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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遥清晓     谋天医凰txt下载     谋天医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三十二章:来人!

    数月前,真国大军绕道西和州,进入赵国境内。

    西和州的知府,并不如当初的卓敬亭那般用心钻研城防之法。卓敬亭调到真定府后,几乎成功的吸引了真国大军的全部注意,西和州得空便放松下来。

    真国大军数年来都在尧关外打来打去,发誓要将尧关这块硬骨头啃下来,直攻赵国老巢!哪怕是换了能征善战的主帅,尧关依然难以打下。

    那主帅便建议绕行进入赵国,牵动赵国大军回顾,给他以破城之机,哪怕进入赵国境内的大军一击不胜,还形成可两面夹击,以破尧关!

    真国国主毕生致力于坐拥赵国的繁华土地,他的年岁不允许他再多耗个几十年。赵国变法,这些年颇有成效,再不给赵国以致命打击,真国大军的优势,便不那么明显了!

    真国国主听从了那主帅的建议,甚至亲自带着大王子,绕过真定府,从西和州进入赵国境内。

    谁都没想到真国狗啃骨头啃的正起劲,会丢下骨头跑来咬人。不仅没有准备,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真国大军一路顺畅的到了京城脚下,心中别提多畅意!

    真国此举非常不按常理出牌,可是遇到了更不按常理出牌的宋均。夜入真国大营,他差点要了真国国主的老命,再加上云树吆喝着真国国主归了天,深入赵国腹地的真国大军军心大乱。

    退往尧关,牵制赵国大军的真国大军,并未如愿在尧关内外形成强势的夹击之势!虽然拼力砍杀,可是军心乱了,又不得喘息,败势一点点将不服输的真国大军吞噬!

    可是从西郊大营的军士到尧关的守军,却也没落个好。

    杜松本来也没想将真国大军的退路全堵死。他很清楚,与困兽相斗,他要承受的损失要成倍增加!可是那拨真国人军心乱了,又无处可退,还不甘心赴死。

    若关门打狗都不能尽数打死,别说朝堂的那拨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文人饶不了他,就连圣上怕都对他有意见。

    京城外的一战,他本想承当年辛坦之之风,与真国大军硬碰硬的干一场,可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他那边,让他的举动像极了一个与真国有勾结的叛臣。他玩火了!

    最后的补救,就是将境内的真国大军尽数屠戮!他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那是一场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一战。

    退往尧关的真国大军在内外夹击之下,被尽数屠戮,近六万的西郊大营精锐兵士,就只剩下一万余伤兵。

    宋均没能弄死真国国主完颜澈,而其后几个月,尧关外的攻打更凶狠了,丝毫没有退缩的迹象,甚至坚固的城墙都被刨出了三个几乎两丈深的洞,若不是卓敬亭令人拼死将洞补上,屹立百年的尧关的城墙可就真要塌了!

    在真国人退去,京城重新回归歌舞升平的日常后,战报却一封封的送到赵琰的案头,催命符一般,搅得他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直到感觉高高的宫墙困的他喘不过气,他带人出了宫城。

    来到了灯红酒绿之所,进了美人居。那日云树与他的护卫扯皮,形容美人之妙,美音解忧,他只想放松一下绷了几个月的神经,好好睡一觉,醒来能有一个好计策。

    宫里的伶人让他只觉得吵闹,到了这里,依然觉

    得吵,是以,别人在看歌舞,他在看月亮。

    他并不想要惩罚谁了,他只想有人能将尧关之困给解了!

    梦里他也这样想着……

    他醒来时,空气有些清冷,东方正泛起鱼肚白,晨曦那么美,尧关的将士怕是无心去看。

    他起身,随行的人为他整理衣饰。“主人,回去吗?”

    “不。”赵琰声音坚定道。

    “您都一晚都没回去了,这马上就要早朝了……”

    “去云宅。”

    “云宅?哪个云宅?”护卫没反应过来。

    赵琰看了那护卫一眼,护卫立即噤若寒蝉。

    “云树。”赵琰口中憋出两个字。

    云树睡的正香,却被唤醒,说有客人来访,而且有些来者不善。

    云树迷蒙的脑袋立时清醒了。“来人是谁?”

    小丫头也说不清个所以然。云树唤云岭去看,自己匆忙洗脸更衣,这么早就来找她,云树只觉没什么好事。

    云岭回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云树的眉头不由皱起来。

    “姝儿,这么早,谁来了?”宋均撑着脑袋看云树忙碌。

    “好好睡吧你,若有人找你,我就说你昨晚劳累过度,伤了小腰。”云树玩笑着在他腰上按了一把。

    宋均将她拖过去,咬着耳朵道:“才不会有人找我。不过,我还可以大战三百回合!”

    “去你的!”云树将他推到床上,给他盖了被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宋均漾着笑,看她出去。

    云树一时没想清楚赵琰来找她干嘛?还是这个时间!宋均这段时间就出了三次门,况且这些年他的容貌应该是变化很大的,而且赵琰也不至于亲自来抓他。那会是为了什么事?

    云树慌慌张张来到前院,待看清堂中的赵琰,她就跪了下去。

    “云树见驾来迟,望圣上恕罪。”

    堂外朝霞满天,瑰丽无比,堂中的云树依然一身白衣,却让他觉得她身上有清晨独有的清灵之感,让压在他心头的沉重之感,轻了许多。

    “这个时间造访,是朕叨扰了。”

    云树的头埋的更低,“圣上到来蓬荜生辉,云宅之幸!”

    赵琰弹弹指头,堂中的人都出去了。

    “起来吧。”

    “谢圣上。”

    云树悬着心起身,静静的立着,等赵琰开口。

    其实这件事他不必亲自来,他只要让人把她召去即可,可他选择了亲自前来,他觉得这样更好……

    “尧关之困,云树可有耳闻?”

    “回圣上,云树前几个月一直在宅中养身子,这半个月都在盘账,并未关注战事。”云树如实道。

    “你身子不好了?”

    “回圣上,现在无碍了。”

    她并不关注战事!是啊,一个女子,她关注战事做什么?

    “云树准备何时成亲?”

    “回圣上,云树计划过几日就回济阳。

    ”赵琰这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竟然还关心起她的婚事!反常必有怪!

    “可否帮朕一个忙再走?”

    赵琰说的非常之客气,云树却惶恐的跪了下去。

    “小民不敢当。但请圣上吩咐。”

    赵琰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树,他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围困尧关的真国主帅让朕忧心,云树可否让你那未婚夫婿,帮朕解决了这忧心之事?”

    云树猛然抬起了头,她不敢相信一国之君会向她提出这样的请求!只要他愿意,那还不是一道旨意的事?

    再说他想让宋均出战,应该吩咐宋均,竟然请求她?还有,国中真的无人可派了?云树的脑袋一时有些混乱,不知道赵琰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她担心的事,倒是应了几分。

    “他能孤身入真国大营,重伤完颜澈,那他应该也能帮朕除了那个主帅。”

    赵琰不待她问,就解释了一句,云树更意外,她与国君可没有这么熟络,但她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此事乃军国机密,且不是要小民来做,圣上为何,为何要与云树提及?”

    赵琰也是一愣,他被问住了,为什么同云树说这件事?他不是不慎重的人,可他竟然给不出答案。

    赵琰久久没有开口。云树自觉问的不当,忙给铺台阶。

    “非是小民狂妄,实在是事不凑巧。云树那未婚夫婿,年纪一把,孩子心性,昨日贪玩,扭伤了腰,怕是会耽误了军国之事。上次得伤真国国主,实属侥幸。还请圣上三思。”

    宋均前些日子还提及与赵琰你死我活的大仇,让他去帮赵琰,绝无可能,她也不会同他提,让他为难,即便是赵琰如此和颜悦色的“请求”。

    云树竟然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赵琰有些吃惊:云树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你可知,没有人敢拒绝朕。”而且还是这般降低身份!赵琰摆出了国君的威严。

    “小民斗胆,敢问圣上,我国中当真无人可派,需要默默无名的宋均来做这件事?”

    “大胆!”赵琰喝道。

    云树的脑袋贴到了冰冷的地缝上,让她清醒许多。

    “圣上恕罪。宋均他的身子确实不适宜做此事,云树不才,若是圣上不嫌弃云树女子的身份,云树愿为赵国效劳。”

    “你倒是让朕刮目相看!不仅大胆,而且狂妄!”

    “圣上圣明,此乃云树愿意为圣上分忧的肺腑之言。”

    “云树可知自己几分斤两?”

    “云树之命轻于鸿毛,在圣上一念之间。”

    “你是在说朕暴戾?”赵琰真的有些怒了。

    “当年因圣上一念善意,云树得以存活至今。若为赵国而死,云树也算未辱没云家门楣。”

    她为赵国而死,算没有辱没云家门楣,就是说赵琰当年冤枉他父亲入狱!辱了她云家忠心之名!她那般口不择言,还狂言要为赵国效劳,好像他作为一国之君,心中根本没有赵国一样!

    赵琰第一次发现云树身上的刺!连他都敢刺!怒道:“来人!”

三百三十三章:凭什么?

    皇家护卫挎刀而入。

    “陛下。”

    “将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云树身形在女子中显高挑,但身板单薄,近些日子虽然丰润了些,相比于养尊处优的那些闺秀,依然是瘦的。赵琰张口就要打她二十大板,如果是那些柔弱的闺秀那是立时要了命。云树是练过,可她又能撑多久呢?

    虽然政务繁忙的皇上这般突兀的造访一个小女子,让护卫吃惊不小,可是这小女子竟然将本来颜色和悦的圣上惹得暴怒至此,也是难得之极!

    云家没有用刑的大板子,于是云树的二十板子变成了二十鞭。

    赵琰此次来并没有摆出皇帝的架子,带的护卫也不多,云宅中人见来的客人竟然要打主人,禁不住吵嚷起来,云树回身喝道:“都给我闭嘴!云岭,让他们都候在书房前,半个时辰内,禁止走动!”

    她怕惊了宋均,他再跑出来。

    云岭知道是谁要打主人,可是那般聪慧的主人,竟然要生生扛下二十鞭,不知道她为何要惹怒那人,他只能沉着脸执行命令。

    云树来到院中,撩起衣摆,趴到了条凳上。一鞭下去,衣衫在鞭下裂开,两鞭下去,血色已透过衣衫染了上来。

    她竟然还不求饶?也不叫疼!赵琰每次罚人,那人必然呼天抢地的求饶,而云树……她又一次被刷新了赵琰对她的认识!

    八鞭之后,云树背后的衣服就成了条缕状,若非血肉模糊,那便是裸露的脊背,可她依然一声不吭,不讨饶。又是两鞭子下去。

    “停!”

    护卫住了手。

    赵琰走过去,“混迹江湖这些年,你就学会了狂妄,大胆,能忍,且一点女子的脸面也不要的吗?”

    云树原本好看的眉眼皱到了一起。“在江湖走过的女子,不问过程,她已然在赵国男人眼中落了坏名声。圣上还愿意给我留分脸面吗?”

    “你为什么主动讨打?”

    “圣上想听实话吗?”

    “说!”

    云树近距离的望着赵琰冷峻的脸,笑得难看。

    “我,怨你啊!我孤苦伶仃这十多年,每次被人欺负,我都怨你啊!我今天终于有机会占便宜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要我帮忙,可我若错过了,就再没机会说那样的话了。”

    这样的话虽然大逆不道,可是“你”“我”的用语更是亲切,真像是相识多年的熟人在向他抱怨,没人敢向他抱怨,这样的感受从来没有,赵琰的心晃了晃。

    “你为什么不怕朕了?你之前都是装的?”赵琰禁不住倒出心中的疑惑。

    “快些将鞭子打完,圣上胸中的气顺畅了,好回去处理政务啊。”云树样子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而在赵琰听来却是朋友的催促。

    “偏不打了,下次再打!”

    云树不将挨打当回事,向他耍孩子似的怨气,赵琰反而与她“杠”上了。

    “姝儿……”宋均披着衣服,拖着鞋从后院转过来,边说话,还边往后看。“你的那些云云们,

    犯了什么错?为什么……”

    转过头看到趴在条凳上鲜血淋漓的云树,鞋都跑掉了一只,俯身要将袍子披到云树身上遮住那血肉模糊的脊背,自己却一声痛呼按住了后腰。

    云树走后,他就觉得腰不舒服,越是翻身就越不舒服,想到云树说的那句话,他觉得云树是故意捉弄他,所以披着衣服来找她“算账”!

    目光斜到旁边的赵琰。衣饰华贵,富家公子的打扮的赵琰,这已是回京后,第二次见他了。宋均心里恨意涌上来,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他不找赵琰的事,赵琰倒找上门来伤他的心头肉。

    “你打的?”

    “看来,真伤了腰啊。”赵琰被云树带偏,抛开皇帝的身份冷讽道。

    云树攥着宋均的袍子费力的从条凳上起身,抓住他的衣袖。“我没事。”

    宋均想起了云树出门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云树都被打的浑身是血了,他不能一意孤行。“姝儿,他是谁?”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云树对他凝出个好看些的笑,又向赵琰道,“多谢圣上高抬贵手,圣上若有用得着云树的地方,云树愿意效劳。”

    “二十鞭子,就为了换一句想说的话?”

    “对。特别想说,想的皮都痒了。”云树忍痛无赖道。

    赵琰看了看她,“朕记下了。”拂袖而去,心中畅快不少。

    赵琰走后,云树在宋均的后腰揉了揉,他困痛的腰渐渐缓了过来。

    给云树处理好伤,宋均终于开口了。

    “为了什么?”

    云树趴在床上,将他的手抓来放在枕上,又将自己的脸贴到他的掌心,懒懒开口道:“赵琰想让你去尧关,替他暗杀了真国主帅。我替你拦了下来。至于挨打,纯粹是我自己招的。”

    “为什么?”

    “按照师父的心愿,我应该为国君分忧的,可是我不想去尧关。让赵琰打我一顿,我拖一天是一天。”

    “为什么?”

    宋均发现云树的另类心思,他完全摸不清楚,不想去,她还说愿意为赵琰效劳。赵琰不是室利,她这般捋虎须,不怕小命玩完了?可赵琰待云树,也确实奇怪之极!

    “如果下一次,他不打我,我便要为他效劳。那是师父的心愿,也是我的誓言。不过,还得他不嫌弃我女子的身份。”她常被嫌弃女子的身份,这话她竟说的有些百无聊赖。

    宋均依旧看着她。

    云树又想了想。

    “我只见过赵琰几次,虽然每次他都和颜悦色,但我每次都是副奴才相,他这次来的突然,还请我帮个忙,想让你去尧关。或许他是真的动了让你去尧关的心思,但是请我帮忙,就过于怪异了。”

    “不行,姝儿!”宋均皱着脸道。

    “什么不行?”云树正在捋思绪,被宋均突兀的打断,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意思。

    “我要和你成亲!成亲!马上成亲!”宋均捧住云树的脸,盯住她的眼睛,撒着娇,眸中却尽是殷切。

    “好

    ~成亲~”云树宠着他,“但是得等我能爬起来吧?”

    “傻姝儿!”宋均怨怪道,“我再给你敷一遍药。”

    云树被逗笑。“傻修仪!别闹~”

    是做国君确实压力山大,难道赵琰真的是来找她玩的?她有些不敢想了。

    这次云树窝在宅子里养伤,没有再那么悠闲,她让云云们出去打探消息,尤其是尧关战况和朝中大员。她还是疑惑,赵国真的无将可派了吗?真国,或者说那名真国主帅……真的能破了尧关吗?是,他吗?

    她想逃避,可是事到临头,她不能逃了,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她的不清闲,让宋均的心绪有些沉。他不想让她管那些破事。尧关如何?百姓如何?赵国如何?与她,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早就是被抛弃的人……

    宋均不去找赵琰复什么仇,已是退了很多步。他与云树的来之不易,他不想让任何事来影响。

    云树刚让汇报消息的云端出去,宋均沉郁的端着药进来,默默的将温热适宜的药碗递到云树手中。

    云树见他面色不好,又不说话,自己也欲言又止,一手接了药碗,一手握住他的手。

    “把药喝了吧。”他的声音是克制的柔软。云树顺从的将药汁一饮而尽。

    眼见她喝了下去,收了药碗,宋均才开口。

    “姝儿,那些事,真的那么重要吗?”

    “修仪~”云树这些日子也觉得对宋均歉疚,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那些事,真的与我们无关啊~你是他们看不上的女子,我就是个逃犯。你知道的,不值得……”

    宋均默默忍了好些天,可他看云树天天这样,他忍的难受极了,他又想发疯了。

    “我就想做些事。自我出了家门,看这世界,就处处被嫌弃女儿身,就连我做云家家主,也是不符家规的。我一个活人,云家唯一的血脉,可在世人知道我是女子后,在他们眼里,我云家已经没人了。”

    “修仪,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我姓云!为什么他们都理所应当的以为我云家没人了?凭什么?”

    “我就想好好出口气,我就想有一天,他们的命,是我救下的!因为嫌弃我女子的身份,他们还能割舍掉那条贱命?”

    云树说完这些话,眉眼间都闪露着锋。这话,像极了某个人曾经说过的。

    她是那么在乎被男人的世界看低!被排斥!被欺压!她也有恨……

    “姝儿,你还是恨我吗?”

    宋均声音沉重。这话在他唇边过了一遍又一遍,他不想提那件事,他知道她惯会撒谎,可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同云树在一起,他始终没什么安全感,各种事情都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在云树的心海中,他就像一叶孤舟,无所依凭,只是因为对倾覆的担忧,就足以让他言行失度。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跟云树闹,在她心窝捅刀子。

    他并非不在乎她。在这世上,云树,是他唯一的念想了,这份念想让他的脑子都空了,只剩下了走极端……

三百三十四章:八分爱

    “你为什么又提?”

    云树拼命想忘记的事,宋均再次提起,她整个人就像被烙铁烫过。

    “我想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还是尧关,有你惦记的人?让你想去,又不敢去?”

    宋均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自信,在云树这里,散入尘埃。

    “我想听姝儿你的真心话……我想知道你是真的爱我,还是一直将我,将我当成谁的替代品……”

    云树眸色复杂。

    “你就是你,没有把你当成谁的替代品。”

    “那你爱我吗?”

    云树刚要开口,宋均捂上了她的嘴。

    “姝儿,你说了多少谎话都没关系,可是这次,我想听句真话。你好好想想,你爱我吗?”

    云树看着他,英气的眉眼,俊俏的轮廓,高挺的鼻,花瓣儿一样柔软的唇。她的目光又回扫他的眸子,那眸中的神色似深情,又似担忧,还有一丝的隐忍的痛,她觉得自己的心被勾住了,微微的抽搐,微微的痛,禁不住捧住宋均的脸,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我爱你。”没有铺垫,没有解释,只有三个字。

    宋均微不可察的抿了笑意。

    “如果爱有十分,你爱我有几分?”

    云树闭上眼睛,又深深吻了他一回,抵着他的额头,眼眶发热,“八分。”

    所谓冤家,就是一边闹的不可开交,一边感情却不可阻拦的升温。回京的路上第一次开口说爱他,是为了哄他高兴。在他几次三番的闹腾下,她说出那三个字,反倒更真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已有八分,她自己都觉吃惊。

    宋均虽然闹腾,每次闹腾后他也更贴心一分。一个为她改变自己,为她洗手作羹汤,一心待她,与她一起离经叛道的宋均,她如何能不爱?都是孤身一人,也更互相怜惜,但最后的两分,却还有好长好长一段路要走,或许她根本走不到,永远走不到……

    “姝儿,你说的是真的吗?”宋均几乎狂喜起来。

    云树长睫微垂,没有看他,歉意道:“抱歉。”抱歉只有八分。

    “不,不抱歉,谢谢,谢谢姝儿爱我!”宋均抱住她,有些语无伦次,他忽然觉得,他的生命还可以饱满起来,是多么难得,只因她的爱……

    宋均抱她在腿上,侧头细细吻着她,云树的眩晕一点点加深,宋均也是。

    从这个温柔、甜蜜、悠长的吻中停下来时,两人皆恍恍然,不知天地为何物,相视着傻笑。然后整整一个下午,两人就那样拥坐在床上,什么都不提,也根本想不起来,只有满心的愉悦。在这眩晕的愉悦中云树噙着笑意睡着了,没再微微拧着眉头。宋均舍不得放她躺下,就那样一直抱着她,有一种地久天长的感觉。

    其后几天,她都不找云云们来回话了。她好像有点上瘾,对他的吻……她甚至能一整天赖在他怀里,向他索吻。当他逗着她不给时,她一双灵动的眼睛里竟像写着孩子似的失措,他便不忍心再逗她,要什么都给。

    边关打的昏天暗地,可那都像是相隔几百年以外的事了,时间那么安静,想都想不起来了。

    云树变的十分粘他,就连他去净房,她都不顾形象的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就满面欢喜的扑到他怀里,开始他虽觉尴尬,却也十分的喜欢她这么粘着他。

    他给她煎药,内调外敷,让她一身的伤痕快些好。她就坐在他身边,歪靠在他肩上,看跳动的火苗她都能看的满心欢喜;褪下衣衫给她敷药,不多的接触都能让她情动。

    他也是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竟然能让人快乐成这幅模样!现在,她的爱,有,十分了吗?宋均暗自揣测。这样想着想着,他猛然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此时的云树樱红的唇,微微嘟着,上面凝着一层天然的光泽,只那一层光泽就像在说“吻我”,而云树忽闪着眼睛看他,展颜一笑,又凑过去要吻他。

    宋均觉得他就是有点患得患失!这样的云树是他以往所渴求的,而今竟然觉得她不正常!可她这样,真的正常吗?

    他吻着她,在她身上细细探索,想看出她究竟是哪里不正常。她的喘息,呻吟,眼中满满的情意与对他殷切的渴望是那么强烈而急切,是真的,不是装出来的。可为什么,总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太对劲呢?

    八分的爱,八分的坦诚,十分的珍惜。她为什么惦记尧关,她开不了口。

    京城飘落第一场小雪的时候,尧关被攻破了!

    尧关距离京城并不远,调兵都来不及!两日夜的功夫,真国大军兵临城下,京城被困!!

    尧关被破,让很多人都难以相信!

    以往真国人攻打赵国,在冬日都会退兵修养,天寒地冻,实在不好攻城,可这次真国不仅不退兵,还用一种奇怪的东西,声势如天雷,尧关的城墙硬是被雷劈了一般,塌陷了一大截,真国大军借势攻入尧关。

    把这消息带给云树的是室利!

    这些日子在京城过的舒适极了。云树说的不错,赵国温婉可人的女子确实不少,他有些乐不思蜀了。

    可京城被围,谁还顾得上他?若说有谁会护他?也就只有云树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云树,在危难之时,成了可靠的大腿!听到真国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跑到了云宅,带着他的三个美娇娘去抱大腿。

    云树正歪在书房的小榻上,倚着宋均,听他给她编故事。宋均手里的并不是本故事书,而是本地理志,旁边丢的是一本山海经和几本志怪话本。

    听到禀报,云树起身打开书房的门,室利已经冲到了门前。

    云树的目光越过室利,看到他身后的美娇娘,她们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秀安娴时的影子。云树没理室利,却忍不住侧头看看宋均。

    “怎么了?”宋均也看出那些女子身上的影子,他以为云树要与他计较什么,话说的也不太自然。

    云树对他笑笑。“没事。”

    其实,云树心头,有些许疑惑。看到室利找人的特征,她想起之前宋均几次说她把他当成别人的影

    子,不是真的爱他。她在心里摇摇头。或许她的审美观变化不大,但她爱宋均,那就是宋均,不是别人的影子。

    室利生气道:“云树!我说了半天,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云树回过神,“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京城被围困了!”室利有些气急败坏。

    云树眉头微皱,只吐出两个字,“详情。”

    云树这般淡定,室利也不好再跳脚,深呼吸平静一下心绪,便将他知道的消息全倒了出来。

    尧关被破,这次来的还是真国国主和大王子,不过带的兵更多了!上次大战后,西郊大营奄奄一息,从各地调来的六万精锐兵士匆匆训练几个月,就与真国大军交锋了!室利一点也不看好他们!

    “据说你们那那尧关城墙屹立百年不倒,这次竟然倒了个彻底!难道是天命啊?”

    “城墙是怎么倒的?”云树禁不住追问。

    “天雷滚滚来,劈塌的!”室利危言耸听道。

    “看来是天命要让你的命断送在赵国。”云树吓唬室利道。

    “云树,是你带我来赵国的,你要负责!”

    云树被气笑了。

    “室利,你在赵国这段日子,可没少学东西,‘无赖’这两个字的精髓都被你学了个彻底。”最初的室利国主可是有些纯的。

    云树牵着宋均转回书房,撩起衣摆在正堂的主位坐下,“说说吧,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送我回简罗。”室利赶上几步毫不犹豫道。

    两国交战,他这个来游学的小国主可不想遭池鱼之殃。

    “那你计划让我怎么做呢?”室利的狮子大张口并没有让云树过于惊讶。

    “这是你该计划的事!”室利的语气甚至有些理直气壮。

    “你是这么想的?”云树端起茶盏,悠然喝茶,都不看室利的。

    “是的。”云树的样子让他禁不住有些心虚了。

    “嗯。”云树放下茶盏。“这茶不错。小棉,给室利国主添盏茶压压惊。”朝旁边的位置抬抬手,“说了半天话了,坐吧。”

    室利这才意识到他一直站着跟云树说话的,而云树早就坐了下去,这让他这个国主觉得有些失面子。他撩袍子坐下,三个美娇娘就顺服的立在他身后。云树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

    “云树你怎么一点不着急?难道已经有了计策?”室利终于对云树一直悠然的样子吃惊了。

    “我很荣幸,室利你这般高看我。西郊大营的数万兵士你都不相信,跑来向我一个小女子求救。不过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办法这个时候,送你和你的美娇娘回简罗。”

    室利这时意识到,确如云树所说,他太相信云树了!以至于脑子都不好使了……不过,好像也不对。在见到云树的那一刻,他已经莫名的心安了许多。

    室利忽然呵呵一笑,接过小棉奉上的茶盏,“好些日子不见,云树你怎么又变漂亮了?”

三百三十五章:训教有素

    “怎么?皮又痒了?”

    这回云树没开口,宋均“热情”的开了口。

    宋均话音刚落,室利身后温顺的美娇娘就不温顺了,当然也没有闹什么,而是三人一小队直接抬步,迤迤逦逦出了门。不仅不搭理室利,见云树这个主人都没说一声,就直接出去了!留下屋子里的人吃惊的传递眼神。

    室利尴尬道:“她们站在这里挺烦人的,出去了也好。”

    云树不觉笑的灿烂。室利看上的女子,不仅形貌上有秀的影子,就连脾气,也都有秀的硬气。难得他竟能几个月的时间里,这样的女子就收罗了三个,而且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能够和平共处。室利的本事委实有长进啊!

    外面室利的人来报,说三位娘子回去了。

    室利脸上挂不住了,喝道:“回去就回去了!做什么大惊小怪?这点小事还来烦我!滚出去!”

    云树忍笑,“你不去追人?”

    “天天看她们,都看烦了,走了清净!”

    云树也没说别的,只是喝着茶与宋均眉目传情。

    室利清清嗓子,打断了郎情妾意。“云树,我能回来住吗?”

    他拖家带口的来,竟是打这个主意。

    云树正色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京城被攻破,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一点不着急?”

    “我着急有用吗?我着急真国就退兵了,还是我着急赵国官兵就格外能打?”

    “老朋友都来向你讨主意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室利抱怨道。

    “若是让赵国君臣知道你这般不看好他们,你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回官驿去吧。我若有能力,会考虑你的后路的,不过,你凡事还是要靠自己,也多长点心。”室利既然开打友情牌,云树便给出了朋友的劝告。

    送走室利后,云树就让云奇带着众云云去囤粮炭,让云宝去益生堂将医治外伤的药都扣下,不再出售,另外再去多囤积一些,又让云藏去大量购买衣棉。这一切都是分批悄悄进行的。

    尧关被破,京城被围,外地大军来京城救援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京城之困,一时半会儿怕是解不了的。

    事情交代完,云树重新窝回了宋均怀中,让他讲讲完颜澈其人,分析分析真国的战法,就如勾栏里那些说书的一般,不过宋均的分析可比那些说书的讲的深刻多了。

    半个月后,城外的守军已经支撑不住,残兵败将被收回城内,是赵琰的大度与大胆,他是顶着被真国大军破城的风险让伤残的兵士入城的。

    云树不再黏着宋均了,换上男装,手中握着遮面的巾帕。“修仪,我要出门了,你好好待在家中。”

    “你要做什么?”

    “我是大夫啊。”

    “我陪你去。”

    “我倒是很怕赵琰再想起来让你去暗杀谁。有了上次的经历,恐怕完颜澈身边如铁桶一般,去了就是送死。你好好在家装病。

    “可是我不放心你。”

    “我带这么多人呢,只是去医治伤员。我晚上回来。放心。”云树踮脚吻他一下,遮上面巾出了门。

    云树手下的人,如她一样好学,此次她就带了二十个懂得医药的云云,来到了城墙下。城外防护部队撤了回来,城墙的防护功能就被用上了,攻守之战正当时,不时有伤员被抬下来。

    云树正观察的时候遇到了老熟人。

    “让开!让开!大爷还没死呢,就撞上穿白衣服的人,真是晦气!”

    云树回身,弯了眉眼。“许将军,别来,您小恙啊!”

    此时的许霖肩上中了两箭,血流的不少,脸色都有些白了,就是脾气还是不小。

    “你又跑来凑什么热闹?”许霖认出了这个穿白衣遮面巾的人,没好气道。

    云树看看周围,伤员不少,军医很少,许霖这个级别的将军受伤下来,军医竟抽不出空先看他的伤。

    “我来给许将军拔箭治伤啊!”云树指指他身上翘棱棱的两根羽箭。

    许霖觉得这不知羞耻的小女子是来看热闹,加嘲笑他的。一生气就抬手用蛮力的将箭杆给折断一根,牵动伤口,痛的他眼前一黑。

    云树伸手扶住他,如其他伤员一般,靠墙而坐。许霖也没有力气再挣扎了。

    云树招云岭将东西带过来,匣子打开,各种刀具、针囊、药瓶等,一应俱全,竟比军医的装备还齐全。

    许霖眼看云树从其中一个屉子里拿出一双奇怪的手套,张手戴上的同时,她身边的人已经备好了药酒、刀具。云树以目示意云岭解开许霖的盔甲,她自己则用药酒擦拭刀具,准备给许霖拔箭。

    “你会不会拔箭啊?老子没死在真国人箭下,再死在你刀下可亏大了!”

    许霖本不想让让云树给他拔箭,可是刚才逞强折断箭杆,他这会儿血流的厉害,他眼前都有些黑了。

    云树没回话,将一方白布折了折,又将一种不知名的药水撒在上面,而后捂在了许霖的鼻唇之上。许霖瞪大眼睛哼了两哼,就昏昏欲睡了。

    云树收了帕子给云岭,干净利落的给许霖拔箭、止血、敷药、包扎,下手果决、精准、轻重适宜,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处理完许霖身上的两根箭,云树倒出一枚药丸塞入他口中。

    要为许霖处理伤口的军医过来时,云树正在拔箭,为了许将军的安危,他没有打断云树,而云树的手法让他很吃惊,他这个老军医都似不如他!

    见云树终于处理完许将军的伤处,他赶紧上去给许霖按按脉,“您是给许将军吃的什么药?”

    “许将军爱发脾气,他这伤口可不允许,帮他稳住心气。”

    “请问您是?”

    “在下云树。益生堂的大夫。我看伤员太多,过来帮忙的。您若信得过云树,请允许我为兵士们治伤,我自己带了药来,还带了一些帮手。”云树向身后的云云们抬抬手。

    云云们很好分辨,他们如云

    树一样,都穿白衣,只是没有遮面。他们身旁还有两辆车,满载着药物。

    老军医犹豫这个人可不可信,许霖醒过来,忍不住痛哼。

    “云树你这小混蛋要谋杀我啊?”

    “许将军身上有伤,不可再动怒。再说,我可是救了你。”云树对许霖的反应一点不惊讶,仿佛这样的兵头,她已见过好多。

    许霖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箭羽已经没了,伤处也被包扎好了,而拔箭时他竟全没印象,还不觉得痛,他是清醒过来才觉得身上痛。

    “你刚才在我鼻子上捂的什么?”

    “一点迷药。”云树满不在乎道。

    “你这小混蛋,竟然敢给本将军用迷药!”

    “只有一点罢了,不然拔箭时你早痛晕了。”

    老军医忙道:“许将军您现在可不能动怒。这位大夫的手法我也看了,确实精到。他说想来帮忙医治伤员,您拿主意吧,我先去忙了。”

    眼见又下来一波伤员,老军医立不住,不等许霖回话,拔腿就跑了。

    云端打来一盆水,云树也不摘手套,直接在盆中洗了手,那染满血迹的手套便洁白如初了。云河端来一盆,酒!许霖闻见了酒味,他眼看着云树又将手放进那盆中洗了。

    手套也不摘,就在身前擎着两只手。

    “你这是什么手套?好生奇怪!为什么血迹一洗就掉?为什么又要拿酒洗?”

    “这个啊?是我从海外带回来的,血水只染了表层,却无法渗透,一洗就掉了。用酒清洗,是为了更加清洁,好为下一个伤员处理伤处。许将军,你是否允许我救治伤员啊?”

    云树在简罗时,发现有当地人将一种白色的液体涂在布料上,那布料便可防水。云树将她防护双手的手套在那白色的液体中过了一遍,那液体晾干后,手套上便多了一层有韧性的东西,这层东西不仅增加了手套的厚度,而且使手套具有了防水的功能。而那白色的液体,是从一种树上取下来的。

    带着手套处理伤处,不仅避免她与伤员之间的接触的尴尬,还能快速将手清洗干净,好处理下一个伤员。

    许霖看着云树的手套出神,没回答她的话。

    “你倒是能不能做主啊?你要是做不了主,我去找你的上司!看看你那痛的直叫的兄弟,你还有功夫发愣?”云树不客气道。反正她再客气,许霖也不会好好与她说话。

    “行行行,你快去吧!看在李维翰那小子的份儿上,我信你一回。你可要好好给我这些兄弟治伤,我可替你担着责任呢!”

    许霖还要絮叨,云树却没一句废话,已经投身到她的战斗中。

    连云树,一共二十一朵云。三人一组,四组共十二人治伤,五个煎药的,两个劈柴打水的,两个看守马车抓药,井然有序。

    许霖简直想说训教有素!可他忍住了,他怎么能去夸云树这样一个到处抛头露面的女子呢?更何况,哼,她忙起来正儿八经的样子,根本没工夫搭理他,他才不要去碰一鼻子灰。

三百三十六章:折辱

    一波白衣云云在血污连连的伤员中穿梭,很是显眼。

    他们三人一组的配合,讲究的治伤程序,怪异的手套,奢侈的拿酒洗手的行为,被其他军医嫌弃。认为他根本就是富家公子来博个好名声的!

    这嫌弃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嫉妒就如同,都是菩萨,怎么自己就是泥巴塑身子,草包填满肚子,而旁边却是一尊精雕细刻的玉佛!

    这种嫌弃在数日之后,就没有了。为什么呢?看伤员的存活率。

    云树治伤肯下本。

    酒是高浓度好烧酒,伤处的清洁与刀具、手套的清洁做的到位!药是好药。她习武以后就免不了经常受伤,这是严世真特意为她研制的治外伤的药,加上她在天竺拿了薛蘅的薛家秘药,偷学一二,改进药的配方,这伤药的止血愈创功能,更是提升了不少!云树还加上内服的药与之配合。

    是以经云云们医治过的伤员,伤处很少感染起热,存活率大幅提升!

    “云树,你这小混蛋不错啊!”许霖吊着膀子过来看云树治伤。不把膀子给他吊起来,他老是忘了自己有伤,行动都不顾忌,伤处一再殷血。

    云树手下给伤员裹着伤道:“舍得开口夸我,说明,”她回头眉眼一弯,“你这混蛋也可以!”

    “你这小混蛋脾气够劲儿啊!”许霖已然把云树当男孩子训了,说着话,抓起云树的酒坛,就往嘴边送。

    云岭抬手利落的抢了回去,语气冷淡道:“这酒不是喝的。”

    “这酒这么香,怎么就不是喝的?”许霖难得与云树说话语气好了点,云树的手下却是这般态度!让他的怒气又上来了。

    云树裹好了伤口,起身道:“这是给你的这些兄弟处理伤处的酒,不是给你喝的。你身上的伤未痊愈,也是不能喝酒的。”

    她还说的句句在理。

    许霖麦色的面皮微红,“哼,不喝就不喝。”没话找话道,“你那个相好呢?这几天怎么没见到?”

    “八卦!”云树白了他一眼,转身又去处理下一个伤员。

    许霖这些日子拎不了枪,闲得无聊,好不容易跟云树好脾气说话了,还一再被嫌弃,他还偏就八卦上了!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这般抛头露面,你的小相好不生气?他还真是不怕绿!”这小女子还是很能招事的!

    云树回身冷冷看他一眼。

    “你是希望我回去,由你站在这里,眼睁睁看你这十成兄弟中的七成都去死?如你所愿!”云树向众云云道:“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正在忙碌的众云云闻言,止血的,裹伤的,洗伤的,劈柴的,熬药的全停了手,下一瞬,裹了一半的伤布被丢下,止了一半的血不止了,血又汩汩流出来,就连煮着的药也被冷水灭火,倒药,素整的收拾东西,一点也不像是吓唬他,他们就是要回去。

    许霖见云树脾气这般硬,一时愣住。他怎么忘了!这小女子可是敢提枪冲进真国数万大军中的!让他孤身冲进去,

    他都胆儿怯。上次她什么名啊,利啊都没要,还捐献那么多货物,这次她自带人员药材来救治伤员……为什么他早没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偏偏去羞辱她?

    想留下她,他又拉不下面子,眼睁睁的看云树一行人走的干净利落,就如她处理伤员一样有效率。

    离得近的伤员,眼睁睁看着许霖把救命的大夫给气走,什么也不敢说,只是看许霖的眼神有些变了。

    这几日,上城楼守城的士兵看到那二十来个白衣人在城墙下忙碌,就觉得放心许多即使受了伤,还有好药给他治伤。而云树一行走后,再抬下来的伤员看不到那拨白衣人了,心中有些惊慌,逢人便问,那些白衣大夫哪去了?

    本来没有那成保障也就算了,可既有保障被撤除,则让人恐慌。

    这种惶恐的情绪,随着伤员死亡率的上升而上升到城楼上,守城士兵的斗志都受到了影响。

    京城被围二十天,外援尚未到来,城内守卫志气不高,这是很要命的!李文声替皇帝来考察,却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第二天,京中诸大药房都安排了自家坐堂大夫,带着医药来帮忙,济世堂也在其中。伤兵汇聚的地方一片繁忙。

    并不是所有会开方子的大夫都擅长治外伤,这番忙碌的效果,在几日后呈现出来,却并不怎么显著。听到那些伤兵偷偷的议论,薛蘅也纳闷,云树是怎么做到的?

    云树在益生堂囤药材,他是知道的。他药铺那么多,也不在乎一个益生堂的生意,再说云树囤药材是自己出钱,只不过将铺面关门一段时间。这个主意,云树想拿,就让她拿。甚至凭借商人的敏感,他也私下囤了一批药材。可云树医治伤兵,又是为什么半途而退?想来回到京城也半年多未见云树了,这晚,他去了云宅。

    是最初与云树合作的时候,有求于云树那个小孩子,他登过云家的门。其后,云树帮他将关节打通后,他生意做的顺风顺水,生意上没亏过云树,他也没再来过云宅,反倒是云树,去薛宅找过他几次。

    云树此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修整门面,是以云宅从外观上看,并没有寥落之相,只是人声寂寂,让人通报之后,过了好久,云树才脚下轻飘的进来。

    云树本来在内院与宋均拥炉暖酒喝,当真过上了礼部侍郎所指责的骄奢淫逸的日子,那场景委实不适宜被外人所见,她收拾了一番才出来的。她本来是想做些事的,禀一颗心,认真去做不求回报的事,却还要被人折辱,她便回到宅中过自己的日子了,管它春夏与秋冬。

    “薛东家,稀客啊!”云树抿着醉笑,一双眼睛含了水一般。

    “你喝多了?”

    “冬日无事,小酌怡情。薛东家这么晚来,所为何事啊?”

    “这个,你怎么……”薛蘅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我怎么还有闲情雅致?”云树笑了,撩袍子在主位上坐下,抿了口茶,润润喉咙方道,“此刻京中的权贵们在内宅拥美人儿,品美酒的在少数?我怎

    么就不能呢?我还真不相信薛东家在自己家中就忧国忧民,过的苦行僧一般。”

    虽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真国还有一个爱屠城的王子,不知道此次有没有跟来,但是声色犬马惯了的权贵,此时又跑不掉,圈在宅中,可不更要通过美人与宴来压下惊恐嘛。

    薛蘅被堵的没话说了。也是,他为什么直观的认为云树就该是忧国忧民的那个人呢?他可是听过云树的大逆不道之言的。

    “上面鼓励我们这些药铺去救治伤员……”

    “喔?我怎么不知道?”云树悠悠然放下茶盏,做洗耳恭听状。

    “京城药铺何其多?没有通知到益生堂。”

    “原来是这样。”

    “我们忙碌了几日,可是据那些老军医说,效果并不怎么好……”云树不接话,继续喝茶,薛蘅只好继续道,“想问问云树前些日子,是怎么做的?”

    “你是奉命而来?”云树抬眼一笑。

    “是朋友来求教。”

    “这样啊~你薛家的秘制伤药,效果是很好的!”云树肯定道。

    她什么意思?那药效果好,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一小瓶药可值百金,如何大量用?

    “看来治伤,也是云树的秘方,是薛某妄言了。”

    云树挥挥手,“非也,非也!我治伤,他们都看着,并没有什么不能示人的秘密手法。”

    “那,云树是否可以授我以渔?”薛蘅试探道。

    “薛东家的请求,让我有些为难。我好心去救治伤员,却要被羞辱,你得了我所授的渔去做我本来要做的事,他们得了好处,而不用向我低头,回头更是会加倍羞辱于我。薛东家以为,我该怎么做?”

    原来云树是因被羞辱才半途而退的。“他们为何会羞辱云树?”

    “需要我帮忙,还看不上我是女子。为了不让他死,我还得低声下气的倒贴上去救他。这天下之大,有几个人值得我这样犯贱啊?”云树醉语粗糙,道理却不粗糙。

    “可是尧关已破,京城之围若不得解,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这是在劝我?”云树看了薛蘅一眼,眸色似嗔似怪,还有一丝生气。

    这眸色薛蘅有些抵挡不住,端起茶水遮挡道:“我只是说出我心中的担忧。”

    “我不过是一个被世人看不上的小女子,你同我说这些也没用。”云树敛了眸色语气低落道。

    世道是如此,薛蘅也没法说了。

    “这些日子,云树可还好?”

    “嗯,骄奢淫逸的日子来得不易,怪不得权贵们都喜欢,过着确实不错。”云树丢开低落,大爷般的慨叹。

    她这语气与她绝美的容颜在一起,薛蘅从心底觉得不搭。他忽然突发奇想,若是这些年,她父亲都在,她会被教养成什么样子呢?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美名或许会传到宫中……薛蘅啜着茶,思绪飘的有些远了。

三百三十七章:好大的胆子

    舞一曲,酒一壶,欢笑之珍贵,在于有今天,不知明天回会如何。云树每日都与宋均黏在一起,格外珍惜这悬崖边的逍遥日子。

    京城被围已经三个月,就快要过年了,外地前来勤王的大军左等右等不见来,都在观望。在真国铁骑面前,战力最强的尧关边军败了,从全国挑选的精锐,西郊大营也捞不到好处。现在谁敢来勤王,那就是送死。

    赵琰深切的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味道。没有人来帮他,京城也要遭受如尧关一样的命运了……

    三个月的围困,京城的物价狂涨,就连给兵士的药材都供应困难了,人心惶惶。

    赵琰看着眼前走匆匆而过行人,回想自己登基时的志向与这些年的辛勤,他何曾有一刻懈怠?尧关屹立两百年的城墙都能倒塌,真的是天要亡赵?他这些年的努力,多么像个笑话!朝堂上那些人,萎靡的连架都不吵了……

    迁都?此刻那些人都不来勤王,出了京城,还有谁认他这个皇帝?他又如何出得了被围攻的京城?这冰冷的阳光,他还能看多久?

    赵琰的目光扫过光秃秃的枝丫,落在几个黑衣人身上。那几个人静默的看着兵马疲累的往来,好半天都没有动。

    像是察觉了什么,那个身形窈窕的领头人转过身来,正对上赵琰的一双黝黑的眸子,微微一愣,然后一路小跑过来。

    “见过圣上。”云树跪地请安,用的却是男子的请安之礼。

    赵琰也没计较。“起来吧。”

    “谢圣上。”

    “你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云树一身黑衣,黑纱遮面。

    “只是出门看看,并没有要做什么。赵国人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所以把脸遮上了。”她这副样子在全城几乎逛了一整天,话也没有一句,不知道都在琢磨什么。

    难得这个时候,赵琰还能被云树一本正经的话给逗到。赵国人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她哪怕是换了男装,遮了面也要出来!掩耳盗铃的事,她做的那么堂而皇之!

    想起云树明明不愿意去尧关,还信誓旦旦的说愿意为他效命。这个表里不一的小丫头!“想好要怎么为朕效劳了吗?”

    赵琰没指望她说出什么建议。云树却把他的话当了真,认真的建议他这个一国之君弃城南下。

    “大胆!”

    “云树是为圣上着想。圣上若不喜欢,云树不说了便是。”

    赵琰清清嗓子,威严道:“接着说,若是说不好,今天就把你那顿鞭子补上!”

    “京城被困三月余,外地的军队都没有来勤王,如今天寒地冻,物质紧缺。京城不比其他城池,可以死守以待救援。王若被困在一座城中,而无兵来救,那是在昭示王失了民心。”

    赵琰的脸色很难看,但他并没有打断云树,云树便接着说下去。

    “与其没有希望的死守下去,一点一点耗尽锐气,不若弃了这城,重新再来。赵国辽阔的疆域,圣上在舆图上看过吧?从尧关到京城只是一小块,往南去,赵国还有大片富

    庶的土地。圣上不值当为了这一座城,放弃那大片疆域。”

    “敢劝朕弃城!不怕朕把你当成真国的细作来审?”赵琰威喝道。

    “我若是真国的细作,我会劝您不要弃城。我会说,京城是王的权位的象征,弃了京城,便惶惶如丧家之犬,务必死守!一座孤城,被围困的大军吃下,是早晚的事。到那时,我这细作,也算功德圆满了。”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什么话都敢说?”

    “我的胆子,都是圣上给的。若非圣上宽宏大量,云树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今那些军队尚且不敢来勤王,出了城,还有谁认得王是谁?”赵琰似问询,又似感慨。

    “真国大军实力强悍,如今来勤王,那是送死一般,待王出了京城,那可是既避免了与真国大军交锋,又可以得从龙之功,他们会对圣上上心的。相信经此一事,圣上在如何用人上,会大有心得。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云树侃侃而谈,镇定自若,其中利弊讲的犀利透彻,确实是站在他的角度来考虑的。朝中那些臣子整日忧戚,明白话想到了也不敢说。

    赵琰微眯起眼睛,想知道云树这小女子究竟在琢磨什么?她说她怨他,为什么还要为他考量这些问题?

    云树仿佛看懂了他的疑问。“我师父希望我能这样做。毕竟我是赵国人。”

    “你师父是?”

    “辛坦之。”

    赵琰知道那个辛坦之。他转移了话题。

    “你前些日子去为伤兵治伤,为何又闹脾气不去,动摇我军军心?”

    “动摇军心?这帽子云树可不敢戴。云树只知道,人去寺庙都是又叩又拜,上香捐钱,万千祈求菩萨保佑的。云树从没见过有谁在庙门前破口大骂,羞辱菩萨,菩萨还去一心一意去护佑他的!菩萨都做不到,圣上何必要怪我呢?”

    “你既为他们治伤,他们为何要羞辱你?”

    “有人知道我是女子,觉得要是不抓住每个机会羞辱于我,便对不起他们的男人尊严。”云树控制不住的眼中漾起轻蔑之色。“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

    “你这是在咒朕的军将败北啊!”赵琰“威喝”道。

    “被打下城头的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还那么嚣张,他本就是不中用的人。”

    “云树怨气不小啊!是谁羞辱你了?可要朕为你做主?”赵琰被云树的怨气逗到,竟觉得心头有些轻松。

    “圣上既然知道这件事,自然便知道是谁,何必再问。”

    “怎么还怨起朕……”赵琰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想起云树上次说,她每被人欺负都会怨他,是他让她失去了依傍的大树。

    “是朕御下无方,让云树受委屈了。”

    云树惊奇的看着赵琰,她完全想不到赵琰会说出这样的话。回想她自己的话,也确实说的有些极为少见的任性了。她需要的一个道歉是由赵琰说出口的,她的怨气平息了下来。

    “京城被围的第一天,云树就着人悄悄囤积了一批药材,如今还剩下不少。圣上若是需要,可着人带上银子去益生堂提取。”

    “为什么还要带银子?”

    云树刚息下去的不满又跳出来。

    “圣上!我在海外漂了几年,一进京就将货物全部充做军资,总不能为了赵国,便让我一个人倾家荡产吧?”

    赵琰觉得这个样子的云树很有趣。“你之前为他们看诊,不也没收银子吗?”

    “不给就不给。圣上竟然这么小气,云树作为商人,自愧不如。”

    “你胆子可太大了!”赵琰“正色”道。

    他都没意识到,今天这句话他重复了多少次了。

    云树跪下道:“云树知错了。云树建议也给了,药材也上交了。天色晚了,云树一个女子不适宜在外闲逛,云树可以先行告退吗?”

    赵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给她的胆子,她竟这般傲娇起来,但出门时的沉郁到如今的轻松,他不免也“挑剔”道:“哪有女子是你这般行礼的?”

    云树行的依然是男子之礼,闻言起身弹弹衣摆,看看赵琰,别别扭扭的行了个女子的福礼。

    赵琰忍笑,“去吧,去吧。”

    云树后退一大截才转身接过马缰,飞身上马,回头看赵琰一眼,又是一个男子的抱手礼,而后打马而去,她的四名随从也英姿飒爽的翻身上马,跟她而去。

    赵琰忽然想将云树叫回来,她好像身手还不错,应该叫人试试她的身手的……

    第二日,唐昭遇带人去益生堂提药材,云树收的是三个月前的购入价,连储藏的成本都没收。如今京中物质短缺,药价都翻了好几翻,唐昭遇带的大笔银子没用多少,他倒觉得云树手法之高!竟然连皇帝的线,她都牵的上,还敢要银子!皇帝竟然还不生气。云家女,不可小觑啊!

    待打开库房后,除了几十车的药材外,还有布、棉这样的紧缺之物,云树全都按三个月前的价格收的银子。唐昭遇忍不住又想感叹了。

    云树这几十车的东西解了一时之急,却解不了京城之困。赵国无人来勤王,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任意的同赵琰耗下去,京城必须尽快拿下,否则夜长梦多,完颜澈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除夕之夜,没有一点过年的喜庆,守夜的人也都昏昏欲睡。

    “姝儿,要不先去睡吧?守这夜做什么?不守天也会明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在宋均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

    云树依在宋均身上睡眼朦胧,听了宋均的话又精神了,望着他如墨的眼睛。

    “我不是为了守夜,我是想和修仪一起守夜,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虽然物质不如往年丰盛,云树也尽力让这个年,像个年。

    “姝儿~”宋均心头暖的不行,抱着她,“以后的每个年,我们都一起过,好吗?”

    “好~”

    正吻的如胶似漆,忘神忘我,一声巨响将二人轰的清醒过来。

三百三十八章:出城

    “云岭!”

    云树冲门外唤道。

    云岭在门外恭谨道:“爷有什么吩咐?”

    “你带几个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正说着,又是数声巨响,几乎是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传来的。云树补充了一句,“真国人怕是要破城了,你小心点。”

    “是,爷。”云岭闪身没入黑夜。

    云宅诸人都被唤起,备好随身物品,随时准备躲入地窖。

    从真国大军围城,云树就让云云扩充酒窖,若京城真的被攻破了,妇孺还是躲起来比较安全,如今怕是要用上了。

    一个时辰后,云岭带人回来了,说街上乱的不行,真国从三面攻城,只留下东门像是没什么动静。云树听了消息,让他下去歇息,屋子里只剩下她与宋均了。

    “姝儿,有我在。”宋均将云树揽入怀中。

    云树抱着宋均的腰,“你也要躲起来,我才不要你去送死。”

    “有姝儿在,我才舍不得死。”

    云树看着灯影中宋均的脸,温柔美好的不像话,捧住他的脸,踮脚吻上去。她也觉得在震天的声响和遥远的厮杀声中,这吻有一种瑰丽的美,美到窒息。

    “修仪~”

    “怎么了?”

    “我想要你……”

    “好~”宋均含着笑抱她进了里间。

    缠绵的**之后,宋均睡着了,云树让他睡着了。给他穿好衣服,自己披上皮甲,打开门召来众云云,让他们看好宅子,照顾好宋均,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保命为上。她自己带了四朵云与准备好的一应物事,打马出了门。

    云树在东门等了一个时辰后,有一队人马急急赶了过来,云树一身黑衣,披甲挂刀,手中拄枪,从暗影中走了出来,宛若一个影子。

    只一双眉眼,李维翰便认出了她,急急勒住马匹,万分惊讶道:“云树?你怎么在这里?”

    赵琰的马也赶到,云树望向赵琰道:“我来护送圣上出城。”

    “此行凶险,你快回去。”李维翰劝阻道。

    云树向李维翰笑笑,“这是我向师父立下的誓言,我要履行我的誓言。”

    “还不知道云树身手如何,就这般大言不惭要送朕出城!”如今之事,云树这个“神算子”竟然预料到了,还早早在这里等他!这让赵琰有些不愉快。

    “必不会拖累圣上的行程,只是……”云树柱枪往赵琰身后看看。该说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吗?皇后妃子带了好几个……

    “只是这东门之外极大可能有伏兵,她们能否禁得住颠簸,圣上要做好准备。不过这与我无关,我只护圣上一人。”

    “你是谁?与圣上说话也敢遮住脸?”一个女子转出来呵斥道。

    云树向她行了一礼,却并没有回她的话,而是向赵琰耳语道:“济阳一带虽富庶,还有黄河之险,但距离京城太近,很快会被波及,圣上没有充足的时间站稳脚跟。我建议圣上从海州乘船南下前往苏杭,长江之险胜过黄河。我从广州回来,运货的船尚停在海州。这只是云树的建议。”

    “你想的倒是长远!”赵

    琰声音冰冷。

    “为圣上着想,不敢不尽心力。事不宜迟,还是先出城再说。”云树躬身一礼道。

    云树说是要护他出城,也就等于在他的人中,埋入了云树这样一个所识不深的人。把命交到云树手中,赵琰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于是他看李维翰。李维翰这个痴汉!看到云树就挪不开眼,还能指望他想主意?赵琰心中叹气。

    想到云树在海外漂了四五年,回来就重伤真国国主,他对她有了几分放心。

    “先出城再说。”赵琰拍板了。

    门轴上灌了大量的油用来润滑,防止开门的声音过大。熄了火把,赵琰的一千五百骑人马和云树的五个人出了城。出城后,赵琰的一千五百骑分做三路,向三个方向跑去,云树却只跟着赵琰。

    不出云树所料,出城五里一处并不如何的土堆,跑在前面的马匹被绊马绳绊倒,箭羽漫天飞来。

    赵琰与众王族身边尚不容云树这个平民靠近护卫,云树便带着四朵云摸到土坡后面,都是以一敌十的主儿,仿佛有五十人杀到了伏兵身后,真国伏兵的阵脚乱了起来,赵国君臣趁机反杀。若是不将这些人除干净,他们是走不彻底的,一路上都要被这尾巴咬住。

    东门是生门,也是一条险而又险的路!

    赵琰所带的是禁卫军中的精英,一炷香的搏杀,埋伏的人死的七七八八。

    “我善后,快走!”云树吼道。

    赵琰一行听从建议,竭力往前赶。

    云树处理完尾巴又往前赶,十里外,又是一道伏击。云树暗自慨叹:这设伏之人的心也是够细!赵琰已是兵分三路,这十多里地就遇到了两波伏击!看来想摆脱,并不容易!需要另辟蹊径!

    尾巴再一次留给云树和她的人。赵琰这是相信她了。

    云树再次赶上赵琰等人时,她五个人,每人身后都有五匹马,轮番换乘。尽管赵琰等人拼力赶路,但云树追上他,也只是时间问题,并没费力。而赵琰的马在几个时辰的剧烈奔波中,口角皆白沫,娇弱的后妃,幼小的皇子早受不了。

    皇后与赵琰共乘一骑,两个小皇子由禁卫军护着,另外几个后妃不见了,只还有一个女子仍拼力催着马。

    云树从她身边过,并没有帮她,而是赶上赵琰。

    “圣上且歇息片刻,云树有事禀报。”

    马匹确实跑不动了,赵琰便勒停了马,将他娇弱的皇后抱下来。

    生死关头,云树管不了帝后深情,她硬着头皮直接跟上去禀报。

    “真国很快会发现这几路从京城出来的人,我们这样走,不是办法!早晚会被追上。”

    “你有什么建议?”

    “分开走。”

    “还要分?”娇美的皇后禁不住惊呼。

    “两个皇子与我们分开走。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分开走就是将风险分散,只是小皇子的安危就另说了。

    “不分。”赵琰冷声道。

    “那云树建议的路线,圣上意下如何?”

    赵琰凝眉头,没说话。云树的建议,无疑是可行

    的,与他之前的计划相比,有一定的优势。

    东方微微泛白,云树察看周围地势,好像不远处是她的那个田庄,果然是跑死马的距离!想来一路奔波,需要吃些东西,休整一下。

    “圣上,那里有个田庄,”云树指着不远处的一团黑影,“是我的。您可以带王后与小皇子稍稍休整一下,我们再出发。”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田庄?”赵琰警觉道。

    云树回头看刚才那个执意自己骑马的女子。

    “几年前,我的青梅竹马要与别人结亲。我觉得浑身难受的紧,连夜骑马出了京,想要回去向义父求安慰。快要将马跑死的时候,我到了这里。我就将这周围的地买了下来,建了个田庄。”云树说的风轻云淡。

    赵琰看看饱受颠簸的皇后与小皇子,想真国人忙着攻打京城,一时也顾不上全力追他,便点头同意了。

    起身时,却有人起不来了,引起周围人的惊呼,云树忙赶过去。

    二十来个受伤的,起不来的却是……

    “维翰哥哥!!”

    李维翰的身上不是箭羽,却是一道极深的刀口在腰间,血几乎将棉衣染透。

    “云岭!云岭!拿药来!”云树吼道。

    “眉儿……”

    李维翰抬起血糊糊的手,想揭掉她的面纱,看看她。

    云树一把扯掉面纱,紧张道:“你别动,我看看伤。”

    李维翰艰难一笑,“真,好……每次,受伤,都有,眉儿在……”

    云树埋头卸掉他的铠甲,这里太冷不适宜处理伤处,云树撕下衣摆,紧紧裹住他的腰,绑紧了。“忍一下,到了下面田庄,我就给你处理伤处。云岭!背着,背着他。”

    云树扶着李维翰,让云岭背起他,直奔田庄,走了几十步才想起赵琰。“圣上,救人如救火,我先行一步。”

    赵琰只看到,晨曦中,云树雪白的面颊都抹上了血痕,她浑然不觉,不等他开口,她拔腿便疾走了。

    喊了两声开门后,不等人来开,云树抬脚便踹,让人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宅子。

    杨千睡脸迷蒙出了屋子,粗着嗓子喝道:“哪个不要命的?”

    “你主子!快开门!”那大门格外结实,云树踹不开,她急的都变声了。

    “我主子?”

    门打开了,一片银亮的刀片直朝云树劈过去。杨千犹道:“还敢冒充我主子?你找死!”

    云岭背着李维翰就跟在她身后,云树没法避开,双掌相合,架住杨千的刀,暴喝道:“杨千,你要造反啊!”

    杨千看到云树的脸,忙松了手,“小主人,我,我以为是流民盗寇……”

    云树根本没工夫听他说完,“接待好后面的人!”便带着云岭去了厢房。

    杨千住在厢房,屋里燃着微薄的碳火,空气是暖的。

    云岭小心的将李维翰放在床上,云端就将一应处理伤口的东西抱了进来。

    “打水来!”云树皮甲都来不及脱,就去打开云端抱进来的东西。

    “酒!”

三百三十九章:天煞孤星

    处理完李维翰的伤口,云树额上都是汗,李维翰犹昏睡着。

    云树抬臂胡乱抹去汗水,推门出去,一院子的人密密麻麻,云树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杨千,大吼一声:“杨千!”

    院子里的禁卫军们被云树这一嗓子惊的一愣神!!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这般美貌的女子,竟然还有这样一嗓子?!

    这田庄里就四个人守着,杨千这会儿正在厨房安排饭食,忙的陀螺一般,听到云树的怒吼,丢了水瓢就往外跑,“爷,我在这里!”

    不待他跑近云树便赶了过去。

    “还有药材吗?”

    “还有一些在我屋里,您看能用不?”

    杨千一边在屋里翻药材,一边絮叨:“这流民一波一波的,都成了盗贼,我冒犯了爷……”

    “人都安置好了?”云树挑着药材。

    “安置好了……您……京城陷落了?”

    “不要多嘴,做好你的事。”

    “是。爷,地窖那个人……”杨千往门外看看,“盗寇多,东西大部分我都存在地窖里了,外面的这些,不够这些人吃啊……”

    “让云岭他们帮忙,搬些东西出来,让他们都吃好了。”

    “是。”

    “去把药锅搬过来,我就在这屋里煎药,再去装两个汤婆子。”云树将炉子上的水壶提下来,将炉火拨亮,又添了两块炭。

    云树正说着话,屋里忽然一暗,“维翰怎么样了?”赵琰挡在了门前。

    云树面色一沉,“不太好……”

    “我看看他。”赵琰转到了床边。

    云树将药锅架上,埋头扇火煎药,一言不发。赵琰就静静的坐在床边。

    “爷,汤婆子。”

    云树起身接过来,“带人去将路上的痕迹处理一下。”

    “是,爷。”杨千退了出去。

    云树轻轻将被子撩开一个缝,将汤婆子一个放在李维翰脚下,一个放在他怀里。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捂在了汤婆子上,起身又找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赵琰看着她,“云树?”

    “嗯。”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云树声音沉寂道。

    “你是女子,不应该这样。”

    赵琰说的含蓄,云树也明白了她的话。“我想听这话是我父亲说的,不想听别人说。”看了一眼赵琰,“一夜奔劳,圣上休息会儿吧,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赵琰并没有因为云树的话生气,他是一个有气度的皇帝。“他什么时候会醒?”

    云树眼睛红了。“不知道。”流着血,颠簸几个时辰,他的脉相,微弱的不行。

    云树从袖中抽出一块白玉牌,上面是繁复的云纹勾缠出一个云字。

    “圣上若是从海州走,这枚玉牌可以调动那几艘大船。有几艘花哨的船,是室利的。圣上登船后,其他的船,都让人凿沉了。”

    “你不护送我了?”赵琰微微吃惊。云树坚持要护送他,只一夜就改变主意了?

    “维翰哥哥不适宜颠簸,我不能丢下他。”

    “你的誓言,便不管了?”赵琰凝眉。

    “您已安然出了城。后面只要脚程够快,便没有问题了。”

    “那你还要朕分路走?”赵琰对云树不负责任的话有些生气。

    云树不说话了。

    “果然不能同女子谋事!”哪怕她看起来是个有脑子的!赵琰沉着脸,起身出去了。

    赵琰回到屋子里,皇后为他宽衣,让他休息一下,从他怀里掉出一块玉佩,在床沿上磕掉一个角,正是云树给他的那一块。他并没有接云树的玉佩,不知道她是怎么放到他怀里的!赵琰更郁闷了。

    她是怎么生出的胆子?在他面前,敢坚持自己的决定。连他委婉的挽留都当听不懂!然而云树让他大开眼界的还在后面。

    稍稍休整后,便又要启程。李文声带着残兵在死死坚守,就是为赵琰离开争取时间,万不能耽搁时间!只是昨夜玩命的,无奈那马匹实在不经跑了,只好让马再多休息休息。

    李维翰一直没醒,云树给他喂了药,喂了些粥,疲累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宋均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京城的守军在李文声的带领下,仍在死扛着,为赵琰的离开争取时间。

    外面是隐隐的厮杀,更衬的云宅一片死寂。宋均的怀里没有云树,屋子里也没人,他抬手想揉揉眼睛,却看到了掌心的墨迹,展开手,那是熟悉的字迹。

    “等我回来。”

    宋均整个人像是大钟在耳边撞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从床上跳起来。

    “姝儿?姝儿?”

    没人应他。

    “姝儿?姝儿?”

    他推门而出,外面天空都是一团昏暗的,云奇坐在台阶上发呆。听到宋均的声音,有些木然的回头。

    “云爷让我照顾好你。让你看好云宅,等她回来。”

    “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

    “云爷没有说,只带了云岭他们出门。昨天夜里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宋均怀揣着一丝希冀出了门,城南、城北、城东、城西,他跑了个遍,就是没有一丝云树的影子!

    云树能去哪里?她还不是为了她那所谓的誓言!赵琰在哪,她便在哪吧!宋均翻过宫墙,就觉不好。这宫城太空落了……

    有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修仪,你手怎么这么凉?”云树抬手,将那冰凉的手指捂到自己脸上,为他暖手,却忽然清醒过来。

    “维翰哥哥,你醒了?”云树喜道。

    “原来,他叫修仪啊?”李维翰微微勾起唇角,声音微弱道。

    云树握住他的手,给他按脉。“是不是很冷?我给你换个汤婆子。”

    李维翰看她从被子里拿出汤婆子,看她走出去。为什么他总是看她的背影?李维翰虚弱的觉得心头钝疼。

    云树端了热粥进来,要喂他吃点。他一点都不想吃。他想,这大概是这辈子,云树唯一一次喂他吃东西了,他艰难的张开了嘴。

    云岭在门外禀报说他们要走了。

    “知道了。”云树并没有停下喂李维翰的勺子。

    “我们在哪?”

    “我的一处宅子。”

    “圣上要走了……你也要走了……”

    “我不走。我怎么能留下维翰哥哥就走呢?”

    “眉儿……”

    “我陪着你,直到你的伤好了。”

    “眉儿……”

    “如果不是我对你说那些话,你也不会躺在这里。我就不该胡言乱语!”云树愧疚道。死亡面前,什么功名利禄,宏图抱负都是废话!

    “眉儿,你没说错话,是我不中用……”

    “你受了伤,为什么硬扛着不说?那一刀是谁给你的?”

    “真国人。”

    云树垂眸没再追问。“再吃点吗?”

    李维翰微微摇头。

    “养养神吧。”云树放下碗。“我在这里守着你。”

    “眉儿……”李维翰微微闭眼。

    “很疼……”他当然会疼。

    李维翰却道:“我冷……”

    云树要去催汤婆子。

    “眉儿,抱抱我好吗?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云树克制住情绪,温柔的哄他道:“碰到伤处不好。等你好了,再抱你,好吗?”

    “好~”她答应了,李维翰的笑,如他的面色一样,浅淡的温柔,薄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而后,他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云树紧张的按过他冰凉的腕子,揪紧的心才稍稍松一口气。心情沉重的起身去催汤婆子。

    云河将汤婆子送进来时,不远处的打斗声响起,云树心道:不好!

    让云河与云天小心些,送李维翰去地窖,云树带着云岭与云端提枪杀出门去。

    这波真国人有三五百,实力虽不如赵琰的禁卫军,可也是一场血战,结束后,赵琰的人也损失好几十个,小皇子还受到了惊吓。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抢过真国人的马匹(这些真国人都是双马而来),两百人伪装过,先行,吸引追兵,其后的一百人重新回到云宅,云树让人把地窖腾出来,一半人进了地窖,一半人扮作田庄的护卫,待前面那拨人将追兵引远了,他们再跟在追兵走过的路往南走,到了济阳再汇合。

    云树的这个建议很大胆,也很让对手想不到!

    云树率先绕着台阶往下走,地窖里面传来桀桀的笑声,如鬼一般,“小东西,你回来了?”

    “你被追杀了?跑到这里来躲避!哈哈哈!真是报应不爽啊!”

    云树没理他,只过去看李维翰。

    “呦!小相好啊!小东西可真是天煞孤星!相好都要被你克死了!”

    赵琰走下去的时候,那如鬼一般桀桀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只看到云树修长的身影,捏住了另一个黑影子的脖子。

    “活腻了吗?”云树冷声道。

    “你个天打雷劈的小东西!”黑影子艰难的骂道,“你就活该死了爹娘,孤苦伶仃,克死你身边所有人的是你!你个天煞孤星!!是上天要让你如此!”

    “那你知道上天要让你如何吗?”

    “要让我如何?我还不够惨吗?你幽禁了我多少年?多少年了?!你知道吗?我生不如死!”

    “你为什么没有死呢?”

    “我为什么没死?我要看你这小东西克死你身边所有的人!”

三百四十章:许以来生

    “你的话说的够多了,睡会儿吧!”

    破罐子破摔的云树本想直接让韩聚去死,念及奄奄一息的李维翰,她将韩聚砍晕了,让云河将他的手脚捆了,丢到墙角去。

    她就私自幽禁人,就这样展示在他面前,一句解释都没有,赵琰看着她垂落双肩走向李维翰,蹲下身子旁边握住他的手,回头吩咐云河再送两床被子进来,再装几个汤婆子。

    地窖里填了几十个人,拥挤不堪。她将所有的人当空气,只沉默的握着李维翰的手,想让他暖和一点。

    李维翰惦念她的时间,比她的父亲母亲都长,除了义父,就是他了。有人惦念,她才活的不那么孤零零,她无以回报这份惦念。她想让他活着,好好活着。它的伤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失血过多……杨千去买药,还没有回来……

    那个孤傲的女子想过去,被赵琰的皇后拉住,不让她过去。那女子挣开皇后的手,走到云树对面,“就是你?”

    云树不想看她,更不想理她。

    “本宫在问你话!”那女子有些生气。

    “宏武元年,长公主病危。是维翰哥哥带唐典御入宫看诊,救她一命。”云树声音微哑,冷眸如冰,扫过那女子。

    那女子只觉脊背发凉,半张着嘴巴,忘了舌尖上的呵斥。

    从赵醒过来见到李维翰,就将他当成救命的英雄,就喜欢他。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万般避着她,不肯接受她的一丝情意,就连皇帝哥哥要赐婚,他宁愿忤逆圣意,被贬成大头兵,他也不愿意接受她!

    都是因为她!因为眼前的这个粗鄙的“不男不女”的人!她赵国最尊贵的女子长公主的颜面扫地!

    “大胆!皇家之事你也敢打探!”反应过来的赵怒道。

    云树只看了眼赵琰。

    赵没听懂云树话的要点,赵琰听懂了,不过他很疑惑,难道李维翰的伤,和儿有关?

    云树为李维翰处理伤口时,发现那伤口过窄,不是真国人惯用的宽大刀口,而且还不是贯穿伤,更像是一把小小的匕首。

    她问李维翰是谁,他强调是真国人!

    没有男人会在要命的战场上挥舞一把小小的匕首,那这些人中有几个女子,一目了然!跟李维翰有过节的还能是谁?

    云树若张扬出赵的行为,是会让赵琰的禁卫军寒心。

    云树呼出一口气,不再说话。

    赵琰阻止了他妹妹的闹腾,地窖归于静默,静的诡异,起伏的呼吸声,刮着墙壁,像是索魂的无常,在墙上攀爬。

    “母后,我害怕……”

    五岁的小皇子抓着皇后的衣袖偎过去,却被他皇帝老爹瞪的更胆儿怯,眼泪汪汪的,想哭不敢哭。皇后温柔的将小皇子圈入怀中,用衣袖为小皇子遮住他皇帝老爹的目光。

    往日,赵国最尊贵的人,高坐宝殿,受天下之人的叩拜,如今拖家带口在地窖中躲藏,赵琰对他这两个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更

    恨他自己!

    三更时分,李维翰幽幽醒来,对上云树关切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眉儿……”

    “维翰哥哥,我在。”

    “有人来了。”

    “什么人?”云树正疑惑间感受到大地的震颤,像是有一队人马赶了过来,众人警觉起来。

    李维翰无力的握着云树的手,他觉得心头有些甜,面颊上竟然有一层薄薄的粉色,让他的笑容如盛开的花。

    “眉儿,”李维翰声音微弱道。“我伤口不疼了。我有些冷。”

    云树的眼泪忽然汹涌而至,“啪啪”的落到被子上。她抹着眼泪去解自己的皮甲,将皮甲丢到地上,从被子里扶起李维翰,将他抱到怀里压抑的哭道:“等天亮了,杨千就把药买回来了,很快天就亮了……我抱着维翰哥哥就不冷了。”

    “我喜欢眉儿,见不到你的这些年,更喜欢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喜欢的要命。”

    “维翰哥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云树哭的身子发抖。

    “我喜欢你,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不,没有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怪你。”

    李维翰歇了歇,才又开口道:“眉儿……”

    “我在,维翰哥哥。”

    “我没有那么差劲,对吗?”

    “维翰哥哥一点也不差劲,维翰哥哥待我最好了!你不嫌弃我是女子,不嫌弃我云家门楣无依,是你带我认识朋友,带我玩,你帮了我那么多,你最好了!”

    “眉儿,若有来生,嫁给我,好吗?”今生已无望,唯念来生。

    “维翰哥哥,”云树痛哭,“天就要亮了,药就要买回来……”

    李维翰有些失望,也有些淡然了。她都有了未婚夫婿,为了她的夫婿,她敢只身冲入数万大军中……不该强求她的……李维翰微微闭上了眼睛。

    云树失控的哭道:“不,不,你不要吓我!维翰哥哥!”

    李维翰费力睁开眼睛,“眉儿,怕吗?”

    “我怕!我怕!”

    “不要怕。眉儿给我讲故事吧……我听着眉儿的故事,就不会想睡觉了……”

    “我,我……我给你讲故事。”云树握着李维翰冰凉的手,满心悔恨的抽噎道。

    “你让我带你走,我就该带你走的。我们从京城出发,先去我济阳老家,然后我们去海州,乘船南下广州。我带着银子,带着你,带着从你父亲那里骗来的文书,我们从广州出海。”

    李维翰微微的笑了,“好~”

    “维翰哥哥,海上的明月很亮,海上的霞光很美,我都陪着你看……”

    “月亮圆了的夜晚,热带的海面上能看到船的尾部拖着奇幻的亮光,摩画出的是船航行的轨迹,阔大的天空,亮沉沉的压下来,那感觉奇妙极了,就像进入了一幅画,而我的船就是那画笔……

    晨光熹微的时候,可以看到珊瑚礁上

    有猴子在抓螃蟹吃!我们可以停下船,抢几只螃蟹上来,用来煲粥,最是鲜香逼人……有的时候,礁石上的猴子,长的奇怪极了,那张脸不像猴子,反而像是狗一样。第一次见的时候,把我也惊的不行。

    在码头,我听酒楼里的人说,雨林里,有吃人的树!是不是匪夷所思?我不太相信,又有些相信,一路走来,我认识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可以将船停在码头,一起去内陆探险,去见识一下雨林奇观……

    维翰哥哥一定没见过暖水河中,比车轮还大的莲花!还有月夜里,船靠在码头,我们可以去沙滩散步,听远处的海潮声轰轰隆隆,看岸上的灯火星星点点,时光都仿佛退远了……再望向礁石,你就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美人鱼的轮廓,她们歌喉美妙婉转,勾引着水手向她们靠近,带着他们一同返回海的故乡……”

    地窖里,静悄悄,小皇子不怕了,众人的警觉被云树的故事冲淡了,打开想象之门,进入云树奇幻的故事里。

    “眉儿,好美……我看到了……”

    “维翰哥哥,外面的世界很大,国家很多,只是他们都看不上女子。我不知道,我是差在了哪里,只是漂泊几年以后,我不得不承认,无论在哪里,我都配不上你。维翰哥哥,你没有让我与你做妾,我很感激你,我感激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

    宰辅之子,想要纳她一个门户无依的女子为妾,有的是办法!不管她愿不愿意!可他从来没有提过。

    “维翰哥哥,若有来生,等你娶我……”

    李维翰含着笑……秀美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云树伏在李维翰身上,痛哭不已。

    赵并没有想要李维翰死,打斗中是李维翰为她格挡住真国人的刀,又一次救了她。对李维翰的感激爱慕瞬间又点燃起来,而且更加汹涌,然而这时,断后的云树追了上来。

    李维翰便想往云树身边赶,护住她。赵凭借女子的敏感,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她的爱慕与感激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李维翰想过去云树那边,可是长公主这边脱不开身,在他又一次砍翻一个真国人之后,将的长公主从地上拉起来,陷入怒火的赵挥着匕首,想要他离远点,可这时又有真国砍过来。李维翰毫无防备的回身杀敌,近距离的赵那任性又暴怒的一刀,便划在他的腰间。

    开始赵被自己的行为惊到了,李维翰只回头看她一眼,便继续杀敌。光影昏暗中,赵骗自己:她并没有划伤他。她手脚并用的爬到马背上,拼命催马往前跑……

    李维翰看出了云树的实力,她有能力善后。他受了伤,若上前去,可能还会拖累她。他便催马跟着赵琰往前赶。大队一路疾行,他根本没有时间处理伤处。咬牙坚持!待云树拦停赵琰,大队停下来时,他从马背上掉到地上,就起不来了……

    也算是冤孽!

    赵眼看着她求之不得的李维翰死在她面前,死之前还要这“不男不女”之人的来生许诺,她便将自己行为错乱带来的后果,全都怪到了云树头上。

三百四十一章:报应

    赵抽出身旁人的佩刀,不管不顾的向云树砍过去!让她惺惺作态!都怪她!

    云树悲痛过切,牵动她给自己留下的无法痊愈的旧伤头痛剧烈发作!原本伏在李维翰的尸身上的身子扭成了怪异的姿态,根本没意识到赵的举动,她也避不开。就连四朵云的注意力也只在她身上……

    是赵琰,一把握住赵的腕子,解下她手中的的刀,低喝道:“不要胡闹!”

    赵再不甘心,也知道此时境况特殊,又众目睽睽,她无法忤逆她的皇帝哥哥,折损他的威信,只能狠狠盯着云树。

    韩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桀桀笑道:“小东西,感受如何?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云树捂着脑袋,撑起身子,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向墙角的韩聚,面容有些变形。云岭这才发现她的异常,忙赶过去扶住她,从怀里掏药。“爷,药在这里……”

    那是唐昭泰配的,缓解她头痛的药。

    云树挥开他,在韩聚身边蹲下。“很痛快吧?”

    “当然痛快!痛快!哈哈哈!”

    云树的头痛的受不住,抬起拳头捶着脑袋。

    韩聚笑得更开心,“看来小东西的报应还真层出不穷!老天啊!让小东西死在我面前,我就死而无憾了!”

    他怎么会认不出赵琰呢?赵琰竟沦落到与云树一起躲入这地窖,赵琰眼看着云树私自囚人,什么话都没说。赵国没落了!怕是真国来了!

    他知道了,赵琰不会为他做主。他也不必在临死前揭露自己的身份,暴露他的悲惨境地。就让他成为在京城失踪的京兆尹吧!这一生的努力,毁的一塌糊涂!毁在一个小东西手里!他不甘心,却也觉得这是报应,也是抹不开的定数。

    就让他把握机会,尽情的撕扯那可恶的小东西的痛脚吧!

    “我呢?”云树努力忍住头痛道,“现在还不能死,不过,你倒是可以。”

    “小东西终于有胆子做刽子手了?你爹死的不冤啊!不枉他早就拿命为你抵罪了!”

    云树本来要捏住韩聚脖子的手,按在了他的头上,顿了顿,又重新捏住他的脖子。“现在,你去陪维翰哥哥,好不好?”

    “好啊!你先死在我面前!”

    “所谓,冤冤相报,就是我惨一回,你惨一回,这才叫报应。今日在你面前,我这已经惨了两回了,你要不要陪两回啊?然后,我们再接着比惨,直到不够惨的那个去死,如何?”

    都是不要命的!

    韩聚很喜欢这个玩法,他活的不人不鬼,拖着云树一起死,再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好啊!”

    “我这会儿正头痛,要不你陪一遭?”

    云树重新按上他的头维穴。

    云树痛的有些麻木的想,为什么这就是个穴位,却能让人如此痛不堪言?韩聚痛的简直失了意识。

    云树松了手,看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该,该我了,松开,松开我……”韩聚还被绑着。

    云树没有感情的接着道:“对我最好的维翰哥哥去了……”

    韩聚又经历一次几乎如撬开天灵盖,把脑子挖出来的痛!他整个人都被痛觉填充了,除了痛,五感皆失。云树松手后,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瘫到地上,却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韩聚从地上艰难起来。“这回,这回,该……”

    “我母亲更爱我父亲,她狠的下心,什么都不管不顾,留下我一个。”

    她第一次将对母亲的怨言描述的如此清晰。

    韩聚痛的生不如死,云树松手后,他再不敢靠过去,而是尽力的往墙角靠去。

    云树神色荒凉的接着道:“我夫君……”

    韩聚几乎想钻进墙肚里。“你,你,你够了!你是变着法儿的在我身上发泄啊!要不你给我来个痛快的!”

    云树抬抬眼皮,“你同意了?”

    “我同意个屁!”

    云树接着道:“我夫君……”

    “停!停!停!我不要听!不要听!”韩聚拼命用脑袋抵着墙,忽然反应过来,瞪着犹在床上的李维翰道:“你哪来的夫君?那不是你相好吗?”

    “不是他。”云树像抚小动物一样抚着韩聚蓬乱脏污的头发,每一下韩聚都禁不住颤抖,因为云树的每个动作都像是在他头颅内埋下一根针。

    “我夫君不喜欢我折腾你,因为他,我才留你一命至今,可是他不在了。”云树说着又要抬手。

    “你欺负我!”韩聚拧着脖子避开,他几乎要哭了,痛觉是那么难以承受了!云树将手按在他的头顶时,他都想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丢到地上踩。

    韩聚可怜的语气让云树的眼泪忽然又泛滥成灾,她想起了宋均。被她留在京城的宋均,他此刻如何了?会不会为了找她,又做出什么不管不顾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没等韩聚缓过来再踩她痛脚,云树抹去眼泪,向他道:“还是不想死吗?”

    “我要看你死在我前面!”韩聚畏惧云树再按他的头,仍然咬着牙道。

    云树冲云岭抬手,“药。”

    云岭忙将药递给她,可她脑袋痛的简直要晕厥,抓了两抓,没抓住。云岭便将药倒入掌心,喂她吃了。

    周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去。云树抱着脑袋蹲了一炷香的时间,颤悠悠的起了身。

    为躺在床上的李维翰理理仪容,她终于回头向赵琰道:“我出去看看,若是无事,我们这就启程,免得夜长梦多。圣上若是不放心我,可着人与我同去。”

    云树道出了他的担忧,赵琰便让人跟她出了地窖。

    李维翰回光返照听出的那队人马并没有停留,上面的院子和院子里的人依旧好好的。云树便让赵琰等人出了地窖,收拾东西,再度出发。

    夜依旧黑着,杨千拎着大包的药,着急麻慌的赶了回来。“爷,药!”

    “用不上了。”云树的声音里有一种死寂。

    杨千抱着药,看院中人的忙碌,“爷是要走了吗?”

    “嗯。”

    “爷?我跟您去吧?”杨千凑到云树跟前。

    小主人就带了四个人,而这一大群人,看起来还有什么重要使命……云树给了他几年安稳日子,他发现这日子太安逸,骨头都松了,他反而有些想念以前的他了。

    云树声音颤抖道:“维翰哥哥还在地窖中,你替我,好好安葬他。等我回来再看他。韩聚他还不想死,你留在这里,看着他吧。”

    “爷,”杨千压低声音道,“说句不该说的,韩聚他没什么价值了。如今您带回来的人像是都有来头,这消息若是传出去,那不是小事啊!”

    云树又觉头痛,皱着眉道:“你先看着吧。若事情有变,你处置干净了就是。”

    “是,爷。”杨千领命。

    带足干粮和水,赵琰再度出发,一路南下。

    云树再不跑去找赵琰推销建议了,云树知道他总归是舍不得带着他的妻儿送死的。虽然南下的路线她不知道已经替赵琰考虑了多少遍了,可若一再劝他按自己的意见走,就显得别有用心了。多智近妖!她的好心,常被人误解为别有用心。脑袋痛过,倒让她想起了这些。

    一路,赵琰要停则停,要走则走。休息时,云树抱着自己的枪发呆,云岭他们拿东西给她,她就吃些,不拿给他,她就忘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云树不跑过去跟他絮叨自己的想法了,赵琰觉得有些空,像是有些建议被忽略了,于是他想起了云树之前的话。

    赵琰抬眼看云树,却见自己的大儿子竟然站在云树面前,挺着小皇子的威仪端看着她。

    云树回过神,看她面前的小家伙。“小皇子找我有事吗?”

    “你究竟是谁?”小皇子学着他老爹的“威严”道。

    “我是云树。”

    “云树是谁?”

    “云树是我。”

    “大胆!你竟然跟本皇子绕圈子!”小皇子燃起“薄怒”。

    “小皇子为什么要问我是谁?”

    “书中有云,‘红颜祸水’,我觉得像是在说你。”小皇子一本正经道。

    “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红颜祸水?”云树严肃道。

    “简单的说就是,‘漂亮的女子是非多’!”

    小皇子还分析的头头是道,这孩子也太早慧了!云树禁不住看了他老爹一眼,正对上赵琰的目光。云树以询问的目光看他,赵琰转了目光看向远处。

    “一路奔波,小皇子不累吗?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呢,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小皇子对云树岔开话题不满意,可是他小孩子,一路颠簸,确实是累的。母后怀里有弟弟,父皇……那帮禁卫军又太冷,于是他想给自己找点存在感,可听云树这么一说,他意识到自己的小身板有多累。

    云树向他伸出手,小皇子“勉强”接受云树扶他一把。云树抚他在自己身边坐了,让云岭弄些东西给小皇子。

    云树帮小皇子理理鬓发,看着这个原本萌软的小皇子,摆着原本不属于他的“强势”,有点像小时候拼命装坚强的她。

三百四十二章:义父被劫

    “我可以抱抱你吗?”云树望着身边的“小大人”道。

    小皇子刚缓下来的架子又端起,“本皇子岂是你能随便抱的?”

    “我的意思是,若小皇子需要的话,我可以抱抱你。”

    “本皇子不需要!”小皇子面带怒气,撑起酸软的腿起身。他一个皇子,云树一个红颜祸水,竟然张口就说要抱抱他!他要像父皇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皇子!揭露他对温柔的需要是不被允许的!他只是觉得云树比他的那些冷冰冰的护卫好些,才向她靠过来。现在他要走。

    云树伸手抓住他,将他抱在腿上圈住,哄道:“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向小皇子道歉。”云岭正端了碗汤饼过来。汤饼,其实就是熟肉干煮汤,泡上大饼。云树指着云岭手中的汤饼,“要不小皇子罚我喂饭给你吃吧?”

    “本皇子不饿!”小皇子用最后的“倔强”撑着要起来,肚子不合时宜的却叫了起来。

    “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冒犯了小皇子。男子汉大丈夫,要有容人之量,就不要跟我这个红颜祸水过不去了,好不好?”

    小皇子勉强不再挣扎,在云树腿上坐稳了。

    皇弟五岁,而他也只有六岁而已。他也需要母后抱抱他,哄哄他,可是胆小又身弱的弟弟更需要母后,而母后又那么累了;皇姑姑又凶着脸,谁也不理;父皇?他不敢想……云树穿着皮甲的怀抱,不如母亲怀中软和,可是云树哄着他,给他台阶下,他也就顺着台阶下去了。

    云树抱着怀中的萌软,小心的喂他吃东西,心中也柔软了下去。

    云树喂他吃完东西,疲累的小皇子就被困倦包了起来,在她怀里睡着了。

    云树抱着小皇子,看着他睡沉的小脸又出神,直到要启程了,云树将他抱还给赵琰。

    因换手臂,赵琰抱的又不熟练,小家伙皱着眉醒了过来,正想要责怪云树照顾不周,抬眼却看到父皇的下巴,赶忙眯上眼睛接着装睡,只是唇角藏不住的笑意暴露了他父皇日理万机,又常沉着脸,在他的记忆里,甚至没有父皇抱着他的记忆。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很少这般和煦如风的与人说话的父皇。

    晚间休息的时候,小家伙颠颠儿的又去找云树。云树正坐着擦枪傍晚的时候,他们遭遇小股追兵。

    小皇子眸子晶晶亮的看着云树,云树对他淡淡一笑,“小皇子有何吩咐啊?”

    “你还不错,做本皇子的贴身护卫吧?”小皇子傲娇道。

    “你父皇不是给你安排的有贴身护卫吗?”

    “他们总是板着脸,又冰又冷。”小孩子不喜欢一直面对又冰又冷的人,当然,他父皇是个例外,父皇给他的每个眼神他都万分珍惜。

    “小皇子的贴身护卫,我怕是做不了,不过,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只要不过分,我是可以帮你的。”

    小皇子想了想,贴到云树耳边说了句话,云树看着这个小家伙,有些忍俊不禁,正有些笑意,小皇子被人拎起来,抱走了……正是赵!

    小皇子不满意的弹蹬着小短腿,要皇姑姑放他下去

    。赵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他便安静下来,漆黑的眸子透过夜色看云树。

    一路截了不少真国追兵的马匹,一人两马,换乘而行,脚程快了许多。

    第五日,他们已经到了济阳。担心进城目标太大,便去云家城外的田庄歇息一夜。

    直到赵琰去了南方,才发现云树的田庄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阡陌井然,屋宇俨然,佃户担忧最多的是真国人打过来会毁了他们的好日子,个个儿都对真国狗恨的牙痒痒。而他赵琰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百姓,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兵士!

    云树进田庄尽量低调,然而一大群人,毕竟目标太大,从她进了田庄,便有人络绎不绝的提着东西来问是不是东家回来了?要来看她。尽管她已经好些年没来田庄了,但这些佃户都记得东家的好!

    这时,赵琰的一个谋事向他提了个建议,于是云树被招进正屋,云树出来时板着脸,将云茂叫了过来。

    “爷,有什么吩咐?”云茂作为田庄大管事锻炼多年,统筹云家惊人的田产管理,行事干练极了。

    “你着人去问问,他们中,有多少愿意从军,抗击真国人?”

    “从军?”

    “另着人去城中大量购买兵器和行军用的干粮、马匹,田庄的银钱不足了就去城中找云帆提,一会儿来我屋里拿我的手书。此事宜快!你现在就开始着手,明日我要知道一个结果。”

    “爷?那屋中之人?”云茂心中有些猜测。

    “做好自己的事,不要胡乱猜测。”

    云茂领命去了。

    云茂走后,云树刚想歇息一下喘口气,云岭快步进来了,说李耕宇要见她,说是有要紧的事!李耕宇就是当年村子里的李大,名字是他让云树给改的。

    “让他进来吧。”

    云岭有些为难。

    这田庄眼下等于说是被赵琰的人接管了,除了他们这一路跟着护送的人,其他人都不许随便进出。

    云树只好帮忙喝了口茶,随云岭出了门。

    长大了的李大依然浓眉大眼,也算是肤色健康,模样英俊,此刻却急得有些要哭了。

    “大哥哥着急见我,出了什么事吗?”云树依然用小时候的称呼。

    “严先生,严先生被掳走了!”李耕宇急慌道。

    “谁?你说谁?”云树觉得像是心被什么利爪给抓了个大口子。

    “严先生,您义父……”

    “怎么会?被谁掳走了?在哪里掳走了?城里吗?什么时候?我们快去追!”云树慌乱了阵脚。

    云岭拦住她,向李耕宇道:“快把话说清楚!再这么断断续续急坏了云爷!”

    李大,不,李耕宇回村里看他老爹老娘,前天夜里村中来了一拨人,将严世真给劫走了,听言语像是真国人。

    辛先生气急,带上练习场里的几十个半大小子就连夜就追了上去。昨天白日里,村人就看到到处都是厮杀的血迹与尸骸,有高鼻深目的真国人的,更多的是那几十个武艺不够精熟的半

    大小子。血迹一路向北,只是其余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村中云宅一片狼藉,他循着血迹去找人,最后路上的血迹都没了,人也找不到。田美苗在处理那些半大孩子的尸首,他赶忙回城报信。路过田庄见村民喜气洋洋的说云爷回来了,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他便急急忙忙赶到田庄来。

    云树待他有恩义,他是真的为严先生、辛先生担忧!

    云树听到这些话,站都站不住,云岭扶她在门前石阶上坐下来。

    她双手按住脑子拼命想。真国,会是谁来劫义父?为什么目标明确的是劫义父?

    “你说师父气急了,才带那些半大小子追上去?”

    “我去云宅看过,听应娘她们说,那些真国人像是想给辛先生和严先生用迷香,被辛先生发现了。”

    “他们有多少人?”

    “听离开时的马蹄声,大约有五六十。来的无声无息,走的却很急。”

    从来人的数量,出手的手法,这些真国人像是很了解白树村中的云宅和守卫。难道是他吩咐人来的?可是为什么要劫走义父?是为了让她去找他?不不不,他当初走的义无反顾,她在他心里没那分量!况且如今大局未定,他不会有心做这些事的……

    云树看看李耕宇,他倒是个可用的,重要的信息一个没漏。

    云树让云岭带他去吃点东西,自己转身进了院子。脚步沉重的盯着鞋尖边琢磨,边往后院的正屋走,就连面前出现个小萝卜头她都没注意。

    小萝卜头带着不满瞪着她,觉得她是装出来的,故意不理他,大约是因前天他用怀疑的目光看她,而生他的气。

    皇姑姑说云树惦记他父皇,要与他母后争宠,可是他悄悄的观察了云树两天。遇敌的时候,她一力冲杀,休息的时候她就按着她那杆枪出神,根本没去注意他父皇,和后宫里那些要争宠的妃子眼珠子全黏在他父皇身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也不挪位置,出神思索的云树将他撞的就要一个屁股蹲儿跌到地上,又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只是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松开他的小胳膊,又接着往前走。

    小皇子生气了!奶声奶气的喝道:“给本皇子站住!”

    云树立住脚,看了看他,关心道:“伤到你了吗?”

    小皇子为自己的怒气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有。”

    云树又要走,小家伙禁不住追上去抓住她的手。云树看着她手中小小的手,想起小时候义父就是这样牵着她的,禁不住眼眶发热,蹲下身子向小皇子道:“有什么事吗?”

    “你生我的气了吗?”小皇子不再摆架子。

    “没有。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小皇子咬咬嘴唇,“那你魂不守舍,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我要去向你父皇汇报一些事情……”

    “可以带我去吗?”小皇子两眼放光,他喜欢大人们一本正经的议事的样子,尤其是他父皇在的时候,而云树……他莫名的觉得,有云树在,他父皇不会把他赶出去。

三百四十三章:海棠含春

    云树看着这个非常热心掺和大人的事的小家伙,愈发觉得这孩子早慧,独立的有些像父母不在后的她。

    这就是皇家教育出来的皇储?看小皇子的年龄,是没读几年书的。她也觉有些惭愧,她都这么大了,心里却还在怪母亲当初不爱她。

    “你很想去见你父皇吗?”

    他就是想往他父皇身边凑,小心思被云树发现了,有些小窘迫,难得现出孩子的脾性,凭借前几次的交集,晃着云树的手,有些生疏的撒起娇来。

    他自记事后,就一直被嬷嬷教导行事要端严方正,要有皇子的威严气度,所以他从不撒娇。看着幼弱的弟弟在母后身边撒娇,他也克制自己想要扑到母后怀里撒娇的想法,他想努力做一个让母后放心,能够为父皇解忧的皇子。

    但孩子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撒娇卖乖是不需要教导的,而现在他就恰当的运用了孩子的这一“武器”,尽管生疏。

    云树禁不住揉揉他的小脸。

    怕云树不带他,小皇子勉强接受了云树这很失礼的举动,可同时他也微微觉得这感觉好像还不错。

    “好,我带你去,要是你父皇赶你出来,我可就没办法了。”

    以云树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说,大人的事让小孩子早早参与,他小小的心会有承受不住累,可他出生皇家,又遭到这样的江山危机,早接触,是他成长的必要。

    “好!父皇要是让我出来,本皇子是不会怪你的。”小皇子“慷慨大度”道。

    云树牵着皇子赵英求见赵琰,这搭档很是怪异,但守卫还是进去通报了。

    在赵英的记忆里,那是离京的路上,他最后一次与那个“红颜祸水”相处了。

    他如愿跟着云树去见他父皇,如愿没有被赶出去,谈话的展开方式很融洽。正当他以为云树是他的福星时,他父皇和云树因为谈话的具体内容都变了脸色。然后,他被父亲的谋士牵着他出来。

    他立在院子里,固执的等云树出来,竟听到了那“红颜祸水”与他父皇隐隐的争吵。他惊的不行,小心脏咚咚乱跳!这“祸水”实在是个不要命的!可不敢再说她是福星。未免父皇迁怒他,他悄悄离开那个院落。

    云树毒誓发遍,绝不会透露赵琰的行踪,可赵琰就是不答应,不让她走。

    云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跟着他,只想着真国人不善水,送赵琰登上船,南下,她就可以回去找宋均了,可现在竟像是走不了了。

    江北的那片江山,她明白守不住。以赵国目前的兵力,丢了,是早晚的事。可是对赵琰来说,寸寸土地都是祖先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丢了京城已经是赵家的罪人!怎么能轻易就放弃江北这大片土地?

    “那你什么时候允许我走?”云树咬着牙说话,对赵琰也不再用敬语。

    “是你自己坚持要跟来,一路上,还尽力在朕面前表现自己。既然来了,便是条不归路,除非朕将这江山再夺回来!”赵琰带着睥睨山河的

    气势,看到云树满脸的气愤,又稍稍柔和了语气,“朕不会亏待你的。”

    “什么叫不会亏待我?”云树气的手都在抖。义父生死未卜,她在乎赵琰亏不亏待她?她本来也没想要什么回报,那只是她对师父立下的誓言。

    “做事就要有始有终,这点不用朕教你!你自己选的路,你就要一直护在朕身边!”

    “赵琰!”云树气极了,连名带姓直呼他的名字,听得赵琰一愣,从来没人敢这么叫他的名字!他是丢了京城里的位置,也不能让云树这个小女子在他面前翻了天!

    赵琰怒气起涌,抬手要去钳制云树的下巴,让她还敢乱说话!云树避开他的手,将一个小东西放入口中。

    赵琰的怒气变成了惊讶,“你给自己吃了什么?”

    他的话让云树的神情微微一滞。

    这一瞬的呆滞让赵琰的心更惊了,“你快吐出来!”

    云树含着那枚小哨子,没有吹出声,只是避开赵琰要捏住她下巴的手。

    “放我走。”

    “不放!”

    “我既然是因为誓言来护送你,就不会背弃已经立下的誓言而出卖你。一路上我只是负责垫后,你有那么多能力高强的禁卫军,有我只是多几个人而已,我现在已经让人去张罗征兵事宜。你到底为什么不让我走?”

    “我不喜欢被人背叛。”

    “我要去找我义父!”

    “他是被真国人带走的,真国人怎么会知道山野间有一个你义父?难保你和真国人没有牵连……”赵琰编着牵强的理由,不放云树走,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凝眉盯着云树道:“你与真国人有什么牵连?”

    云树面上现出怎么都掩不住的委屈。

    “我怎么知道真国人为什么抓我义父?我不是正要去打探清楚?待再见陛下,我一定将所了解的情况都告知你!”

    “怕是会晚了!”赵琰并不让步。

    云树口中一声呼哨婉转而出。

    “你在做什么?”赵琰面色凝重起来,又要去捏云树的下巴,想强迫她将口中的东西吐出来。

    这次,云树放弃她的强硬态度,而是后退两步,望着赵琰。

    “这十几年来,我感受最深的是……”云树努力含住眼泪,“要走的人留不住……只有义父,为了照顾我,甚至放弃了他游历的生涯,窝在山村里陪我长大……就连,就连我在海外漂泊这些年,他依然守着宅子等我回来……生生为我熬白了头发……”

    赵琰有些招架不住了云树含不住的眼泪一串串的从光洁的脸庞上滑下来,她又用那可怜的不行的目光看着赵琰。

    当日,让人用鞭子抽她,她都不叫疼,不落一滴泪,这会儿却哭的梨花带雨,雨打海棠,海棠含春,春色明媚,美不胜收……赵琰不是个好色的人,这会儿却晃了神。

    云树要想是走,总是有办法的,毕竟赵琰没有将她囚

    禁起来,可这里是她的田庄,外面都是她的人。她不管不顾的走了,赵琰要是迁怒于人,遭殃的是那些平头百姓,她不能一点责任都不负。

    “我父亲已经没了,求你不要让我再失去义父,求你了……”

    别人有求于他,都是跪倒在地,磕头连连,唯有云树,用他有些招架不住的目光,幽幽深深的望着他,泪花潋滟的求着他。

    “那,你还会回来吗?”赵琰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云树眸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果断道:“找到义父,我就回来!”

    怕赵琰反悔,又忙补充道:“那枚玉佩可以调动我云家所有的财物与人,陛下若要用我云家人,请好好待他们。云树在此谢过陛下!”

    说完,唯恐赵琰反悔,不等他表态,飞身往外跑去!

    云树在赵琰的禁卫军惊诧的目光中,用最快的速度冲出田庄的重重门卡,这种反常的举动,让一心护主的禁卫军条件发射的刷拉拔出刀,只是在行动之前,回头看向主子的意思。

    赵琰愣愣立在门边,眼看云树如一缕轻飘的云一般,消失在他眼前。读懂赵琰的意思,禁卫军便将刀归鞘。

    四朵云听到云树的呼哨,已在田庄外备好马匹、干粮与兵器。云树出了大门,接过云岭抛过来的马鞭,飞身上马,狠狠一抽,马儿一声嘶鸣,扬蹄飞奔而去。

    大门外马匹的嘶鸣让赵琰回过神来,想起他如今的险境,终于意识到他做错了事!不能放她走!

    他让人追出去的时候,云树已如逃命一般,奔出了几里地。

    禁卫军牵马要追上去,赵琰交代一句,“要活的!”

    这句话让禁卫军有了顾忌,不敢放冷箭,可着马力,由黄昏追到夜里,在崎岖的小道上,他们终于全然失去了云树的踪迹。他们回去向赵琰请罪的时候,赵琰在袖中捏着那枚玉佩,面色冷凝如冰。

    有人进来报说,云家田庄的管事来汇报消息……

    赵琰不是昏君,他出京城并没有带什么辎重,自然财货有限,云树给他提供落脚处,提供银钱与人。他沦落至此,云树倒也担得起举家纾难了。

    既然云树追不回来了,那云树究竟留有多少家底给他?

    云树并没有直接北上,而是去了白树村,李耕宇虽然说的清楚,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宏哥哥会让人劫走义父。该往哪里去找义父,她也需要回村子里寻找线索。

    待看到宅子里的场景,赵琰眼中有国破,云树的眼中有了家破。死了那么多小云云,应娘她们都被吓破了胆子,抱在一起哭哭啼啼。云树没有时间去安抚她们惊悸的心,让轻轻抱抱她们以作安慰,开了安神的方子,让田美苗着人去煎了。

    尽管院子已经被田美苗让人收拾过,云树还是探查出宅子中打斗的痕迹,努力还原那夜的场景。循着干涸在土地上驳杂的血迹,云树出了宅子。

    村中人都不敢出来了,只是在门边探头探脑的打量云树。

三百四十四章:绿衣

    大战后的街市经过几个月的养息,正在缓缓恢复着生机,虽然街上的人都面带国破的苦涩与寥落,但活着,生活就要继续。

    街边的茶棚生意萧索,有几个喝茶的人,茶小二顶着被掌柜的骂的风险,又一次给客人添了茶,那人声音清淡的道了声多谢,茶小二却觉得春天的花都开了……

    那位客人明明有着稀淡的胡须,他却觉那双眼睛美而媚,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想要再看。那一声多谢,让他简直飘飘欲仙了。

    晕头晕脑的茶小二完全没注意到,或者说是直接忽略了掌柜的想掐死他的目光,也没注意到这几个客人的不寻常。

    那个美目的年轻人神情有些紧张,又略带痛苦犹豫。他努力掩住,看了看身侧的其他几个年轻人目光里忍不住又多了担忧,最后目光落在右手边的一个身形高大,头发花白,略显苍老的人身上。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未开口他便知道答案,于是抿了抿嘴唇,用茶水堵上自己的嘴。

    那头发花白的长者,一边观察街上,一边也在注意那美目年轻人,看到那年轻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皱的愈深了。

    “你若想走,现在还来得及。”长者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徒儿没有。”年轻人垂头。

    长者劝道:“想想那个老东西!想想那些百姓,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徒儿分得清。徒儿一定听师父的。”年轻人将其他的话全咽了下去。

    隐隐的马蹄声传来,几人立即警觉起来。

    云树循着蛛丝马迹一路北上,在尧关城外找到了师父和仅剩几个身上带伤的小云云。师父要做的事,简直是让这些小云云去送死,云树与四朵云顶上,让小云云好好养伤,若是等不到他们回来,就自行离开,回村子里。

    为了义父,云树并不吝惜自己的命,可是四朵云与那几个小云云的命一样,也是命啊!她出京城没带那几十朵云,只带了他们四个,已是风险中挣出一条命,如今却要再度带他们送死……她心里不是味儿。

    “爷,我们可以做到的!”云岭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目光。

    师父明确的让她去杀了那人,她没有半分退路。他是主帅,尧关被破前,尧关外的锦城全城被屠,就连尧关城,也是生灵涂炭。她不得不下手了……

    一队铠甲勇士护卫着一辆形制庄严的马车,缓缓而来,云树不给自己再犹豫的机会,越出茶棚,从铠甲勇士手中夺过刀,翻身而起,踩着勇士们的肩头,向马车冲去,在将要落到马车上时,却被车内出来的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真国将军给压回去。

    辛坦之与四朵云也冲出茶棚,夺刀,砍杀。

    云树看清那人的脸,不再有担忧,还要再与那将军过招,辛坦之却已将那人给牵制住,同时吼道:“快去!”

    云树稍送一口气的心给钳制的生疼,她砍过几个铠甲勇士,再度登上马车,撩起车帘,就要一刀捅进

    去……车中之人,惨白着一张脸,目光定定看着她……她手中的刀再也无法进一分……万千情绪搅得她头痛又要发作,她宁愿去死,也不想去面对。

    然而没等她再多犹豫一分,那与辛坦之缠斗的年轻将军拼了命撇开辛坦之一分,一脚将她踹下马车,她手中的刀也“咣啷”一声落在车厢之中。

    那年轻将军想要一刀将失魂落魄的云树先结果了,辛坦之趁着间隙揭过车帘,“噗”的一声,他手中的刀已经电光火石投入车中人的体内。

    那年轻将军心道:不好!回身就是一刀。

    而辛坦之在刀入那人体内后,整个人都变了。他如云树一般僵在了马车上,那将军的刀眼看刺入他体内,车中人中刀,气息不足,难以发声阻止,拼力想要抓住那刀柄,刀尖只差两分就要进入辛坦之的胸口,持刀之人却被云树抓住铠甲向后拖,而后矮身一用力,那身量膀大,甲胄在身的年轻将军生生被她摔出去,落入那些铠甲勇士中。

    “师父,快走!”云树瞥到车中人中刀,她不敢再看,只催促师父快走。

    辛坦之忽然发起疯来,他不仅没走,而是伸手将自己的刀从那人身上抽出,落着眼泪还要再给他一刀,让他死彻底了,然而没等他的刀再落下,一只箭羽飞来,将他射个透,他的眼泪滑到微弯的唇角死,对他来说,也是解脱。

    连射而来的第二箭被云树挡住,她立不住的身子与辛坦之一道栽下马车……

    “爷!”

    四朵云被缠住,谁也帮不了谁……

    前些日子的刺杀行动让王府,乃至整个尧关城都戒严了。为了顺利入城,云树他们不仅舍弃了甲胄,而且兵器也没带,一场刺杀活动从空手夺白刃开始,以云树与辛坦之跌落马车而迅速终结……

    “宏哥哥~”

    娇俏可爱的小丫头一身白衣,张着手,卖着乖让他抱。他禁不住弯了眉眼,将小不点儿抱起来,转了个圈,又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心被温柔填满。

    开始,他也觉得奇怪,她个子小的不像个九岁的孩子,而且最初相见的那一年,她几乎没长个子,其后却像柳条遇见春风,被风吹着长。三年时间里,身形长成了聘聘婷婷的少女!

    “眉儿啊~”昏迷的人含糊道。

    守在床前的人忽然清醒,“王爷!王爷!”

    床上的人费力睁开眼睛,床前人狂喜唤道:“大夫!大夫!王爷醒了!快!快!”

    大夫守了大半夜,几乎要睡着,被一脚踹醒,揉着眼睛,跌跌撞撞的扑到床前按脉。

    “醒过来就好,就好!把药,药端上来!”大夫急慌道。

    完颜沧月,这个在真国销声匿迹十来年的二皇子,竟然会再次出现在国主面前,而且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国主信了他。

    数年间,带领真**队摧毁卓敬亭在尧关外搭建的掎角之势的防线,连连破城,直打到尧关城下,日益得到国主的倚重。

    就连国主听从他的建议,进入赵国,最后重伤而归,都没有怪他,只让他用心攻打尧关。

    这份信任与倚重让其他皇子红了眼!京城被破的当日,刺杀二皇子完颜沧月的消息,被一只信鸽带入了尧关。

    完颜沧月虽知道他的几个兄弟对他并不服气,却也没想到,他们会这般迫不及待要清理了他。忙着处理尧关、锦城的善后事宜的他,遭到刺杀,受了重伤。多亏了那个被劫来的赵国老大夫,王爷才好不容易挣回一条命。还没养息好,今日又是重重一刀,大夫几乎回天乏术,好在他醒了过来。

    用过药,缓了一会儿,完颜沧月的脑子才理清思绪。

    “那些人呢?”

    “什么人?”

    “行刺的人。”

    “王爷,放心,我这就去严刑拷打,必让他们吐出身后主使!我绝不会放过那些混蛋!”

    年轻将军狠狠说着,就要立即去执行。

    “带我去。”

    年轻将军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您要好好养伤!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我的话,不管用了?”完颜沧月有些生气了。

    年轻将军就是那个与他一起逃出真国的小家伙,真正的完颜宏。完颜宏的母亲才是赵国的公主赵青雨。也就是说,他对辛坦之说的其实是完颜宏的故事。

    完颜是真国正儿八经的王位继承者,但是被完颜澈给清理掉了老爹,失去了继承者的地位,他原本娶的赵国的和亲公主,就如每日在提醒他失去了什么,因此,完颜宏母子非常不受他待见,在家中受尽欺凌。

    完颜沧月的母亲其实是一个身份普通,容颜姣好的赵国女子绿衣,在被完颜澈掳走后,死心塌地,病态的爱上了那个男人。那时完颜澈刚夺下王位不久,正需要众多的子嗣来帮助他稳定血统与地位,他的后宫也因此添了许多女人。绿衣没有母家权势,又是一个外族人,在后宫没什么地位,也是受尽欺凌,好在她再最好的时间给完颜澈生了个儿子。

    那段时间完颜澈简直对她关怀备至!完颜沧月的名字甚至是她取的。她枕在完颜澈腿上,抱怨他为了宫中众美人儿忘了她的时候,宫中月色都变得沧桑了,她要给儿子取名字叫沧月,让王上能时时想起儿子,想起她。小王子自出生眉眼就极像他,完颜澈喜欢的不行,竟然同意给儿子取名叫沧月!

    但宠爱不过就是那么回事。随着时间的增长,完颜澈有些厌烦被宠坏了的绿衣,而她还不知收敛,每每他在别的妃嫔那里快活时,绿衣就派人去请他他的宝贝儿子出现各种情况。开始时,看在儿子的份儿上,完颜澈还会去再看,当这招被用的次数过多,而且他的子嗣越来越多后,就不灵了。

    一般的磕伤、碰伤、受凉、起热已经不算什么了,留不住完颜澈的心的绿衣有些疯了,略懂一些草药的她竟然给幼小的儿子下一些毒,说是完颜澈正宠爱的妃子对她儿子下手的!万般折腾只是想留住完颜澈的心。

三百四十五章:师父之死

    这么严重的事,完颜澈当然慎重以待。这个儿子不仅长的像他,还十分聪慧,他还是很喜欢的!在听了绿衣的证据,他甚至没有详细调查,就怒气冲冲处置了那个正受宠的妃子。然而,不到半年,当他宠一个新人后,这样的事竟然再次发生!

    完颜澈虽然宠爱那个孩子,却不再那么相信绿衣的话了。为什么宫里那么多的孩子,偏偏有人跟这一个孩子过不去?

    这回他让人详细调查后,发现绿衣给出的证据是那么的不可靠,就让人打了她一顿,让她长点教训,别总给他找不完的事!是因中毒而身子虚弱完颜沧月苦苦的替他母妃求情,完颜澈才作罢。

    这年完颜沧月才六岁,他身上已经不知道被他母妃弄出了多少伤,好在他身子底子好,才没被他母妃给折腾废了。

    大夫开的排毒药,他并没有好好的吃,希望母亲发现他身子并没有好,小小的完颜沧月希望母妃对他多一分关心。可是那件事后,绿衣被关了半年禁闭。失了完颜澈的心,她也没心去关心儿子。严世真发现他身上的余毒,就是那时留下的。

    绿衣一心只在完颜澈身上,完颜沧月同别的王子去读书、练习弓马骑射,被嘲笑、被欺负,也没有母妃为他做主,他父王虽然喜欢他,可是没工夫一直看着他,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告状,那他就真成了同他母亲一样惹父王厌烦的人了。

    大王子完颜熙和四王子完颜照是王后所生,王后母家在完颜氏一族实力雄厚,完颜澈上位,多亏了王后母家的扶持。王后只是看绿衣行为可笑,愈来愈惹完颜澈厌恶,才没有对她下手,免得脏了手。但大王子和四王子带头,连同其他王子一起欺负完颜沧月,他只能默默承受,每次被欺负的灰头土脸,身带伤痕,他只是默默默默的掩了伤痕,回去重新梳洗,自行上药后再去见父王。那帮兄弟见他并不告状,欺负他更是肆意。

    当他的母妃费尽心思,终于重新在他父王那里挽回一点心,有了一个弟弟后,他欢喜万分!有了自己的兄弟,以后嫡亲兄弟在一起,就不再那么容易被欺负了。可是他母妃又犯了老毛病,他的幼弟三天两头生病,直至最后停止了呼吸。

    从此之后,不管他的母妃如何哄他,他都不再靠近她,尽管他那么渴望着那女人温柔的待他,可是若这温柔会要了他的命,他宁愿不要。他对那个女人又爱又恨又怨!

    完颜澈让王子们挑选伴读,完颜沧月在一群待挑的皇亲国戚中看到瘦瘦小小的完颜宏。完颜宏的眼神甚是冷静,冷静中甚至有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可是饱经忧患又早慧的完颜沧月发现了。完颜宏很是惊讶完颜沧月会选他作伴读,他完全就是来凑个数的!

    此后,在完颜家的孩子欺负他时,完颜沧月会端出王子的架子,帮他出头;完颜沧月被众王子

    欺负的一身伤时,有了一个人默默为他上药。

    完颜失了王位继承者的位置,心里并不甘心,但是他死也没想到,他将王位夺回来的谋划会断送在他毫不放在心上的儿子手中!

    完颜宏的哥哥打碎了一个极为珍贵的琉璃盏,却诬陷完颜宏偷窃,完颜宏百口莫辩,赵青雨为护儿子一命,生生被打死。他母亲死后,一口薄棺随意的被埋了。是完颜沧月用他不多的权力,让人给完颜宏的母亲重新找了个地方,迁坟,好好安葬的。自此完颜宏就恨不得他那个爹完颜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母亲去后,他在家中更没有地位。他去为完颜沧月做伴读之余,回来还要在自己家中做洒扫,如仆役一般!完颜几乎不把他当儿子待。主子落魄,比仆人还不如!

    一日,实在太累,他窝在厅堂的屏风后面睡着了,醒来天已经黑透了,都没人找他,没人叫他吃饭,甚至没人想起他。他正要起身,却听到了那能让完颜灭门的谈话,他简直忍不住要狂笑。

    在完颜沧月的帮助下,这话传到了完颜澈的耳中。如完颜宏所愿,完颜不仅全家被灭,而且被夷了三族!完颜与完颜澈虽然都姓完颜,却是很遥远的宗族关系,所以三族并未殃及他本身。只有完颜宏因告密之功被赦免,但是他已经不能再在完颜沧月身边以伴读的身份待下去,因为对外,完颜三族均被夷灭。

    完颜宏的遭遇,让完颜沧月更清醒的看到了自己的处境。

    饶是他命再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众兄弟给戴一顶完颜宏当日罪名,没有千日防人的!他又不能把那些兄弟全弄死。他太小,又没法不能培育自己的势力,还有一个无脑且恨不能折腾死他来博取他父王关注的母妃,或许离开是他的一个更好的选择。

    于是借由这次风波,他说服了他老爹,与完颜宏一起南下赵国历练,为了将事情做得更逼真,还有一队追杀他们的人,后来那些人都被辛坦之给杀了。也算他们两个幸运,碰到的竟然是辛坦之!一个难得的师父!更难得的是数年后遇到云树,让他从道观乱七八糟的事务中脱身,还提供丰富的藏书,供他全心的学习,还给他此生未有的真心、细致的温柔与关怀!

    那毕竟是长得最像完颜澈的儿子,哪怕是为了让他从小就开始历练,完颜澈还是为他安排了一小队死士,循着完颜沧月留下的记号,远远跟着,以作照应。当日在清河县帮云树处理掉牛眼儿的那些人的就是那队死士。

    当年,十岁的他跟辛坦之走了,十三岁的完颜宏就辗转去了边军,小小年纪就开始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为了解尧关的守卫,也为了回去有个帮手,他需要将这个往日的小伙伴重新收归自己麾下,他在尧关待了几年。他回真国没有带云树,带的是完颜宏,如今用他母亲的姓氏改了名

    字的赵拓。

    赵拓让人将完颜沧月抬到监牢时,几朵云与辛坦之都被打得浑身是血。

    云树一身黑衣看不出流了多少血,只是摔下马车,磕了头,流下来的血将她的小胡子泡的落了半边,几个用刑的人正饶有兴致揪了她的小胡子,胡乱抹净了她的脸,触手的肌肤感觉光滑细嫩,刚剥了壳的鸡蛋似得!一点不像男人!那几个正琢磨着想要剥了她的衣服,验明正身。。。而她流血过多已经晕了过去。辛坦之与几朵云大骂着,没人理会他们,反而更想去剥云树的衣服。

    完颜沧月看到监牢中的场景几乎要晕过去,拼了命的叫“住手!”

    赵拓见将那几个行刑的人喝退,看体弱之极的完颜沧月未能表达出来的意思,亲自把昏过去的云树解开,想要将她放到地上。完颜沧月拼了命的叫,“给我,给我!”

    赵拓虽觉奇怪,还是将云树抱给他。完颜沧月费力的抱着云树,她那不显色的衣衫很快将完颜沧月的白衣给染红。

    “大夫!大夫呢?”

    大夫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当儿,辛坦之不骂了。“是我逼她来的!看在她那些年尽心照顾你的份儿上,给她一个痛快!不要羞辱她!那一刀,我把命抵给你!”

    完颜沧月本来就是拼力抱着云树,云树在他怀里,他再难动弹,眼看他师父在他眼前咬舌自尽,止不住泪流满面。“师父!师父!不要!”

    赵拓冲出去将脚程慢的大夫给拎起来,先给辛坦之看,然而已经晚了。辛坦之的挨那一箭不轻,又受了几个时辰的刑,血早就流的差不多,因眼睁睁看着云树在他面前要被人欺辱,他却没法做任何事,只能咬着牙痛骂。

    完颜沧月本身就是刚刚挣回来一条命,心中痛的眼前发黑,若不是云树还悄无声息的在他怀里,他真的要晕过去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先带他回去看伤吧,余下的事交给我。”赵拓让人进来把奄奄一息的完颜沧月抬出去,想把云树从他怀里抱出来,他死不撒手,只好让人把两人一起抬走。

    赵拓自幼练箭,膺力惊人,慌乱之下,云树和辛坦之的那两箭虽未正中心口,可是两个被贯穿血洞流了几个时辰的血,都差不多流干了。

    完颜沧月的卧房中,他看着大夫解开云树的衣衫为她医伤,虽然知道是必要的,可是眼中还是现出杀意。当大夫费了半天功夫为云树处理好伤处后,完颜沧月自己都支撑不住也晕了过去。

    完颜沧月醒了一次,睁眼就要找人,还未等赵拓把他抬进他自己的卧房,他再度昏过去,赵拓几乎要急死了,不知道床上的人究竟是谁,竟然对他那么重要,让他几乎连命都不要了!

    大夫小心又可怜的向赵拓请求,“赵将军,我只是个大夫,只是为了医伤,您能不能劝劝王爷不要杀我?”

三百四十六章:思念成灾

    云树昏睡了三日,好医好药的调养着,才挽回一命,几个看护她的小丫头都累的散了架,在地上躺的东倒西歪,大夫也倚在云树的床根睡着了。

    云树费力的起身,打量着这个阔大的屋子,抬手遮挡晨曦之光,才发现窗下的小榻上还躺着一个人,榻边的椅子上是那个一身甲胄的年轻将军,也睡着,整个屋子都沉在晨曦的宁谧中。

    云树艰难起身,一步一软的来到窗前。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晨光,只见榻上的人,一脸连鬓大胡子,裸露的皮肤苍白之极,她是没看到自己的脸色。她看到那熟悉的眉,熟悉的鸦色长睫,高挺的鼻,她看到被子外的那只手和手上熟悉的疤痕。是第一次见面时为了救她被狼咬穿的,这么多年了,那疤痕就一直褪不去。指间却是一枚梅花金戒,与她指间的那枚一样,正是当年她翻遍益生堂的后院都找不到的那枚,当初他一本正经的说他没见过。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软着腿还要往外间走,忽然听到他的声音,“眉儿~”

    云树身子沉重的回身看他,他并没有醒,而像是做了噩梦,抬起两手惊惧的在空气中徒劳的抓着,口中唤道:“眉儿~眉儿~”像是一种哀求。云树看到他闭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被被染湿了。她的心又枯又荒又累,没了知觉,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没有接近他一步,终于还是艰难的往外走。

    赵拓被完颜沧月的声音惊醒,觑到立在不远处的云树,他并没有动,而是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个人。看云树无动于衷的往外走,看榻上的完颜沧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流的更汹涌她不要他了,她再也不会对他心软呵护了。

    云树并没有走多远,走到廊下她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歪坐在冰冷的游廊上,依着廊柱,嗅着空气中冰凉的梅香,清醒着神经,却也冰的她的心肺受不住,禁不住咳起来。

    又是一场雪啊,一场桃花雪啊……义父在哪里?师父呢?四朵云呢?宋均还在等她吗?赵琰是否好好待她的人了?。。。

    完颜沧月抓着一领披风,由赵拓扶着出去,云树听到声响,缓缓回头,尽可能的对他一笑,容色惨白,却有种钟灵毓秀之美,宛如那院中的白梅。赵拓察觉完颜沧月想要漾起的笑意,却被云树的下一句话刺的手臂一重。

    “我师父呢?”是“我师父”,不再是“我们的师父”。

    完颜沧月艰难蹲下身子,将披风给她披上,想要扶她起来,云树望着他等着答案。

    “师父走了。”完颜沧月垂眸给她绑着披风道。

    云树并没有起身,“去哪了?”

    “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师父终于解脱了,再不用那么痛苦。

    “我义父呢?”

    “走了。”

    云树将脸贴到冰凉的廊柱上,“去哪了?”

    “不知道。大约是回去找你了。”

    “我的人呢?”

    “在别的地方养伤。”赵拓替完颜沧月回到。

    “起来吧,地上凉。”

    云树扶着廊柱起身,避开完颜沧月要扶她的手,瞥了眼院中的白梅,又往屋里走去。

    “眉儿,我没有屠城。我没有屠城,你不要恨我,不要这样对我。”

    “去跟我师父说吧。”

    “眉儿~”

    “真国二皇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云树那双好看的眼睛毫无感情的看着他。

    “眉儿,你不要不认我……”

    云树没说话。

    “我是你的宏哥哥啊!”

    “你是我的宏哥哥?”完颜沧月刚要回答,云树又看了眼旁边的赵拓,“还是你是我的宏哥哥?”

    赵拓和完颜沧月都吃了一惊。

    “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云树说着又往屋里走。

    身子弱成这个样子,不管是去看师父,找义父,还是回去找宋均,她都做不到。她能做的只有先将身子养回来。是以,饭端来,她吃,药端来,她喝,只是不说话。若不是一屋子人都围着她转,她安静的就像空气。

    完颜沧月就拖着病体坐在床边看她吃饭,吃药,看她休息。赵拓看不下去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完颜沧月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眼看着,也明白了七七八八,赵拓替完颜沧月解释道:“屠城的是三皇子,他从来不服管教,更是有意跟二皇子过不去。你不要怪二皇子了。”

    云树没有动。

    “你要刺杀二皇子,他也没把你怎样,你就不要闹脾气了。”

    云树翻过身子,看完颜沧月脸上爬起笑意,又看赵拓,撑起身子坐起来。“你们想要我如何?”

    完颜沧月的脸垮下去,赵拓不满意道:“你不能对我们二皇子好一些啊?再折腾下去,他性命堪忧!”

    最后一句话撩动云树的神经,她是不想他死的。云树看看完颜沧月苍白的脸,像极了前些日子的李维翰,念及李维翰又忍不住痛苦的皱眉。

    “伤口疼吗?”完颜沧月关切道。

    云树摇头。“你身上有伤,不要坐在这里了,去好好休息吧。”

    “我想和眉儿在一起。”完颜沧月苍白的面上含着一丝喜色。

    云树的心又是一痛。数年前他说过这样的话,结果他还是走的义无反顾。

    “我夫君不喜欢我与别的男子在一起。”

    完颜沧月面色一沉。“他是谁?江雨眠吗?”

    “雨眠是我前夫,他几年前就不在了。”

    完颜沧月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经历了什么?那好好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半晌才道:“那他,他是谁?”

    “他是一个天才,一个海盗,一个被我弄死一回,死里逃生却还风波万里去找我,命都不要,只要同我在一起的人。”她要堵死他所有的希冀。

    “你并不喜欢他,对吧?”完颜沧月武断道。

    “我爱他!”

    “你撒谎!”完颜沧月怒道。

    “我为什么要撒谎?”

    “你……你……”

    云树望着他的眼睛,一双眸子无波无澜,他却再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在撒谎了。

    “眉儿,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你从来也不是我的。”

    “我以后都是你的,好不好,眉儿?我再不丢下你了。眉儿?”

    “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我承受不起真国二皇子的深情。”云树的话冷漠极了。抛弃,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于他,还会有第三次……她有宋均,不再需要他。

    曾经沧海难为水,别处也有巫山云。

    “最好让大夫给他开些安神的药,别让他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了。”云树向赵拓道。

    话刚说完,完颜沧月就坐不稳了,晃晃悠悠的栽到床上去。赵拓并没有出手,云树下意识的接住他,却是拼尽了全力。将他放到床上,顺手按了按脉,只说,“叫大夫来吧。”

    因为用力,大冷的天,她额上冒出虚汗,箭伤也崩开,刚蓄积起来不多的血又染红了衣服,她的头有些晕。

    赵拓出去叫大夫,云树挣扎着要起身,想到屏风后面给自己换药,却被抓住手。

    一声虚弱的“眉儿~”揪住她的心,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不要折腾了,好吗?”

    完颜沧月拼命捏住她的手,却是虚弱无力的。

    “当初你放的下,说明我在你心里并不重要。现在更是无从谈起,这么折腾也没意思。”

    完颜沧月无言以对。说了几句话,云树已虚弱的有些气息不接。“我伤口裂开了,我要去上药。”

    完颜沧月终于注意到她被血染红的衣服,意识到此时计较这些,是多么不合时宜。

    云树不知道这宅子有多大,虚弱的她走不了几步,完颜沧月不给她安排其他的房间,她也没有精力去抗议。完颜沧月晕倒在床上,云树重新裹好伤口,便去窗下的榻上躺着了,虚弱的她很快睡过去了。

    云树被小丫头唤起来吃饭时,天已经黑了下去。小丫头静悄悄的摆菜碟,云树抬眼往床上看,那边却没动静。

    睡了一觉恢复了些精神,云树起身下床,小丫头眼疾手快的给她披上衣服,扶着她向床边走去。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他依然在睡着。“起来吃饭吧?”

    完颜沧月抬眼看看床前的云树。“我没胃口,不想吃。你吃吧。”

    云树吐了口气。

    “我也不用吃了。我是活不了了,不如早些去死。”

    完颜沧月挣扎着起身,“你哪里不舒服吗?”又向小丫头道,“快去叫大夫!”

    云树摆摆手,“不用。”望着他幽深的眸子,她禁不住想起了宋均的眸子。她想回去找宋均的心又急了一分。

    “我是一个刺客,你这真国二皇子死了,哪里还有我的活头?我再努力的活着,又有什么用?死期到了,就是到了。”

    “眉儿,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吃饭。我们一起吃,好吗?”

    云树安静的点了点头。

    她就像是着了魔,完颜沧月的每个话题都能让她想起宋均,那深切的思念由四肢百骸回归心海,让她的心,痛的难受。

    她心不在焉不是装的,她在想着别人,她都没能藏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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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姝,一个聪慧异常的官家小姐,在朝政风云中骤然失去双亲,努力支撑门户,跟随一位神医飘摇江湖数年之久,深刻认识社会现实。乱世之中她坚守本心,寻觅爱情,一步步走向权力的顶峰!用她的生命告诉世人:女人的一生都能做些什么?!谋天医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天医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天医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