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七章:尘满面鬓如霜
四人四马出了城,绝尘而去,一直跑到马都口吐白沫跑不动了,云树才停下来。UU小说
月色不明,星斗满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地歇息。云端去找水饮马,云天去捡柴,焕梨小心的生起火堆。
为了让脑袋忙起来,云树借着昏暗的天光,分析着周围的地势环境。
从京城到这里是一匹马的脚程,再跑马就要累死。若是京城围被围,夜遁而出搬救兵,若没有接力的马匹,耽搁下来就会被后面的追兵拿住。可这里不是正常的脚程范围,并没有什么驿站。
这条路的方向是往济阳去的,这一路都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也没有兵可屯,无险可守,百姓生活相对安定,文化相对繁荣些。它倒不一定是搬救兵的路,更像是一条可选的逃生之路。想到逃生之路,云树心中一警!
京城被围,能策马狂奔逃生的有几人?能逃的掉的又有几人?
翻过来又想,为什么总想着京师会被围?
卓静亭修建起来的尧关借山势为屏,借天险之势筑城,据说最是易守难攻!只要守住尧关,真国之兵如何打得过来?况且尧关之外还有不少城池屏障。反倒是西和州的危险多一些,可是西和州距离京城较远,未等真**队打到京城,各地兵就拦截住了吧?
虽然当权的皇帝她不喜欢,宰辅她也不喜欢,可是百姓是无辜的,不要有更多像师父那样家园被毁,亲人尽数被屠,一生郁郁的人才好。
哥哥,真的去了真国?真的会有一天与哥哥兵刃相见吗?想起师父让她立下的誓言,她对师父一遍遍重复的誓言,用她的后半生的幸福做赌注的誓言,她能做得到吗?她现在已然看不到什么可言的幸福。
她或许很自由,可以看遍山河;可以有丰厚的阅历,建立成功的商业帝国;可若始终和以前一样,靠思念父亲母亲过活,靠忙碌起来忘记伤心过活,屏蔽自己的情感,像个忙碌的木偶一样过活?那她的人生意义究竟在哪里?
以后的日子,还有没有心满意足的一天?能不能够尽享欢喜,没有烦忧?能不能寻到一个踏实的怀抱?让她一直绷着的心,安定下来?
十五年的人生阅历太短,她还有几十年去认识人生,不着急,慢慢来。
都说人生包含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她经历了生离、死别,悲伤、心痛,曾有甜有酸,可是比起穷人,她并算不得苦吧?辣味的人生是怎样的?有分别就应该有重逢。。。
哥哥,真的还会在命运之轮中与他相遇吗?
如果重逢就是拔刀相向,刀锋向谁?
“爷吃点东西吧?”临出城门,焕梨顺手买了一堆烧饼做干粮,还买了两囊水。
云树接过烧饼,一点食欲都没有,只喝些水。
“爷,早上我已经让人把信发回去了,咱们干嘛还回去?”
“我也不知道。”她出了城就往这条熟悉的路上跑,根本没去细想。
“只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马也跑不动了,
爷要在这露宿一晚了。”
云树没有再说话,胡思乱想着,顶着夏露睡了过去。
醒来时,林中的鸟儿叫的很欢,嘀溜婉转,很是好听,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晨曦很美,远处村子飘起来的炊烟很美,早起的人已经寥寥落落在田里忙了起来。
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足,却每日都在勤恳的劳碌着,寻觅着点滴的美好。受生存挤压过后,所谓的痛苦,就没那么痛了吧?过去的两个月里,她带着师父在田间劳作,师父是否也有着这样的感受?
只是放弃一个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罢了,还会有更好的,不必这般与自己过不去,不必自苦。对,是哥哥最后告诉她的:不必自苦!
云树收回视线,才发觉自己脸上、头发上被露水打的湿漉漉的,身上盖着的是云端与云天的外袍,也湿漉漉的。焕梨偎在她身边,云端与云天则只剩白色中衣,在略清冷的早晨缩成一团。
“焕梨。”云树轻轻道。
焕梨警觉的醒来,“爷,怎么了?”
“没事。把衣服给他们拿过去,咱们回去吧。”
“回济阳吗?”
“不,回京城。”
云天与云端也在云树和焕梨的谈话声中醒来,只是只着中衣,有些窘迫,没敢过去。
昨天马匹几乎被跑死,恢复了半夜,可是已然不如昨天精神。几人慢慢的往回走,遇到路边的小店就进去吃些东西。这回有精神去研究路边的田园风光与种植的庄稼了。
夏日里,日出早,日落晚,昨日狂奔,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今日走了一整天,赶上最后一波入城的。
几人正往城中走,西边的官道上匆匆赶来一队人马,当先一马率先赶到城下,望着历经数百年风雨冲刷的城门,慨然道:“这就是京城了!我终于来了!”
说完,左看右看,盯着入城的人群遗憾道:“说好的繁华无比,说好的宝马雕车香满路呢?怎么人都灰头土脸的?”
焕梨回身斜了那人一眼,腹诽道:哪里来的纨绔?还嫌人家灰头土脸,好似他自己是个鲜亮无比的!还不是一样灰头土脸!
那人倒是敏锐,察觉了焕梨那一眼,纨绔道:“都说京城的人热情好客,爷这还没入城门呢,竟然被个小丫头嫌弃了!”
云树回头瞥了那人一眼,又看焕梨,焕梨忙跟上云树,不再理会那人。
那人看到云树就像看到了宝贝,眼睛发亮,跳下马,以与他气质极其不相符的文酸气吟道:“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云树不理他,跟着队伍接着往前走。
“这位公子风尘满面,掩不住如华气质,敢问尊姓大名啊?”那人轻浮的追问。
云树看都不看他,云端、云天往云树身边靠过去。
“我说这位公子,你倒是看我一眼啊,万一咱们认识呢?”那人追上去问。
云树冷冷斜了他一眼。
“呦呦呦,这么冷的脸!你看
我远道而来,初临贵宝地,你难道不应该对我这客人客气点,热情点?”
云树看看官路上赶过来的人,一驾马车,十多个随从,也没什么特别的,又看这人,衣饰也不俗,眉眼也是好的,就是言行举止有些无赖。“你认识我?”
“天下的美男子我都想认识。”
“可我不想认识你。”
“我想认识你啊!别走啊,哎!”
云树要走,那人伸手去抓她,被云端挡开。那人面上戏谑,想避开云端再去抓云树,云端毫不客气的与那人动起了手。
云树看那人三脚猫的功夫,还自不量力,必然是有背景的,这又在城门前,便让云端收了手。敛了脾气道:“请问尊姓大名?”
“怎么?觉得本公子仪表堂堂,身手不凡,动心了?”说着话,不正经的欺到云树身边,一双手又不老实。
云树真的来气了!提臂挡住他的手,又一掌将他震开。那人涎着脸又上前,而且笑得愈显龌蹉。有当年牛眼儿留给她的阴影,她再也受不住这样的笑,只觉恶心之极!在那人再度探手时,攥住他的腕子,往下一掼一拧,“咔嚓”一声响,那人惨叫起来。
云树硬生生将他的膀子扭断了。
云树丢下那人转身要走,那人带的护卫已从马上凌空而起,手中的刀直砍云树。
云端与云天已经上前要为云树挡住刀锋,可他们身边都没有武器,如何挡得住刀,焕梨眼疾手快的将水囊丢过去,却被劈成两半,水飞溅而出,却也堪堪砸偏了刀锋。
那人刀法不错,又岂是云端他们肉身可以抵挡的住的?
“退开。”
云树说着,偏出一步要解下那护卫手中的刀,那人腕子一转,手中的刀换了角度又向云树肋下刺去。云树翻转身子,反而近前一步,张开手指迅捷的抓向那人的脉门,那人忙挥刀避开云树的手,擦着云树的衣袖划过,一片白色的袖片,飘飘而飞。
果然是个对手!云树反而有了较量之心!后退一步,从旁边排队的人手中抽过一条细条的扁担,“借扁担一用!”
扁担在云树手中,被当成没有枪头的枪使用。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那人手中的刀在云树手中扁担的击挡下,杀伤力顿减,反而因为云树强势的枪法而暗暗佩服。
一个潇洒劲力的回马枪,直指那人喉头,扁担所带来的烈烈罡风,让那人有瞬息的迟疑,仿佛那并不是一根粗陋的扁担,而是带有枪头的利枪,瞬息之间就能穿透他的喉咙,让他血溅五步!
云树的枪只是定在他的喉间,并没有要伤他的意思。高手过招,胜败一招间!
那人正要说话,后面的车队也赶了上来,见那人的败绩,其他的仆从“刷啦啦”拔开刀,正要一拥而上,焕梨与云端、云天也冲上来要与云树并肩而战。
三个声音一齐喝道:“住手,都住手!”
二百二十八章:多年老友
说话的三个人却让人出乎意料!
一个是被云树折断手臂痛的面目扭曲的纨绔,一个就是败在云树枪下,犹被指着喉间的人,还有一个是城门守卫将领。UU小说
云树看看三人,看看齐刷刷的利剑银枪,又看看不远处的马车,收回了手中的扁担。
那个被云树折断手臂的人见京城守卫都惊动了,忙上前解释道:“都是朋友,闹着玩的,还惊动了您,真是过错大了!”说着斜着膀子想要悄悄塞银子,将这事圆过去。
将领护卫京城安全,平日里过往收银子行个方便也就算了,这都拔剑相向要群殴了,再不管管,传到上级的耳朵里,自己也别想好过。
是以,稍稍扭过身子,并没接那人的银子,斜了一眼他的手臂,严声道:“朋友玩笑能卸掉你的膀子?”
“多年老友未见面,开了个玩笑,我这朋友性子比较认真,下手重了,真没什么事。”回身向云树道,“是吧,云树?”
云树眼睛一跳:竟然还真认识她!可是她并不认识这人啊?但此事惊了京城守卫,于她也是不好,便配合道:“是云某下手重了,我刚认出来,他确实是我多年未见的,一个朋友。”说着抓住那人膀子一扭一托,“咔嚓”一声,膀子复归原位。
那将领不由挑眉看了看云树。云树的一身白衣虽然染了尘土,但气质拔俗,容颜出众,在劳作的农人、贩夫、役卒中间也是很显眼的。那将领守城门无聊,老远就在打量云树一行,刚才云树与那人动手的经过,他是看到的,一手精绝枪法,让他也忍不住暗暗叫好!这熟练的接骨手法!这人是谁?
“朋友?那他叫什么名字?”
云树看看正愉快的活动膀子的人,她曾认识两个纨绔,那这个从西北路上来的……
“他叫卓渊,是我幼时的玩伴,好些年没见面了,男大十八变,刚才我没有认出他来。”
那人闻言欣喜的抬头看着她,“我就知道你没有忘了我!”
云树看看他,淡淡一笑,又对那将领道:“真的是误会!”
“你回来了?”一个蕴着深情厚意的声音传来。
云树回身看到了一身官服未脱的黎歌,温润如旧,俊郎如旧,只是看到他,云树就有些鼻头发酸,心头钝疼,极为别扭的“嗯”了一声。
“快回去吧,孟管家他们找你都找疯了。”
黎歌让明心在云宅守了一天,也未有一丝云树的消息,出了官衙他便赶到城门来看看,正好碰上云树与人起了争执,赶忙过来帮她解围。
云树点头,又看那守卫将领,那守卫将领却在看官袍加身的黎歌,“您是?”
“左司郎中黎歌。”
新科状元官拜左司郎中在京中都传遍了!隐约还传出与宰辅家结亲的消息,可真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原来是新科状元,幸会幸会!这位是您的朋友?”
“是的,还望放行。”黎歌捧手道。
“有状元郎作保,您这朋友一定没问题。”那将领倒也会顺势推锅。
谢谢!”黎歌再次感谢,而后对云树道:“我们回去吧。”
云树不喜欢他用“我们”这个词,心痛的难受可又不便发作,便随他往城门走。
那人叫道:“你不管我了?”
“老地方,城中见。”云树头也不回道。
与云树交手的那人却沉声道:“云树~我记住你了!”
云树淡淡点了下头,便走了。
进了城门,云树便径直往家走,根本不管黎歌,连身后有马可乘也给忘了,只是快步的走。
黎歌追上去,“你还好吗?这一天一夜都去了哪里?”
“你回去吧,我会交代孟管家,以后不会再去麻烦你了。”云树自然明白,孟管家一定是着急,又无人可找,才去找的他。
“眉儿,我是真的担心你啊!”
云树忍痛道:“云树自觉,没有资格让状元郎担心。告辞!”
刚要上马,那人已经追过来,“云树,云树,你等等我啊!”
云树心里难受,只想赶紧回去,可这个不怕事的不给解决了,他怕是要追她到云宅。面色沉重道:“请问有何贵干?”
“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那人看着这一会儿功夫,面色变的很难看的云树,语气里没了纨绔,反而有些担忧。
云树点头,“我要去看大夫,您还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刚才伤到你了吗?你身子要紧,得赶快去看大夫!”那人关心道。
云树转身要走,却发现这人竟还要跟着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要看你没事,送你回去才放心啊!”
那人面上的关心没有掺假,可是并未离开的黎歌面色不好了。
“我并不认识你,你不用跟着我。”
云树只想利利落落的离开,不想与人有任何的纠缠,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要到了极限。
“你!你刚才是信口胡说的?”那人不高兴道。
“嗯。”
“你竟然不认识我了!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
“你是谁?”
“我是卓渊!卓渊啊!”卓渊气的跳脚。
“你真是卓渊?有什么凭证?”云树并没有从他面上看出卓渊往日的影子。
往日的卓渊锦衣华服,细皮嫩肉,眉眼俊秀,眼前的人是衣饰不凡,可皮肤粗糙了些,眉眼硬朗,面部轮廓也变硬了,声音也粗厚了……
“我……”
“渊儿,你还胡闹!”马车内探出一个人脸。
云树好些年没见过卓静亭,边地风霜在半老徐爹面上刻了不少纹路,整个人气度深沉许多,但整体面貌改变却比卓渊这个正长身子的少年小许多。云树认出了他,捧手道:“卓大人。”
卓渊并没有认出来这个一身风尘的白衣少年是谁,“你是?”
“我是济阳云家的云树。”
“云树?”卓静亭想起来了,可是想到刚才剑拔
弩张场面,“云树你刚才怎么跟渊儿起了冲突?”
“他调戏我,我没认出他。”云树一字一节道。
卓静亭的老脸变了色,对卓渊喝道:“混帐东西,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卓渊惨兮兮道:“我逗他玩的嘛,谁想到他那么认真!”
云树退了一步躬身向马车道:“云树没有认出卓公子,下了重手,还请卓大人,卓公子海涵!”
没有人罩着她。
她惹不起官,哪怕是卓静亭,这远在真定府的知府大人。不管是卓渊是否调戏她在前,她伤了知府大人的公子,道歉的都只能是她。
卓渊忙为她说话道:“父亲,这事不怪他!是我行事鲁莽在先!”
“你还知道自己鲁莽?”卓大人喝道。
卓渊借势忙向云树赔礼道:“对不起云树,是我唐突了,请你不要见怪。”
再怎么说他也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被云树卸了膀子就是卸了父亲的面子。父亲几年没回京述职了,这刚到城门口就被下了面子。这几年父亲治理边地,很是养了脾气,他真怕父亲要追究云树的事,这才忙向云树赔礼,让父亲没有对云树出手的理由。
其实卓静亭能把边地治理好,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而且,他对云树这个小小年纪独立支撑门楣的孩子,还是有些青眼相看的,毕竟卓大公子纨绔的扶不上墙了。这几年,卓大人将他带在身边,也未能教导出来。
见儿子主动向云树赔罪,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儿子虽然做事不着调,但是对云树的态度却与别个不同,可以说是非常之知礼了!云树虽然教训了儿子一顿,但好在并没什么事,他也不想追究,向云树道:“这事是渊儿的错,他理当向你赔罪。”
“多谢卓大人大人大量!”云树再行礼。
卓渊道:“父亲,要不您先去忙,我跟云树玩两天?”
卓渊都十八了,还整天想着玩,卓静亭很头痛,不想再看到他!知道卓渊在济阳城的时候与云树玩的不错,便道:“云树可方便带着他?”
云树看看卓渊。不说往日与卓渊的交情,单卓大人都开了口,她就没办法拒绝。“承蒙卓大人、卓公子不弃,云宅虽小,云树当洒扫门庭好好招待。”
“那就让云树费心了。”卓大人对卓渊道,“不要惹事!”
“父亲放心,有云树看着我,我不会惹事的!”卓渊望着云树笑的轻松极了。
自己儿子可比云树大三岁,可这……唉,没法说!
卓静亭叹着气放下车帘,留下一个照顾卓渊的人,马车对继续前行。云树却感觉到随行队伍中那让她不适应的目光,抬眼正看到与她交手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那目光很是狂妄,隐隐还有一丝挑衅。刚才的交手中,云树能快速的赢了他,怕是有他看云树身量瘦小,有轻敌的部分,而显然对云树或者说对云树的枪法很是感兴趣。
云树拍拍卓渊,“那人是谁?”
卓渊打量着久别重逢的老友,随口道:“他叫廖廷越,是边军中的一个小头目,这次被安排护卫父亲,自然也顺带护卫了我。”忽然想起云树刚才的状态,“你还好吗?他真的伤到了你?”
二百二十九章:仇人
云树白了卓渊一眼。m.www.uu234.netUU小说
刚才胜负那么明显,他竟然以为自己真的受了伤。可是看到他是真的担心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一丝暖意的。
“我没事。走吧,带你去我家。”
云树知道黎歌一直在看着她,可是她并没有再去看他,也不需要对他解释什么,以后都不需要了。。。
卓渊闻言立即又欢喜起来,“没事就好。快带我去你家看看!”
走了几步,发现刚才为云树解围的那个人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定在原地,用别样深情又愧疚的目光望着云树。
卓渊扯了扯云树的袖子,“你那朋友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还有,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目光怪怪的?”
云树当作没听见,顺势上了马,驱马前行。
卓渊忙招过自己的马,一跃而上,去追云树,很快忘了自己刚才的疑问,但不忘抱怨道:“我们只不过三年未见,你怎么能认不出我呢?”
云树看了看他,淡淡一笑道:“不是说了吗?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认不出也是正常的。”
“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了!”卓渊不满意。
“我不是比你小上几岁,还未到变样子的时间嘛?”
卓渊觉得似乎有那么些道理,便翻过这一篇了,“不过,几年不见,你的身手倒是愈发精进了!那个廖廷越在边军中也是身手了得的,竟然没几招就败给了你,云小爷,卓大爷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卓大爷过奖了。”云树敷衍道。
“你哥哥呢?怎么没见他?”以往云树出门,余宏几乎都是陪在他身边的。
“他不在京中。”
“他不在也好,卓大爷带你好好逍遥!”卓渊恢复了纨绔样。
“好啊。”什么是逍遥的生活?逍遥会让人快乐起来的吧?
云树答应的这么痛快,卓渊有些意外,看到云树眉间的痛苦之色,“我离开的这些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回去收拾收拾,卓大爷带我去逍遥吧?”
卓渊见他不想说,便没再追问,“那咱们兄弟俩就好好享受一番京都的繁华!”
云树带卓渊回去,洗漱更衣,重新饬一番后,并没有多停留,交代了一些事,便又出了门。
暗夜衍生时,灯红酒绿中。
夜幕之下,繁华京都人人欢喜的夜生活在清醒的云树面前展开,不过美酒味,美人香。
云树啜着苦酒,看卓渊左拥右抱,美人儿娇笑。她不明白,这样便是逍遥了?
卓渊见他并不叫美人儿陪酒,便叫了歌女来助兴,云树听那歌女抱着琵琶唱着靡靡之音,有些昏昏欲睡。
“你这样玩不出味道啊?”卓渊忍不住暂撇开美人儿道。
云树起身,“我去净手,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玩着。”
“那你快去快回!”
云树点头,推门出去,扮了男装的焕梨忙跟上。云树并没有去净房,而是双手支在栏杆上,看往来不绝的嫖客与美人儿,耳际除了丝竹、嬉闹声,还参
杂着不可名状的声音。
“爷,您干嘛来这样的地方?”这个地方本是女子的禁区,爷却带她来了,她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浑身难受。
“你说他们到这个地方来,怎么就这么快乐?”
“这里的女子笑的都很好听,可我并不觉得她们是真的开心。”
“卖笑,卖笑,如何能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呦,这位爷,是看不上我们卖笑女啊?”一个半露香臂的红衣女正从云树身后走过,听到这样的话有些不愉。
“并没有看不上卖笑女。只是我不开心罢了。”
云树回身,那女子只觉眼前一亮,娇媚一笑,欺上身来,“来了承欢阁,还自己一个人,如何能快活?不如,姐姐教你?”
“承欢阁的快乐还是需要教的?”
云树的反应一看就是个愣头青,那红衣女子笑意更浓,“当然。”说着整个人几乎贴到云树的身上,一双含波的杏眼在云树绝美的面上婆娑,看的云树不自在。
有人叫,“红玉!韩爷来了,你还不快来!”
那红衣女子扭头拖着娇软柔媚的嗓音道:“来了~”又向云树眨了眨眼睛,“姐姐今晚有客,不能教你了,明日再来找我,姐姐好好教你!”红玉正要魅惑万千的抽身离开,云树扯住她的袖纱,“姐姐要为那个韩爷丢下我吗?”
“舍不得姐姐?”红玉嘟唇嗔怪道。
云树垂眸“羞涩”一笑,“姐姐说呢?”
红玉伸出玉指轻轻点了下云树的额头,掩唇道:“德行!”
“我总要知道那韩爷是何方人物,竟让姐姐舍得丢下我去陪他?”云树在学着卓渊“散发魅力”。
红玉贴在云树耳际,纤纤玉指却勾弄着云树的腰带,画着圈圈,小声道:“小公子这般一点就通的钟灵毓秀人物,姐姐真有些舍不得,可是京兆尹韩聚大人也不是可以随意推掉的,只好委屈你明日早些来了。”
说完,还在云树绯红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浓而艳气息充溢着云树的鼻腔,云树脸更红了。
红玉娇笑道:“明日,可要早些来呦!”
一缕红袖纱在云树手中一点点抽去,红玉回眸一笑,妖娆万千,果然尤物!
云树看到楼梯上走上来一个人,带着自以为是的高傲之气,仿佛全天下之人都是可任他搓磨的。红玉娇笑着迎上去,那人却不太愉快的望向云树这边,在看到云树的样子时也是眼睛一亮,**难以控制的透过那一双眼睛流出。
云树微微眯起眼睛,掩住眼中的杀意,在心里却在把他千刀万剐!
那就是当年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双靴子的主人!那冰冷的声音,毁了她的一切!“大理寺荆辉大人手下韩聚,奉荆大人之命,请云大人前去一叙。”
就是这个人在狱中对父亲狠辣的用刑!父亲就是死在他的手中!!他这些年却平步青云做了京兆尹!
韩聚左拥右抱,还不时回头望向云树。
云树一动不动,注视着他进入雅间,忍不住勾起一抹冷厉的笑:送上门来了!如何能
放过?
一声嗤笑传入云树耳中,云树回头,见卓渊正斜倚在门边笑望着她。
“在里面装的一本正经,背着我就胡乱勾引美人儿,云树,你藏的真是可以啊!”
云树换了纨绔相,“我这不是刚在里面跟你学了两招,出来试验试验效果如何,免得在你面前出了丑,让你天天笑我。”
卓渊走了过来,靠近云树,一手撑柱子,将云树半圈住,邪邪一笑,声音迷离道:“还想学吗?卓大爷教你啊!”说着另一只手要去挑云树的下巴。
云树轻轻一推卓渊的肩,卓渊就由扶着廊柱,变成了背靠廊柱,云树学着他一手撑柱,邪魅一笑,用扇子轻挑着卓渊的下巴,樱唇轻启,“卓大爷觉得如何啊?”
卓渊觉得心漏掉了一拍,有些愣怔,随即笑道:“孺子可教也!”
“还玩吗?”
“玩?”卓渊被云树的话吓了一跳。
云树直起身子,指指雅间内的众女,“玩腻了,云爷带你去别处看看。”
“云爷还知道更好玩的?”卓渊纨绔道。
云树摇头,“曲子不好听,听得我都要睡着了,换个地方清清耳朵。”
“行啊!舍命陪云爷!”卓渊说着就像软了骨头一般,要将下巴搁在云树肩上,云树一个侧身避开。
“那走吧。”
卓渊仗着比云树高大半个头,又想将手臂搭在云树肩上,云树快走一步,他又扑了个空。卓渊还较上劲了,偏要搭着云树走,疾走几步追了上去还要去搭。
云树转身将折扇抵在卓渊胸前,挡住他,对云端招招手,示意他去付账。
云端点头而去。
“你不能好好走路啊?”
“这不跟美人儿玩累了,想借借你的肩嘛?”
“不借。”
“你怎么这么小气?卓大爷教你可是不遗余力!”卓渊抱怨着又扑过去。
云树闪开,上下打量着他,“为难”道:“云爷对卓大爷真的没兴趣啊!”
“你竟然嫌弃我!”卓渊“气”道。
云树轻笑着走了。
卓渊见云树竟然就这么走了,偏要较着劲的去扑他。两人你追我躲,往前面的楼梯赶过去。
雅间的门开了,云树美如三千繁花的笑颜,落入韩聚的眼中。
韩聚进了雅间,数女陪伴都让他忘不了走廊里的白衣少年,便借口净手,又出来,正看到云树与卓渊的你追我躲。心里只剩下两个字:有戏!
云树在韩聚身上淡淡瞥了一眼,未再回头,一路出了门。
江雨眠出城去找云树,很晚才回来,得知云树回来又出去时,不免有些生闷气:自己为她着急的不行,云树竟然完全把他给忘了!一生气也不在云宅待了,直接回了美人居,他要加班加点调教众美人儿,不做出点成绩,如何在云树心中多留点影像?
云树在笑语喧喧,人来人往的街上勒住了马,静听风中一缕几乎微不可闻的乐调,唇角轻轻漫出一朵笑。
二百三十章:知音之喜
“怎么不走了?”卓渊追了上来。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你听。”云树示意他听风中的那缕细细的调子。
卓渊静了一会儿,“听什么?”
“跟我来。”
卓渊眼见云树在一家灯光暗淡,大门紧闭的歌舞坊前下了马,还不等他过去便去拍了门。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见了云树便热情道:“云爷来了!快进来!”
云树回身对卓渊招招手,卓渊不情愿的跳下马,“你说要带我玩的,这里荒凉的都要关门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云树淡笑道:“这是云爷的店,带你来听听新鲜的曲子。”
卓渊睁大了眼睛,“你开了个歌舞坊,不迎客,专门给自己排曲子听?云爷,你可比我纨绔多了!”
“卓大爷过奖了!”云树让开身子,让他先进去。
大厅内筝鼓笛琴诸乐器罗陈在侧,几个美人抚琴弄筝,几个身量纤娜的舞女着窄袖对襟罗衫,持纸伞随着乐调起舞。
卓渊看呆了,他还从未见过这种舞蹈,曲调也十分的新颖,从未听过。
云树凝望着众舞女,久久未动,这舞姿,她是有些熟悉的,在苏州的拱桥上,江雨眠为她跳过!至于乐调:紫袖红弦明月中,自弹自感暗低容。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出帘仍有钿筝随,见罢翻令恨识迟。
为什么,是这个?
一曲罢,众女一涌下了舞台。
“云爷!云爷!”
“好看吗,云爷?”
“好听吗,云爷?”
。。。
被众女围着的云树笑道:“好看!好听!可见这两天,你们是用功练习了!”抬眼看到台上的江雨眠,微微一笑,璨若星辰。
江雨眠点头向后台走去。
卓渊看到了与在承欢阁截然不同的云树,与众女左揽右拥,分毫不见外,有些惊住了这货进步神速啊!
“云树啊!你怎么不跟美人儿们介绍介绍我啊?”
“介绍可以,但这都是云爷的人,可远观不可亵玩喔!”云树玩笑道。
“你待我也太小气了吧?哪有你与众美嬉戏,让我看着的道理?”
云树笑道:“这位卓公子可是位资深纨绔,快向卓公子见礼!”
众美人儿笑嘻嘻、迤逦逦过去向卓渊见礼,喉娇娇,声齐齐道:“见过卓公子!”
卓渊眉开眼笑,“好好好,美人儿们也好!也好啊!”卓渊一双眼睛在众美身上打量不止。
舞女与青楼之女的不同不仅在于卖艺不卖身,还在于对身量、身形的要求更为严格,一举一动不比青楼之女妖娆勾人,却优美难言!
卓渊暗自赞叹:云树这小子实在是艳福不浅!太奢侈了!要是自己也养了一屋子的乐女、舞女。。。嗯,会不会被父亲打死?
一番嬉闹后,云树引卓渊坐下,让人上茶。
舞台上传来了击掌声,“第二曲,准备。”
众乐女闻言纷纷回归自己的位置。
云树抬头,见江雨眠已经换了装扮,一身红艳的女装,袖摆宽大,纤腰细束,显出优美的腰 /臀轮廓;发髻高梳,顶端垂下银质的流苏,依稀汉宫美人儿。
在他转身指挥的时候,可以看到他身后拖着与腰带布料一样的绣着汉代简易纹样的条带,约一掌半宽的样子,由衣领拖至腰间,经腰带一束,又长长的拖到地上,末端缀着些银铃。
云树本以为这就是他行动间有细碎悦耳的银铃声的原因,再看,他脚上穿的是厚底木屐,木屐上也缀着银铃。云树的期待之心被勾了起来。
汉室的钟鼓银铃之声响起,宏大而不失柔婉。
美人儿江雨眠由舞台的边缘缓缓步来,三步一轻顿回身,身形款款后弯,汉室美人儿的纤柔婉约之态尽显,又挽袖半蹲,起身后仰,红袖高抬,玉面似遮未遮,眉目含情,望向云树。
云树愣住,端着茶盏定在那里。
江雨眠身段柔软得由腰及胸缓缓挺身,抬右袖轻掩唇,又右手挽袖引左袖而出,再抬右臂掩面,曲身轻扭,左袖变成长袖低垂,伴着乐调与曲身柔柔而摆,而后右手上抬,左手挽右袖,又一个柔身后仰。。。女儿的欢喜与娇羞之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云树心道:江雨眠他才是个女人!
前后左右,几个捧袖舞动,款步回身慢走,定身左跨一步,委婉回身,对云树又是含情带意的一瞥。背对着云树,身子左右扭摆之后,长袖在身侧挥动,后仰身,宽大的袖摆在身上飞旋而过,美人迤逦之态,谁也及不上他!
挥袖转身,微一蹲身,长袖各半遮面,然后云树听到了江雨眠清扬婉止的歌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伴随着歌声,舞姿活泼了许多,身姿灵动,红袖翻飞,银铃声声入耳。
抬步见窈窕,回眸神飞摇,挥袖柔婉态,拖袖施娇憨;转身、探身是辗转反侧,挥袖的是翻涌的心意,掩面是欲遮还露的娇羞。。。淑女在君子心中难以言说的美好之态就是这样的!!没有更贴切的表达了!
一曲唱完,古琴声声,舞犹未止。美人儿又恢复含蓄柔婉之态,欲退还进,欲走犹回首,缱绻难断的情意,缠绵悱恻的眼波,云树一一都领了!
江雨眠的一颦一蹙竟然全贴到了她的心上,云树的心跳都成了跟着他的舞姿而跳了。。。
本应从台后退场的江雨眠,舞动着下了舞台,来到了云树的面前。
云树眸光晶亮的望着他。
“喜欢吗?”
云树点头,“喜欢。”
“喜欢我吗?”
云树点头,“喜欢。”
江雨眠闻言欢喜不已,“真的?”
云树微微仰视着江雨眠好看的眉眼。听得懂他的曲中情,看得懂他的舞中意,而且,声起、舞动之时便轻易的牵起她的心神!这便是书中所说的“知音”吗?
云树点头,“嗯。”
“那,我能喜欢吗?”
“什么?”云树没反应过来。
“你。”我能喜欢你吗?
云树明白过来,长睫微垂,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喜欢舞台上的江雨眠,一心只想捧着他,看他闪耀着光芒,但这里面没有情爱的成分。她的心犹伤痛着。
江雨眠有些失望,但很快
收敛起来,对云树暖暖一笑,“没关系,我可以等,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对方能听的清,卓渊挤过来道:“你们在说什么?”
“别人说话你也好奇?”
“别人说话我不好奇,但美人儿说什么我都好奇。美人儿,我叫卓渊,是云树最好的好朋友。”卓渊说着去抓江雨眠的手。
云树知道江雨眠的心结,一扇子打在卓渊手背上,“我刚说过,可远观不可亵玩!”
“卓大爷在向美人儿表达仰慕之情,你能不能别打混?”卓渊不满意道。
“这里其他的姑娘,你若是喜欢,她也对你有意,云爷一定放人。但是,他是云爷的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明知道云树说这话只是为了护着他,可是江雨眠心中仍然忍不住欢喜,向云树身后站了一步,诚心接受她的维护。
卓渊闻言眼睛一亮,“真的?你真的开窍了?”
云树看得出来卓渊说的开窍,不是一般的开窍的意思,因为他的笑容有些“邪恶”,但她仍点头,“嗯,开窍了。”
卓渊觑着江雨眠,对云树打趣道:“感觉如何?”
云树想了想点头道:“挺好的。”
江雨眠懂得开窍的意思,虽然根本没有的事,因为云树的“坦然”承认,他有些脸红。
卓渊敏锐的发现了江雨眠的脸红,“看来是真的!”慷慨道,“看在你小子好不容易开窍的份儿上,卓大爷就不跟你抢了。不过,美人如花隔云端,你可要补偿卓大爷的损失!”
“好说,好说!”云树大方道。
卓渊看了看云树,坏笑道:“你把刚才美人儿跳的舞,再舞一遍给我看。”
“舞一遍给你看?这事就翻篇?”云树挑眉道。
“是的。”卓渊保证道。
云树看看他,微微勾起唇角,“我看,你是在打云爷的主意吧?”
卓渊急道:“这话怎么说的?你可是我的好兄弟!”
“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否则……”云树抬起右手在卓渊面前缓缓攥成一个紧实的拳头,“你还记得我哥哥的拳头吧?”
从承欢阁开始,卓渊就有点腻腻歪歪,她必须得跟他划划底线!
卓渊看到云树瘦瘦小小的拳头并不在意,可是当他看到云树面上与余宏如出一辙的表情时,他有些犯后遗症……
推开云树的拳头,卓渊带些不自在道:“说话就说话,挥什么拳头?哪一点像个大家公子?”
“跟卓大爷混,就得有些纨绔气不是?”云树坏笑道。
卓渊面色几变,“我父亲可是放心你,才让我跟你混的!他可不知道,你比我纨绔多了!”
“卓大爷?生气了?至于吗?”
见云树放低了姿态,卓渊说话硬气了许多,“我是客人!你竟然冲我挥拳头!”
二百三十一章:踹门
“我的错,我的错!不该欺负卓大爷!我罚酒三杯,如何?”云树含着戏谑道。www.uu234.net
“不仅要罚酒!我还要看舞!”卓渊愈发傲娇,扬着下巴道。
“好说!不就是看舞吗?”云树对寒露招招手,“给卓大爷舞一曲!”
“我要看你舞!”卓渊不松口道。
云树剜了卓渊一眼,“你这是在欺负云爷!”
“我没有,是你先欺负我的!”
云树忽然笑了,卓渊的样子与耍无赖时的小小孟焕晨好像,可是卓渊比她还要高半个头!
“你笑什么?”
云树摇头,“没什么。”
卓渊继续无赖道:“若有诚意赔礼道歉,就舞一曲给我看,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舞一曲,也不是不可以。”云树挑了卓渊一眼,“不过,你看的时候,可要时刻记得我哥哥的拳头!”
“你。。。”
卓渊的话还没说完,云树一个矫健翻身上了舞台,来到乐女边,对一个人说了一句话,那乐女起身去了后台。
云树转过琴,张手在琴上拨了一段,看了琴女一眼,琴女点头,并向其他乐女点头示意。
去后台的舞女捧来一柄剑舞用剑,云树颠了颠,假剑果然轻很多,不算顺手,不过也就凑合了,掀起袍角,掖入腰间。
聪慧的人对很多物事都是触类旁通,感悟力尤其强悍!江雨眠舞的是君子思美人,云树看懂了,想起她的这些年的勤学苦练,想起那一个个离她而去的人。。。
曲引情,剑承意。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可落在卓渊眼里,就只有了云树翻卷如云的衣袂和那一把稳而劲的小腰。卓渊正看得出神,却接到云树冰利的一瞥,一个激灵醒过来,再不敢胡思乱想。
江雨眠望着舞台上的云树回不过神。就像云树看得懂他的舞,他也看懂了云树。
他一直觉得云树男装扮的完美无缺,就是绝色的容颜会引人遐想,臆想她为女子。而此时此刻,他一点也觉不出云树身上的女子气息,她完全就是一个苦闷万分、伤痛万分,郁结于心,难以排遣,借剑发泄的男子!
一曲终了,云树收了剑,立在上面发呆。
刚才舞剑时,她似乎心中一亮,想到了什么,可就差那么一点,让那个灵光一现的念头就错过去了,她立在上面努力回想。
江雨眠见她一脸沉重,正轻轻走过去,卓渊却先他一步窜了出去,冲在云树跟前道:“你怎么了?”
云树回过神,皱眉道:“我在想一个问题,被你一打混又给忘了。”
瞥见舞台边上一个小丫头畏畏缩缩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有事吗?”
小丫头红着眼眶道:“云爷,我家主人怕是不好了,您去看看吧。”
“你家主人是谁?”云树感到奇怪:这美人居如今是她的了,除了她,谁还是这里的主人?
江雨眠道:“是白月。”
云树闻言心头一跳。她知道白月身子带病,难道忽然病重?可是不应该啊!
忙向小丫头道:“你主人怎么了?”
小丫头的眼泪哗哗滚下去,“云爷,您去看看吧。”
云树向卓渊道:“我去看看,你就留在这里看歌舞吧!寒露!”
寒露熟练的上前照看卓渊这位贵客,云树拔脚就往后院走。
云树没有让白月搬走,她仍住在后院。
江雨眠自觉的留在外面,云树推门进去,就嗅到一股血腥气。云树一边往内室跑,一边急唤道:“月姐姐,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
云树冲进内室,见白月面色苍白如纸,倚着被子侧卧在床上,艰难的喘息着,望着云树,说不出话。云树忙去抓她的手,盛夏中,她的手一片冰凉。
“这是怎么了?”眼见白月已经不能说话,云树回头对身后的丫头吼道。
小丫头惊惧交加,哭的更厉害,“主人暴崩,下午请了大夫,也用了药,可就是止不住,眼看,眼看。。。”
云树将手放白月的腕间探查她的脉象,右空大,左沉弦。轻轻抬手托住白月的下巴,“月姐姐张口,我看看舌头。”
白月艰难的张口。云树看到她的舌苔淡极了。
暴崩之后,气随血脱,阴损及阳,固阳为要!
云树急赶到白月的书桌边,飞速研墨,提笔写道:山萸肉32钱,红参8钱(捣末同煎),煅龙牡8钱,活磁石8钱,附子8钱,炙草16钱。
眼看白月跟前除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也没有一个办事利落的。云端他们没怎么在京城溜达过,路不是很熟。美人居的其他人,没什么利落的身手,救人如救火,云树抓起药方就冲了出去。
“怎么样?”江雨眠问道。
“我去抓药!”
说着,人已经赶到了前楼的门外,推门进去,正在看歌舞卓渊正要问云树,云树就像完全忘了他,穿过前楼,就去牵马。
卓渊丢下美人儿,跟了出去,“云树,出了什么事?”
“我去抓药,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里等着!”说着话,云树身下的马已然飞了出去。
卓渊没有再进去,而是也解马跟了上去。亏得他在真定府待了这些年,没少骑马溜达,才没把云树给跟丢。
入夜已许久,益生堂也早已关门。云树跳下马,将门拍的山响,“开门!开门!”
守夜的伙计埋怨道:“都这么晚了,买药明天再来。”
“快开门!我是你东家!”云树喝道。
伙计一听来气了,“大晚上的,你在这里装什么东家?说让你明天来,你就明天来!”
白月命悬一线,云树没工夫再跟这伙计废话,哪怕是自己的铺子,她还是抬脚就踹。
卓渊瞪大眼睛,看着比下午与廖廷越打斗时还要生猛的云树。
“砰砰”的踹门声,让伙计一个激灵,这人还是个硬茬!甩掉一脸瞌睡虫,从搭铺的桌子上跳下来。“你这人要做什么?”慌乱之中,被什么东西绊住,里面一阵磕碰声。
伙计顾不得疼,冲里面喊道:“快来人啊!有人砸铺子了!”
屋里灯亮起来时,云树
已经踹开了门,闪身进去,抢过伙计手中的烛台,就往药柜走。四个看铺子的伙计围了上来,就要动手。
云树将烛台端高,照着自己的脸,对四人喝道:“都给我站住!你们中间,没人认得云爷吗?”
云树两年没来铺子,这些新收的伙计哪里认得她,虽然没见过她,却也知道东家确实姓云。云树这一声喝,还是让他们停了往前冲的步子。
“救人如救火,我急需要抓一副药。你们来抓,还是我来抓?”
原来这人不是来砸店的,还真是来抓药的!伙计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反应,云树将一大锭银子丢过去,端着烛台就往药柜走。
一个伙计机灵的抢上来,“你不懂药,还是我来。”
未免再起冲突耽误功夫,云树将烛台递给他,从怀里掏出方子,递给他,“快点!”
那伙计端着烛台分辨药方上的签名,“云树”,确实是东家的名字,不由抬眼又扫了云树一眼。
云树不耐烦的皱眉,“你倒是快点啊!”
方子上的药确实是急效固阳的,确实关系着人命!反正钱也付了,那伙计拿着药方开始抓药。
另一个伙计走过来,一脸怒气对云树道:“你踹坏了我们店里的门,这点银子可是不够的!”
云树看自家伙计朝自己讨要银子赔门钱,也是无奈,往怀里一抹,却只剩下一块银子。今晚出门,为方便付账,银票都在云端身上,这会儿又没带上他。回身看到跟进来的卓渊,“带银子了吗?”
卓渊摇头:他可是揣着来做客的心态跟云树出来玩的,付账的事就不跟云树抢了。
云树上下打量他一眼,盯着他腰间的玉佩。烛影昏暗,那玉佩仍显出盈透之色,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上上之品。“这个重要吗?先借我?”
云树之所以先问他,是因为,随身佩戴之物,尤其是玉佩之类的,除了价值不菲,还多半有着重要的情感寄托,比如,黎歌之前送她的那块玉佩,不知道在黎家传了多少代了。。。
卓渊什么都没说,解下来就递给了她。
云树面色郑重道:“谢了,明天就还给你。”
卓渊没个正形道:“没关系,云爷若是喜欢,留着也好。”
云树皱眉,没跟他计较,转身将玉佩给了那个伙计。
“我今日带的银子不多,就先将这玉佩押在这里,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送银子过来赎玉佩,请一定好好保管此玉佩!”
那伙计见这玉佩水头如此之好,也知道价值不菲,别说赔这两扇门,怕是整个门脸都可以买下来了,便收下来,没再为难她。
药一抓好,云树拎起就走,走到门前,又回身。“门坏了,你们今晚要费些心思看好门了。辛苦了,明日我会让人多送些银子来的。”
云树上马飞奔而去,四个伙计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被云树踹散的门拼起来,却一点经不得力,夜里被风扑倒好几回,伙计惊醒好几回,对那个踹门抓药的恨愈深。
直到一缕烟从门缝飘进去,他们彻底睡熟了……
二百三十二章:白月的故事
云树抓药回去,急煎,频灌,半个时辰过后,白月总算缓了过来。www.uu234.ccwww.uu234.cc
缓过来的白月因失血过多,很快又睡了过去。云树便把白月的小丫头叫了过来。“今天出了什么事了?”
小丫头抽抽噎噎,看看睡过去的白月,不敢说。
前日醉酒,白月大概跟她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完全想不起来了。看小丫头这样,一定是白月的私事。小丫头开不了口,只好等明天向白月问明并由再开方调治。
“你今晚就在边上好好守着,若病情有变,立即去云宅找我。”
“谢谢云爷。”小丫头依旧泪盈盈的。
云树吐一口气走了出去。
第二日,云端早早出了城,一路往济阳而去,云天带着云奇也出了城。
云树练了一个时辰的枪,沐浴更衣后卓渊仍未起,对焕梨交代了一下,便带云宝、云藏、云棉出去了,路上云宝分开走了。
云树赶到美人居的时候,白月犹睡着,小丫头坐在床前的矮凳上,困得一个跟头栽过去,云树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吩咐小丫头去让厨房做些适宜白月的饭食,然后让她去休息,由云棉代替她照顾白月。
云棉出去打水时,云树撩起衫子坐在白月床头。两日不见,白月像只剩下了半条命。褪去妆容,面颊枯瘦,闭眼睡着犹含着愁苦之色,与前日优雅婉柔的她截然不同,眼角多出些纹路,也显得衰老许多。
看着,看着,白月的眼角忽然滚出眼泪,继而开始抽泣,很快就变成了大哭。
云树忙叫醒她,“月姐姐,月姐姐,醒醒,醒醒!”
白月悠悠醒来,辨认出眼前的云树关心的目光时,又一颗眼泪滚了出来。
云树抽出帕子,为她拭去眼泪,“都是梦,都是梦,不要伤心了。”
白月探出骨瘦如材的手,死死抓住云树一样细瘦的手。云树拍着她的手背,“没事了,云爷在呢,云爷会医好你的,不要怕。”
云棉端水进来。
云树道:“月姐姐的丫头昨晚守了你一夜,我让她休息去了。这是我的丫头,就让她暂时照顾你。”
白月没有拒绝,云棉为她擦拭一番一番后,又端着水盆退出去。
云树这才坐下,小心的探询道:“我本不该探寻月姐姐的私事,可是不知病因,没法用药。那个小丫头不敢说,月姐姐方不方便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白月勉强扯出一抹枯淡的笑,“昨天,他来了。”
“谁?他!发生了什么事?”
白月知道云树前夜喝太多,断片了,说过的话,她大概都不记得了。
在白月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云树终于知道了她的全部病因。
白月歌舞为生,也曾舞艺冠绝京城,年纪大后,她用自己攒的钱,给自己赎了身,开了这家歌舞坊。虽然她自己做了老板,可是卖艺女,如何能有普通人的生活?
她并没有嫁于什么如意郎君,倒是有一个个的相
好。在她遇到那个青涩的叫楚盈的落魄书生后,便与其他人断了关系,用自己的银子贴补那书生读书,一心想与他守下去。
楚盈虽然每日读了不少书,可是考了几年,也仍是个秀才。白月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觉得这样也好,她有些怕楚盈考出来了,就不会再与她相守。
不惑之年,她有了身孕,冒着生命危险,为那个书生生下一个儿子,幼子玉雪可爱,白月半世寥落的生活总算有了那么一丝圆满。然而,天意弄人!
去年,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多方求医均无效,两岁大的幼子病夭。她伤心悲痛之下,大病两个月,整个人形销骨立,仿佛随时都要随她那苦命的幼子而去。
一日,病中昏睡醒来,口渴难耐,又没人在跟前服侍。她挣扎着去给自己倒水,可是壶中的水已经冰凉,她病中来了月事,只握着瓷杯就觉得冷的受不住,只得披了披风,拖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轻飘飘的身子往门外挪。
歌舞坊晚间营业,白日里一片安静,都在补眠。门外没人,院子也显得空落,她扶着墙往厨房走,却在清霜的屋子外听到了男女欢爱的粗重喘息之声。
清霜年纪也不小了,有相好也算正常,可是青天白日就做这等事,终究有些不妥。白月虽想说她两句,可是病重之中,心有余力不足,正要再往前走时,忽然听到了熟悉之极的声音,“霜儿,嗯,嗯,霜儿。。。”
“唔,盈郎,我,我好,还是她好,嗯。。。”
“当然,是,你!她都那么老了,嗯,她若死了,正好,嗯,正好成全你我!”
清霜又喘又笑,“那,嗯,这红袖招就,嗯,是我们的了,啊。。。”
室内动静愈大,白月已经听不见了,她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如一片轻羽,落地无声。
再醒来时,那个人衣冠楚楚,带着“深情”坐在床边,“月儿,你醒了?”
回想起昏倒前听到的声音,白月只觉得眼前人恶心已极!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沦为舞女都是身世悲苦之人,白月深知这一点,所以待红袖招的众舞女都很好,尤其是她最看好的清霜。清霜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舞艺比寒露还好上一些,是红袖招真正的头牌。
她一直尽力关照的人和她以为最心爱的人,在她病重之中,做出那样的事。这红袖招中的人是都不知道吗?她根本不信!是都想着她快要死了吧?她不知道还有谁是可信的?她病成这个样子,那对狗男女要弄死她是很容易的,反而还能对外说她是病死的!她绝不能教她们如愿!
服侍她的小丫头曼儿在人贩子手中,打骂之下病的奄奄一息。人贩子舍不得为一个眼看就没用的小东西花钱请大夫,便任由她病着。若是命硬,缓了过来,就接着卖;若是缓不过来,死了,再丢去乱葬岗喂野狗。
怀着身孕的白月心地更是温柔如水,想着为儿子积福,便将小丫头曼儿买了下来,还请了大夫给她用药医治。也是曼儿命硬
,大夫死马当活马医,竟然将她给救了过来。
本来曼儿是照顾她的小儿子,儿子病夭后,曼儿便在她跟前照顾。此时她才意识到,曼儿已经好些天没在跟前照顾她了。若说这红袖招还有谁值得她多出一份信任,就是这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了。
她谎说想念儿子,要他去将儿子的遗物拿来。
楚盈见她并未计较他所做的事,只以为她病重,走到那里已是不易,累昏过去,并没有听到什么。他做样子,跑了一遍又一遍去拿儿子的遗物给白月,但白月总说不是她要的那一件。楚盈终于被她给折腾的耐不住性子,将一直照顾他儿子的曼儿给叫了进来,让她找。
曼儿捧来了白月为儿子求来的百家布,一针一线缝制的百家衣,哪怕这样苦心孤诣也没有留住她的儿子。她哭的不行,小丫头曼儿拼命抱住瘦弱不堪的她,笨拙的安抚着她。
楚盈见她哭个没完,终于不耐烦的以为她熬药的名义出去了。
白月本就病弱,卖力的哭了半天后,几乎抽干了她浑身的力气,但是时机不易得,她抓住曼儿的手问:“我能相信你吗?”
“是主人救了我,我的命是主人给的,主人尽管吩咐,曼儿拼了命也会做好的。”
看来这小丫头并不是不懂楚盈和清霜的那些苟且之事。
白月颤悠悠从枕中掏出几张银票,“带着银票去天涯镖局找赵当家的,就说我有事要委托于他,让他带几个人来,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这件事你要偷偷去办,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曼儿揣了银票,“我一定小心,主人等我回来。”
白月费力的点头。
曼儿刚出去就被楚盈拦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曼儿红着眼眶道:“主人想念小主人,要我去买小主人在世时喜欢的糖人儿回来。”
楚盈想她一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翻不出什么浪花,便让她走了。
曼儿走后,白月缓了半天,挣扎着起来,坐到了妆镜前,镜中的自己就像一只干枯的鬼。她歇歇停停给自己换了新衣服,挽了最简单的发髻,又画了淡妆,努力想掩住一脸病容,歪在床头等曼儿。
楚盈再进来时,见她病中还起来装饰自己,心中一惊,以为她这是回光返照!面带哀戚之色,忙过去抓住她的手,“月儿,你怎么起来了?”
白月忍住恶心,“躺的骨头疼,想坐坐。”抽出手,摸摸自己的脸,“我还好看吗?”
“好看!在我心里,月儿永远是最好看的!”楚盈满含“深情”道。
白月淡淡道:“我们好久没有这样静静的坐着,你看我,我看你了。”
“有了儿子,你全心都在儿子身上,哪里还记得我?”楚盈的话语里有一丝掩不住的抱怨。
白月心中一痛。是自己疏忽了他,他才会与清霜苟且的吗?可是何至于盼着她死?白月按住心口,眸中泪光盈盈,“你怪我吗?”
二百三十三章:疑点迷香
楚盈摇头,“那是我们的孩子,你关心他,我怎么会怪你?”
白月努力忍住眼泪,忍得浑身颤抖。www.uu234.cc
楚盈伸手轻轻环抱着她,“不要想了,养好身子,我们还会有的。”
还会有?白月再也忍不住,在楚盈的肩上狠狠咬下去,边咬边呜咽痛哭起来。
她都多大年纪了?拼了性命不要,才有了那一个孩子!
而他,一个不顾幼子的病夭与人偷情,还一心盼着她死的负心人,竟然还能腆着脸说出这样的话?她自以为阅人无数,没想到寻寻觅觅,最后竟然找了个这样黑心黑肺的!
白月根本就没有剩多少力气,虽然拼命用力,但楚盈肩上的疼痛犹在可忍受的的范围。念在她回光返照,楚盈就没有跳起来动手,而是狠狠圈住她,几乎将病弱的她勒断了气,口中念叨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曼儿出了红袖招拼了命的跑,在白月几乎被楚盈抱的翻白眼时,一双大手将楚盈的手臂扭开,顺手将楚盈丢出去,不顾楚盈将桌椅砸的噼里啪啦,只是张开大手小心翼翼的托住了身子软的坐都坐不住的白月,焦急的唤道:“白月?白月?你醒醒,我来了!我来了!”
楚盈狼狈的从狼藉一片的地上爬起来,怒气涨红了原本白净的面皮道:“你是谁?竟然敢来这里撒野?”
大手的主人天涯镖局的东家赵棋声,四十多岁的年纪,浓眉虬髯,面如冠玉,一双炯然有神的眼睛此刻写满了狠厉,对外面道:“快去找大夫!再把这个人给我绑了,堵住嘴!”
门外的人应声,找大夫的找大夫,绑人的绑人。
多亏赵棋声来的及时,白月喘过了一口气,不然她真的是要死在楚盈的怀里了。
其后的一个月里,是赵棋声为她镇住红袖招,寻医问药,悉心照顾,她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经她同意,赵棋声将清霜卖到千里之外的窑子里;可是对于楚盈,她还是狠不下心,只是将他赤条条的赶了出去,一文钱都没给他。
赵棋声狠厉的警告楚盈:要是再敢回来缠着白月,就打断他的腿。
一个月后,白月能起身了,就付了另一半银子,要将赵棋声送走。
赵棋声根本不想要她的银子,只想留下来照顾她到痊愈。白月说什么也不同意。怕她生气加重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病势,再三交代后,赵棋声万般不舍的离开了。
赵棋声走后她就没好好吃过药,总是,偶尔活的意识强烈些,就吃一些药,却从没坚持两天过。她心中悲伤,忧思过甚,食少经乱,这一年里崩漏之势淋漓不断。
将红袖招卖给云树后,她心里松泛许多,出门去看赵棋声,想着告别一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回来时,却在后门遇到了楚盈。一年的时间,让三十来岁的楚盈老了许多,比最初见他时更加潦倒。
楚盈好歹是个秀才,却一点形象都不顾的哭求白月,诉说自己的错与歉意,请白月原谅他
白月算是见识到了楚盈昔日口中说的:男子汉大丈夫的能屈能伸了!
白月对他数年的精心照顾,没有让他的学问飞速进步,倒是好逸恶劳的状态迅速膨胀。
离开了白月,他觉得自己好歹有个秀才身份,去教书糊口,顺便筹措乡试的费用也是可以的。总有一天,他金榜题名,达官显贵都争着与他结亲,一个白月又算得了什么?一个红袖招又算得了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到时候,赵棋声又算得了什么?可是现实却一再打他耳光。
他先是受不住粗茶淡饭,粗衣陋室。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上心,如何受得住学生的聒噪?嫌学生吵到他读书了。学问不大,还总是挑三挑四,聘请他的人家就不乐意了,半年里,他换了三四家人家坐馆。
最后一个人家坐了半年馆,主人家格外的好脾气。是因为那家的妇人看上了他的几分姿色,为他说了很多好话,衣饰、饮食对他也多有照料,且在这个过程中,眉目传情。
他也受够了粗简的生活又没有女人滋润,便与那妇人苟合,最后被主人发现,打得半死,丢到荒郊野岭去。困苦难当之际才想起那些年,白月待他的好来。
这次,就是被痛打后,在缺医少药的村野人家疗养一段时间后,才来见白月的。他希望白月念在往日情分,念在死去的孩子的份儿上,给他一个机会,他保证以后全心全意对白月。
白月本来悲切伤肺,忧思伤脾,伤了脾肺后,中气萧索,无法统摄,又加上拖的时间太长,损伤了八脉。五脏的损伤最后累及肾脏,肾失封藏,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崩漏大下。
云树收了按在白月脉上的手,转而握住她瘦弱的手,“我早年在村子中为父母守孝。村中人家贫困,生女难以养活,被生父亲手溺死。既然如今不是穷困的活不下去,又何必要苦自己?那个人虽然不好,不是还有别的人待你好吗?”
白月艰难一笑,“所以,那日我见了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
云树苦笑,“我确也与月姐姐同病相怜。”沉默了一会儿儿,又道,“那个楚盈呢?月姐姐想怎么办?”
“我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记得他。”白月痛苦的摇头。
“月姐姐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你放心养好身子。”云树起身又去白月的书桌前写方子。
白月语气弱弱道:“你还真会看病啊?”
云树以前说要给她看病,她只以为是玩笑话。昨日请的大夫都止不住崩漏之势,却硬是让云树给止住了,她还是很吃惊的。
云树抬眼一笑,“云爷是那说谎之人吗?”
“难说啊~漂亮的人都会说谎。”
云树写着方子声音含笑道:“喔?月姐姐对我说了什么谎?”
白月扯扯唇角。“你猜?”
云树笑而不语,接着写方子。
生芪8钱,九地8钱,人参8钱,当归8钱,山萸肉8钱,煅龙牡8钱,乌贼骨6钱半,茜草炭
2钱半,柴胡2钱半,升麻2钱半,炙草2钱半三七1钱半,五倍子半钱研末冲服,阿胶4钱(化入),盐补骨脂8钱,胡桃4枚,3剂。
吹干方子,正要唤云藏去抓药,云宝忽然在门外急唤她。
云树向白月道:“我去看看。”
白月点头,“快去吧,像是有急事。”
云树出门将方子交给云藏,让他去益生堂抓药,却被云宝拦住。
云宝将卓渊的玉佩捧给云树,又道:“云爷让我去益生堂将卓公子的玉佩带回来,我到的比较早,益生堂并没有正式开门,可是,嗯,门板是坏的,斜门半敞着,几个伙计都睡的很死。就算昨晚因云爷打断他们休息,他们正是精神头极好的年纪,却仍然被我叫了半天才醒过来,我觉得很奇怪,讨回玉佩后,打量了一下那门,却在门缝间发现些许香灰。。。”
“门是我昨晚踹坏的,香灰又是怎么回事?”云树也觉得奇怪。
“我问过那伙计,他们并没有燃过香。看几个伙计睡的醒不过来的样子,我怀疑那是迷香,便将香灰和剩下的一小截香头收了起来。”
云宝从怀里掏出帕子,打开,里面一小撮香灰和一小截残香头。
云树捻起残香头,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确实有一丝干掉的曼陀罗花的气息,其他的她就分辨不出来了。
“除了这些,铺子里还有别的异样吗?”
云宝摇头,“这就是奇怪之处。我督促那几个伙计将铺子里所有的东西检查一遍,并没有什么东西丢失。”
“那,可多了什么没有?”
云宝奇道:“若是有心人进了铺子,不丢东西也就罢了,怎么会多东西?”
“会用这个东西,绝不是单单为了让那几个伙计好眠的。那人必然是进了铺子,既然没有少东西,总不能是在铺子观赏一圈?”
云树将香头重新放入帕子里,“收好了。我们去看看。”对云藏道:“你去济世堂拿药吧,回来交给小棉煎煮。”
与白月交代一番,云树带云宝去了益生堂。
此时的益生堂鞋掉了残破的门板,洒扫干净,已经开业了,有着急用药的已经来拿药了。
云树背着一只手,立在门前,在铺子里扫了一圈,盯住云宝指给她的香灰落处,出神。
孟管家正好从后院出来与掌柜的商议什么事,见云树亲自来了,忙赶过去,“爷,您怎么来了?”
云树抬眼望着孟管家,表情凝重,“铺子里可有什么异样?”
孟管家是负责药材购买仓储之事,一般都在后院忙碌,闻言疑惑的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林掌柜的也赶过来,“东家好!”
云树点头又问,“铺子里可有什么异样?”
林掌柜也有些意外,“并没有异样啊?”
云树将昨晚之事与云宝发现迷香之事给他二人讲了一遍。
二百三十四章:西郊大营
他二人早上过来是听闻云树昨晚踹门拿药之事,也只当云树小孩子,性子急,只着人卸掉破门,重新去购置新门去了。www.uu234.ccwww.uu234.cc
对于迷香之事,那几个伙计在云宝提醒后,认真检查过,并没有丢什么东西,怕掌柜的骂他们睡太死,就没上报。
谁能想到,云宝去而复返,还带着那个东家又回来,着意询问迷香之事,都觉头大。要不是东家踹门,怎么会有迷香事件?
迷香这种东西,没有人会胡乱点。云树经历过两次,没有一次是愉快的回忆。这迷香燃在门前,必是有目的的,只是她还没找出来那人在益生堂点迷香的目的。
药铺开门做生意,都是关系着病人性命的。谨慎起见,云树让暂时歇业一天,仔细检查过后再营业。
为了稳妥起见,今日卖出去的药,云树也想让伙计追回来,可是怕影响益生堂的名声,便叫着意检查今日的方子上卖出去的那些药。
林掌柜虽是薛蘅的人,但云树毕竟是明面上的东家,他还是认真的听从吩咐做事。
云树让林掌柜和孟管家带人详细核查药铺中的物事,所有药材也要一点一点的检查。
她招招手将昨夜的四个守夜的伙计叫过来,详细询问,昨夜可有什么异样。
四个伙计只说除了她昨夜踹门,并没有什么异样。
云树见问不出什么就让他们去帮忙去了。云宝搬了把椅子过来,她就捧着盏茶在那里等了好半天,直到卓渊一脸怒气的找上门。
人未到,声先闻,“云树,你什么意思?”
云树将手中茶盏递给云宝,起身迎过去,歉意道:“铺子里出了点事,把卓大爷给疏忽了,见谅见谅。”
卓渊吃惊,“你还真是这家铺子的东家啊?”
他还以为云树昨晚说她是东家,是虚张声势!毕竟,在伙计的质问下,云树可是虔诚的赔银子,还把他的玉佩给押在了这里。
云树从怀中掏出卓渊的玉佩,递给他,解释道:“我两年没有回来,新来的伙计不认识我,为了尽快拿到救命的药,不得已而为之。”
卓渊没有接玉佩,“那现在是出了什么事?”
“有人在我之后也来了,只是,还用了迷香。”
“迷香?”一个药铺,又不是珠宝阁、当铺或者钱庄,用得着用上迷香?可既然用上了迷香,就说明非同寻常。“那丢了什么东西?”
云树摇头,“还在检查中。”见卓渊不接玉佩,将玉佩提到他眼前晃了晃,“你的玉佩。”
卓渊换上坏笑,“都说了,送给云爷了。”
云树将玉佩塞给他“这是你随身所带之物,你若是想送我东西,换件新的来。”
“你嫌弃我?”
“不敢夺爱。”
卓渊气吼吼的收下玉佩重新挂在腰间,“我到现在都没有用饭!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云树吃了一惊,她本想给白月看诊后就回去陪卓渊用饭的,却因益生堂之事给耽误了。即便如此,焕梨也早已备好早饭,一定是卓渊置气没用,就跑出来找她了。
让林掌
柜和孟管家接着核查,她赔着不是,带卓渊去用饭。
由于云树要求详细核查,用完饭再回来,核查仍然进行中。
卓渊坐不住,云树便带他出去溜达,上午在城中各个商铺中溜达。卓渊硬是花重金重新给云树买了块与他身上那块相仿的玉佩,还非要她立即就佩戴上。作为回礼,对卓渊看上的其他东西,云树眼睛眨也不眨的就买单。
下午,卓渊觉得繁华的东西绕花了眼,让人把东西先送回去,云树便带他出城溜达。一路打马狂奔,心中畅快之余,竟然跑到里西郊大营。
西郊大营是京城的城外驻防,关系着京城的安危,闲人莫近的。不想惹事的两人,又调转马头,一边玩笑闲话,一边往回走,却迎面遇上一队人马。
卓渊感受到自家老子熟悉的目光威压。
云树也看到了,再看,还有其他熟悉的面孔。。。卓静亭的身边的那个服饰华贵的有些面熟,再看,后面还跟着李维翰等人,她隐约想起这个衣饰华贵的人是谁了。。。
卓静亭小心翼翼目视他二人退去。
由于卓静亭一行人都是穿着便装,云树两人虽然给他们让开路也没有行礼、打招呼之类的,而是细心的打量着一队人。
云树一身白衣,容颜出众脱俗,即使快马扫过,仍忍不住让人多看一眼,她身边的卓渊也是个俊秀少年。
那衣饰华贵的年轻人不由多看了一眼,但也只是扫了一眼而已,便飞马而过。在进入大营前,马队慢下来,衣饰华贵的年轻人想与卓静亭说话,却见卓静亭微拧着眉头在往回看,同时,他还瞥到,李维翰一脸不舍也在往回看,随口问道:“刚才那两个人,你二人认识?”
卓静亭恭敬道:“似乎,有一个是犬子。”
那人冲李维翰挑挑眉,李维翰恭敬道:“像是,云树。。。”
卓静亭在真定府治军治民都有一手,若是他的儿子子承父业,定是赵国之大幸!求贤若渴的赵琰便着人将卓渊二人叫了回来。
卓静亭猜到皇帝的心思,不由一头黑线。
赵琰骑在马上,与卓渊边走边交谈后,有些失望,回头道:“卓大人这些年为国尽心了。”没说下半句话是,连自家儿子都疏于教导了。
这一回头,一身白衣的云树惹眼的挑亮他的视野每次见这个云树,他都是一身白衣,皎然出尘的样子。他恭敬的半垂着头,并未与李维翰他们打招呼。
卓静亭听出皇帝语中的失望,惭愧道:“犬子不成器。。。”
赵琰打断他的话,“云树,好些年没见了,地种的如何了?”
云树捧手恭敬道:“王爷还记得云树,云树荣幸之至!地种的还行。”
“你与卓大人家的公子也是朋友?”
“回王爷,卓公子是云树在济阳城中的旧友,昨日意外在城外遇着,今日特陪卓公子看看京城里外的风光。”
赵琰抽着脑中的记忆之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云树了。
两年前的云树稼蔷之术一流,却说自己在钻研医术,并未下场参加科考,还练
枪玩,把自己的一条手臂伤的不轻!可是,他认识京城的头号贵公子团,与李维翰还关系匪浅,如今还认识新贵卓静亭之子。他言行举止与所做之事不像个纨绔,却一点也不在功业上用心。
求才若渴的赵琰有些可惜云树的聪慧:若是他肯在功业上用心,过几年怕又是一个状元郎一般的青年才俊。
“云树还在研究医术?”
“回王爷,是的。”
“枪法练的可还好?”
“回王爷,云树枪法一般,不及军营众将士。”
“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了,一会儿可要给本王耍一段。”
王爷都开口了,云树无法推脱,“那云树只好献丑了。”
此次,赵琰巡视西郊大营的军备,是想让熟悉边军管理的卓静亭看看京城的防卫的不足之处,也想真正看一看卓静亭的才能。因为叫住了云树的缘故,他便换上了皇帝的爱弟王爷的身份,替皇帝巡视。
有王爷的话,其后的比试中,云树也只得下场,不过她女子身份尴尬,便没有显露全部实力。可是与她年龄相仿的,枪法比她差太远,只能在年龄比她大的兵士中示弱。所有人都饶有兴味的看着场中容颜绝美、白衣翻飞的云树。
见识过她枪法的纳闷她为何藏拙?没见过她枪法的,也觉得一个富家公子把枪法玩出这个水平,也是很不错了。
做卓静亭护卫的廖廷越自见到云树就眼睛发亮,想好好跟这个少年过过招。便以云树枪法奇特为由,向“王爷”请求下场向云树讨教一二。
卓渊恨的不行这个家伙与云树过不去也不挑场合!
“王爷”也觉得云树的枪法似乎与众不同,便同意了。
在廖廷越的有意挑衅之下,云树再也藏不了拙,好几次差点伤在廖廷越枪下,擦身而过时,低声道:“好汉手下留情。”
廖廷越冷笑,“昨天,你可不是这样的。”
“还请高抬贵手。”
“为什么?”
“云树不想出头。”
“我若不抬呢?”说着手中的枪直刺云树前胸,不留一丝情面。
李维翰与卓渊揪紧了心!就连卓静亭也是心头一跳云家唯一的血脉,要是死了在这训练场上……毕竟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被叫进来的。。。
云树迅捷侧身,险险避开,银亮的枪头擦着她的衣衫划过。云树故意脚下不稳,后退几步,柱枪道:“壮士威武,云树不敌。”
廖廷越愤愤的还要动手,却被卓渊很没素质的叫住,“姓廖的!你够了!”
卓渊不顾父亲的目光威压,跳下场子,扶住云树,关切道:“你没事吧?”
云树摇摇头,以目示意他赶紧回去。
卓渊却回过身向“王爷”请罪道:“王爷,我这旧友只是平日耍枪玩玩,万不是军士的对手。还请王爷允许他退场。”
云树一身白衣,腰间缀着的那块碧色玉佩很是显眼,而此时,回过身的卓渊腰间那块与之相似的玉佩,让李维翰看的心里一个咯噔!
二百三十五章:告白
云树与她那个青梅竹马解除了婚约,他还没有想好如何靠近她而不伤她,同时又让她不介怀维宁,接受他。www.uu234.ccwww.uu234.cc
可这两日间,她竟是,悲痛之下,投入那个纨绔的怀抱了吗?
赵琰、申思尧等人也看到了,不由看了李维翰一眼。
李维翰心中的震惊与痛苦完全忘了掩饰,都写在了脸上。
赵琰心道:李维翰竟真是个断袖!他心心念念的对象竟还投入了别人的怀抱!怪不得这回都没见他们打招呼,这里面,有故事!忽然觉得有些意思。
申思尧心道:维翰又要伤心了!
卓静亭心道:这两个孩子关系竟是这般好?只是自己家的脑子太混了!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卓渊见“王爷”微眯着眼睛没有反应,又提高声音道:“请王爷允许云树退场。”
若非深谙枪法的人,看不出云树是故意败下来的。
“王爷”回过神淡笑,“比试而已,点到为止,回来吧。”
“王爷”平日是个冷峻的人并不常笑,所有人都畏惧着他。可自从上次在云树面前扮过一个诚心求教稼蔷之术的闲散王爷后,再见云树,他便情不自禁的微笑,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一点。
其后的列阵相搏,云树面上波澜不惊的看着。这西郊大营的军士也不过如此,比当年她训的强上一些,而当年她只是训了一年。
卓静亭向“王爷”细细讲说此地驻军与边军的不同。
云树是想多听两耳朵,可是军国大事,她还是少给自己惹麻烦的好,便知趣的避开,退到旁边练箭的地方,抽弓搭箭。
卓渊跟了过去,也抽弓搭箭,射了出去,准头还行,就是力量不足,箭羽歪了歪,跌下箭靶。
云树忍笑问:“这些年,卓大爷都学了些什么?我很好奇。”
卓渊不满意云树的嘲笑,“卓大爷又没闲着,只是天分不足罢了。”
云树回身挑了把轻弓给卓渊,“用这个吧,我刚开始练射箭,力气不足,也是这样慢慢练的,卓大爷准头很好,多练练就练出来了。”
卓渊接过去,坏笑道:“要是云树你每天指导我,我一定进步很快。”
云树撇嘴,“边地那么多将士,卓大人一定是为你挑选最好的弓箭教习。我如何比得上。”
“他们弓箭是好,可是哪里有云树你教的耐心?还能发现卓大爷箭术的长处!”
“你少贫嘴,多练练,自然就好了!”
云树继续射箭。
换了一把弓,卓渊的箭靶上开始稀稀落落的着箭,激动的叫云树快看!
云树笑笑,鼓励他继续,也继续将自己的靶子射的刺猬一般,看不下去卓渊的靶子上稀落的箭簇,又一箭箭射向卓渊的靶子。
卓渊激动道:“就说云树你是好教习嘛!不仅负责教习,还负责作弊,卓大爷太喜欢你了!”
云树想翻白眼,“那要不要换换位置,我的箭靶就是你射的了。”
“此言妙绝!”
卓渊乐颠颠的与云树换了位置,云树将他的箭靶也射成了刺猬。一箭箭射出去,像是
在抽取心中的愁绪,一缕一缕都钉到箭靶上去……
云树抬箭又射,箭却在中途被被另一只箭射成两截,落在地上,云树转头,又看到一脸挑衅的廖廷越。
云树不明白,不就胜了他一场吗?用得着处处跟她过不去?
忍一时风平浪静。云树放下弓,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卓渊教习射箭。
廖廷越明知道这个少年深藏不露,可是无论他怎么挑衅,他都不回击,让他火大!
廖廷越正想上前,天子近臣李维翰走了过来,“云树,卓公子。”
他早就想过来,一是因为皇帝在,他不能走开,二是,他怕云树不愿意见他。可今日若不借着由头与云树说几句话,不知道再等多久才有这样的机会,所以,他还是过来了。
卓渊看到李维翰,激动的邀请天使大人看他的射箭成果。
李维翰敷衍的看了一眼,笑着说,“不错。卓公子再多射几箭,我与云树说两句话。”
卓渊看了两人一眼:云树一直垂着眼睛,并未看李维翰一眼,李维翰却面带担忧之色看着云树。
卓渊有心问问这两人是怎么了,一点不如当年友好。可是李维翰又扫了他一眼,他只好退到一边继续无心的射箭。由于扭着头看云树他们,分了心,搭在弓上的箭脱出,差点一箭射中老跟云树过不去的廖廷越,这让他乐起来,忘了偷听那两人的谈话。
李维翰先开口,“你还好吗?”
“还好。”云树头也不抬道。
李维翰歉意道:“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知道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都是他的选择,我的运数。”云树依旧垂着眼眸说话。
李维翰知道不知道又如何?那边是她的亲妹妹,难道要让他舍弃亲妹妹,来帮她?她还没有异想天开!再说当事之人都做了决定,还说这些做什么。
“你在怪我。”
“没有。”
“你为什么不看我?”
“你说,我们不适合有更多接触。”
李维翰忍着揪心之痛。静默了一会,白皙的脸上却染了绯红之色,“眉儿,可不可以,以后,让我照顾你?”
云树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若是能靠近她,这几年又为何与她疏远?能让李维翰忌惮的人,除了皇帝,只能是他父亲了,而皇帝虽然重视他,应该没功夫管他的私事。
“礼部员外郎都看不上我在外晃荡多年,更不用说宰辅大人了。李公子抬爱了,云树自知高攀不起。”云树生硬道。
李维翰执着道:“那,卓知府接受你吗?”
云树惊奇的抬起头,她看懂了李维翰眸中的意思,“他们不知道。”
李维翰心放下一半,“那,你们俩腰间的玉佩是怎么回事?”
云树看看腰间的玉佩,不在意道:“卓渊闹着玩的。”
李维翰的心放下,又揪起,“若我将
路都铺好,眉儿,你能接受我吗?”
李维宁抢了她的未婚夫婿,她就要抢了李维宁的哥哥吗?云树自嘲:她才没资格跨进宰辅家的门槛。况且,她也不想去,只是……
“自与维翰哥哥相识,得维翰哥哥诸多照顾,若有机会,云树一定报答……”
“你答应我,好不好?”李维翰用恳求打断她的话。
他的心思,云树一直都知道。云树并不讨厌他,当年推开他是因婚约在身,也是为他着想,如今厚着脸皮再贴上来,只为了给自己换一线希望。
深情道:“维宁她抢了你的婚事,我虽然觉得惭愧,没脸再见你,可我又忍不住欢喜,因为我终于有了一丝机会。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在知道你有婚约后,我努力想忘了你,可是这么些年,我怎么都忘不掉……”
云树想起那个被壮汉横抱着的纨绔小公子,开口就与她为难,那是,喜欢她的意思?
云树摇摇头,“根本不可能的事,不要再想。京中贵女如云,哪个都比我好……”
“如云却不是云!眉儿,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眉心一点红痣,长大了的李维翰容颜秀美依旧,此刻面带恳求的望着云树。今天的卓渊把他吓了一跳,他怕再不开口,眉儿又被别人抢走。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几日,已是第二个人对她说相似的话了,她最想听的那个,却再也听不到了。世事变幻无常,今日说的话,数年之后又当如何?黎歌已经让她知道了!
“且不说,门第这道坎,是我永远也跨不过去的,我,也无心去跨。天大地大任我游,我不想苦守后宅,费心竭力为了一个男人熬尽一生,却还要时刻担心,被别人钻了空子。”
“眉儿……”她不是不怨恨的……
“维翰!”申思尧走了过来,对云树点头一笑,话却是对李维翰说的,“王爷要回去了。”
云树云淡风轻的微笑回礼。
“这就过去。”李维翰语气沉重道。
他本想着,先得到云树的同意,回去无论如何都要求父亲答应他,可是云树开口便不给他一丝机会。
“王爷”的目光扫过垂头丧气的李维翰,活泼好动的卓渊,再看沉默、恭谨依旧的云树。李维翰竟然输给了纨绔子弟卓渊!皇帝面前的红人,竟然被这个云树舍弃了?这云树选人的眼光,也是别具一格啊!对云树这个人也多了一丝好奇。路上放慢了马速,多了几句闲聊。
回去的路上一骑快马赶过来,就要擦肩而过时,忽然冲“王爷”一行人唤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焦急,“云爷!”勒住马。
云树也勒住马,落后下来,“出了什么事?”
云宝调转马头,过去在云树耳边细语一番。
云树听完,眉头一沉,驱马上前,“王爷,云树家中出了点事。”
“严重吗?”“王爷”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二百三十六章:云爷撩人
“回去看了才知道,请王爷允许云树先行一步。www.uu234.cc”
王爷点头很好说话道:“那你先回去吧。”
“谢王爷!”云树捧手行礼,又向卓静亭等人告别。
卓渊要跟她去。
云树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做事不易,卓静亭不想卓渊再给云树添麻烦,就没让他跟去,但告诉云树,若是事情有难处,就去驿馆找他。
云树没想到卓静亭竟然愿意向她伸出援手,而且在“王爷”在场的情况下。她眼眶一热,谢过卓静亭,扬鞭打马,枣红马扬蹄疾驰而去,马背上,云树细瘦的身板上裹着的白衫随风飘摇,整个人轻灵的如一只白蝶,翩翩欲飞。
“王爷”觉得这个云树书读的多而杂,不管什么话题,只要问他,他都能接上几句,而且观点很精到,不问他时,他就安静的装傻。有心想多与他聊几句,他却比自己这个一国之君还要忙!
本来是因为与云树闲聊才放慢马速,云树走了,这队人忽然安静的让人有些不适应。
李维翰凝眉猜想:云家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不然一向知礼的云树不可能抛下正与她聊天的“王爷”,着急赶回去。可是他走不得,帮不得。。。
自从父亲给他下了死命,他什么都帮不到云树后,他觉得这天子近臣也没有一点意思了。
云树赶到益生堂,新装上的门却被贴了封条,调转马头,又去找薛蘅。
济世堂也在外地开了铺子,正巧薛蘅去巡视铺子了,不在京中,至少还得两个月才能回来。
云树只得先回云宅,向孟管家询问详情。
听孟管家的话,是今早最初卖出去的那几服药中的一幅,出了问题,死了人,告到京兆尹那里,京兆尹着人拿了林掌柜和开方子的方大夫,封了铺子,还要找益生堂的东家。
云树后悔没有将那几服药追回来!
“今早卖出去那几服药,不是最先按着方子检查过吗?怎么会吃死人?”
“确实检查过了,匣子里剩下的药都没什么问题啊!其他的药材也都检查过,什么问题都没有。”
云树皱眉。
药没问题,人为什么会死?还是谁故意给她使绊子?
云树招云藏进来,与他耳语一番,云藏退出去。
“死的是哪家人?可有着人去探寻过?”
“是曲水巷一家姓杨的人家的妇人。我让云隐悄悄去看过了,可是药渣和剩下的药被京兆尹的人带走了。”
“把那个吃死人的方子拿来,我看看。”
孟管家慌忙把那方子从怀中取出来,“是咱家坐堂的方大夫开的药。”
病症略写为:素患劳嗽,外感袭肺,劳嗽甚,喘逆,痰涎壅滞。
方子是:麻黄二钱,石膏(煅捣)三钱,生山药五钱,寸麦冬(带心)四钱,清半夏三钱,牛蒡子(炒捣)三钱,玄参三钱,甘草一钱五分,大枣三枚,生姜三片
正是加味越婢加半夏汤。素患劳嗽
,外感之邪与肺中蕴蓄之痰,互相胶漆,壅滞肺窍。用越婢加半夏汤以祛外袭之邪,再加山药、玄参、麦冬、牛蒡子,医治其劳嗽。正是内伤外感兼治的法子。
看症状,方子也对症,药也没问题,人却死了。。。
云树盯着方子:今早刚发现迷香,就卖出去几副药,却要了人一条性命,这中间一定有关联。那用迷香之人,必定在这些药上做了什么手脚!
“云宝,去账房支些银子,去京兆尹的大牢为林掌柜和方大夫打点一下。云隐,你去杨家查一查,她们家买药回去如何用药的,越详细越好。”
二人领命去。
孟管家见云树把那些小的都撒了出去,却唯独没吩咐他做事,焦急的问道:“爷,我做点什么?”
云树看外面天已经黑了下去,“先用饭吧,看好家,我一会儿出去一趟。”
用完饭,云树换了两朵云云山、云河,去了承欢阁正好昨日与美人有约。
云树点了红玉。
面对红玉的各种挑逗,云树“羞涩”、“矜持”的聊了一晚上,并没有占红玉一分便宜。红玉不觉高看了云树一眼少有付了这么多银子,却一分便宜也不占的。
给红玉灌了些酒后,开口向她打探韩聚的喜好。
红玉笑道:“原来小公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云树老实道:“不瞒红玉姐姐,我确实有些棘手的事要经京兆尹的手中,就想着向红玉姐姐,求教,也好投京兆尹所好,过了这一关。”
红玉喝酒后眉眼迷离,愈发娇艳动人,向云树依偎过去,半靠在云树单薄的肩上,“给姐姐说说,出了什么事,姐姐指点指点你。”
“我有一个药铺,昨晚被人用了迷香熏晕了看铺子的伙计,今日就卖出去了几副药,其中一个病人,用过药后死了。如今这件案子归了京兆尹韩大人管理。”云树刚简略的说完,迅速抓住红玉往她怀中探过去的手。
红玉并不管死呀活呀的,依旧娇笑,“别怕嘛,姐姐昨日不是说了要教你承欢阁中的欢乐之法。”
云树学卓渊,很“大爷”的揉弄着红玉柔若无骨的嫩手,“眼下铺子的事,教我头疼,提不起兴致寻找什么欢乐之法了。“
红玉却借势坐进了云树怀中,在云树耳边低语道:“两不误嘛,姐姐都可以教你。”
红玉的呼吸吹到云树的耳间,云树身子一僵。
红玉被云树的样子逗乐了,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怎么办?姐姐愈发喜欢你了!”
“那姐姐就帮帮我,等我把这棘手的事先解决了,我一定好好感谢姐姐。”云树换上了“情意绵绵”的目光望着红玉。
云树容颜倾城,一双眉眼更是能含上千言万语,脉脉一望,风月老手红玉差点被她勾了心。
云树见机换被动为主动,抬手轻轻撩过红玉面颊边的发缕,樱唇轻启,款款深情道:“帮帮我,姐姐。”
红玉一怔。
这些年轻公
子她可没少陪,“帮帮我,姐姐。”这句话以各种淫/荡状态说出来她都听过,没有哪个把这句话说的这般深情,让你觉得若是不帮他,便有一种让自己内疚的亏欠感。
红玉忽然向云树那两片花瓣一样柔嫩的樱唇凑过去,她觉得自己非常迫切的想要尝一下那味道。
云树抬起手指抵在她的唇瓣上,含笑道:“姐姐,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红玉忽然忍不住笑起来,抬指细细抚过云树比她细嫩许多的脸颊,一丝脂粉都没有,她也好怀念几年前的自己。
“好多年轻公子叫我姐姐,万分难受或急不可耐的让我帮帮他,还有好些人一进来,什么都顾不上,就迫不及待的要办正事。只有你一个,陪我说了半天话,还一本正经的要我帮你办正事,而且还真是一件需要我帮忙的正事。”
云树虽然不是很明白,可也红了脸,索性将脸埋入红玉的颈间,可怜兮兮的呜囔道:“那姐姐要不要帮我?”
红玉觉得自己一颗老母亲的心,被这个云姓公子或正经、或深情、或可怜的样子给搅的一团乱了。
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明明是自己在撩拨他,怎么到最后,变成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撩拨自己?可又是那么纯真自然,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满足他,一点也不想让他委屈。
又多问了云树怎么小小年纪就在为这样的事务奔忙,云树又将“可怜”的身世给红玉倒了一番,这下完全收住了红玉的心。
不仅如此,红玉忽然觉得自己的前路豁然开朗:他无父无母,家有资财,人又是个不错的,还似未经人事。若是帮了他,再收了他的心,让他为自己赎了身,也好过这天天陪笑的日子。
红玉一心想要帮云树解决这个问题,便将韩聚在承欢阁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他。最后还忍不住提醒韩聚那日对他多问询了云树的问题,说韩聚男女通吃,让他小心。
红玉的一番提点后,云树心中有了数,眼见夜也深了,便让红玉休息,自己先回去。
云树付的是一整夜的银子,这只有小半夜,还什么都没发生,人就要走了。以往来说,红玉巴不得如此,今晚反倒有些不情愿,拖住云树的衣袖想要他留下来,让二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云树拨弄着红玉鬓边的发缕,细心安慰她,“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办,等事情办好了,一定带着厚礼来看姐姐。我付了一整夜的银子,姐姐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心思这般细腻柔软,又知道爱惜人的客人,红玉接了这么多年的客,第一次遇到。心中思绪万千,倚在门框,怔怔的望着那身白衣消失黑夜里。
一个妖娆的女人走过来,笑道:“没想到,也有红玉留不住的客人,啧啧。”
红玉弹着被凤仙花染的澄红的指甲,不屑道:“姐姐今晚接了多少客?可有留宿的?”说完也不待那女子答话,轻巧的打了个哈欠,“我去睡觉了,就不打扰姐姐接客了。”说着摔上门,进了屋。
二百三十七章:夜访
云树赶回云宅,风一吹,酒有些上头,往内院走的步子有些浮,焕梨提着灯笼,小心扶着她道:“爷怎么又去了那样的地方?”
云树眉眼俱笑,“你怎么知道?”
“爷的身上都是那地方的脂粉气,与昨晚那女子身上的一样。www.uu234.ccUU小说”
云树抬袖闻了闻,又笑,“你先去准备热水,我吹会儿风,一会儿就进去。”
焕梨刚要走,又被云树唤住,在焕梨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焕梨愣了愣,点头退下。
云树懒懒的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出来吧。”
左边的假山和右边的廊柱后,各转出一个人,云树反倒吃了一惊,她只察觉出一个。
借着昏暗的月色,左边是李维翰,右边是江雨眠。
云树招手让他们坐下,看看两人,盯住江雨眠,“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雨眠没见过李维翰,刚才也没发现对面藏了个人,大半夜的这个人就是翻墙进来的,云树一点不慌张,还这么熟络。
“我见你这么晚都没回来,不放心,在这里等你。”
“出去办点事,回来晚了。你以后不用等我,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把训练的事做好才是眼下的当紧事。”
“我不是担心你嘛。”李维翰总觉得这语气里有些小撒娇。
云树拖着声音道:“好,有心了。我这也回来了,去休息吧。”
江雨眠犹豫了一下,“不要再去那样的地方,对你不好。”
云树觉得自己一身脂粉气要压不住了,“我只是去聊聊天,你放心。”
江雨眠忽然开心的想笑,云树竟然对他说让他放心。“真的?”
云树点头肯定。
“小骗子,你还喝酒了。”江雨眠嗔怪道。
云树捂住嘴,摇头,“没有。”
“我去厨房给你煮碗醒酒汤。”江雨眠说着比划了一个老大的碗。
云树忙道:“真不用了,我就喝了一点。”
江雨眠头也不回道:“等着。”
云树无奈,又转脸带着三分醉意对李维翰道:“维翰哥哥这么晚来,有事吗?”
“下午时,你走的急,是出了什么事?”
“一点小事。”
“都死了人了,怎么还能是小事?”
“维翰哥哥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云树不以为意。
“怎么没有去找我?”
“我不是要与维翰哥哥保持距离嘛,而且我自己能处理。”听到这话,李维翰觉得云树喝的有些上头了。
“你准备怎么处理?”
“挖出真相,找出真凶。”再看看李维翰的脸色,“你不会真以为我的坐堂大夫和药材不好,致人死命吧?”云树声音有些大起来,人也想从凳子上站起来。
李维翰伸手扶她坐稳。“我没那个意思,我是相信你,相信你的大夫和药材的。”
云树坐稳了,他的那双手却舍不得撤回来,而是沉重道:“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都说了,去聊天。”
一身脂粉气,怎么可能是只聊天那么简单?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个纨绔了!“你真是一点女子名声也不要了吗?”
“女
子的名声?对我有什么用?能帮我化解了这官司吗?”
云树的话有些破罐子破摔,李维翰从没见过她这样,可是这个样子的她,让他心疼,忍不住抬手抚上云树的面颊,“对不起。”
云树摇摇头,摆脱李维翰的手,“你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是你妹妹。”
“以后让我照顾你,替我妹妹向你赔罪,好不好?”
云树笑,“无父无母长大的孩子除了容易被人欺负外,还有一个特点是自主权在我。在云家,我说了算,才不要去你家做个受气小媳妇!”笑着笑着眼泪掉了出来。
云树娇憨又无助的样子,让李维翰心疼又喜欢,为她抹去眼泪。“答应我。我帮你化解了这官司,好吗?”
云树又笑了,一双眸子灿若星河望向李维翰,“维翰哥哥,你学会了趁火打劫啊!”
李维翰摇头,“我只想要你接受我的心意。”
“那你自己说,三年前为什么忽然不敢见我了?”
云树就是喝上了头,问题也能问到关键点上,李维翰犹豫了一会儿,“我父亲不许我再与你有牵连。”
云树又笑,不问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听话。她知道,李维翰并不是一个严格遵守父命的人,一定是痛处被他父亲给拿捏住了。云树只说,“现在允许了?”
李维翰语噎,“没有。”
“那你还跟我说这个干嘛?”
“你答应我。我回去求我父亲,我告诉他,你有多好,我一定会让他答应的!”李维翰恳求道。
“你父亲必是知道我是女儿身,才不许你与我有牵连,三年前他就表明了态度。那时,你几个月没出门,是被你父亲打伤了吗?”自己远在千里之外,李宰辅不至于是为了不让李维翰见她,而让他面壁思过几个月。
云树戏谑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认真,李维翰把它当成关心。为了在云树面前加同情分,他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是我思虑不周。当时只想送你一份新奇的礼物,没想到会给你惹祸,对不起。”
“我很喜欢你的礼物,很高兴我能有杨贵妃的待遇,我觉得挨打也是值的。”
“傻话!”云树老道的叹了口气,“放下吧。我跨不过你家的门槛。你早日放下,早日少些痛苦。”
本来还有些玩笑意思的李维翰红了眼睛,执拗道:“若是放得下,若是放得下。。。”
云树听不得这样的话,打断他道:“他要娶你妹妹,圣旨都下了,我不放下又能怎么办?夹在他和你妹妹中间,委曲求全去给他做小吗?被逼到角落里,放不下也要放下!”泪水冲刷下,云树清醒了些。
“维翰哥哥,我们虽然自幼相识,其实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你并不了解我,或许你所放不下的只是镜中的月亮,水中的花,并不是真正的我。”
“你不要想着扭曲我对你的认识!”李维翰有些生气。
“那维翰哥哥想要我怎么说?”
“那小子不过比我早认识你两年!但也只是那两年。你去了济阳后,他却未必有我了解你!”李维翰额上血管有些凸起。
云树忽然苦笑起来,“维翰哥哥,你是来跟我吵架的?吵赢了有用吗?”
吵赢了?吵赢了也过不了父亲的那一关!李维翰有些蔫了。
“你父亲不同意,他要是想让我在京城待不下去了,或者抹掉我的小命,也是轻而易举的。我并不想裹着鸡蛋壳去撞你父亲那块石头。”
李维翰眼睛一闪,他不敢相信,云树连这个都猜到了,当年父亲确实是拿云树的性命威胁他的。
云树吐了一口气,“回去吧。我累了。”
“眉儿。。。”
抬眼看到江雨眠端着一窝醒酒汤过来,云树觉得头大:他大概要逼自己喝完!顺手扯住李维翰的袖子,“先别走!”
“眉儿你。。。”李维翰忽然生出高兴起来,以为云树要答应他了。
云树指指江雨眠的方向,语气亲昵道:“那个疯子一定是要逼我把那一窝醒酒汤喝完,维翰哥哥你替我喝点。”
李维翰顺着云树的手看过去,一脸开心的江雨眠。“他是谁?”
“一个朋友。”
“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
“有时候,有个人管管我,感觉也挺好。”云树扯着嘴角,望着江雨眠目不转睛道。
她这个状态和刚才疲乏的几乎撑不起双肩的样子,简直是两个人。
“你看到他,比看到我开心多了。我明白了。”李维翰负气道。
云树扭过头,“明白什么了?”
“我走了。”
“真走?”
“嗯。”
“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李维翰拔不开脚。
“我想起来,他做的醒酒汤味道很好,江南风味。维翰哥哥来一趟不容易,我茶都没请你喝,就当一起吃顿宵夜吧?”
江雨眠除了端了一窝醒酒汤,旁边还放了一摞小碗,还有筷子。在石桌上放下托盘,高兴道:“刚才谱了个曲子,我觉得挺好,你要听吗?”
云树看看李维翰,点头,“好啊。”
江雨眠摆了一溜小碗,每个碗里盛上深浅不一的醒酒汤。拿筷子叮叮咚咚的敲击着汤碗,玲珑的乐调在他的筷子下传出来,江雨眠婉转展喉:
君若天上云
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
映日浴风
君若湖中水
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
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
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
莫作昙花一现
听的云树眼睛雾蒙蒙的,半晌后,“多美的歌啊!唱的人心要化了。有舞蹈相配吗?”
江雨眠见云树喜欢,更开心了,“有,我明天让她们排练,过几天就可以看了。”
李维翰不明白她伤心之下,为什么还喜欢听这样的曲子?
江雨眠将一碗醒酒汤端给云树,又看看眉头微皱的李维翰,给他也盛了一碗。云树不说,他也不问这人是谁,为何夜半翻墙而来。
三个人不再多话,在花园安安静静将一窝醒酒汤消灭掉后,才各自散去。
云树进屋洗去一身脂粉味,酒也彻底醒了,换了身黑衣,跳墙而出。
二百三十八章:云爷想骂人
云树一身黑衣,穿行在巷道中,最后一提气,跨过一面不低的墙,进入一处院子。www.uu234.ccwww.uu234.cc
这其实是益生堂的后院,存放药材的地方。前门后门都贴了封条,也没有守夜的伙计了,云树进了院子便行动自由了。
她需要详细查看方子上的那几味药。若是昨晚燃迷香的人确实动过那几味药,那开堂过审,查验证物,肯定还会翻出来。为什么之前查验时,药材是没问题的?她必须在这之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她这次回京,从村子里带出来十几朵云,文武皆可的。能够翻墙越院,彰显梁上君子风的,大有人在,却不认识药材,她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掏出火折子,吹亮,看着满壁漆黑的药柜吸了口气,是不小的工作量,抽出一张包药的纸在柜台上摊好,回身再看药柜。
常用的药材,应该是在容易拿到的地方。好在为了提高辨识度,本来紧密排列的小而方的药匣,有两条柜线,将药柜分成上下三层,而那柜线则是裹了铜边的扁扁的长方形药匣。
云树借着微弱的火光,一排排找过去,找齐了那一副药,包好,揣进了怀中,准备回去细细看。
转身要走,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进来时后门本是关上的,此时月色稍明,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条细白的门缝,门槛上还有两粒红点。该死,又是他妈的迷香!云树很想骂人!
她忙屏住呼吸,飞速摘下颈前的一粒梅花状金盘扣,一震变成一枚金针,在火折子上燎过,在指尖的中冲穴刺下去,尖锐的让她禁不住颤栗的痛感让她清醒许多。
收了梅花金针和火折子,迅捷的拉开门,一个翻身落在院中,却见门的左右各一个黑衣人,正架好姿势等她出来时按住她,没想到她中了迷香,速度还如此之快,一时愣在那里。
“你们是什么人?”云树低喝。
那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朝云树冲过来。
本来云树的身手对付这两个人功夫在身的人,也是游刃有余,可是毕竟中了迷香,有些力怯。眼见力敌不得,那两个黑衣人一再欺近,她担心一会儿真要软倒了。索性让这种状况提前出现!云树佯装迷香上头,支撑不住,软软跌到地上。
那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低笑一声,“中了迷香,还强悍个什么劲?”
另一个道:“这姿色,花魁娘子都敌他不过,难怪主人恨得牙痒痒,也非要先掳回去。”
“你小子别意淫了!快把事情办了。”
一个向云树走过去,弯下身子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扛到肩上去。
云树忽然冲他脸上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挥手在他后颈间就是一记狠狠的手刀。速度之快,让旁边的那个人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眼睁睁看同伴软软向地上跌去。
云树一个翻滚避开那向她跌过去的黑衣人,再回手,喝道:“看我金针!”
刚才她把金针缠在了指间,成了一枚梅花形的戒指。此时,梅花金针直向那人的眼睛飞去。
那人慌忙躲闪,云树一手撑地,双脚夹住那人他还未来得及拔走的腿,两力相加,黑衣人身子失衡跌到地上去。
云树奋力拔地而起,骑到黑衣人的身上,攥住拳头往黑衣人颈间就是一拳头,黑衣人眼睛一翻,也晕了过去。
翻身坐到地上,云树也觉得脑袋晕的不行,又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然后爬起来,想去药柜里寻找冰片,上一次她就是用冰片逃过一劫的。
可是迷香太厉害了,没走两步,她就一头栽到了地上。心道:这回完了!不知道是那两个晕的时间久,还是自己晕的时间久?。。。
云树只对焕梨说去益生堂拿一服药就回来。四更天出门,眼见五更将尽,天色将明,云树还没回来,焕梨再也等不下去了。
不管不顾的冲进云云们住的院子,叫醒云宝,将事情大致与他说了一遍,让他带上身手最好的云岭快些去益生堂看看。
一听云爷彻夜未归,云宝立即清醒了,套上衣服,叫起云龄,飞速出了门。
东边的天已经有些发亮,焕梨也不回屋去了,就早早开了大门,坐在门槛上等。门房很奇怪:这姐弟俩怎么都喜欢坐在门槛上?
街上还没什么人,云宝与云岭打马前去,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了,可是并没有带回云树,而是满脸急慌。
焕梨忙跳起来,“云爷呢?出了什么事?”
云宝摇头,“没有见云爷!院子里有血迹,药房的后门开着,门缝里又发现了未燃尽的迷香。”
“怎么会这样?”焕梨急的跺脚就往院子里跑,此时,云宅内的主心骨就是她爹爹了!
江雨眠早早起来,要看云树舞枪呢,可是花园里空无一人,前院的门却被拍的噼啪作响,在清净的早晨格外的响。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江雨眠忙赶到前院去。
孟管家立在屋檐下,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被女儿抱着胳膊哭诉着什么。
孟管家抽出胳膊,对女儿吼道:“你给我站好!好好说!云爷怎么了?”
江雨眠心中一紧,“云树怎么了?”
焕梨忍住哭泣,又将事情讲了一遍,说完又哭道:“怎么办?怎么办啊?”
江雨眠并不知道昨天益生堂出了事。
“云树在京中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朋友?”江雨眠提醒道。
孟管家想了想,摇摇头。薛蘅去了外地,云树不让他再去找黎歌,可是这事即使去找黎歌,他一个新上任的户部小官,又能在京中做些什么呢?而那几个幼时交好的贵公子,几年前也断了联系。
“卓渊,卓公子呢?”焕梨叫道。
孟管家摇摇头,“卓大人是回京述职,在京中又没有什么根基。”
“那好歹也是个官啊!总能帮衬一二!”焕梨不管不顾道。
“你们可认识云树的一个眉心一颗红痣,样貌秀美的朋友?十七八岁的样子。”
“李维翰!”孟管家父女齐声道。
“我看他举止贵气,不知他在京中有何地位?”江雨眠
有些后悔昨日没有问云树了。
“江公子什么时候见的他?”
那人夜半翻墙而来,怕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你们就不要管了。快告诉我,他是谁?”
“三年前,云爷就和那位公子断交了。”孟管家叹了口气道。
断交?可昨夜还言谈亲切!
“你快告诉我,他是谁?在哪里可以找到他?”江雨眠有些气孟管家这种半天挤不出一句想要的话的样子!
“他是李宰辅家的嫡公子,据说还是天子身边的红人!”焕梨抢道。
江雨眠对孟管家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冲焕梨道:“他住在哪里?你带我去。”
“好!”焕梨也不管父亲,直接带江雨眠往外跑。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打进屋子里,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坐在床沿上,眉目生冷,鼻梁高挺,厚薄适宜的嘴唇邪邪的勾出一抹笑意。他的一张大手上茧子粗粝,这会儿他正用一根指头上的粗茧子在一张白净细嫩的面皮上轻划。
那白净面皮的主人躺在床上,眉头微皱,不喜的扭了扭头,但浓密的长睫仍然合着。那大手的主人笑意又深了一分,抹平那微皱的眉头,继续一圈圈轻划着。
那面皮白净的人,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将后背留给大手的主人。但是大手的主人又将他翻了过来,抬手又在他脸上画圈圈。
面皮白净的人终于受不住了,头一扭,再一回头就咬住了那根手指。那样子就像一只被惹怒了的小萌兽,可爱的要命!
那大手的主人却身子一僵。
那张樱红小口不仅轻轻的咬住了他的手指,还舔了一口。舔了这一口后,昨晚咬破的舌头被划到,痛的倒吸一口气。
那张小口又飞速的将他的手指吐出来,皱着眉头,眼皮重的,睁了睁却没能睁开,嘟囔道:“焕梨!你拿的什么东西来逗爷?糙的磨舌头!”
那人不说话,只是看床上的人的眼神有些变了。
床上的人忽然坐起来,埋头就往床下找鞋子,口中急道:“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看到自己的鞋子,旁边还有一双大脚,而她整个人也笼在一片暗影中,云树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反应过来,向床内退去,捂住自己的脸,“你刚才在做什么?”又看自己的衣衫还是齐整的,稍稍舒一口气,仍警戒的望着眼前人。
那人饶有兴味的看着云树,挂着邪笑,一言不发。
云树扫了一眼床铺和屋子,这是一处十分陌生的所在。“昨晚的黑衣人是你派去的?你究竟是谁?”
见那人不回答,只是看着她邪笑,笑得她毛骨悚然,抬脚就要跳下床,却被那人伸手拉住,又往床上按。
云树惊得大叫,“你放开!放开!”边叫边动手,可是身下被子滑,她没能直起身子,反而被那个人压到床上,捂住她的嘴。
云树彻底怒了!
二百三十九章:想杀人
云树狠命挥出一拳,砸在那人腰肋间,那人皱了下眉头,终于开了口。UU小说www.uu234.cc
“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干嘛反应这么剧烈?”而后,邪恶一笑。
还没等他笑开了,云树一脚将他踹到床下去。那人没想到她小小身板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一个趔趄差点坐到地上。
云树跳下床,眼神狠厉的要杀人!
那人刚才按着她的一只手压在她的胸上,她虽然瘦,取下裹胸布,胸部还是有些轮廓的。不管这个人感觉没感觉到,她都要杀了他!昨晚晕倒前,怀里是揣着一包药的,现在没有了!!!
抢过桌上的刀“唰”的甩开刀柄,挥刀上前,她从没像现在这样那么想杀一个人!不管不顾的就要杀了他!她受够了这些千方百计占她便宜的人!屈辱填满胸腔!
不说宝刀在手,天下我有!廖廷越的这把刀也是吹毛断发!
他见识过云树的枪法。他那日即便不大意,也未必能占得上风。眼见云树的眼神要杀人,他不敢再跟他玩笑,“你快放下刀!我逗你玩的。”
云树不理会,接着挥刀在屋子追杀他,桌子椅子挡路的尽皆劈掉。
“是我救的你!”廖廷越急慌道。
云树手中的刀一滞。
廖廷越忙道:“你中了迷香,我救的你!你可不要恩将仇报!”
一滞之后云树接着挥刀。官驿距离益生堂小半个京城的距离,他怎么可能在那个时间点去那里救了她?
“你这人怎么一点不明事理?”
云树疯狂之下不讲刀法,胡乱拼砍。屋子本就不大,在云树的追杀下,廖廷越不得不窜出屋子逃命。
云树挥刀追出去。
院子敞阔,刀可以大开大合的尽情砍杀。师父说战场击杀就要一击致命,绝不给对手喘息之机,她招招致命,廖廷越狼狈不已,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但是没等她多挥两刀,就听见刷啦啦的拔刀声。
接着十来个与廖廷越服饰一样的人跳进院子,挥刀向云树砍来。她明知道这些都是卓静亭的护卫,口中只道:“我和这个姓廖的是私怨,与众位无关。”
那些人并不听她的,廖廷越好歹是边军中的小头目,怎么能眼看着他死在这人刀下?“我等都是护卫卓大人的。小公子既与卓公子是朋友,不如停手谈谈,若他真的做错了什么,卓大人自会罚他。”
可是云树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以一敌十浑不怕,左击右挡在众护卫中接着追杀廖廷越,大有一种不杀了他决不罢休的气势!
屈辱是无法言说的,说出来就是再一次的羞辱,她就要杀了他解恨!
卓渊揉着眼睛从屋子里出来,“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吵?”
待看清廖廷越狼狈的被人满院子追杀时,顿时乐了,再看那个追杀廖廷越的人,一身黑衣,肤白貌美,等等,“云树?”
卓渊再揉眼睛,“云树?云树!你是怎么了?姓廖的他又欺负你了?”
云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一副要杀了廖廷越的样子,一定是廖廷越欺负了他!再看,云树鞋子都没有穿!卓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冲过去,从一个护卫手中抢了刀,吼道:“你们都退下!”
那帮护卫
有些不敢相信,卓渊为了一个外人竟对廖廷越拔刀相向!廖廷越好歹也是个边军头领,还护卫他一路!
“都住手!”一个声音威吓道。
云树抬起的刀硬是停在半空中。她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了。昨日这个声音还让她有难处就来找他,她忍了又忍,手中的刀用力一甩,在廖廷越脚边尽皆没入地下,只余一段刀柄。
云树没有回头,一个人快速赶到她跟前,关切道:“你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声音她也认得,云树抬起血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什么也没说。
卓渊丢了刀,过来拉云树,“你放心,我父亲不会饶了他的。”
云树慌乱的退开,避过他的手。
卓静亭走了过来,“去把鞋子穿上,然后过来见我。”
云树看了卓静亭一眼,低头进了廖廷越的屋子。
她穿上鞋并没有立即去见卓静亭,而是蹲到地上,一点一点的将被她砍洒的药捡了起来。那是昨天她揣在怀里的药,在她砍翻桌子的同时划破纸包,撒了一地。
捡起一块半夏,它本是有毒的,她忽然很想将这块半夏放进嘴里,尝一尝它的毒性。
卓渊在门外探头,见他蹲在地上捡东西,便也溜进来,蹲在他身边,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乎这一包药,默默帮他捡。
重新将药揣入怀中,她才起身去见卓静亭。
廖廷越垂头立在门外,云树一身肃杀之气从他身边走过。
云树进屋规规矩矩向卓静亭行了一礼,便立在那里不说话。
“云树还好吗?”
云树一双眸子看不出情绪,看了卓静亭一眼,又垂下,“嗯”了一声。
“你一个孩子,做事不易。你既是渊儿的好友,我作为长辈理当护你一二。是我让廖廷越去看看你家中出了什么事。”
云树又看了他一眼,依然毫无情绪。
卓静亭心道:这孩子真不好哄!
喝了口茶又道:“他是跟着你去的那个院子。他那个人爱武成痴,有心想看看你身手如何,开始并没有出手。你迷香发作后,他才出手将你带回来。”
他不得不替廖廷越担着。否则,不说云树,就是看这个对云树如此上心的李维翰,就不会放过廖廷越!而承义郎廖廷越是姚将军好心安排来护卫他的,若是将廖廷越折在这里,坏了他与姚将军的关系是大事!眼下只有云树松了口,这事才好翻过。
这个廖廷越也不是个安分的!大半夜不睡觉,在京中瞎胡逛个什么劲?救人就救人,还开什么玩笑?
见云树依旧无动于衷,卓静亭只得又补充道:“我刚才问过他了。他是跟你玩笑,并没有越矩之举,都是误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云树就饶了他吧?”
云树对卓静亭的那点好感,被他的几句话抹的一干二净。若是卓渊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会这样轻轻带过?
那几句客气,终究是客气,是她太当真了!云树默默吸了口气,“昨夜还有两个黑衣人……”
卓静亭见云树松了口,忙冲外面道:“带进来。”
那两个人五花大绑的被带进来,遮面的巾布已被扯
去。
“我想借卓大人这里,先审审这两人。”
这两人没能跑掉,对她来说是有利的!可是,若将这两人带回云宅,那是私自扣押,若是送到京兆尹,她还什么头绪都没有。既然卓静亭要替廖廷越担事,索性再多担一些。
虽然驿站不适宜做这事,但卓静亭要护着廖廷越,也只好同意了。
“谢谢卓大人。”云树行了一礼。
卓静亭吩咐人将这两个带到厢房。“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这院中人,你都可以调用。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等我晚些回来。”实则是看着云树别将事闹大了。
“谢谢卓大人!”云树行了一礼。
卓静亭出门要带走廖廷越,云树却拦住。
“昨日之事,他可能比我看到的要多,我有一些话想问他。”看到卓静亭眼中的不放心,云树补上了一句,“卓大人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
云树这孩子,小小年纪,打打杀杀之事,不管是做起来,还是说起来都平淡极了,就像极平常的事。那个平日桀骜不驯,身手不俗的廖廷越竟然被云树追打的狼狈不堪,可见,云树昨日是藏拙了!
这几年儿子看不出多大长进,这个云树却当强则强,当忍则忍,思谋又深的让他都看不透。让他不禁又对云树生出几分青眼。
李维翰是奉命陪卓静亭回来拿东西,还要陪他去做事,没法留下来,想将自己的贴身小厮留给云树使唤,被她拒绝,只得道:“等我忙完,再回来看你。”
云树摇头,低声说了三个字。
李维翰一脸落寞的离开了。
卓静亭一行人走后,云树让卓渊的小跟班去云宅报个平安,然后去了关押那两人的地方。卓渊跟了过去,还积极的问是否要准备鞭子等刑具?
云树摇头。
这是驿站,卓静亭虽然同意她在这里审问这两人,却不适合弄的这么血腥,让他们开口有很多方法。云树在椅子上坐下,冷冷看着那两个人,“前天晚上益生堂的迷香,也是你们两个点的迷香?”
那两人互看了一眼,他们只是掳人未遂,前天晚上的事,对方没有一丝证据,为何要承认?只说不是。
“那昨晚是谁叫你们去的?你们去,只是为了掳走我吗?”
那两人不说话。
“不说是吧?”
云树示意卓静亭留给她的人,将二人的嘴堵上,然后起身走过去,张开两手在二人的头维穴按下去。哥哥审人的经历告诉她,这是最简单有效的!
二人立即面目狰狞,痛苦不堪言。
云树松了手,“现在要说了吗?”
这浑身一点伤处都没有,若是这样就说了,那主人绝不会饶了他们的!
云树见两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指尖多灌注几分力,再次按上他们的头维穴。那两人只觉得痛不欲生,头盖骨掀了,大概也比这个好受!若不是嘴巴被堵着,他们这会儿是问什么说什么。
二百四十章:半夏与乌头
云树见其中一人有想说话的意思,便拔掉他口中的布。www.uu234.cc
那人哀求道:“云爷,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若是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您了,我家主人绝不会轻饶我们的!”
旁边那人也忙跟着点头。
云树丢下那人塞嘴的布,回身重新坐到椅子上。“那云爷就为你们考虑一二。”
吩咐护卫去提壶开水来。
地上的两人惊惧不已:这云爷该不会是要拿开水浇他们吧?
云树从怀里掏出那包药,放在桌上拨弄着,自语道:“你们知道我昨晚是去做什么的吧?我总觉得我的药铺被人动了手脚。你们说呢?”
云树冷眸斜射,两人忍不住脖子一缩。心中暗暗叫苦:为什么一个少年的手段,会让他们稀成这个样子?
那护卫提了开水进来。
云树倒了一盏,又从那包药中捏出一块半夏,看着那两人,“这是什么药,你们总认识吧?”
看那两人面颊微抽,云树将半夏丢进茶盏,又捏了好几块丢进去。
语气淡淡道:“我总觉得这味药不像是我铺子里的,不如你们来试试药。”
“云爷,药岂能乱吃?吃错了会要命的!”一个人急道。
“不过一味药罢了,怎么会要人命?”
“那半夏本身就是有毒性的!云爷你又放了那么多进去,真的会喝死人的!”那人忙解释道。
“看来你很懂药理啊?那你是说呢?还是喝药呢?”
刚才捡药的时候,她只觉得这半夏似乎是有些不一样。她很清楚,炮制后的半夏毒性大减。这人懂医理,还怕成这样,一定是知道事由的。
“我……”那人哑了。
云树示意将另外一个人口中的布也拿掉,“你们两个自己决定,谁来试药?”
两人都不说话了。
云树指指那个面上最为惊恐的,“按住他,把这盏茶给他灌下去。”
卓渊惊住了,“你真的要杀人啊?”
云树风轻云淡道:“杀什么人?这清半夏是炮制过的,毒性大减。我只是怀疑这药是别人放在我铺子里的,想让他帮我试试药。”
两个护卫按住那人,另一个护卫端着还滚烫的茶盏,要给他灌下去。
云树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下手真够狠的!那一盏茶下去,哪怕毒不死,喉咙也会被完全烫坏的!廖廷越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竟然有那么一丝欣慰的样子!
“不,不……”那人惊恐的挣扎着,“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那护卫回头看云树,云树示意他先退开,“说吧。”
那人不顾另一人的阻拦企图,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才要被灌毒药的又不是他!
“前夜的迷香确实是我们兄弟俩点的,那半夏,也是我们调换的。这被调换过的半夏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并不是用白矾和姜炮制的,而是用提炼后的乌头汁,用特殊方法炮制的。”
半夏是与乌头属于用药的十八反!一般的大夫即使大胆的通过药材配伍,克制其中的毒性,也轻易不敢尝试!稍有
不慎就是人命一条!很多情况下,大夫们宁愿承认自己无能,治不了,也不愿意尝试这样的治法。这幕后之人竟然这般心思细腻!还将药给炮制好,来替换了!
“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
“我家主人。”
“是谁?”
那人犹豫了一下,“若此事败露,我家主人绝不会饶了我的,云爷能不能对我们高抬贵手?”
“你们明知药有毒,还故意跑到益生堂去换药。你觉得那死去的杨氏妇人,可愿意宽宥你?”
那人哀求道:“都是主人吩咐的,我们是主人买来的,只能听命于主人,不然的话,死的就是我们了!”
“你若说了,就是被教唆杀人;不说,就是恶意杀人。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若没有银子打点,不管轻重,都不是好下场。他们背叛了主人,主人若不弄死他们就是万幸之幸了,还能指望主人帮他们打点?主谋是谁,是他们最后一张牌了!
“你们能准确的把握进入益生堂的时间,一定是在益生堂的周围有观察的地方,是吗?”
第一次是在她踹了益生堂的门后,第二次是在她翻墙进去后不久。若不是一直监视着益生堂,怎么可能把时间掐的这么准?
坏了益生堂的招牌并不是算完,卖出去的药被京兆尹带走,她若想在开审之前,弄清楚是不是自家药的问题,必得夜访。对方就正好以此为饵抓住她。
若说在京城她与谁有这样深的过节,让那人费了这样大的心思,就是要毁了她的铺子,毁了她,那就只有一个人!
两人一惊,依然坚持不开口。
云树不耐烦的看向廖廷越,“你昨夜跟着我,可看到他们从哪里出来?”
廖廷越怕被云树发觉,是在不跟丢的前提下,尽可能远的跟着她,自然是看到那两个人进入院中的,至于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他还真没注意到。但云树用目光传达的意思,明明是想让他承认自己看到了。
他便点了下头,“嗯。”
“那你带人去查一下,那个地方是谁买下的,或租下的?”
廖廷越虽然疑惑,云树是真的疑心尽去,不想杀他了?让她去帮他办事,又是何用意?他还是带人去了。
云树冷着脸坐在椅子上出神。
卓渊很好奇:云树是怎么做到只是按着脑袋,便这两个人痛不欲生的?见云树不想说话,他便亲自上前。让人按住其中一个,探出五指,回想云树刚才的样子,在那人头上找了会儿位置,便狠狠按下去。
那人翻着白眼,看傻子一样,斜着卓渊。
卓渊朝那人头上挥了一巴掌,“不许看爷!”
伸出五爪接着在那人头上抓,抓来抓去,脑袋上的痛点没有找到,愣是把那人本来还算齐整的头发给抓成了鸟窝。
几个护卫都是拼命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卓渊回头眨巴着眼睛向云树求救。云树再不过来帮忙,他下不了台,必得被这几个护卫笑死。
云树无奈,起身走过去,亮出手指,向那人头上按下去,那人痛呼。
云树抽回手,卓渊也亮出手指
,冲那几个发洞按下去,那人果然又一声痛呼。
卓渊摸到了窍门,一下下的按下去,口中“威喝”道:“说不说?说不说?”
云树觉得卓渊简直就是个大号的孟焕晨!而且,比孟焕晨能闹腾多了!
那人痛呼连连,终于忍不住道:“为什么只审我一个?”刚才他头发被抓成鸟窝的时候,他的同伴还拼命忍着笑。
卓渊挑拨离间道:“你要是说了,下一个问题,我就去审他。你看,刚才他还在笑你,这痛苦,你何必自己担着?”说着又下力按。
那人痛叫道:“你想知道什么?”
“谁让你坏益生堂的生意?谁让你害云树的?说!”
那人忍不过痛,“是万世明!我们的主人是万世明!是他让我们做这些的!”
卓渊一脸骄傲的回头看云树,“你认识这个万世明吗?”
云树点头。她猜就是他!
卓渊回身又按,“把详情细细道来!”
那人痛叫道:“你说下一个问题问他的!”
“喔,爷忘了!”卓渊转移阵地,让人按住另外一个,邪魅一笑,“准备好了吗?”
那人乖巧道:“不用爷动手,我全都说!”
卓渊失望道:“爷还没动手,你这就说了?”
那人一愣:您这是让说,还是不让说啊?
云树冷冷道:“说吧。”
那人如遇大赦,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云树没想到,数年不见,万世明的心多了几个窍,竟还有一个那么高明的幕僚!不能从云家内部入手,便弄些机灵,会办事的,直接从外部入手。而且为了实现出招即见效,且隐去自己的痕迹,他命这两人严格监视益生堂,见缝插针!
那个缝隙就是云树踹门!
还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如果不是云宝心细,发现了迷香,她下令歇业检查,只怕还会闹出更多的人命。到时候,即便益生堂是无辜的,也再难在医药界立足!
这回要是不让万世明再也翻不了身,以后益生堂和她就别想清净!
云树刚想让人去云家,把云藏叫来,询问一下这些年,那些撒出去的云云们探查的万家的事情。这事昨晚她就吩咐云藏去做了。
江雨眠正好带着云宝云藏等赶了过来。
他和焕梨去找李维翰,李维翰先他们一步入宫当值去了。
他们本想守在李宅门前等李维翰回来。门房从未见过他们,听他们报上云树的名字后,赶忙让他们走。
他们不明所以的回到云宅后,又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该去求谁?不知道该去哪里探查云树的踪迹?甚至想不顾益生堂的人命官司去报官!
几人正争执不下时,卓渊的跟班来替云树报平安,他们便一窝蜂的赶到官驿。
云树没有与江雨眠他们劫后深情安抚,而是头脑冷静的叫云藏到另一个屋里回话。
在听云藏说了所有的消息后,一个计划在她脑中铺散开来!
她要借力打力!让万世明再也翻不了身!
二百四十一章:习武之人,那叫切磋
她一年年长大,也越来越不像父母所教导出来的那个她了!所有的事情都逼迫着她改变!
只有心硬了,心狠了,才不会轻易的痛。www.uu234.cc她对黎歌下不了手,而对万世明,她没有任何顾虑!就当他是试刀之人!
当年撒出去的几朵云,有一个机灵的去了万家。昨晚,她就是让云藏去找这朵云。
听完云藏的汇报后,云树很快理清关系,布好计划。一一交代下去后,让人把刚才那两人交代的都写下来,让他们签字画押。
正要出门,遇上京兆尹的人来传唤她配合堂审。实则是想将她羁押。
毕竟她是益生堂的东家,虽然人死与她并无直接关系,但是益生堂的名声,她的一身皮肉之苦,都是可以换回好些银子的。
昨日,韩聚没有开堂审理,就是给益生堂的东家活动的机会,谁知道只是去牢里打点一二,根本没想着去他那里活动,活动。这让韩聚有些生气!是以,今日一开堂,就让人去把益生堂的东家找来,“配合调查”!
廖廷越带人去益生堂周围晃悠一圈,还是没能确定昨日那两个人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回去的路上正遇上被唤去问话的云树。
“跟我走一趟,陈述一下你昨晚看到的事实。”云树对廖廷越道。
廖廷越眉毛一挑,“你不生我的气了?”
云树冷冷斜了廖廷越一眼。“你的账,我会跟你算的,眼下,你先做云爷的证人。”
“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还恩将仇报!我为什么要帮你作证?”廖廷越有些愤愤不平。
云树不想再提廖廷越对她的轻薄之举,但是这个恨,她记下了!
“你不是千方百计想偷学我的枪法吗?这事完了,我让你输个痛快!”
廖廷越差点咬到舌头。“怎么能说是偷学呢?习武之人,那叫切磋!”
“随你怎么叫。去,还是不去?”
“去!”
不管怎样,云树是答应与他正面切磋,而且那必是不遗余力的争斗,他正好可以全面偷学一下。
其实云树去见卓静亭时,那股暴怒已经平息下去。就像哥哥说的:真想弄死某个人,方法多的是!她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
可是那么一瞬间,她对这世上之人是真的动了杀心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因打断不忠家仆的腿,而心抖、内疚的人了……她有些理解当年的哥哥了。
她在卓静亭的允许下,让廖廷越为她跑腿,只是以一个浅浅的心理暗示,让他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为拉他为自己作证做铺垫。
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韩聚一身大红官服端坐着,看到堂下的云树时,眼前一亮。
一身玄色衣衫更衬的她面色柔白如玉,一双妙目黑白分明,盈亮动人,鼻唇比例简直堪称完美!面部轮廓有男子的英气,又有女子柔婉。
白衣若仙姝,黑衣若妖魅!美人儿他见多了,眼前的这个,前夜他见过之后,就立即排在了第一位!倾国倾城色,大抵如此!
他并非色
中恶鬼,可是这个人就是见之难忘了!正苦于不知道怎样认识,没想到今日审个案子,竟将这美人儿给审了过来。
韩聚盯着云树,忘了自己是在审案子。
旁边的文书悄悄提醒,“大人,大人!”
叫了几遍,见他没反应,只好起身到案前手动提醒。
韩聚回过神。
云树一介白衣,没有一丝功名,哪怕她再不情愿,还是撩起衣摆在堂前跪了下去。
她会让他还回来的!
韩聚清了清嗓子,“下跪何人?”
“益生堂东家云树见过京兆尹大人。”
“杨继状告益生堂用药不明,致其妻杨方氏殒命。你作为益生堂东家,可有辩驳?”
“禀大人,草民来回话之前,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甚至在案发当日,益生堂就已经在清查铺中药材。”
“云东家话中有深意?”
“大人明查。案发前夜,云树为救一人,夜半去益生堂抓药。云树两年未回京,铺中伙计不识云树,拒绝开门。救人如救火,云树情急之下将门踹散。”
韩聚眉毛一挑: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还能干出踹门之事?
云树接着道:“为了化解踹门之事,云树将卓公子的玉佩押给看门的伙计,叮嘱伙计用心看好门,明日一早就将玉佩赎回。”
“踹自己铺子的门,还将玉佩抵押给伙计,你这东家做的也真够可以了!”韩聚忍不住感叹道。
“第二日一早,我就让身边的云宝去铺子赎回卓公子的玉佩,并安抚伙计夜里看门的辛劳。可是益生堂的门半开着,年纪轻轻,精神正好的伙计被叫了好半天才醒过来。云宝心细,在门前发现了一些香灰和未燃尽的香头。”
云树向身后招招手,云宝呈上证物。
韩聚看过后,云树接着道:“这残余的香头有一缕干掉的曼陀罗花的味道,大人可知道曼陀罗花是制作迷药的一味重要的配料。”
韩聚闻言,特意拿起香头放到鼻下细嗅,确有一丝香气,但他不确定是不是云树说的,有迷药功效的曼陀罗花,便让衙役拿给旁边来做医术诊断的唐昭遇。
唐昭遇当然是李维翰为云树请过来的。
唐昭遇嗅了一番,确定有曼陀罗花的气息,但具体,还要检测过才能确定,便带着残香头去旁边化验去了。
韩聚让云树接着说。
“药铺不是钱庄,珠宝阁或者当铺,不值当给人惦记上,还用上迷香。而且据伙计粗略检查,并没有丢失物品或银钱。云树觉得事出有异,立即赶到了益生堂,让林掌柜歇业查验诸物。”
“杨方氏所用的药,就是在云树赶到益生堂之前,卖出去的几副中的一副。云树让人着重先核查卖出去的那几副药,可是剩余的那些药材并没有发现异样。但是下午杨方氏却因用药出了问题而殒命,云树赶回去的时候,益生堂已经被封。”
“云树也曾着人去杨家探寻药渣,或者剩余的药,但是据说被京兆尹大人带走了。”
韩聚点头,“是这样。”
“云树查验过方大夫开的方子,按照脉象、症状,方大夫所开的药是对症的。云树就奇怪,方子没问题,药没问题,人怎么会死?鉴于前夜的迷香之事,云树不放心铺子里的药材,便大胆夜探益生堂,想再次查询那方子上的诸药材,这就是云树昨晚从益生堂抓来的。”
从怀中掏出那半包药材,衙役接过去。韩聚让他送给唐昭遇检验,看是否与从杨家带回来的药材一致。
云树接着道:“云树寻好药,正要离开时,却觉得头晕,发现是有人在云树进屋后,又在门缝间点了迷香。云树冲出去打晕两个欲图谋不轨之人,自己也禁不住迷香的霸道药性,晕了过去。”
“然后呢?”韩聚听云树娓娓道来,有理有据,几乎是当成故事一般,美人儿被迷晕了,他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武义郎廖廷越随真定府卓知府回京述职,夜半择床难眠,在街巷中散步。因见云树翻墙入院,便跟在了后面,亲眼见到云树与那两人动手的过程。并在云树晕过去后,将云树带回馆驿,那两个黑衣人也被带回了馆驿。”
韩聚在堂下一扫,“承义郎廖廷越可在?”
真定府知府卓静亭这两日可是很得圣上青眼的!他手下的人,证言应该可信度极高。
廖廷越出身行礼,“在下承义郎廖廷越,见过京兆尹大人。”
“益生堂东家云树所言可属实?”
“回大人,句句属实。”
“那两个黑衣人呢?”
“在堂外侯着。”
“传。”
五花大绑的两个黑衣人被扭了上来。
“在大人的人抵达驿馆之前,云树询问了这两人,在云树的感召下,这两人将整个事情的情由都说了,云树这才知道,这个事件的始末与致使杨方氏殒命的真凶。”
众人愣住。又是重按头维穴,又是用灌毒药威胁!他竟大言不惭说是自己感化了那两人!好一张巧嘴!好一个不要脸的!
只有廖廷越竟然微微勾起了唇角。
云树浑不在意,从袖中抽出两个黑衣人画押的证词,衙役接过去递给韩聚。
韩聚接过去细看。
云树在堂下解说万安堂东家对益生堂所做的不规之事,尤其重点向杨继和唐昭遇说明药中的半夏之毒!
唐昭遇刚才对比药材,也未发现清半夏的异样,听到云树的话忙细细核查,发现两份药中的清半夏是一样的,与平常的清半夏也是一样的。
当即如云树一般,拿两片清半夏,叫人泡了两杯水,又叫人找来两只鸡,把水分别灌下去。
不一会儿那两只鸡就抽搐着倒下去。正常情况下,经过炮制的清半夏并没有这样大的毒性!
杨继惊道:“内人就是这样发作后没的。”
韩聚看云树,“依你所说,这两副药都是从益生堂拿出来的,这两个黑衣人也是你绑过来的,如何能说这件事的主使者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