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只要是庄思颜的要求,无论多么不合理,凌天成都会满足。
还好这位皇后不是杀人如麻,残害忠良之辈 ,不然就算大盛朝平定四海,说灭亡也是很快的。
一个愿宠,一个会作,什么强国不得被他们祸祸光。
但像这种宫廷内部的事,他却一个也不说。
明明他的皇后好奇心大的要命,他就宁愿她自己出去查,自己也不跟她说真相。
从这一点上看,好像又觉得他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皇后。
可这样也说不通,如果真的不相信,那完全可以做到查也不让她查。
可凌天成呢,给她权利,给她人脉,甚至给她保护,却只是不说秘密,只让她自己去发现。
这事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第686章 野心勃勃的三公主
庄思颜把桌子上的杯子重重顿下去:“怎么着,还没想好怎么说?”
唐庚:“……”
过去的事太复杂,他想的也太入神,反而把自己面前的老虎给忘了,也忘了自己跪在这里膝盖疼,屁股疼,混身都疼。
这会儿经她一提醒,才赶紧回过神来,竟然是脱口而出问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没想的话:“皇后娘娘,此事您回去问皇上会更好一些,因为二公主是他妹妹。”
庄思颜坐在那儿也被震了一下:“你说什么?二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
唐庚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庄思颜果真也没有再问他。
如果二公主真的是凌天成的妹妹,那她回去仔细找找,说不定从宫里也能找出一些线索。
而且,真的可以问凌天成的,温青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虽有让皇位的情份,但从他们两人的相处上,也还能看出兄弟情份的。
那他自己的亲妹妹,理应不会置之不理吧?
这么一想,也就把此事抛开,问三公主了。
三公主就是韩家老头嘴里的素宁 。
这个公主可不得了,听说从小就野心勃勃,本来大盛朝的皇位,光是凌天成的几个兄弟就争的头破血流。
她一个公主,竟然也想参与其中,而且为此培养了自己的势力,还惨杀自己的哥哥,竟是想把自己的父亲弄下去,自己做上皇位。
这大概也是至今不让外面传的原因。
既是庄思颜来自现代,见识过女皇,也知道垂帘听政等事,听到一个公主想谋权,还是震惊不小。
在大盛朝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她的姐姐还在为两国关系,被迫和亲嫁到异族去呢,她竟然想把男人们拉下来,自己坐上皇位,光是这份勇气,都是女中豪杰了。
“那她最后应该不是失踪了吧?”庄思颜问。
这么强势的女人,他的哥哥们应该也不会放过她,况且那个时候老皇帝还活着,知道她的野心,还不先把她给制止了?
以素宁当时的处境,只要她一落势,肯定会被弄死,说不定连骨头都不会剩一块。
这些东西就算是再想瞒,皇家这么大的事也一定会传出去的。
但唐庚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只摇头说:“我们听到的都是失踪了,她当时势力正盛,直逼当时的太子殿下,但皇族只争,皇后娘娘也知道,虽然看不到血光,却也是你死我活的。所以那时的皇子们也想把她拉下来。先皇大概是怕兄弟姐妹间起厮杀,所以给她指了一门婚事,眼看着这婚事就要到嫁娶之日了,结果公主却突然失踪。从那儿开始,直到现在,再无她的消息。”
这么说死的可能性很大,素宁一帮豺狼一样的兄弟,她自己又带着野心,就算先皇想把她嫁人,只要她的势力在,仍然可以颠覆朝廷。
既是不成功,扰乱一下还是可以的。
皇位之争已经好么惨烈了,谁还容得下她再掺一脚进去?
韩家那个老头当年应该是她的死忠,她死之后那些人也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才会把眼睛弄瞎,躲到了韩家。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眼瞎,但耳聪目明的,为何就对外界事力一无所知?
而韩家也不对他讲,就把他当一个普通人养在家里。
韩家的事,庄思颜没有对唐庚说。
看他在地上实在跪的也够久了,整个人都要瘫下去一般,心里倒有点愧疚。
到底也不是真的想杀他,只不过是想从他这里知道一些事情而已,现在该知的都知了,庄思颜便起身。
她假装往外面走了两步,才好像突然发现屋内还跪着一个人,半侧着头道:“起来吧,以后有什么问题,我还会来找你的,好好养着这条命,别提前死了。”
唐庚:“……”
他可真是……,当年就不该受他们威胁,接这个破差事,要是如今还在街头算命,哪会受这样的罪?
庄思颜一从大理寺出来,就见大内侍卫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想来是天色晚了,这些人得了凌天成的命令,不能让她在外面过夜,所以才急着想把她带回去。
她也没多话,跟着他们往宫里走。
没等他们到宫门口,街上的灯就亮了起来。
京城长街,在太平盛世时,还是繁华异常的,沿街的铺面,各家都挂着灯笼,从店子里透出来的光,也把外面的街道照的很亮。
吃过晚饭,闲来无事的人们,就出来在街上逛逛,看上去倒是悠闲。
经过酒楼和饭馆时,会有香味从里面传出来,熏染了一整条街,把庄思颜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她回头看看一脸木然跟着她的墨云:“肚子饿了,咱们能吃点东西再回吗?”
墨云:“皇后娘娘,宫门再过一会儿就关了,您还是……”
“宫门关了不可以再开吗?我这么饿到宫里,万一胃疼了,或者饿出别的毛病了,你能负责吗?”
墨云从前没跟过她,是青然青石死了之后,才把他调过来的。
他自然万分小心,奈何庄思颜却不按常理出牌。
像眼前这种情况,既是墨云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却也束手无策。
他要真的拦住不让她吃东西,那她回宫以后就能继续撒谎,非说自己饿坏了。
皇上那么宠她,自然也没有墨云辩驳的机会,唯有领罪。
然而,还未等他下定决定,领罪也要把她带回宫去时,庄思颜一溜烟已经拐进了路边的一个酒楼里,且身子一歪,就跟一个人坐了对坐。
墨云跟过去时才发现,竟然是大理寺的仵作徐宁。
今天还真跟大理寺有缘,刚从那里出来,就又看到里面的人。
要动手把庄思颜架走是不可能了,他也只能退到一边,牙疼地看着两个人边吃边聊。
之前刘姑娘的事,给徐宁带来不小的打击。
虽然后来把大部分银子追回来了,在唐庚他们的帮助下,也在京城里给他买了一处小宅子,但在感情这方面,徐宁的信念有点崩塌。
毕竟刘姑娘是他用心对待好几年的人,一直想着娶她为妻,而且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好,不能给人家幸福,结果玩到最后,却是被别人耍着玩,而且还玩的挺惨。
要是他真的升官发财,或许刘姑娘最后也会嫁给他。
但他一个仵作,能升什么官,最多就是多验几具尸体,且这种事还不能祈祷。
谁不想安享太平
,好好活着不好,要死了给他验尸?
前途无望,媳妇儿更无望,所以徐宁便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醉生梦死。
只不过以前,他醉生梦死的时候,还自诩是个聪明人,看透世事,只笑别人太认真。
现如今却是真的想死了,觉得活着毫无意义,日子更是无滋无味。
庄思颜自刘姑娘的事好,又是忙官银,又是忙公主,也许久没看到他了。
她去大理寺数次,都只跟唐庚说事,没见到他,也没想起问。
这会儿一看,徐宁头发乱糟糟,有一缕干脆垂到嘴角边,随着他喝酒的动作,差点就一起跟到肚子里去,又被他一撩拉了出来。
庄思颜差点就看吐了。
连桌子上的菜也不吃了,放下筷子问他:“你怎么回事,少了一个坑你的人,就活不下去了?”
徐宁抬头,目光迷蒙,好像这会儿才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打着酒“咯”结马了半天,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这种情况下,就算庄思颜跟他说什么也是白搭,所性她也不说,把小二叫过来道:“熬一碗醒酒汤给他灌下去,另外给我做一碗面,哦再切一盘羊肉。”
店小二答应着走开,不开一会儿,汤,面, 肉就全到了。
庄思颜另选一张桌子,把自己的面和肉放过去,然后指着那汤对墨云说:“给他灌下去。”
墨云听命行事,一手捏着徐宁的下巴,强行把他的嘴掰开,另一只手端起汤,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往他嘴里灌了下去。
徐宁“嗷嗷”大叫,两手两脚拼命挣扎,把自己坐的椅子都踹倒了。
等墨云把汤灌完了,一松手他就滑到了桌子下面,还捂着自己的嘴叫,看上去烫的真不轻。
庄思颜一边吃饭,一边斜眼看着他说:“都不想活了,还有什么痛是受不了的?”
墨云:“……”
他过去只听说过皇后娘娘狠,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果然传说的都是假的,她哪里是狠,她这明明是要人命。
一碗面“稀稀溜溜”一会儿就被庄思颜吃完了,肉也下去大半,她坐在那里,看旁边的徐宁还没爬起来,便指挥着跟墨云一起的大内侍卫说:“你把他送回去,今晚就别回宫了,在那儿守着他,别真的死了。”
说完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墨云:“刚才那汤很烫吗?会不会把他的嘴烫坏?”
墨云:“……”
这会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有一点烫,但要烫坏人应该也不至于,就是喝下去有些难受而已。”
庄思颜便点了头,接着前一个说:“顺路带他去医馆看看,问问大夫治不治脑子。”
然后自己抬脚就往外走。
墨云愣了一下,赶紧从腰间摸出银子,放在桌子上后,紧跟着她出来。
庄思颜会武的,尤其是轻功,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要真正跑起来,不见得有几个人能追上她。
她此时吃饱喝足兴趣正浓,便逗起了墨云。
从酒楼一出来,撒腿就往前跑去。
墨云半分不敢大意,紧紧追在她身后,到了宫门口,才堪堪追上,已经把自己累了一头汗。
第687章 假正经的皇帝
当天夜里,庄思颜老实回到凌霜阁,什么妖也没做。
凌天成虽已经在那里等她了,但她却一个字也没问,只乖乖的洗了洗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凌天成去上朝后,她跟着就也起来。
快速洗漱,然后去了辰熙殿。
这里的案子虽然大多数她都看过了,但还是有她没看的,那些没看的里面,是否有关于公主的事情?
翻案卷也是要技巧的,她早根据唐庚的说法,把那几个公主存在的年份推算出来, 还有她们存在时发生的那些事,心里也大概有个底。
所以在翻案宗的时候,就只找关键词。
可惜翻了一个上午,几乎把她没看过案宗也全部看完了,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找到。
想来当年这事真的是人人禁口的,竟然连案宗都没留下。
午膳她不能在辰熙殿里吃,凌天成也还没回来,庄思颜干脆把自己收拾一下,去了轩殿。
反正宫里每个地方,只要她想去,便没有人会拦着她,她也去的自在。
凌天成倒是回了轩殿,只不过匆匆用了午膳后,就又去紫辰殿了,听说大臣们在那里等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议。
他临走对庄思颜说:“虽是入了冬,天气冷了,但午时休息片刻还是好的,你消消食,就在这里躺一躺吧,我前面忙完了,就回来。”
庄思颜点头,故意把眼睛眯起来:“好,我听皇上的,正好也困了,不想走路。”
凌天成便朝她笑笑,自去紫辰殿。
她眯着眼睛看凌天成出去后,“豁”一下就跳了起来,差点把旁边伺候的宫女吓死,人都往后退了两步,脸色煞白。
庄思颜管不了她,脚下带风出了正殿的门,就往一边的偏殿去。
轩殿是皇帝住的地方,占地自然不小,前殿后殿,还有东西偏殿。
庄思颜之前来在这儿住的时候,一直都是住在西偏殿的。
按风水学上来说,东为上,她怎么也不能住到东边去,所以东边殿里,放着一些藏书,听说还有一些凌天成的旧物,但她从没去过。
以前倒也生过好奇心,想过去看看的,但每次要过去的时候 ,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反正总能成功把她绊住。
然而今日却不同,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得进去。
既然是凌天成的旧特,那一定有跟他过去相关的事,那说不定就有他妹妹和母妃的事。
关于他的母妃,庄思颜以前听他说过。
是庄家的养女,说来庄家跟皇家还真是有缘份,或者说庄家以前还真是处心积滤。
弄一个养女,送进宫里,做了先皇的妃子,结果又生了一个皇子。
现在又把亲闺女送进宫里,做了皇子的皇后。
要庄家知点足,不谋权卖国,就他们家的这关系,怕是世世代代都有荣华,享用不尽。
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有这么可靠的关系,庄昌远那个时候也不敢生出叛逆之心吧?
勾结外敌,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放在别人头上,哪怕是起一点风声,也够他们家破人亡的。
也就是他,一直捏着这名声,还能活那么多年。
凌天成当真是对他很仁慈了,对庄家也是仁至义尽。
过去庄思颜认为,他对庄家的宽
容是因为自己,现在想来,自己虽有一部分,但凌天成的母妃,还有他年幼时,在庄家成长的经历,都是决定了,他最后那样对庄昌远。
没把他赶尽杀绝,吊死在城墙上,当真是很仁爱了。
东偏殿的格局跟西边差不多,这里常年无人居住,却也有太监守于门口。
看到庄思颜来了,自然是要行礼的。
庄思颜也不跟他们客气,随意挥一下手说:“起来吧。”
待那小太监抬头,她的手都已经搭到了门上。
小太监明显有些慌,忙着过去拦她:“皇后娘娘,这里皇上的书房,他……”
“书房怎么了?我连辰熙殿都去了,难道这里不能去?”
小太监拿不出话反驳,但此处皇上确实有说过,除了他,谁也不能入内。
他越是拦着不放,庄思颜就越觉得里面有问题。
她斜眼往里面看一眼,对那太监说:“皇上对我怎样,想来你们也是清楚的,这后宫之中,从来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但这里既然皇上没有明确说明可以进,我现在也不进去,你去紫辰殿里报一声皇上吧,看他怎么说,要是真不能进,那也就算了。”
小太监一听,赶紧往外跑。
他急着去回禀凌天成,却没看到身后留下来的那个小太监,被庄思颜一个手刀就放了下去。
她还好心地把人家拉到了门里,省得入冬的风把他吹感冒了。
东殿打扫的很干净,书家箱格也都很整齐,凌天成应该不常来,但这里想来真的对他很重要,所以谁也不敢忽视。
庄思颜不是来看风景的,她是来找东西的,而且要尽量快。
万一那小太监回来时,把凌天成带了回来,就算到时候自己能缠他,可难保他不会坚持不让自己看。
过去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做过,所以自己一定要有所准备。
手指快速翻过那些书页,一目十行,扫过确认不是自己要的,立马放下,哪怕里面写的东西再吸引她,都不再多看一眼,而是拿过另一本。
不知不觉,半架子的书都被她看完了,可凌天成竟然还没回来。
庄思颜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从进来开始,就是眼观六路,而听八方,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小太监就是爬,也该爬到紫辰殿了,怎么凌天成还没回来了呢?
这个原因稍后再去弄清,眼下还是以要事为主。
很可惜,东殿正殿里的书翻了一个遍,却是连半丝线索也没有。
不过倒是发现了凌天成别的秘密,这家伙表面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实则内里可真是……嘿嘿。
光从他那藏书,就可看其人品,真是什么样的都有啊,治国安邦有,闺房乐趣也不缺,兵法战术是一列,诗词书画又是一行。
还有一些是庄思颜见都没见过的,写一些民间俗事,闲言碎语,甚至还有游记,高山在川之类。
真无奇不有,应有尽有,比现代的图书馆都要可观。
庄思颜站在那书架旁边,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爪子拦住了。
不行呀,这些书以后是有机会看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尤其是凌天成他们两个人来说,那闺房乐趣,他们完全可以拿来实练的。
眼下是,她把东正殿找完了,
没有发现自己要的东西,那就要往两边跨的里面去找。
那两间是上了锁了。
庄思颜先去南边看过,发现锁都跟外面的不太一样,以她现在的能力,要想把这锁打开,唯一的方法,大概就是搞破坏了。
她有些犹豫,偷偷来看他的东西可以,但要把这里破坏掉,心里边总是觉得不太好。
然后又去另外一边,同样架着大锁,且这一间门口还挂着两个字“禁入”。
此地无银三百两,可就算她知道那里面有三百两银子,却不得其门而入。
正在庄思颜发愁之际,就听到外面传来凌天成声音:“皇后在里面吗?”
没人应他。
那小太监被她打了一下,到现在还没醒,此时门是没人的,除非她自己出去。
但她这会儿可不想出去,她还想看看凌天成得知她进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身形一动,已经隐到了一个书架的后面,还用旁边的布帘遮了一下自己的身形。
她刚藏好,凌天成的脚步便跨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门口的太监,对跟进来的另一个人说:“扶他去太医那儿看看。”
小太监赶紧答应一声,巴不得赶紧走呢。
皇上与皇后的事,他们还是远远躲着比较好,殃及池鱼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凌天成待他把人扛出去,顺手就把门从里面关上了,然后脚步不轻不重地往里面走。
听上去好像跟平时差不多,没有生气,也没有故意要藏行踪的意思。
他走到书架中间,看了看那些被庄思颜翻乱的书,有些没放好的,还帮她整理一下。
过了片刻,才开口道:“辰熙殿的案宗你都看完了?”
庄思颜在布帘后面愣了一下。
他这话是跟自己说的吗?风马牛不相及啊!
她偷偷来他的书房,他不是应该发火吗,不然也该问问她是来找什么,或者要什么?怎么会开口问辰熙殿的案卷?
想了想,还是先不回答的好,看看他后面要做什么。
凌天成的耐性比她好。
她不说话,他便也不问,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慢慢阅读起来。
庄思颜在布帘后面躲了一盏茶的功夫,拉开一条缝往外面看,见那人背脊挺直的站在那儿,正在低头看书,真是一阵头晕。
他不找自己,也不走,竟然在这儿看起了书,这又是几个意思?
又等了一会儿,见凌天成当真没有要找她的意思,只得自己出来。
一边走,心里还一边发虚,连手都不自觉地拧了几把自己的衣角。
又觉得这种行为,实在跟她不搭,麻溜的整整脸色,大步往凌天成走去。
“看的什么书?”她身子往前一探,已经靠到了凌天成的手臂上,顺着他的手势,正好看到他翻开的书页。
那个亲娘呀,这是要长针眼的节奏呀。
只见那书页之上,一对男女,未着寸缕,正纠缠在一处……
哪怕是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可这种东西是私密,要让庄思颜一个人看,她肯定没问题,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不是没看过小片。
可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再看这种东西,那窘迫还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第688章 她们都不在了
“你你你你怎么看这种书……”
庄思颜都结巴了,且面颊一片烧,连耳朵尖和脖子根也不能幸免。
凌天成却斜她一眼:“你刚才没看到?”
庄思颜:“……”
当然……看到了,可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来,于是咬紧牙关:“没有,我怎么会看这种书?”
凌天成便“哦”了一声,把书一合,放了回去,眼底明显有戏谑:“这书是以前温青收集的,放在这里许久,我还一直没空看,刚看有翻动过,还以为是你看看,正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珠又在庄思颜红透的脸上溜了一圈,不咸不淡地说:“既然你说没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
庄思颜:“……”
她几乎听到自己内心的呐喊声:“装什么正人君子呀,明明刚才在那儿翻了半天,竟然还说自己没看?就刚才那幅图,庄思颜就没信他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真是个虚伪的男人呀。
此处是不能呆了,她得赶紧想办法溜了,要不自己真的可能会烧起来。
现在她觉得混身都在发烫,简直不敢看凌天成一眼。
只是她的目光才刚往门边瞟一眼,脚都还没动,手却已经先被凌天成抓到:“怎么,你在这里,为何不回我刚才的问话?”
刚才问话?刚才他问了什么?
庄思颜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开始短路了。
本来自己来这里就够心虚的,现在又因为两人一同看了那样的书,心内乱的跟撞死了一头小鹿似的,眼神都慌的没处放,偏偏这家话还不放她走,拉着她聊什么问题。
凌天成把头偏了偏,从侧面看着她的眼睛,见她不说话,就又问了一遍:“辰熙殿的案宗都看完了?”
庄思颜这才诈尸一样想起来:“哦哦哦,你问这个呀,看完了呀,差不多了,没细看的也都翻过了,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有新的案子给我查呀,来呀来呀,刚好我最近闲着……”
“没有,你看了那么多,应该也知道有些案宗是不齐全的,所以接下来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凌天成打断她,眼里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不停在她脸上睃巡。
庄思颜简直被他看的要烧起来,之前在书中看到的画面,时不时的还在眼前捣一下乱,简直是要了亲命了。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很清楚自己的。
要去查案,她可以,但做方案这种事,她是真做不来的,每天坐在那里,一笔笔写那些长篇大论,想想都可怕。
“皇上,我做不了那些呀,您知道我头脑混乱,记性也差,虽然查过几个案子,但现在都忘的差不多了,你要不找别人试试?”
她往边上跨了一步,力图离凌天成远一点。
可惜没成功,凌天成倒是让她走了,只是不过牵着她的手并未放开,还顺着她的势也走一步,直接就把她堵到了他与书架之间。
此时两人的身体都贴到了一处,刚刚烧起的地方大面积泛滥。
庄思颜心里发苦,今日是不是
又忘看黄历了?
不宜搞事业,桃花运倒是比较好,虽然是朵旧桃花,但是也够撩人的呢。
两人磨磨蹭蹭许久,差点就真的擦出火来,凌天成才把她放开,意犹未尽地看着她道:“此事你就算不做,也得找个人代做,你身为大盛朝的皇后,又是我亲封的神探,经手了那么多案子,最后却连个案卷都没留下,说出去不是很可惜吗?”
庄思颜本来想说不可惜的,但她突然就想到,以前自己真的也有过这种梦想。
年轻的时候就多查一些案子,把摘要记下来,到老了,身子骨折腾不动了, 就坐下来把那些案子一一写下来,再润色的精彩一些,说不定可以靠卖书赚钱呢。
现在凌天成找她,虽然这书很可能会存在皇宫里,不会拿出去卖钱,凌天成也可能不会给她稿费。
但是把那些案子一一记下来,全部属上她的名字,感觉还是很牛的一件事。
就在她犹犹豫豫想答应之际,凌天成的另一个问题又来了:“来这里找什么?”
庄思颜反应,在此处遭到了毁灭性的碾压。
一个问题还没整理清楚,另一个问题跟着就来,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而且两个问题差的太远,她的大脑一时半会儿衔接不上,人就显的傻傻的,只顾仰头看着凌天成的脸发愣。
他也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再次没等到庄思颜回话,直接俯首下去,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庄思颜:“……”
这特喵的叫什么操作呀,东一下西一下,神仙也应付不过来。
她现在的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把那些自己经手的案宗,写到精彩,还能写两部分。
一部分正常描述,就按凌天成的说法,存成皇家档案,另一部分就添油加醋,写成民间小说。
这样的话,她不但可以用书卖钱,还能成为一个作家。
哦,在大盛朝还没有作家这一个说法,那些文人,最多也是写个诗,游记啥的,那她岂不是成了开辟先河的第一人。
这个事情刚想到一点眉目,嘴上就传来温热的温度。
抬眼看到凌天成近在咫尺的脸时,她才又突然想起,他方才问的话,问她来此是找什么?
她来找什么?
对了,找有关大盛朝三位公主的记录。
庄思颜悄悄抬头,看了看凌天成的脸色,心里的小鼓又敲了起来:“这话现在能说吗?合适吗?这地方他都不让别人进,那万一公主的资料存放于此,那他不是也不想让她知道吗?明明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却硬冲进来,那是不是也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凌天成也等的不耐烦了,脸上刚开始的戏谑收起一些,用手指把她的下巴勾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想知道公主的事情?”
庄思颜:“……”
哎,以前还觉得自己是很聪明的,直到这会儿才发现,玩心眼这种事,凌天成才是祖师,她真是连入门也不能算呀。
首行他是一国之君,手里的资源就比别人多许多倍,除非是他自己不想知道
,否则哪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他?
其次,这个人本来就是在宫斗,皇位之争里拼打出来的,庄思颜在电视上看的那些,于他来说,估计都不够玩的。
有了这两天,他随便却动脑子,应该就能把别人玩弄于手掌心了吧?
庄思颜昨日出宫,去的那些地方,都有墨云跟着,就算他听不到庄思颜都说了什么,但把那场景与见的人一说,他也能猜个**不离十的。
怕是昨晚趁她睡觉的功夫,这家伙就已经琢磨出来她今日要做什么?
竟然还故意来吓唬她。
想想可真够郁闷的。
不过也好,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总比大家藏着好,而且凌天成既然先提了出来,那应该此事他也会允许吧。
这么一想,庄思颜干脆把头一低,在他手上亲了一下,然后身子往前一挪,两手已经环到了凌天成的腰上,声音尽量用嗲的:“皇上知道了呀?”
英雄硬汉,立刻被这一声娇语揉成了泥。
凌天成的手放下了,刚被她吻过的位置,还微微泛着热。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目光一下子柔的像掺了水,落在庄思颜身上时,再激不起半点火气:“你呀……”
庄思颜也不看他,只把脑袋贴在他胸口蹭了蹭,轻声说:“实在是好奇,你说我也是够缺心眼的,入宫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公主,也没听你说过,竟然还也不觉得奇怪,还是那天出门了,听别人提及公主二字,才觉得此事蹊跷呢。”
为了增加可信度,也为了让凌天成不问那么多,还自动加了一段:“我当时听他们说公主,一时心动,都想自己生一个了,你说我们才只这么一个儿子,当初我要把叶元裴的女儿抱进宫来,你也不同意,可是有一个女儿真的很好呢!”
果然,所有愿意负责任的男人,听说女人要人她们生孩子的时候 ,内心都是软的,既是她前后说出再多大逆不到的话,到了这一句也都化了。
凌天成把庄思颜往怀里紧了紧,半晌才叹口气说:“要孩子太痛苦了,还是不舍得你再受那样的苦,不过你如果真的喜欢女孩儿,我们可以收养别人的,元裴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才只得那一个女儿,自己都疼不过来,又怎会给我们?推己及人,要是我们的孩子给别人,我们也是不愿意的。”
庄思颜赶紧点头:“是呀,还是皇上想的对,我以前就是小孩子天性,就想着宫里有个公主,也热闹一些,没想那么远。”
然后,没等凌天成再开口,她又问道:“我之前问你这事,你也不说,我就出去问了别人……”
庄思颜悄悄抬头,觑了一眼凌天成的脸色,看他没有要怒的趋势,这才又说:“听说先皇有三个公主呢,其中还有一个是你的妹妹,可现在……”
“现在她们都不在了。”凌天成接了她的话,神色却一下子黯淡起来。
庄思颜便没敢再往下接,只是把自己往他怀里贴了贴,此时已经能清晰听到他的心跳声。
倒是没有乱,声声有力,和着呼吸时的起伏,竟然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安全。
第689章 算计者的狠毒
并未在东殿里说起公主的事情。
庄思颜那句话,好像一下了就把凌天成拉到了回忆里。
他的脸色不太好,或者说很差,嘴唇紧紧抿着,虽还是把庄思颜抱在怀里,但怀抱却渐渐变凉。
庄思颜是识趣的,不能等到人家完全凉了,把她冻出来才做出反应吧,所以提前说:“皇上在外忙了一日,想来也累了,我们回去吧,想来也快要吃晚饭了。”
凌天成便没再多说什么,带着她一起出了东殿的门。
夜色微寒,一轮新月不知何时爬到了宫墙的一角,在那露出半块银黄的脸。
月光便洒一地,似银霜。
庄思颜看着月下被拉长的人影,心里莫名怪怪的。
她不是没见过凌天成悲伤,过去他们两个相处时,他的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好。
只不过他比别人更善于伪装罢了。
可是今晚,他竟如这月色,虽是遮掩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脸全部露出来,孤独清冷地挂在夜空之上。
庄思颜抬头时,他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自语般说:“今晚月色不错。”
不错吗?庄思颜觉得有些冷呢?
但冷是季节降了温,空气里带了寒流,到底还是与那月色无关,于是她便点点头:“是挺好的。”
凌天成又说:“我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
他这么说了,好像也没有征求庄思颜的意见,转头就叫李福,把室内的桌椅挪出来,还添了热茶。
这个时节的天气,实在不怎么好,早晚太冷,中午太阳一出来又很热。
庄思颜是中午就过来的,那个时候为了方便行动,她又穿的很薄。
这会儿跟着凌天成从东殿出来,本来就迎了风,再在月下站了一会儿, 手都快冻成了冰。
若真是坐达里赏月,她敢保证,自己一会儿就能冻到发抖。
不过李福去而复返,除了带了桌椅,热茶,还带了两个宫女,她们的手里拿着庄思颜的衣物。
庄思颜也不废话,先把衣服套上,暖和了自己,才回头去看凌天成:“皇上,你也衣着单薄,要不加件衣服吧?”
凌天成摇头,已经让李福他们退了下去。
他亲自倒了热茶,放到庄思颜面前说:“冷了吧?先喝点热水。”
庄思颜便又抬头看他。
很明显地看出他心情不好呀,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这会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可他既是在心情不好时,还能记着照顾自己,当真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就庄思颜自己来说,一旦心情不好,那是谁也不在自己眼里的,好像全世界都与她为敌一样。
她默默把茶水喝了。
见凌天成还是坐在那里,甚至连头都微微垂着。
往他那边靠了一点,让自己贴着他的手臂,过了一会儿,庄思颜才轻声说:“不过以前怎样,那些都过去了,皇上,你现在有我,还有凌甜甜,我们也是一家人。”
此话似勾动了身侧男人的心,他顿了片刻,终于抬手在庄思颜的头上抚了一下,然后顺着发丝,又慢慢把手移到到她的脸侧。
凌天成自幼习武,长大以后为了皇位之争,也不敢有半分懈怠,所以手掌间也有薄茧。
他手指修长,掌手温热,
那薄茧确到庄思颜肌肤的时候,会有痒痒的感觉。
她便把头偏了偏,干脆靠在他身上。
两人就那么坐着。
坐在月色下,坐在清冷的宫殿中。
皇宫在不知道的人眼里,一向是富丽堂皇的,住在这里的人,代表着权势,代表着荣华。
同时也代表着孤独,与内心深处的悲凉。
高高在上的人,从来都没有朋友,因为他选了一条别人走不上去的路,那条路上只有他自己,无论多么艰难,都要一步步往前。
凌天成小的时候 ,是不觊觎皇位的。
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见到了里面的尔虞我诈,见到了你死我活,也见多了骨肉相惨。
他的亲人,在这些争斗里面惨死,每一个人的离开,都会让他无比痛苦。
所以后来庄家把他带出去养的时候,其实他是很愿意。
他当时想,如果从此远离皇宫,远离皇族,远离这里的一切,做一个普通人, 每天砍柴耕种,与世事无争,那该有多好。
可他是皇子,就算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那也是皇子。
就算他不能做为储君存在,但也一样是别人利用的对象,和一些人的眼中钉。
所以他的命运从来都不在自己手里,能去哪儿,能做什么,都是别人说了算。
后来他也想过了,当初与庄思颜的相遇,肯定也是庄昌远的阴谋。
他是早有打算,用自己的女儿引诱凌天成,或许那时他还别的心思,只不过世事多变,朝中情形总也不会尽如人意。
而凌天成在庄府住着时,着实也没表现出自己多有野心和抱负,唯一的心念,便是那个小女子。
想起这些,凌天成又把怀中人搂的紧一些。
她跟自己一样的。
都是别人安排好的,命运从来也不在自己手里,她爱谁,想与谁在一起,也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如今他们能在一起,就连凌天成自己都觉得庆幸。
如若那个时候,他没有得到皇位,如若那个时候,庄思颜早一天嫁给贾明渊,在他继位之前。
那他们此生可能就再无缘份了。
大家是察觉了身上的力道,庄思颜抬头看他,且轻声问:“又想起什么了?”
凌天成便朝她笑笑,嘴角上弯,如天边遥远的月牙,明明是明亮的,却也带着孤寒。
“没什么,只是一些过往。”
默了一下,才又问:“你想知道静宁是怎么死的?”
静宁就是大盛朝的二公主,也是凌天成的亲妹妹。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调平静,好似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
但庄思颜却知道,在皇宫这么冷漠的地方,那是他的亲人,而且又是为他而死,他心里一定不好受的。
虽然她特别想知道,而且今天只所以出现在这儿,也是为了此事,可此时看到凌天成的模样,还是很心疼。
也就违心地说:“你若不愿提,我便也不问了。”
凌天成便是一笑。
这次笑的有点奇怪,笑出了声音。
刚开始庄思颜还以为他不在意了,没想到笑到最后却成了苦的。
半晌才说:“你说的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藏在心里,跟拿出来说,并无多大区别。”
真的是这样吗?
庄思颜不知道,她虽然也有秘密, 但比起凌天成,她的那些秘密,真的不叫什么,最多也就是一个小女儿家的心事而已,所以这话她便没有接。
凌天成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扶了扶她的身子道:“坐好,先把热茶喝了,将手暖一暖,我慢慢讲给你听。”
庄思颜超乎寻常地听话,乖乖坐好,乖乖喝水,乖乖看着他。
凌天成便又看着她笑了一下。
静宁的故事很短,掐头去尾,也就那么一句话。
当年有人陷害他,而比他小几岁的妹妹,却替他担了罪名,并且被人害死。
但这事严格说来,又是一场大阴谋。
谁要谋害皇子?谁又把黑手转到了公主的身上?公主是怎么被他们害死的?为何传出去的消息是病死?
不过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哦,还什么事也不懂,到底是什么让她愿意替自己的哥哥而死呢?
凌天成七八岁的时候,智商情商已经相当高了,在诸位皇子中是个佼佼者,背后又有庄家扶持,所以成了众位皇子最大的威胁。
虽然那个时候老皇帝没有传位给他的心,但也正因为此,那些本来就想得到皇位的人,看他更不顺眼。
且不说按他当年趋势成长,长大以后必然也会去争位。
就算是他不争,将来成了一方之王,那也会成为上位者最大的威胁。
皇子们还小,就算看不清局势,但每位皇子后面,先有母妃,然后又有一帮相应的大臣扶持,却是把这种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谁也不想自己的面前多一块挡路石,所以他们要把凌天成搬开。
但想搬动凌天成哪儿那么容易,要知道庄昌远当年也是奔着皇位而去的。
他手里有这么一张好牌,怎能容别人说动就动。
所以这种暗里相争的局面,僵持了很久,各方势利每天都在朝堂和私底下角逐。
凌天成作为众皇子之首,平时连出门都小心翼翼。
但既是再小心,也挡不住别人无处不在的算计。
在一年的宫中花宴上,他被算计了。
套路很老,但挡不住出招的人狠毒。
当时凌天成是跟自己的妹妹一起去参加花宴的,同行的还有他们的母妃,当然别的宫里也是一样。
大人们在一起,表面笑嘻嘻,背后全算计。
孩子们虽然心里也有芥蒂,但终归都是孩子们,所以真正玩起来的时候,反而把这事搁到了一边。
凌天成本来是带着妹妹,后来一个臣子家的小姑娘来找他,要跟他们一起玩。
那个女孩儿他当时不认识,不过后来知道是支持别的皇子的大臣之女。
一个小女孩,聪明伶俐,来找他们玩,表面看也没什么威胁,且边上也没什么大人,凌天成兄妹两人便没有拒绝。
但谁也没想到,三人在一起不过片刻,那小女孩便突然倒地不起。
他们当时毕竟还是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天成的本能就是过去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可当他一走过去,立刻就有宫人出现,惊呼着说看到他杀人了。
凌天成当时就有点懵,他都还没碰到那个女孩儿,对方怎么就知道他杀人了?
第690章 再无人可疼,唯有你
大人们听到呼喊,全部围了过来,也请了太医来,结果查出小女孩儿是中毒而亡。
凌天成这才发现,他跟妹妹吃的糕点里,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那女孩的毒,就来自于糕点。
更奇怪的是,那一份糕点,只有那女孩儿吃的有毒,他们两个吃的都没毒。
众人没有给他一丝辩驳的余地,立刻就上升到了权势之争,非说凌天成,甚至是他的母妃,为了打压其他皇子,才利用自己的儿女,把大臣之女毒杀。
此事很快就闹的不可收拾,且让当时的皇帝出面。
不管皇帝相不相信此事,大臣们各方压力都逼着他去做出判断。
如果按着他们的说法,不光凌天成,静宁,还有当时他们的母妃会判成死罪,就连庄昌远的家里都会受到诛连。
所以他们最后选了一个人做替死鬼。
这个人就是凌天成的妹妹。
这事谁也不担着,就会把所有人害死,如果加罪到一个人身上,那其他人最多就得个管束之罪,不会影响整个大局。
凌天成做为未来的希望,他们自然是要保护的。
而他的母妃,是后宫的眼睛,也是要保护他的人,自然也是不能动的,最后也只有静宁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怜的小女孩儿,不过四五岁,还什么也不知道,就被叫了出去。
凌天成到现在都不知,他们给静宁说了什么,总之,到她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后,就一口咬定,那毒糕点是自己放进去的。
目的是要毒杀自己的哥哥,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哥哥比她受宠,母妃和父皇都对他更好一些。
而那个小女孩儿只不过是误食了而已。
一个连自己亲哥哥都想害的人,谁会原谅她?
怎么定的静宁的罪,怎么把她下的狱,最后她又是怎么在皇家天牢里死的,这一系列的事,凌天成都不知道。
因为他的母妃和庄家,比他更早意识到这场阴谋的最终目的,就是把他害死,所以他们不让他跟静宁见面,以免再落人口供。
此事直到静宁死去,直到尘埃落定,凌天成才真正被放了出来。
随后,他母妃也跟着死去。
后宫之中,到底是无他立足之地,且他因为自己母亲妹妹之死,也一厥不震,反而让先皇对他不再看重,而别人也正好借此机会,把他踩的更实。
也是那个时候,庄家出面,把他接出宫去。
按理说,皇子们就算是死,也得死在皇宫里,哪有去大臣家里养着的道理。
可庄昌远自有他的一套说法,硬是把他要了出去。
后面的事情,庄思颜就都知道了。
她在心里想,过去的猜测,到底都是猜测,不如听当事人说了更让她触动。
庄家不管那是怀有什么目的,对凌天成来说,也真提有恩的。
如果不是他们,以凌天成当年在宫里的境况,怕也是早就被害死了。
所以庄昌远如果不通敌,他真的就是如今皇上的恩人,凌天成也万万不会动他的。
不过此案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点。
放在凌天成兄妹两糕点里的毒,到底是要毒死那个大臣之女,还是为了毒死凌天成
庄思颜这么问的时候,凌天成只是抬头看低:“还有意义吗,他们要的是死人,是我直接死了,还是那个大臣之女死,再嫁祸与我,都是同样的结果。”
话虽这么说,庄思颜还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是狠到什么程度,连自己的亲女儿也要杀吗?
当然,这事没用多久,她就想明白了。
是的,他们比想像的狠,为把凌天成弄死,确实连自己的亲女儿都杀。
因为那糕点里已经有毒了,就算小女孩儿不出现,他们两人也一样会吃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派小女孩儿过去,可能是怕凌天成不吃,所以想拿小女孩儿引诱他而已。
至于小女孩儿下毒这种事,应该是不可能的,毕竟还是小孩子,估这些事不会像大人那般干净利索。
而且当时凌天成也在,如果那女孩儿真有什么异样,他肯定能看得出来。
所以,这是皇位之争中,有人为了把凌天成害死,拿自己的亲闺女上阵,先把她毒杀了,再把祸水泼到凌天成的身上。
以着当时的情形来看,就算此事真的已经定了罪,凌天成也不会被杀死,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像静宁一样,被关到牢里去。
而那些人,很可能早就在牢里埋好了人手,最后都用来对付静宁了。
既是事情过去了二十年,庄思颜现在也听的遍体生寒。
她看着凌天成,心里是对他满满的心疼。
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能说,那将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啊!
庄思颜伸出手,把他的手拉到自己怀里暖着。
他指尖在寒夜里早已经变的微凉,但掌心那一点温度还在,被庄思颜捂着的时候,凌天成便也没动。
月亮从东边一点点西移,越过一棵低矮的树梢,把月光筛成斑驳的。
凌天成说:“花宴分开,与我静宁再无见过面,直到她死,尸身是被礼部收起的,我与母妃赶到的时候,棺材都扣上了……”
只是个小女孩儿,她什么也没做。
她可能当时只是碰到了一个,愿意跟他们一起玩的小姐姐,谁又会想到,那个小姐姐会要了她的命。
当时又是谁跟她说了什么,让她甘愿为自己的哥哥去赴死,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责?
用凌天成的话说,这些事既是查个清楚,也再无意义。
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已经死尽。
那些忠心别的皇子,惨害他们的朝臣,早在凌天成登基的时候,他们就难逃一死。
看上去,他如今做了皇帝,报仇雪恨了。
可那些亲人,也是再回不到他的身边,既是他有太多遗憾,也对他们没办法弥补,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能对她们说。
那间锁起来的东殿里,放着的应该是静宁公主,和她母妃的遗物吧。
庄思颜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冲动,没有直接把那门踹开,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
那是凌天成心里最脆弱的地方,那地方需要她一起用心呵护,而不是想办法去破坏。
夜越来越深,外面也越来越凉。
桌上的茶早就没了温度,凌天成不说,李福也不敢向前续上热的。
他们的身影相互依偎着,在月光下叠在一处,看上去是一个有些胖的人,而非两个人。
庄思颜说:“以后,我便是你最亲近的人,无论有何事,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
凌天成便把她抱的更紧一些,半晌才说:“是啊,你和甜甜是我最亲近的人,如果不是你们,这皇宫之中还有什么意义,到处都是冷的,走过每一处,都能看到当年血腥,还有在那血腥里死去的人脸。”
光是想一想,就叫人从心里凉到四肢。
庄思颜也把他身上的衣服拉拉好:“早些睡吧,明日……”
她本来想说,明日还要早朝,可想到当年也是在那样的朝堂上,一堆处心积虑的人,如何机关算尽,把一个小女孩儿害死。
庄思颜便觉得那朝堂上也是血腥味。
凌天成倒没接这话,只道:“是有些晚了,今天就说到这儿吧,过两日我闲了,再跟你说素宁和平宁的事。”
平宁是大公主,也就是去天燕国和亲的那位,而素宁就是那位野心家,后来不知所踪的。
果然皇家人人都有故事,每个人的故事都够写一本宫斗剧了。
庄思颜觉得,她之前看的宫斗剧,真的很小儿科了,那些你死我活都是经过处理的,尤其是现在的剧,有点血腹还要打个码,根本就看不到真实的情况。
可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且诛的就是人心。
也幸好是凌天成扛下来,就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如果换成庄思颜,怕是早就崩溃了。
活着是如此不易呢!
当天夜里,两人回到轩殿,倒也没在言语。
李福早令御膳房里准备了姜汤,他们一人喝了半碗,洗了个热水澡,也就睡下了。
翌日,难得庄思颜跟凌天成一起醒来。
她挣扎着想起来,服侍他更衣上朝,但凌天成却把她按了回去:“还早,再睡一会儿。”
庄思颜:“等你去上朝的了我再睡,我……”
“无妨的,外面有宫人伺候,你只管睡吧,昨晚都熬坏了,你也没习惯这么早起。”
顿了一下,他才回头,在她额间轻轻吻了一下,声音轻的好似羽毛:“我再无人可疼,唯有你。”
庄思颜:“……”
是把对妹妹,对母亲的遗憾都转嫁到她的身上了吗?
好像也不是,至少一开始,凌天成没把她当成妹妹看,他以前可是强硬的很,像这种温柔的动作,虽也有,但是觉得差点意思,不像如今这般自然。
庄思颜恍神间,凌天成已经起身去了外间。
自有宫人们伺候他梳洗更衣上朝。
外面很快又静了下来,殿内还亮着灯,灯光把屏风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模模糊糊还能看到上面的画样。
好像一片大好河山图,笔墨重的是山,浅的就是水,介于山水之间,是摇曳的树木,还有隐约出现的人群。
在这之间,又有风与日月。
这世界,从来都以他自己的方式,才诠释着完整,与完美。
也以他自己的方式,诉说着残缺与遗憾。
个中滋味,怕也只有像凌天成那样的人,才能体会真切吧。
第691章 她爱上了一个人
说是两三天,果然在第二天头上,凌天成便来找庄思颜了。
看他的样子,像是真的把朝中的事都处理好了,也把来自静宁的不好情绪都处理好了。
所以看上去一脸轻松。
倒是庄思颜,因为他关系,再从宫里走过的时候,难免会想,静宁公主生前住在哪里呢?
凌天成那个时候又住在哪里?
他们平时都玩些什么,又是怎么相处的?
依着凌天成的话,庄思颜知道他们兄妹的关系肯定很好,可凌天成当时说起他与静宁公主的事,几乎没提那些过往相处的几年,只摘掉中间部分,跟她说了静宁的死因。
不知是因为这样的悲剧,不想再回忆过去那些美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庄思颜都不宜再问了,她也只是自个儿想想,然后每想一回,就更心疼凌天成一分。
且这两日也很安份,没再出宫去,也没再惹别的事出来。
除了在宫里走动,就去凌甜甜那里看了他两次。
把凌甜甜美的,简直要上天。
从送了师傅给他到现在,就只把他一个人关在这里读书习武,平时除了师傅和宫人们,再不见别人。
父皇和母后每天都很忙,也不来看他的。
本来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突然庄思颜来找他,那自然是意外之喜。
当然,庄思颜来看他也是有想法的, 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把凌甜甜的课给减少一些,让他回到父母身边,多陪陪他。
一个人的童年,也就那么几年,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而且凌天成小时候过的太苦的,她怕自己儿子长大以后,也会有这种感觉。
吃苦确实励志,可既是做为了个不太负责任的母亲,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幸福的。
将来某一天,回忆起自己儿时的事,可以一脸带笑地说:“那时有父母陪伴,他无忧无虑。”
此事她得跟凌天成商量,毕竟那个时候请师傅也是他们两人一起的,誓要把娃早些培养成接班人,他们好退体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所以两天凌天成一到凌霜阁,还未与她说起素宁公主的事,她便先开口了:“咱们把儿子课减少一些吧,让他早上去上课,午后就休息。”
凌天成便蹙眉看她:“怎么想起调整这个了?”
庄思颜便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当初给他找师傅,也是为了让他早些上进,可我这两日去看他……,毕竟也才两三岁,能玩的时间没有很多了,要不再让他玩两年,边学边玩……”
结果凌天成没等她说完,已经接上了话:“能玩的时间不多,其实能学的时间更少。
他虽然没有皇位之争,但君王争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天下。
等他长大了,我们老了,他一边要补现在没学到的东西,一边还要去理朝政,到那时压力会更大。
泱泱大国,百姓温饱,他人觊觎,那些东西都要用时间去学习,去历练,不是长到那个年龄自然就会的。”
庄思颜:“……”
她又突然觉得很有道理了。
她想让凌甜甜多玩两年,本来是想到了现代人教育孩子,可不也是到了五六岁都还在玩吗?
虽是上个幼儿园,但哪里会像凌甜甜这般苦。
现代人天天都在喊,不能给孩子压力,不然对他们将来不好,他们受不了也会反抗。
可想想大盛朝的那些孩子们,哪个不是几岁就开始背长篇大论,十几岁就可掌家,家中条件越好,孩子学的东西越多。
官宦之家要继承爵位,商人要继承家业,就算是庄稼人,也要继承地里的几亩田。
真正长到二十岁时,已经上有老,下有小,独立管着一个家里的生计,却也很少听哪个男人说,压力太大,活不去,要自杀了。
可现在的孩子,从小呵护,不让他受一点苦,在长大的过程中,遇到一点点挫折,心里承受力就崩盘了。
父母说一句重话,都要死给他们看,说白了就是没有吃过苦,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的苦。
两个时代,两种不同的教育方式,庄思颜都知道,却在对凌甜甜的问题上,又倾向了凌天成。
他说的也没错,凌甜甜没有兄弟,好的一点是不用搞什么皇位之争,不用像凌天成那样,先在兄弟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来。
但坏的也有,就是这一大摊子事,会一骨脑地落在他的头上。
他现在多学一分,将来就少一点痛苦。
他现在偷懒一分,也会为他将来处理不了这些事,而更愁苦一分。
毕竟大盛朝还是要延续下去的,总不能到了凌甜甜这一代就计划灭国吧?
这个问题,庄思颜是有些萎靡的。
她既有点心疼凌甜甜,又觉得自己毫无办法,当初他与凌天成说的那些话,要从领养的孩子里边选一个。
这事大臣们的反对还是小事,最让人不放心的是,就现在他们招来的那些孤儿之中,真的没有几个是心怀家国天下的。
他们虽也有志向,但有局限性。
到时可以给他们一个跟凌甜甜公平竞争的机会,却是不能真的什么也不论,直接就把江山转于他人之手。
就这样吧,对于大盛朝的教育,凌天成还是比她内行。
而她的性子也不稳定,对孩子来说,还真是不太好。
不过教育是一回事,以后多陪陪他又是另一回事,总不能让他长大了,感觉自己的父母从来都不关心他才好。
这个话题,说了大半天,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庄思颜这才想起问他:“你今日不用忙了,怎的一大早就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凌天成便直说:“不是要知道素宁的事吗?之前说了这两天过来跟你说说的。”
他微顿一下:“看来你忘了,不过也没什么重要的,不听也罢,我正好也不想……”
“听听听,怎么不听,我刚才不是忘了,只是没想到你会专程来给我说这事。”
她忙不跌的应着,把凌天成拉坐在一侧的软榻上,还亲自泡了茶,递到他的手里。
“皇上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凌天成了不客气,从她手里接过茶水,啜了两口,把杯子放下后,才一招手,也让她坐到身边。
没等庄思颜开口,他却先问了起来:“先说说你在外面都听说了些什么吧?”
庄思颜脸上的笑有点发僵。
这……她要是说出来,那不是等于把唐庚卖了
吗?她说的越详细,回头凌天成越找唐庚的麻烦吧?
说好的不让别人议论皇上之事,她可不能在此时掉链子,把唐庚给卖了。
这么一想,赶紧说:“外面谁敢说这事呀,我要是能听到什么,依着我的性子,还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哪儿会回来问皇上您呀。”
凌天成身形比她高,就算是软榻上,也比庄思颜高出小半头,但眯着眼睛斜看了她一眼:“是吗?唐庚没跟你说点什么?”
庄思颜:“……”
这还真是把唐庚往断头台上逼,明明她不想说,可凌天成却把她往那条路上引。
都知道了她去过大理寺,什么话都不说也瞒不过去,只得捡不重要的说几句。
“他倒是想说,可他一来身子不好,不是前段时间才挨了皇上二十板子吗?到现在也没好起来,整个人歪歪扭扭躺在地上,看到我忙着下跪,还从榻上掉了下来,差点把脑袋磕破了。
另外,唐庚他以前只是一个街头算命的,哪会知道什么皇家之事,就算是说上两句,也都是道听途说,我根本就不信……”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看着凌天成的目光也弱了下来,脸色十分尴尬地住了嘴:“皇上,是哪儿不对吗?”
凌天成面不改色:“当然不对,我是问你,别人与你说了什么,这里面包括唐庚,但也不止他,另外,我问的是他们给你说的内容,不是让你替他们解释,脱罪。”
庄思颜:“……”
真是越忙越乱呀,自己从前智商还是可以的,怎么现在就这么经不起考验了呢?
一个小问题,就被凌天成找出一大堆的毛病,真是不适合开口说话,更不适合出宫闯祸。
好在,他问到这里,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拿眼定定瞅了她一会儿,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内心的认错,还有不出宫的想法,才把语气缓和下来。
“算了,传言终归是传言,知道的真相的怕是不会多说,而不知道真相的,说也没用。”
至理名言,至理名言。
庄思颜简直要为他叫好,但为了防止自己在一句话把天聊死,还是强忍住不开口,把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只眼巴巴地看着凌天成,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耽误了这番功夫,凌天成总算说到了正题:“外面肯定会传素宁是位野心家,为了纂夺皇位,被皇子们诛杀。”
庄思颜:“……”
哎,以后有事,还是直接请教身边这位大佬吧,辛辛苦苦去外面问了那么大一圈,结果只是听到一个传言,回来还要被他奚落,这种心情真的不太好了。
她还没把长长的感吧发完,又听凌天成说:“不错,素宁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她确实想要王位,但不是诸位皇子杀她,而是她诛杀皇子们?”
庄思颜:“……”
她已经震惊的不知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问:“可为什么最后大家都活着,只有她一个人死了?”
凌天成抬眸看她:“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
“啊?爱个一个人,爱到把自己杀死了?”为爱殒情的事古今皆有,可那些情感大戏,一般只会发生在没什么能耐的小人物身上。
一心搞事业,谋天下的人,哪里会因为爱上一个人,就把自己命上搭上。
第692章 天意弄人
然而凌家的基因确实有问题。
当年温青因为爱上一个人,连皇位都不做了,甘愿让给凌天成。
而凌天成,本来是想远离朝堂,不沾皇位的,却因为爱上一个人,硬是把自己塞到了这个地方来。
这么看来,他的妹妹地素宁,如果真爱上一个人,为她做些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庄思颜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对凌天成说:“你们凌家倒是净出一些痴情的人。”
他没回这话,目光落在不远处。
那里是庄思颜从他诸多画里挑出来的一副,两人相携站在一处,目光相望,柔情百结。
背景虽是虚化的,但从那简单的线条里,仍能看出山水湖色。
庄思颜是不记得两人曾在那样的地方站过,他们既是一起出宫,也总是行色匆匆,不是赶着去打仗,就是赶着回来,好像连一起静静呆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细细算来,也还是在宫里,这么平静的相处比较多。
看来凌天成画的,也不过是他脑子里的风景,而非真实的。
两人各相各的,所以过了好一会儿凌天成才又开口。
“以素宁当年的实力,把几个皇子全部弄死,她做皇帝的可能性极大。
她虽为一个公子,但自身武功不弱,人又非常聪明。
她知道怎么讨父皇的欢心,也知道怎么挟制别人的报复,有时候明明在别人眼里,已经形成的危机,可只要她一出现,三言两语就会把困境化解,重新出现新的局面。”
说到这里,凌天成把头微侧了一下,声音也弱了一点:“这真的是所有皇子公主里面最聪明睿智的。”
庄思颜虽没接话,却不禁顺着他的话想,如果当时没有那个男人的出现,那是不是就没了后面皇子们什么事,如今天下又是另一番棋样?
或许她真的能成皇,不能成位一个很不错的皇帝。
当然这样的前提是,她一直不能爱上谁。
依着她那时的作为,要是爱上一个奸佞,那整个朝堂都跟着完了。
不过朝中局势明暗难定,在众皇子争的头破血流,又全在素宁面前败下阵时,突然却出现个男的,那是不是别人的阴谋呢?
庄思颜正要问,凌天成却先说了:“那男子是军中一个小将,平时两人也有见面,但是素宁从未多看他一眼。
有一年春猎,众皇子早就计划好了,要把她围死,就在外的训马山上。
当时的情形,对外人来说,十有**是回不来了,就算能回来,估计也只剩一具尸体。
她虽厉害,但架不住所有人都与她为敌。
但最后素宁还是回来了,不但回了,身上竟然还没伤到分毫,也是从那儿开始,她身边开始跟着那位小将。”
这样的故事倒是常常听说,无论是小说里,还是电视里,一个身份高贵的人落难,被人救了,从此便爱上了那个救他的人。
但以素宁当时气性的智慧,她难道不该想这人会是敌人派来诱惑她的吗?
可惜,凌天成也不知道,那个小将领在山中到底跟素宁说了什么。
事实上素宁虽与那位将领产生了感情,但众多皇子们却并不知晓。
她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深知在抢位这条路上,谁的软肋多,那谁就会死的更快。
她既然爱上那个人,那人也成了她的软肋,那她就要想方设法保护他,而保护他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把他暴露到人前。
那位小将虽然从那以后跟到了素宁身边,可在人前,她仍然是一眼都不多看他。
而且那个时候素宁身边的侍卫也很多,不只他一个人。
庄思颜默默地想,这些侍卫里,大概也有韩家那个吧。
既是站在今日的角度上来看,素宁也是个相当强悍的人,做事考虑周全,还能把自己身边的人保护好。
她既没像当年凌天成那样,任着妹妹和母妃,也没有像其它皇子那样,为了活命,不惜牺牲自己身边的人。
庄仔细算了算,静宁死的时候才四五岁,作为她的妹妹,也就是说素宁当时还更小一点。
那么一点大的孩子,能从如狼似虎的哥哥手下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当然,此处凌天成也跟她解释了。
素宁公主小的时候,她的母妃比较受宠,在凌父面前的地位连当时的皇后都不能比。
而素宁是从小就“体弱多病”活不长,如今看来,那个时候只不过是她母妃为了保护她,而故意对外说的。
素宁的聪明,应该有一多半来自她的母妃,在乱糟糟的后宫里,能准备地抓住自己想要,也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用的。
她母妃抓住了凌父的心,也就保护了素宁。
到她母妃去世时,她也已经长成了人,可以站出来与她的兄长们一决高下。
那个时候的凌家兄弟都被她吓了一跳,没人会想到,整天在阎王门口徘徊,随时要死过去的一个病殃子,竟然又活过来了。
可素宁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她很快利用自己母妃去世这件事,把凌父的心抓到自己手里,然后就着凌父的心疼和宠爱,很快就把自己的势力建立了起来。
那个时候,凌天成还在庄府里。
通过庄昌远的关系,他知道一些宫里的事,但有些细节也不十分清楚。
不过素宁在当年,确实很高调,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把在朝中掌权数年的哥哥们耍的团团转,谁听着都难以消化。
庄思颜问:“那后为是皇子们利用那个小将领吗?”
凌天成摇头:“不是。”
庄思颜就更不解了:“看素宁公主的样子,对那小将领保护的还行,他自己也不是爱作的人,又没有别人算计,人怎么就死了呢?”
凌天成看了半天窗外,才幽然道:“可能是天意,他自己生了怪病。”
“啊?”
这结果还真是难料。
凌天成道:“听说找了不少大夫,但是最后也没治好,直到那小将领死了,大家才知道素宁原来跟他关系非常。”
“噗”
那些皇子们得多悔呀,这么一步好棋,在他们面前摆到了死,却没人知道他有用。
现在知道了,却已经是没用了。
他们肯定像对付当年的凌天成一样,时时处处都在找素宁的软肋,可既是在这种环境下,竟然都没发现,要不是素宁只是心里欣
赏那位小将领,要么就是她真的做的很好,瞒过的所有人。
善于这一点,凌天成没说。
反正结局就是这样,那小将领死了,素宁从此也一蹶不振,不过她没有给别人杀她的机会。
把小将领厚葬了以后,突然一天就失踪了。
连公主府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也没有向任何人说明,连她的贴身侍卫都不知道。
她是一个人走的,放弃了自己曾经争的一切,然后与这个世界再无联系。
开头令庄思颜惊讶,结尾一样令她震惊。
到底是怎么的一个人,站起来,谁也难近左右,倒下去,众人连她的踪迹也寻不到?
庄思颜问:“那没人去找她吗?”
凌天成点头:“当然有找,且不说父皇与众皇子们急着找她,连公主府的侍卫们都急的焦头烂额。他们跟着她,都是奔着皇位去的,当时争的如火如荼,至少公主府的人都认为,皇侠非素宁所属,可她却突然不见了,那些老臣们都不知道偷偷回去哭了多少次。”
庄思颜想,韩英当时也是追着素宁的吧?而藏在他后院里的老头,就是素宁的侍卫。
不是他们不说,怕是到现在都不死心,还想着素宁有一天还回来也不一定。
女中英豪了,在大盛朝的历史中,如一颗闪闪发红的星,曾经是无数人忌惮的对象,那么高调,也那么优秀,最后不过是个身边的小将领,就将她带走了。
不过这个中内容,凌天成知道的却并不详细,他当时在庄府,并没有自己的消息网,所知道的那些东西,都是通过庄昌远传给他的。
是素宁不见以后,庄昌远觉得凌天成的机会又来了,而且他那时已经成年,有了自保的能力,才把他又送回宫里。
庄思颜琢磨着,没准他连韩英知道的多都没。
只不过韩英这个谨慎小心,应该是什么话也不会跟她说的。
那个老头嘛,她已经问过了,也是什么答案都没得到,大概只有素宁真的出现,他们才会开口再提此事吧?
然而,庄思颜又特别好奇,她问凌天成:“那你说素宁公主,会不会到现在还活着,只是在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凌天成默了许久才摇头:“不知道,但她当时不声不响的走,想来应该是做了不好的打算。”
这话很好理解。
素宁公主当时如日中天,她的部下都知道她是要成女皇的人,对她看的如何紧,自是不在话下。
同时他们应该也会规范她的一些行为。
如果那个小将领是被人害死的,那素宁没准还能坚强地活着,然后把那些害他的人都弄死。
可惜天意弄人,他是自己病死的。
这事就谁也怨不得了,她也不能上天去把天捅个窟窿,满腔悲怨,满腹不甘,却连一个撒气的地方也没有。
不知她是不是在小将领的死里悟出了什么,还是真的对当时的生活绝望 。
可她毕竟是大盛朝的公主,手下也有那么多人,要是在公主府里自杀,那她手下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只能出去死了,虽然这样未必就能救了她手下的人,但至少她自己心里会少一些负罪感吧。
第693章 两个男人宠着
凌天成把素宁的事说完,有很久都没动,就那么坐在软榻之上,眼睛看着窗外,看了许久许久,快把自己看成了一块石雕。
庄思颜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并不想此时打扰他,便自己悄悄出去了。
她找来平儿问:“你们当初入宫的时候,可听说过素宁公主的事?”
平儿摇头道:“奴婢还没有皇后娘娘入宫早,根本不知此事,只偶尔听宫女们提一两句,立刻便有人警告,再说会被打死,从那时起,就没人再提了。”
皇家果然人情冷淡。
也或者是不得不冷淡,现在是凌天成称帝还好一点,要是换了别人,那些曾经败在她手下的皇兄,没准更不让人提了。
那些人可能还会想,她会不会突然出来,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此事过后好几天,凌天成都没再来凌霜阁。
中间庄思颜还是挺担心他的,去看过几次,见他都是淡淡的,除了正常上朝,处理朝中事务,情绪上也没什么不对劲,也就没多想。
她自己是个闲不着的性子,加之入冬以后,天气越来越冷。
听说叶元裴他们已经把邱纲逼入绝境,再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
不过依着北疆的情形,再快也得到明年开春了。
这一整个漫长的冬天,叶家母女还在将军府里呢,虽有人保护照顾着,但庄思颜没事还是想去看看她的干女儿。
恰好这天,凌甜甜的假也到了。
他一个月里,只能休息四天,其它时间都是跟着师傅们在一起,只这四天,可以出太子宫,去看看庄思颜或者凌天成。
凌天成又常常因为忙,最多只陪他说半日的话。
庄思颜倒是空闲多,既好玩,又是自己的母亲,可她总是不爱带凌甜甜,这让他十分郁闷。
这日从太子宫里出来,他先去给凌天成请了安,简单听他说了几句话,问了功课,然后看他身上穿的薄,便叮嘱道:“让你母后给你做几件棉衣,如今冷了。”
凌甜甜答应了,便看着凌天成说:“父皇,我见了母后,也让她给您做件棉衣,您现在穿的也很薄,是会冷的。”
凌天成便笑了起来:“父皇没事,不怕冷的。”
凌甜甜马上说:“那我也没事,再过几日,太子宫里就生火了,到时穿的再薄一点也不会冷的,就不要让母后劳累了。”
无疑,这小子已经成功掌握了自己父亲的死穴,那就是他母亲。
只要把庄思颜往好里夸,心疼她,爱护她,父皇就会对他更好。
如凌甜甜小朋友所想,凌天成听完他的话,把人都抱了起来,直接抱到自己的坏里,脸上的笑容也出来了:“知道心疼你母后了?”
凌甜甜点头:“我听平儿姐姐说了,母后生我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孩儿有此生命,都是母后所赐,自然要心疼她,爱护她的。”
凌天成点头:“你母后确实吃了不少苦,如今还要为你我操心,甜儿要听话,知道吗?”
凌甜甜赶紧配合地点头,心里却说:“母后生我的时候,确实受了苦,这个他也知道一些,可如今她真的为自己操心了吗?”
搜肠刮肚一番,又不得不承认,还是有操心的,不然他那
三个师傅是哪里来的?
哎,他的心也是很累的。
在凌天成这里说了一回子话,被宫人们带着去凌霜宫。
才刚一进宫,就看到庄思颜布置的大箱小箱的,正指挥着宫女们,把各种东西往里面装。
看到凌甜甜十分惊讶:“你怎么不上课,还这里了?不是又逃课了吧?”
凌甜甜:“……”
他有点后悔在凌天成面前说那些违心的话了。
“母后,孩儿从来不逃课的,今日到了休息的日子,您这是……”
庄思颜:“哦,我去看我干闺女,你妹妹叶珠呀,你要不要去?”
凌甜甜想都不想:“要去,孩儿愿意陪母后一起去看妹妹。”
本来还有点嫉妒母后给妹妹准备的礼物,现在得到允许,他也可以一起出去看看,那点小心思立马消失无踪,竟然跟宫女们一起装起了霜子。
最后还让他的宫人们回太子宫,拿了自己写的字,还有一些小玩意儿,说是一起送给妹妹的。
庄思颜当然告诉,反正都是两个小包子,友好相处也是她乐意看到的。
两母子就这样收拾一番,把箱子装好,搬到宫外等着的车上,然后又一同乘了马车,往叶大将军府去。
凌甜甜自小生在宫里长在宫里,到目前为止,出来的机会曲指可数。
虽然庄思颜一天恨不得出来八百回,可她是从来都不带自己儿子的。
这也是使得凌甜甜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看外面的什么都新鲜,一路上都掀着车帘,不肯错眼。
庄思颜倒是闭目养神,靠在车里几乎被晃睡着了。
她是早就想去看李花母子了,只不过前面都忙于别的事情,好不容易得了空,也没有立即出宫。
冬日来了,她去看自己的干女儿,总不能空着两只手,总得带些东西。
然后带东西这个词一出来,就牵出了一大堆的事。
她坐在桌前,凝神思考,觉得这个也得带,那个也得带,几乎把叶元裴家当成叫花子。
只带宫里的东西还不行,要显得有诚意一些,就得自己亲手做一些。
于是,她又不便把平儿找来了,还把贞妃与宜妃找来,几个人一合计,兴起了给月珠做衣服的想法。
做衣服对这个时候的女子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她们哪个女工都是从闺阁里就学出来的。
可对庄思颜而言,那可是大难度了。
偏偏她又觉得自己得表一表爱心,于是在大家的帮助下,从来都是挥刀弄剑的庄女侠,捏起了绣花针。
倒也没有想像的那么难,到底是以前也缝过自己的破衣服。
可这活儿不能常算。
坐的久了,腰酸背疼,脖子好像要折了一样,就连捏针的手指头,都勒出一条沟来,动一下都是疼的。
平儿心疼她,劝她不要做了,放着她来,做的又快又好。
庄思颜倒真的把这事放下了,但又做起了别的。
她觉得自己每次送李花东西,都是从宫里拿现成的,有的时候太过着急,连看都不看,只让宫女拿一些就给她送过去了。
如今她刚得了一些东珠,看着还不错,就想是不给李
花弄个珠钗。
然后这位皇后娘娘就想起了现代电视里那些diy饰品的,决定自己做一枝珠钗,为此还画了图,做了样子。
先打了一个纯金的底,再把东珠沾上去。
这事倒做的有模有样,而且做好的珠钗也确实好看,引的贞妃和宜妃都赞不绝口。
她一高兴,反正东珠有多的,自己平时也没给这两位闲置的妃子什么,不如也给她们做一支。
就这样,她忙了大半宿,把珠钗是做好了,一早上也派人送了过去,但自己是真的困了。
坐在马车里一摇三晃,没走到大将军府,人就睡着了,还是凌甜甜叫她,她才醒过来。
叶府的人听说她来了,自然迎出大门,管家带了府里的人,先恭敬地给给皇后太子行礼,然后才他们往里面请。
凌甜甜还是第一次来大将军府,自然是好奇,但这里人多,他便还是端着太子的身姿,规矩地跟在庄思颜身边,只用余光不时看着四周。
但毕竟年龄还是小一点,他自己觉得做的悄无声息,在别人眼里,还是看得出来的。
庄思颜本来就讨厌这种死搬硬套的规矩,直接扯住他说:“这儿不是宫里,没那么多规矩,反正你们父皇也看不到,你想怎么走路就怎么走,想说什么话就说,想看什么就看,别那么紧张,一个小屁孩儿,弄的那么规矩做什么?”
凌甜甜听了她的话,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但也未完全放松。
从小的教育,还有现在师傅日日的提醒,让他就算是想放纵,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并不会像普通的孩子那样,到处乱疯。
叶家的千金叶珠,如今已经三个月了,比出生的时候更好看,更标致,更像只肉乎乎的小包子。
那小模样令庄思颜看一眼就想捏一下,喜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么可爱的吗?不过几个月就长这么大了,你给她吃了什么,怎么会长的这么可爱,哎哟,她还抓我的手呢,她这么小就会抓手了吗?”
李花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凌甜甜。
拜托皇后娘娘,你好歹克制一下,你的亲儿子就在旁边站着,他出生的时候比叶珠还好看,还招人喜欢。
如今你一个字也不提他当年的好,反而在他面前夸别人家的孩子,你叫小太子情何以堪呢?
但李花的心声显然没到了庄思颜的脑子里去,她两眼发直,完全看不到身边的儿子,只盯着叶珠看。
凌甜甜实在无力吐槽这样的母后,只得过去跟李花说话。
小小年纪,说话倒是挺有规律的,声音也不大,软软地传到李花的耳中:“冬日里寒冷,叶夫人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我妹妹,听说叶大将军再过段时间就回来了的。”
李花连忙应声:“嗯,会的,太子也要照顾好自己。”
凌甜甜便点点头,又道:“母后为妹妹做了一些冬衣,还为叶夫人做了珠钗,都在箱子里呢,您有空去看看,要是喜欢,就让母后多做两件,要是不喜欢,下次可以改点别的。”
李花有种错觉,这母子二人怕是颠倒了吧?
可她很快又想明白了。
有什么办法,一个女子,家里有两个男人宠着,还不真是把她惯的像小孩子一样?
第694章 我会心疼的
李花也很喜欢凌甜甜,毕竟她在宫里住那么久,庄思颜忙着没空陪她的时候,凌甜甜时常过来找她玩。
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也不会像现在说这么多话,但可爱的模样却是从一而终的。
只不过,他身份特殊,再怎么说也是主子,自己总不能像庄思颜对她的女儿那样,抱在怀里,又摸又捏吧。
凌甜甜跟她说了一回子话后,看庄思颜还是抱着人家的女儿不肯撒手,只得过去劝她:“母后,妹妹还小,要多睡才好呢,你这么抱着她,她会睡不着的,睡不着就会容易生病,到时候她可就不可爱了,只会很可怜。”
这话成功吓退庄思颜,她转头看看凌甜甜,然后再看李花,从他们的眼神里,好像得到了某种提醒,只得十分不舍得地把叶珠放回去。
脚都退开两步了,眼睛还盯着人家的脸。
凌甜甜摇头轻叹。
那个样子,竟然像极了大人的模样。
叶珠果然困了,被奶娘抱去吃了一回,很快就睡着了。
庄思颜找不到人玩,闲着没事便跟李花聊起天来。
她思维跳跃,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儿,要搁以前李花也是跟得上的,她们两人在一起说话也挺对脾气。
但自从李花生了女儿以后,做了母亲,人一下子就成了母亲自应的样子,很多事情不再像以前那么执拗,懂得去顺应自然。
平时话也少了一些,经常是看着别人说,然后自己微笑以对,但要真听她的意见,那必然也是有条有理,不会差到哪儿去。
但这种性格,对上此时兴奋的庄思颜,根本就办法聊。
她巴巴地把自己做的珠钗拿出来显摆完了,便也无事可走。
去看了叶珠一回,见睡的正香,也不知何时醒来,只好带着凌甜甜告辞:“李花,我下次再来看我干女儿,那些衣服你先给她试着,如有不合适,就来告诉我,我虽然做的不好,但宫里多的是做的好的人,你不用担心。”
凌甜甜已经没脸看了,用宽大的袍袖把自己的小脸遮住,可他又记着规矩,不肯比庄思颜先走,只得不自在地等在那里。
到庄思颜终于跟李花告别完出来,才想起跟凌甜甜算帐:“刚才是怎么回事?还把脸捂起来,当你母后大人看不见呀,来,说说吧,我刚才哪一点做的不好,让你羞于见人了?”
凌甜甜:“……”
他哪里敢说?他要是敢说母后半个字不好,别说母后当下会翻脸揍他,下次不会再带他出来,回去后父皇也不会饶过他的。
可刚才自己明明是真的捂脸了,也不能把这事带过去,总得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所幸他现在读了一些书,也学了一些歪理,最重要的是有凌天成和庄思颜这样的双亲,所以思维与口才,都还在线。
只见凌甜甜赶紧往自己的母后大人身边偎了偎,口是心非地说:“不是母后做的不好,是您做的太好了,孩儿一边羡慕一边嫉妒,羡慕的是,羡慕的是孩儿何时才能像母后这般,也能谈笑风生间,把君臣关系稳回,嫉妒的是,母后在叶家多有关心叶家小妹,却忽略了孩儿。”
说完,还不忘把小脸在庄思颜的手臂上蹭了蹭。
这波彩虹屁拍的很好,很到点上,所以庄思颜刚开始的生气和不满,也就压下去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货色,自己刚才的表现又有多浮夸,但好话还是人人都爱听的。
况且他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娃,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一想,也是乐呵呵的。
母子二人第一次出行,回去的很早,心情也特别好,所以带的凌天成心情也好了一些,跟他们一起在凌霜阁用了晚膳。
晚膳以后,要送凌甜甜回太子宫。
本来由宫人们带回去也就是了,但难得大家心情都不错,所以庄思颜提出,由他们两人一起送凌甜甜回去。
而且是不让宫人们跟着,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凌甜甜当然是一百个愿意,虽然白天母后表现的有些差强人意,可他毕竟还是小孩子,喜欢呆在母亲身边,跟她多亲近是自然的事。
这跟庄思颜怎么做完全没有关系,就是孩子天生就想靠近母亲的。
而凌天成看庄思颜高兴,自然也不想扫她的兴。
于是一家三口真的从凌霜阁,往太子宫里走,且中间还绕到了御花园,在那里散了会儿步。
当然说不跟宫人,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宫人们都落在几米开外,只要看着他们就成,不会近前,也不敢听那一家子说话。
凌甜甜美的冒泡,因为庄思颜不但送他回去,一路上还拉着他的小手。
而别一边,凌天成也拉着他的手。
一家三口,走在月色初升的宫里,边走边说着白日里发生的趣事。
自然是庄思颜说的多,凌天成父子听的多,但他们听的都极为认真,不时还会附和两句。
本来还算长的路,竟然很快也走到了头。
临别时,庄思颜破天荒的在自己儿子头上吻了一下,把凌甜甜的脸都亲红了。
除了还是婴儿的时候,庄思颜就很少亲他了。
而婴孩儿之时的事,他现在一点也不记得,还是听平儿姐姐偶尔提一两句,是在凌甜甜觉得庄思颜不陪他之时。
平儿不知是为了给庄思颜开罪,还是为了安慰小太子,就会跟他讲,皇后娘娘只是太忙了,并不是不关心他,不爱他。
在他很小的时候,皇后娘娘每日里都守在他身边,看到他睡觉都会在他额上轻吻一下,每每那个时候,皇后娘娘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
所以有一段时间,凌甜甜甚至想回到小时候。
可人长大了,哪里还会再回去。
然而今晚,庄思颜真的在他额间印了一吻,如平儿姐姐说的那样,轻轻的,暖暖的,然后在他耳边说:“回去好好休息,要是屋里冷,或者衣服单薄,就跟宫人们说,母后会给你送来的哦。”
“谢谢母后!”凌甜甜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抱着庄思颜久久不肯放手。
庄思颜也蹲下去抱着他。
母子二人,好像许久以来,第一次找到亲昵的方式一样,都很新奇,都很留恋,然后在太子宫门口告别了许久。
直到
凌甜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宫门后,庄思颜才缓了一口气,舒展一下手臂,大大咧咧地说:“跟这小屁孩儿腻歪真是太累了。”
凌天成:“……”
那是她亲儿子呀,刚才还母慈子孝的,一转脸就变成“太累人”了,那她平时跟自己腻歪完了后,会不会也这样?
这么一想,真是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凌天成伸手就把她“擒”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问:“是不是平时送我走后,也如此?”
庄思颜的眼睛一眨,凌天成的心都沉了下去:“你不必如此,如果真是累的,可以不送的。”
哪知,那个小女子身上跟有浆糊似的,往他身上一粘:“皇上,你这说的是哪儿的话?那是儿子,你是老公,你是我的半边天,他只是咱们两个生命的延续,我当然是最重视你的嘛,怎么可能会跟你相处也觉得累?我恨不得日日都与你相处呢?”
凌天成差点就信了他的邪:“是吗?那从今晚开始,你便跟着我,半步也不能离开。”
庄思颜顿时就傻了眼了:“那……那怎么行,你不用上朝的吗?”
“上朝又如何,帝后一起上朝也不是没有过,你只管坐在我旁边就好了。”
庄思颜:“……”
这叫什么操作,说好的后宫不得干政呢,说好的要宠着她呢,怎么就宠到朝堂上去了?
那地方她可不愿意呆着,要听一帮老头子,整日絮絮叨叨没完。
最可怕是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真的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如果真要她这样,不出半年,她二十多岁的年龄,很可能看上去就会像四十岁了。
庄思颜的心都是苦的,脸上还要带着笑。
“皇上,我当然是很愿意跟你一起上朝了,可那些大臣们肯定得口诛笔伐说咱们两个的,你想想看,以前因为这事,他们在下面说了多少闲话呀,我倒是无所谓,可皇上您是明君,这样被人说不合适。”
凌天成:“只要你无所谓,我亦无所谓,只管跟着我去就好了。”
庄思颜笑,已经比哭还难看了:“他们说你,我会心疼的呀,我一心疼晚上就睡不好觉,晚上睡学好觉,早上还要跟你早早起来去上朝,天长日久,我很可能会生病的,到时候不是害的皇上也要跟着心疼。”
虽然这逻辑乱七八糟的,但她现在不出去外面跑了,武学上面也多有懒怠,再加上之前也数次生病,还中过毒 。
若真是因为早起,把她熬出什么病来,那凌天成还真是会心疼。
这么一想,逗她的心倒是下去不少,拉过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那,为了不让你心疼,不让你生病,那上朝的事就算了,但是你以后早上还是得早早起来,在宫里四处走走,睡懒觉也是很容易生病的。”
“好的好的,一切都听皇上的。只要不让她去上朝,一切都好说。”庄思颜赶紧回道,当然后面那句话没说出来,只是在自己心里嚷嚷了两句而已。
只不过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他们才刚协商好,以后多陪凌天成,多陪凌甜甜,早上早起锻炼等事,一天都没招待,外面就传消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