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章:好男风
“云树,你也是!”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操持着他一个二十岁的人都担不下的事,还办理的井井有条,待伙计、丫鬟都很好。www.uu234.netwww.uu234.net这样的人,绝非一般唯利是图的商贾,必是世家之子!
前天晚上,云树为什么会因为书,而对他发脾气,江雨眠也隐约清楚了:卖书之人未必真心爱书,而云树是那个爱书人。
只是有一点,他不太敢想。秦掌柜与众伙计都叫他东家,难道他小小年纪就成了家主?那他家中……?
虽然想知道,但他没开口问,就像云树没问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义无反顾的照顾他。
饭后,云树扶他去楼下走了一圈,消消食,回去,小丫头正好将药送来。
这一次的药,味道比早上的浓郁许多,云树眼见他将药喝完,没有想吐的意思,一颗心才放下。
药中有安神的成分,吃饱喝足的江雨眠又困了,便在榻上接着睡。云树又接着翻账册。
江雨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只知道他翻了个身,耳中灌入轻轻柔柔的谈话声,一阵凉风扑进窗子,声音淡了一层,很快又归于轻柔,细细的,淡淡的按摩着他的神经,舒适极了。
每一个字他都听的清楚,可是合在一起的句子,他都理解不了,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他不想分一丝神志去辨别话中的意思。
然后他听到云树熟悉的脚步声,轻轻走进来,在桌上放下了什么东西,很快香甜的气息充溢鼻腔点心?
江雨眠清醒了。
云树见他睁开了眼睛,柔声道:“醒了?正好点心刚买回来,快尝尝味道如何。”
江雨眠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想吃东西,现在闻到点心的香气竟然立即清醒了!真没出息!
云树似乎看穿了他,为他解释道:“你的药中有开胃健脾的成分,胃口好起来是好事!”说着将拧好的帕子递到他手中。“先擦擦手。”
云树捧着茶盏,见江雨眠吃的香甜,看得很开心,又替他添了杯茶水。
“慢慢吃,还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我让伙计都买来。”
江雨眠停了下来,他又一次想看清云树,“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宠我?”
云树笑,“云爷都亲自伺候你几天了,你才发现我在宠你啊?”
江雨眠的脸有些抽,知道云树对他没有别的意思,就当玩笑收了。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喜欢自称‘爷’?”
“压场子啊!“爷”是一个权威称呼,和小孩子毕竟是两个地位悬殊的概念。我又不想把那些不乖顺的暴打一顿。能用别的办法解决的,尽量不动粗,毕竟,云爷是卖书的文明人。”云树的话似玩笑,似正经。
“没有人给你压场子?”
“是啊,全靠我自己的聪明才智。”
江雨眠不说话了,默默吃点心。果然是与他一样的孤儿,不过,比他混的好多了。
云树起身又去忙。
江雨眠安静了一会儿,起身摸索着往外走。
“干嘛去?”云树停笔道。
江雨眠停住脚,“望向”云树,态度端正道
:“净手。”
云树脸一红,“去吧,小心点。”
“嗯。”
上午,云树扶江雨眠去净房,不知道后院里的哪个伙计先看见的,然后一院子人都行注目礼,目送他们去。
江雨眠眼睛看不清楚,身上却能感受到那种压力,他说,“我怎么觉得气氛不太对,云树,你要带我去哪?”声音并不大,可落在全停了工的后院里,声声可闻!
气氛还不够尴尬吗?云树只想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可为了不把事情搞的更尴尬,只能压低声音道:“净房!”
江雨眠抿抿嘴,不再说话,他听出云树话中的尴尬。
众伙计只是不敢相信,东家竟然亲自送人去净房!这也太亲力亲为了!
秦掌柜的咳嗽了一声,众人才回神,继续各忙各的。不过心里却开始揣测:东家与这个一脸伤,目力不好的人是什么关系?
过了会儿,江雨眠摸索着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谣言。
“他们说你好男风。”
云树无语,怎么点心吃了那么多,就堵不住嘴呢?
“你怎么不说话?”江雨眠摸索过来追问。
“我说什么?”云树揉揉太阳穴,没好气道。
“你好男风吗?”江雨眠立在云树桌前,居高临下的“审问”。
“你!你也吃饱撑的了?”云树翻白眼,然而江雨眠看不到。
江雨眠老实道:“嗯。”
云树看他认真的样子,没憋住笑喷了,继而哈哈大笑。江雨眠也被笑声感染,这几日第一次笑,却扯的一脸伤疼。
云树笑够了,直起身子道:“无聊了?”
“嗯。”
“想做点什么?出去走走吗?”
“你不看帐了?”
“明天再看,也可以。难得美人儿心情好,云爷自然要多陪陪。”云树说着在账册里夹了签子,边收拾桌子,边道:“你以前来过苏州吗?”
江雨眠没有生气,经过昨晚,他知道云树只是嘴上戏谑,骨子里却正经的紧。“来过。不过好几年没来了。”
“想去哪?”
“随便走走。”
“也好。”
云树跟秦掌柜的要了个得力的伙计陶羽,交代了一番,三人就要出门。走到门前,云树忽停住,也将江雨眠拉住。
“怎么了?”
云树犹豫了一下,“你的脸上尚有青瘀,伤痕,要不要遮一遮?”
“有必要吗?”江雨眠不大上心。让他惹祸上身的不仅是唱腔和琴艺,更有这副皮囊,如今,哼哼,还有人会在乎吗?
云树拉住江雨眠转过身,问秦掌柜的和陶羽,“你们觉得有必要吗?”
秦掌柜的犹在琢磨该怎么说才妥帖,陶羽在云树鼓励的目光下率先开口,“我觉得有必要。”还加了句解释,“主要是东家太好看,这一起出门,对比太大……”
那江公子可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又深的东家宠爱。这个不怕死的,只顾着拍东家的马屁,要是把那个惹恼了,那可不得了了,家里的小丫鬟被烫的,现在都爬不起来呢!
秦掌柜的忙打断陶羽的话,“那个,天儿热,戴顶凉帽遮遮阳,也挺好的。”
什么叫急中生智?都是被这个蠢货逼的!还想着他是个聪明的,这还没出门就差点给自己惹了大祸!
江雨眠并没有如秦掌柜所以为的暴怒而起,他正在琢磨云树究竟长什么样子。
云树见江雨眠根本不在乎,便道:“那便算了吧。”
苏州城内,港多、桥多、船多。
陶羽一路把二人往热闹的地界引,一路上,听从江雨眠鼻子的指挥,云树给三个买了一堆吃的,走一路,吃一路。
海棠糕、芝麻糕、藕粉圆子、翡翠烧卖、千层油糕、桂花糖藕粥……
江雨眠胃口刚开,云树不让他吃太多,每样就给吃一口,还不许咬太大口。越不让吃尽兴,江雨眠越觉意犹未尽,反而更想吃,一路胃口都被吊着。
陶羽则可以敞开肚皮吃。虽然看不清陶羽的表情,可是那货吃起来津津有味,还有声音,听的人就大肆分泌唾液,江雨眠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而江雨眠最喜欢口味香甜的牛皮糖,半透明的牛皮糖上,均匀的裹了层芝麻,嚼起来弹性十足,还不粘牙。云树特意多买一盒给他,回去吃完药,正好甜口。
云树还买了大包小包的其他吃食,给陶羽提着抱着,准备带回去给义父和师父吃。
江雨眠在一家丝竹声声的乐器铺子前迈不动步子,云树牵他进去。
每样琴都调弄两手,只看江雨眠的反应,看他最喜欢哪种乐器。
江雨眠的表情却越来越激动,在他听来:云树怎么会这么多乐器?都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最初,他以为云树是懂琴的,后来又以为他是闹着玩的,今日才知道,他是真的懂!而且,懂不少!
“这些乐器你都会?”
“一点点罢了。”
在京城的时候,休息日也曾与黎歌研究过乐器。这几年,年后的一月里,黎歌来与不来,她都空出时间钻研一二,谈不上精通,会拨弄罢了。
“想要什么琴?”云树探问道。
“你想听什么琴?”江雨眠反问。
“我啊?你要演奏给我听?”云树眼睛一亮。
“嗯。”江雨眠点头。
云树很大爷道:“老板,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嵇琴拿来看看。”又回头对江雨眠小心道:“这个不着急,等你手好了,我再听。”
老板乐颠颠的把压箱底的好货搬出来,云树拿出来,给江雨眠感受一下,看是不是他喜欢的。
其实,这把琴与他前日摔坏的那把,不相上下,都是绝好的嵇琴。想想把云树的心意给摔的粉碎,他回头竟又毫不介意的再买给自己,而且一提要演奏给他,他竟还十分激动。究竟是心太大,还是心太小?江雨眠一时想不明白。
买完琴,给陶羽背着,三人出去接着逛。
到最后走不动了,便叫了个小船,慢慢摇着。与其他做生意的小船擦过,云树又买了一堆菱角、鲜藕。
清风观的事故中,余宏为护她被烧伤时,她就特意让花娘做了鲜藕红糖蜜糕益血生肌。
那个小丫头用,也好……
一百九十八章:开心药
云树带着一堆东西坐船而归,夕阳西下,残阳铺水,秀色满河盈。www.uu234.net
云树忍不住吟道:“沛然乘天游,舟在日中行。”
“这位公子文才真好!老汉也载过不少秀才举人老爷,也听他们吟过不少诗词啊,对子啊,可都没公子您吟的这般应时、应景、应情。残阳铺水,舟行其上,我们可不就是在日中行嘛!”掌舵的师傅赞扬道。
听前两句,云树还觉得是自己卖弄了,得到了惯常的吹捧,期望能打赏一二,没想到这人竟真的听懂了。
“您也懂诗词?”
“听多了,懂一些罢了。”老舵工憨厚一笑。
“苏州果然文化兴盛!”云树慨叹道。
下船时特意多给了些银子。
下了船,江雨眠忍不住道:“云树,你还有什么不会?”
云树笑道:“单弦的嵇琴,我拉不好。”
“我教你!”
一整日的相处,云树确实用心照顾他,简直体贴入微,而他对云树的认识也多了很多个侧面,越来越觉得云树是个宝藏!
既知恩,当回报!
“一言为定!”云树激动道。
“一言为定!”
江雨眠伸出了手,云树愣了愣,也只好很汉子的握住江雨眠裹着布的右手。
江雨眠只觉得,云树的手,纤纤细细,如果不是一层薄茧,他会以为是女孩子的手。
云树觉得江雨眠的手十分削瘦,她一个小孩子握住都觉得瘦弱不堪,当下,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江雨眠养胖了!不然对不起在他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其后的日子里,云树晚上多在江雨眠屋内看会儿书,陪他多坐会儿,希望他能心情开朗些,对病情是有益的。
江雨眠问:“云树,你在看什么书?”
云树道:“医书。”
第二晚,江雨眠又道:“云树,你在看什么书?”
“兵书。”
第三晚,“在看什么?”
“医书。”
第四晚,“看什么呢?”
“苏州地方志。”
第五晚,“看什么呢?”
“医书。”
第六晚,“看什么呢?”
“真国用兵史。”
“这书你都有,哪来的?”
“嘿嘿,我家的。”
“……”
“看什么呢?”
“医书。”
“看什么?”
“炼丹术。”
“炼丹术?你看这个干嘛?”
“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你说。”
“其实,我想成仙!”
“……”
“看什么呢?”
“医书。”
“看什么呢?”
“云奇他们整理的苏州的文化与医药行情分析。”
“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可以啊。”
……
半个月后的晚上,江雨眠又道:“看什么呢?”
云树嘻嘻一笑,“看你!”
江雨眠
一窘,云树都安静半天了,竟然是在看他!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的伤疤都消了吗?”
“嗯。容颜如初!美不胜收!”云树赞道。
“面上裹着这么宽的布条,你从哪里看出美了?”
“明天,你眼睛上缚的布条就可以解下来了,激动吗?”
“真的?到时候我就能看到了?”这段时间吃药,他深深服了严世真的医术。
江雨眠激动的两只手乱抓,就想抓住云树的手使劲晃晃,晃到云树大叫,让他确定不是脑海中浮想出来的。
他没能抓到,云树只坐在对面嘻嘻笑着,并不伸手配合。
其实,他最想看博览群书,多才多艺,言谈风趣的云树究竟长什么样子?
云树却在想,医好了江雨眠的眼睛,就该把所有事情安置好,往下一个城走了,她想起一个人。
江雨眠收了手,郑重其事道:“我本以为我会沉沦许久,或许再也爬不出来,为什么和你打了两天交道,我就没那么绝望了,一点点走出来了?”
云树收回心思,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回道:“其一,你本品性坚韧,这一点我非常佩服。其二,我给你吃了开心药。其三,有云爷不辞辛劳的伺候你,你自然偷着乐!”
这些日子相处,江雨眠已经习惯了云树信口胡扯逗他开心,抿唇道:“什么开心药?”
“这个嘛,秘方!恕不外传。”
“谢谢你,云树!”如果不是遇到云树,此刻他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的……
“不客气,江雨眠,江朋友。”云树郑重回道。
江雨眠说不出话了。
“怎么?不愿意做云爷的朋友吗?”
“我,潦倒之人,受云爷大恩尚无以为报,何德何能做云爷的朋友?”
“你想回报我吗?”
“嗯。只是我一无所有……”
“谁说你一无所有?江老板的唱腔,我还未能领会。”
“我唱给你听。”
“好。”
云树面含笑容望着江雨眠俊美的鼻唇与下颚。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他的皮肤白皙,颊上的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轮廓是男子中少见的优美,既不偏于粗犷,也不偏于秀美,将将正好!江雨眠确实很好看。只见他朱唇轻启,缓而柔的歌声,吸引了云树全部的注意力。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云树不知道如何形容江雨眠的歌声,只一声声熨贴在心扉上,那对江南的留恋让她不忍再思离别。
过了好久,云树方道:“听得我都不想走了。”
“那就不要走了。”江雨眠诚挚的挽留道。
离愁别绪,触动心肠的时刻,云树总妄图用玩笑化解,“舍不得云爷?”
“是啊。云爷走了,我可怎么办?”江雨眠淡笑道。
“我为你想过了,这宅子就留给你,回头我把房契给你送过来。”
“我还不完云爷的恩惠了。”
“想还也简单,要不要云爷指点指点你?”云树戏谑道。
“说来听听。”江雨眠淡笑。
“两年后,云爷要成亲,江老板到京城
为我捧捧场,如何?”
江雨眠微微一滞,而后笑道:“不知哪家贵女,入了云爷的眼?”
“云爷的青梅竹马。”云树大喇喇道。
“那必是个极好的姑娘。”
云树憋笑,“自然是极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就用两年时间好好准备,到时候一定为云爷的婚礼增彩。”
“有你捧场,云爷放心。不过还有一个小忙要麻烦你。”
“云爷尽管说,大恩不言谢,只尽力为云爷解忧。”
“那个小丫头,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坚持涂药,疤痕也是能消去。我是不能收她,留她在这里照顾你吧。待她及笄,你或收了她,或为她找个好人家,都行。若是有困难,就让秦掌柜回去盘账时,带上她,我来想办法。”
“这个就交给我吧,毕竟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怎能再让云爷为我善后,我不会委屈她的。”江雨眠带着歉意道。
“好嘞!”云树起身道,“这我就放心了。你今晚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就要离开苏州了,云树心里莫名惆怅。回去写了一百遍的黎歌,又忍不住在旁边写了一首杜荀鹤的诗。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
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写毕,盯着“渔歌”二字看了许久,一点一滴,一撇一捺,越看越喜欢,笑意在唇角眼梢层层漾开,可是过了一会儿,鼻尖又开始发酸。
第二日,严世真亲自查验医治的成果。
云树解开江雨眠眼上裹缠的药布,轻声道:“你试试睁开眼睛。”
江雨眠浓黑的长睫轻颤后,缓缓睁开眼睛,经过最初的模糊后,他的视界终于清晰了!眼前坐着一个眉目慈善的中年人,微含着笑意,看着他。
江雨眠转头,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关切的目光,清灵含波,晶亮盈澈,无语目动人,他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眸子,久久移不开眼睛。
严世真笑道:“看来是好了。”
江雨眠回过神,老脸微微发烧。“云树。”
云树的脸上绽开笑颜,江雨眠却觉得如三千繁花在眼前层层叠叠的绽放,真正的美不胜收!笑意不觉爬上了脸颊。
云树转脸对严世真道:“是好了。”又转过来问江雨眠,“可还有不适?”
江雨眠轻轻摇头,“没有。我真的看清了,看清你了。”
“我再给你开两剂药巩固巩固。”
江雨眠这才从云树身上移开目光,起身对严世真一揖到底,道:“谢谢严先生!”又对云树一揖到底,道:“谢谢云爷!”
严世真挥挥手,意为不用谢。云树扶他起身,盯着他的眼睛左看右看,而后粲然又笑,“真好。”
严世真刷刷刷写好方子,又嘱咐道:“虽然好了,以后还是要注意多爱护目力,不可过于疲劳用眼。”
江雨眠又谢道:“多谢严先生,雨眠必谨遵严先生医嘱。”
严世真写完方子就回去写医案去了。
云树与江雨眠大眼看小眼,数个会合后,江雨眠开口道:“云树果然非常之好看,难怪陶羽说我们两个一起出门,对比太鲜明。”
一百九十九章:表演跳水
云树微微皱起眉头,轻摇脑袋,“现在就不够鲜明了。m.www.uu234.netwww.uu234.net”说罢哈哈大笑。
江雨眠终于可以和云树一起肆意的笑了。
笑,是种奇怪的情绪,它具有感染力,还具有传染力和张狂力。
云树与江雨眠两个人对着笑,那笑声仿佛勾丝缠茧,一人刚直起腰,另一人已经笑得拍桌子,然后此起彼伏,前仰后合,敲桌拍腿,似乎要抽尽胸中的郁郁之气。
门外三朵云和侍立在门外你小丫头听到屋内的笑声,忍不住探头,看到两人欢乐无形,绵绵不绝的笑声,忍不住跟着笑,而后控制不住似的笑的捧腹弯腰,你指我,我笑你。
刚走到后院的严世真忍不住又转回来,辛坦之也跟过来,“出了什么事?”
严世真抬抬手,“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辛坦之看着,看着,拧了好些日子的眉头,终于松散了许多。
后院伺候的大丫头也忍不住跑过来,撞到眉目慈善的严世真与不苟言笑的辛坦之,又有些怯怯的,“两位先生,他们这是怎么了?”
严世真对她笑道:“你去问问。”
大丫头看看两个人也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便道:“那我去问问,两位先生稍等。”
小丫头来到厢房门前拉住那个笑得直不起腰的小丫头,“这是怎么了?你们……”莫不是中邪了?
那小丫头几乎笑出了眼泪,借势歪倒在大丫头身上。大丫头晚了一步,没有接收到笑点,屋里屋外扫视了个遍,没看出所以然。无助的回头看严世真。
大丫头与那几人格格不入窘迫的样子,把辛坦之与严世真也逗笑。
见两位先生都开始大笑,而自己丝毫摸不到笑点,那丫头更窘。
辛坦之与严世真笑愈盛。
医好了江雨眠的眼睛,云树又去了趟藏书阁,同秦掌柜最后交代一些事情。
这一日天气格外闷热,午后,浓云卷起,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云树立在窗前看烟雨江南。
细密的雨点打在树叶上,沙沙有声,仿如大量的春蚕在奋力的噬咬桑叶,地面上卷裹起轻轻的泥土沾湿的气息,充溢鼻腔。
后院里的伙计们忙着收拾东西,张罗声,磕碰声,浓浓淡淡不绝于耳。
慢慢的,雨渐大起来,远望如烟如雾,屋檐下的雨,如珠帘般的续续无尽,地上的水洗尽了石板路上的尘,开始一股一股的汇聚,向河中流淌。
心无限静。
云树先是看到街上徐徐行来一个人,撑着一柄白底淡墨痕的油纸伞,墨绿色袍角极有韵律的掀起,颇有几分步步生莲的味道。
天街雨纷纷,他的速度却一点不受影响。眼见木屐一下又一下击打在覆水的石板路上,“啪嗒,啪嗒……”溅起的水花都格外悠然、漂亮。
那人走到藏书阁门前,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进来避雨,而是微微仰起伞,迎着细密的雨丝,朝二楼的窗口望过来。
云树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
“江雨眠?”
江雨眠又笑望她一会儿,才抬脚进了铺子。
众伙计看到风姿翩然的
江雨眠踏雨而来,都愣住。
第一个反应是:眼睛竟然好了?
第二个反应是:这是来接东家的?
第三个反应是:怪不得东家那般宠他!
云树从楼上赶下来,“正下着雨,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江雨眠捧出一双做工精致的木屐。“我来带你看江南烟雨。”
说着扶云树坐下,众目睽睽之下,要给她穿木屐,云树脚一缩,“我自己来。”又被他抓回来。“该我来伺候云爷了。”
众目睽睽!云树未免这争来争去的尴尬场景持续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让他给自己穿上木屐。
江雨眠扶她站起来,又将一柄墨绿色的油纸伞递到她手中,“走吧?”
云树被他的笑容蛊惑着,走到门前撑开伞,才回过神,回身对愣怔的秦掌柜淡淡一笑道:“我先走了。”
身后雨如幕,白衣东家,身姿如玉树英挺,面上淡淡的笑意让人失神。
要不是东家已经把江雨眠托付给他照顾,秦掌柜都会以为这两人浓情蜜意,那啥……
众伙计齐愣愣道:“东家慢走。”
云树又对三朵云道:“你们等雨停了再回去吧,晚点也无妨。”
“是。”
说完便追上雨中的江雨眠。
“这木屐哪来的?还挺合脚?我不记得我买过木屐啊?”
“我刚买的。”
“云爷没给你零花钱啊?你哪来的银子?”云树感到奇怪。
江雨眠侧身望着云树笑道:“找你义父要的。”
云树吃了一惊,义父竟然拿银子给江雨眠?江雨眠那么傲气的一个人,竟然低下头讨要银子?“你是,怎么哄我义父的?”
“我说要带你去玩,你义父就给我了。”
“啊?那,我义父,可说了什么?”
“注意安全,别回去太晚了。”
这像是义父会说的话。每次出门,义父都会担心她的安全问题,每次回去晚了,都要出去找她。
“那我们现在去哪?”
“走走看看,江南景致在如烟的雨中别样美。”
“那就听你的。”
一群采菱回来的姑娘,个个手挎一篮鲜菱角,手擎一只荷叶,嘻嘻闹闹争相跳下船。江南女子身姿纤娜,一眼望去,举手投足别样风情。又有年纪小顽皮的一点也不怕这洋洋洒洒的雨,拿自己手中沾雨的荷叶,拍打在同伴的身上,引得同伴回身“报复”,沾了这个,碰了那个,嬉闹成一团。
也有胆大的,迎面碰上云树两个,笑着上前询问,“公子可要买菱角?”
眉眼间顽皮的小戏谑,看得云树忍不住傻笑,小姑娘见他笑而不语,戏谑转为娇羞,立不住,扭身逃了。
身后跟着的其他姑娘则偷眼含笑,迤迤逦逦从身侧过去。
两人没有买菱角,但是目送众姑娘在窄小的巷口列队而入。巷子里传来轻灵的回响,纯然的嬉笑声,跫跫的足音。
江雨眠低头看看云树,笑道:“好看吗?”
“好看。”云树扭着脖子道
“要不要看更好看的?”
云树眼睛发亮,“还有更好看的?”
江雨眠神秘一笑,“在这儿等着。”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云树眼看他在前面的拱桥下弯了弯身子,直起身子已经气质一换,回头朝云树轻眸长递,柔柔一笑,擎着纸伞,上了桥。
天为幕,雨为帘,青衫雨眠如谪仙!
在此刻之前,云树从不知道江雨眠的身段如此之柔软。
在拱桥的顶上,江雨眠立住脚,上半身向左侧轻轻探出去,云树看到他纤柔的身廓,而后是右探。伞被放下,手捏兰花状高举而出,左足侧跨轻扭莲步。
款款轻趁步,剪剪舞随腰!
两臂高举,衣袖滑下,轻软一摆,又定出一个身形,旋转,轻摆,江南女子的柔美身形和俏皮性子尽显。而后细碎莲步右移,躬身,探手,做远望状,接着细步退回,弯身采莲。
起身时,纸伞被高高擎起,纤手拂面过,左右观望……刚才的采菱姑娘所有的和没有的柔美与缱绻,被江雨眠表现的淋漓尽致。
雨落水细流,柔情千万种!
云树看呆了!!
传说中的江老板!!!
拱桥上平坦的地方有限,又加上下雨地滑,最后一个身形未能定住,江雨眠一个趔趄向桥外扑去。
云树惊得丢了伞,疾跑几步在岸边的柳树上一蹬,身子在空中一个翻转,向江雨眠跌落桥下的身子扑去。
可她终究晚了一步,揽住江雨眠的时候,已经无处借力……“扑通”,两个人一起掉进了水里……
江雨眠扑出水面的时候,却没见云树的影子,一着急又一个猛子扎进去,把下饺子似的直往下沉的云树托上去。
幸好速度够快,云树没喝多少水,人还清醒着。
江雨眠拨开她面上湿贴的头发,关切道:“还好吗?”
云树看他,“你还好吗?”
“不会水,你还跑那么快干嘛?”江雨眠嗔怪道。
“早知道你表演舞蹈,还带个跳水的动作,我就不跑这么快了!”云树皱眉道。
江雨眠看着云树落汤鸡的样子,笑起来,“美人出浴,也就这样了!”
“呸,你才美人出浴!”云树怒道。
“好好好,我美人出浴,给云爷表演个美人出浴。”江雨眠甩甩头发,发缕,河水拍过来,打的云树睁不开眼睛。
“江雨眠!云爷为了救你,喝了那么多水!你还有心情玩?”云树吼道。毕竟呛了水,吼完连连咳嗽。
江雨眠为她捋捋后背,“不闹了,不闹了,快上船。”
江雨眠的表演,除了云树,还被小船上的船工,岸上的行人看到。两人落水时,船工已赶忙划船过来捞人了。
云树笨拙的爬上船,江雨眠也跟着爬上去。
“云爷竟然不会水,我很高兴有救云爷的机会。”江雨眠嘻嘻笑道。
“云爷就应该在岸上安安静静做个美男子,看你表演跳水!”云树恨恨道。
江雨眠配合道:“就是!都怪云爷心太好。”
二百章:幽怨
两只落汤鸡**的坐船回去,将严世真吓得不轻,忙急着投喂姜汤,又让赶快去热水沐浴。www.uu234.netwww.uu234.net
沐浴完的云树,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坐在桌前,谨遵义父医嘱,大口大口补姜汤。
江雨眠被严世真教训一顿后,踢踏着木屐过来致歉,却正好被云树抓住灌姜汤。江雨眠一再强调自己已经喝过了,云树却不依不饶,“都是被你拖累了,必须帮我消灭掉!”
江雨眠只得拖凳子坐下,你一碗,我一碗,陪云树把一窝姜汤干掉。
喝饱了姜汤,身上暖暖的,懒懒的,有些心满意足的感觉。江雨眠第一次打量云树的住处。
北墙边立着一个高高的书架,上面满满的书,书架前南北向放着一张阔大书桌,窗下一张小榻。西边是云树的卧房,一架阔大的山河屏风遮着,看不清里面的布置。
两个人坐在正厅的圆桌前,沐浴后的云树还披散着微湿的头发,长长的垂到凳子下面,大概是因为落水有些凉,还在衣服外披了件披风。
江雨眠起身往云树的内室走去,云树惊跳起来,拦住他,“你干嘛?”
江雨眠奇怪的看着云树,“找条巾帕,把你的头发擦干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云树故作郑重道:“没什么,内室重地,谢绝拜访。头发一会儿就干了,不必擦。”
“你披风都披上了,可见是冷的,还是擦干的好,我来伺候云爷。”
云树拖他坐下,“你不必这样。我照顾你,是因为你确实需要照顾,而别人又不能近你的身。我好好的,你不必照顾我。”
“云树,你……”江雨眠真的觉得云树待他的好,难以报答。他只有一具残破的身子,哪怕云树是个姑娘,也难以许与她。便换了话题“你内室有什么秘密?”
“想知道吗?”云树神秘的瞟了他一眼。
江雨眠点头。
“等我走了,这屋子就是你的,到时候再好好探究吧。”
“你,要走了吗?”江雨眠不舍道。
昨晚他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不舍,舍不得云树的好,舍不得云树为他提供的依靠。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舍不得云树。
“嗯。藏书阁的事情已经交代好了,我也交代了秦掌柜照顾你。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我,才大出风头,但以后这样出风头的事,还是越少越好。云爷不在,没人护着你了,你自己万事要小心。还有……你等我一下。”
云树起身去了内室,过了会儿,捧了个小木盒过来,打开盒子,从里面抽出几张纸,一一拿给江雨眠看,边拿,边介绍。
“这是这院子的房契,这是门房、婆子和那小丫头的身契,我都从秦掌柜那里要了过来,以后就让他们照顾你。这个是三百两银票,你在城外置些田产,好过活。这些,你都收好了……”
云树一一介绍过,抬头看到江雨眠的面色,“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雨眠摇摇头,“云树,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无
以为报。”
“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云爷大婚时,你来捧场就足够了!看过你今天的表演,云爷绝对相信你!”
“那并不足以表达我对云爷的感激。”
“那你就把以后的日子过的好好的,等云爷再来苏州城,你就好好接驾,让云爷真正享受一番江南的生活。”云树大喇喇玩笑道。
“那也不够。”云树待他,是再生之恩。
云树转了转眼睛,看看风华正茂的江雨眠,“你,是不是仍然很喜欢登台?”
江雨眠垂眸落寞道:“我只会这个。”
云树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吧,等云爷在京城立稳了脚,就开个歌舞坊,或者戏院。到时候,你来帮云爷管,给云爷多多的赚银子,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可以吗?”江雨眠终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报答办法了,眼睛发亮。
云树捧着小脸,筹谋道:“云爷多费些心思,应该可以,不过,云爷现在年纪还太小了,得等几年。”
“不管多久,只要云爷需要我,我立即起身去找云爷。”
云树弯眉而笑,“好!那这几年,你在苏州城的日子,便怎样舒心怎样过,以后就要为了云爷的赚银子大业辛劳了。”
这些日子,江雨眠发现,云树待人的好,很多时候,宁愿自己为难,也不想身边的人为难,他总会为所有人都考虑到,而且考虑的妥妥贴贴。云树,真的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吗?不,他更像是西天菩萨,或者神天使者。半世挣扎的苦与辛,在遇到云树后,仿佛进入了重生。
“云爷……”江雨眠喃喃道。
云树淡笑,“怎么了?”
“我……没什么,多叫几声,再见就要两年后了。”江雨眠也故作平静的望着云树淡笑。
辛坦之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息,心境好了许多,但念及学到他毕生所能的余宏,或者说完颜沧月逃跑了,仍然会立时来脾气。若碰巧在指导云树训练时想起余宏,云树就会被训的很惨。
严世真便多留心看着他,省的他一狠心,就不要命的训云树。
其实,这段日子,辛坦之也在研究他早前教给余宏的东西,力图钻研出能压制自己的新刀法,新枪法,以及更出色的谋略,以备那个孽徒反刀杀回来,无人阻的了他。
云树是他的小徒弟,虽然是女孩子,但国难当头时,他不介意让云树继续女扮男装上前线,反正她都扮了这么些年了。所以,他待云树的狠,并非只是怒气上头,不管不顾,他是有目的的在训练云树。他要云树必须比余宏更出色!
云树还有许多店铺未能视察,也借这段时间,辛坦之可以先好好钻研。只不过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耽误了,他要求云树加紧行程,尽快完成店铺视察,早早赶回白树村,以便开始训练。
严世真并不想早早回去,闭门钻研三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游荡够呢,但辛坦之比他执拗多了,他只好妥协。
第二日,云树一行,便起身离开苏
州,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与北方的十里送别亭不同。杨柳岸,江雨眠抱琴送行。
一首带着忧伤的送别歌,久久缭绕在云树耳际。
“姑苏城外第几春,便夜来湖上从相问。长洲苑绿到何门,那家云楼皆王孙。六朝碧台散作尘,剩九重门里万古冷。一朝山水一朝臣,一片园林一片声……”
歌声里,辛坦之第一次去想苏州城的历史故事。
江雨眠挥手高声道:“云爷,一路平安,等你佳音!”
“你也要平安,等我消息!”云树高声回道。
待云树的船走远,远到看不清船上的人,看不清船,江雨眠才回去。一路走的急急慌慌,进门就钻进了后院云树的住处。
幸亏伤势刚好的小丫头做事还不利落,云树的屋子还未清扫。
让小丫头先去休息,不必急着清扫,他一头钻进了云树的内室。昨晚他琢磨了好久,有些好奇云树内室的秘密。云树让他慢慢探查,只是,会不会还留下痕迹与他?
待他里外细细看了三遍,发现并没有什么秘密留下。云树将自己的东西带走,这屋子就干净的好像他从未来过,江雨眠不免有些失望,颓坐在床上。
云树真的走了,并没有再与他玩笑。朝夕相处近一月,昨天他才真正看清云树的样子,可是自昨天早上,看到云树的第一眼开始,一颦一眸都在他脑中。云树真走了,江雨眠的心,第一次觉得空落落的,迫切的想抓些东西填上。
昨天他们还一起拼姜汤,今天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了,被留下的感觉是如此的不好。与一个相差八岁的孩子打交道,一点没有落差,他反倒更像个被照顾的孩子。江雨眠紧紧抓住床沿,仿佛松了手,他就忍不住要跳起来追云树的船。
时间过了许久,江雨眠才闭上眼睛,缓缓在床上躺下,然后他闻到了熟悉的似香似甜的淡淡气息来自云树。江雨眠忽然睁开眼睛,欣喜道:“云树!”
眼前并没有他所希望见到的人,然后他发现那气息来自枕上,他伸手抓过薄衾,上面也有些淡淡的气息。
他忽然万分的庆幸,小丫头没来得及收拾屋子,然后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刺激后,脑子有了问题?还是心里有了问题?可是不应该啊,严先生和云树医术那么好,都说好了的,怎么会?明明不喜欢男子的啊?
这个想法窜出来,江雨眠把自己吓了一跳,忽的从床上坐起,像床上有什么咬人的东西一样,从床上跳下去。按住砰砰狂跳的心口,再不敢在内室停留,踉踉跄跄奔回前院自己的屋子里。
那个被江雨眠烫伤的小丫头很幽怨,坐在廊下,用东家留给她的药,揉着手上的伤疤。
东家褪去她的衣服,说会为她负责,可是并没有收了她,反而把她留给那个疯子。心里埋怨着,就看到了江雨眠惊恐的奔出屋子,像是后面有什么咬人的东西……
东家说他病好了,人也很好。可他的样子,哪像个正常人?自己真是命苦……小丫头心里更幽怨了。
二百零一章:大庭广众
早起训练,白日行医,晚间算账,云树心无旁骛的赶了好几个月,在京城过的年。www.uu234.net
京城的云宅沉寂了数年,终于热闹了一段日子,年后,云树亲自去薛蘅和四个哥哥处拜年。
薛蘅还好说,除了感叹她长大了外,好像别的一切都很好,合作愉快,并无嫌隙。
刘、申、唐并没有见她,也没有收她的礼。孟管家说,夏日里开始,各种礼送去,便都不收了,因主人一路巡查,也无法书信通知到,便一直耽搁了。
可是李维翰也没见她,礼也不收,门房甚至警惕着暗示她,以后不要再来了。可是,听薛蘅的话,益生堂与济世堂李维翰还是在帮她看着的,就连存了几年的红利,也提取了。
那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李维翰想明白了,不再耽于这尴尬的关系中了?
这样也好。
不过,这样的话,益生堂的生意就要多上些心了,若是薛蘅知道自己与李维翰的关系不如以前了,再生出其他的心思,倒不好了。
与一个小孩子合作做生意,当初是看到有利可图,有靠山可依,这几年济世堂算得上是在御用医药上站稳了脚,云树的作用也就没那么大了。而且这几年开了十来个益生堂分店,云树也赚的够多了,薛蘅确也有些看轻云树的价值了。
但是在云树吃了一圈闭门羹,回去再与他长谈后,薛蘅改变了看法。
四年时间,这个小姑娘长大了,加上一年多的巡游,阅历、认知与思谋,更让人刮目相看!
三朵云这一年来的医药市场调查结果和严世真的指导,为云树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当时就说服薛蘅,敲定了苏州、登州、广州的分店事宜。其他几个分店,待薛蘅着人细细探查后,再做商议。
云树又一次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薛蘅的信任。
薛蘅想起四年前初见的那个白衣小姑娘,高脚的椅子坐上都费劲,却张口就敢杀价;自己都摆不平的人,被她请回去做义父;眼看就要失去的御药供奉资格,只数日的功夫,生生被她挽回来。
她今日又回来了,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用实际能力告诉自己,一切成就都不是偶然,与她合作是明智的选择。
忙完这一切,云树才得以回到云宅松口气。
小奶包孟焕晨,三岁多,非常喜欢云树这个漂亮哥哥,自上午云树出门,就巴巴儿在门房处等着,见到云树跳下马,蹭蹭窜出去,像小猴一样挂在云树修长的腿上,奶声奶气道:“哥哥,你回来了!焕晨一直在等哥哥。”
云树的疲乏在见到这个小奶包后,统统都消散去,弯腰将孟焕晨抱起来,捏捏他的细嫩柔软的小脸蛋,点点他娇俏的小鼻子,实在可爱的紧。若是自己的那个弟弟活下来,也这么大了,也会像焕晨一样粘着自己吧?
“有没有想我?”
“想了。”
“有多想?”
“好想!好想!”小奶包说着在云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哎呦,你个小奶包,亲我一脸口水。”云树抽出帕子擦拭着脸道。
孟焕晨捂住小嘴,嬉
笑不已。
“眉儿!”一个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树抱着孟焕晨满面笑容的转过身,“黎哥哥,你来了?”
黎歌想生气,这小奶包竟然亲他的眉儿,他都还没有……可是待眉儿转过身,他又觉得这个样子,真好看!要是眉儿今年就及笄,便好了!
不顾孟焕晨的挣扎,黎歌强行从云树怀里抱过他,伸手点了下孟焕晨的脑门儿,“你个小讨厌!”
孟焕晨昂昂道:“我不讨厌!你才讨厌!我要树哥哥抱。”向云树探去的手,硬是被黎歌皱着眉揽回去。
孟焕晨委屈的两眼发红向云树道:“哥哥……抱抱……”
云树见温文尔雅的黎歌竟然跟小奶包杠上了,很是无奈。
“我出去忙了一天,太累了,抱不动晨儿了,让黎哥哥抱,好吗?”
“那我不要抱了,我自己走。”小奶包很有主意道。
黎歌将他放到地上,他颠颠儿的去抓云树的手,洋洋得意的冲黎歌挤鼻子。
黎歌的脸又黑了起来。
云树忍俊不禁,悄悄抓住黎歌的手,柔声道:“我们进去吧?”
黎歌立时没了气性,脸上一片绯红,犹豫了片刻,还是挣开了云树的手,低声道:“大庭广众。”
说着便抬脚往里走,云树也不生气,只是边走,边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黎歌不自在道。
“嗯。”云树含笑。
“什么东西?”黎歌抬手蹭蹭自己的脸颊,脸颊更红了。
“有字。”云树扬扬眉。
“有字?”黎歌惊道,抬手又要擦脸。
云树按下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悄声道:“那两个字是,好看。”
黎歌的脸更红了。
隔壁人家的门前一辆马车,车帘微微掀一条缝,车内的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
小奶包道:“黎哥哥脸怎么红了?我没有亲你噢!”奶声奶气,童声朗朗,黎歌很想粘住他的嘴。
三个人走进院子,正遇到严世真与辛坦之要出门逛逛。
严世真只觉得这三人站一起,很像一家子游玩归来。眉儿长大了,十三岁的身量与十五岁的黎歌几乎一样高。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年,眉儿就要出嫁了,嫁给这个小举人,或者,到时候便不是举人,而是更进一步……彼时,自己也算是不负重托了!
“义父,师父,要出去吗?”
“嗯。”辛坦之的面上没有表情,心里涛浪翻腾:以前云树经常与余宏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恭敬道:师父……
相比于辛坦之,严世真更贴心,“事情还顺利吗?”
“嗯,多亏义父指点,事情很顺利,已经敲定了三处,其余的,薛公子想着人再了解一下,再商议。”
“也好,你好好休息。”看看辛坦之,又看看黎歌,后面的话他咽了下去再着急也不差这几天,就让眉儿与这小子多相处几天。
对黎歌淡淡一笑,“小子,照
顾好眉儿,我们出去了。”
黎歌竟然没有遭到严世真的例行刁难,这让他觉得很意外,忙拱手行礼,“严先生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眉儿。”
孟焕晨依样拱手,奶声奶气道:“严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眉儿的。”
没想到这个小人精这么会学话,严世真与辛坦之俱被逗笑。
黎歌碍于两位长辈在,努力忍住,不然他非得在孟焕晨的小脑袋上弹个脑瓜儿嘣。
严世真抱起他,“想去看庙会吗?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去吗?”
孟焕晨看看严世真,又回头看看云树,纠结了半天终没挡得住诱惑,对云树道:“眉儿,我回来再照顾你,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几个人都被逗乐,黎歌除外,他手指蠢蠢欲动,更想弹孟焕晨的脑瓜儿嘣了。
云树先收了笑,对孟焕晨正色道:“你要叫云爷!”
孟焕晨把脑袋埋在严世真怀里,不敢看云树,低声道:“伯伯,我们快走!我叫云爷小名,云爷生气了。”
严世真笑得不行,对云树摆摆手,抱着孟焕晨与辛坦之一起出去了。
云树望着义父与师父的背影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黎歌看着与他比肩而立的云树。
云树回过身,面上的落寞已经换成了深情,“想你啊。”
“撒谎!”
黎歌非常不买账,甩袖子要走,云树忙拉住他。
“我告诉你,告诉你。我在想,义父与师父尚在壮年,膝下都能有个孩子就好了,有什么能比得上承欢膝下的孩子更能解忧呢?”
“所以呢?”
“所以,云爷要牵红线了!哪怕是买,也要给义父和师父买两个合心意的!”云树慷慨道。
黎歌再也没忍住,赏给云树一个接一个的脑瓜儿嘣。“云爷?还牵红线?还买人?你真厉害了!”
云树捂着满头包,“所以黎哥哥是生云爷的气了?”
“你还敢?”黎歌怒气窜起,又要弹。
云树后撤一步,防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过来,我不动手。”黎歌哄傻子一般的语气。
“黎哥哥下手真狠,看我这满头包!你都不疼我了。”云树抱怨道。
黎歌见云树额上确实红了一片,也觉得下手重了,“好了,我保证不会再动手,过来给我看看。”
“那我动手,还你一个。”一语未完,云树已经顽皮的弹过黎歌的脑袋,开始往后院撤。
黎歌气的拔脚就追,一路追到青云馆。云树就在眼前,他愣是没抓住一片衣角,这让他更生气。
云树望着小书房的牌匾,立住脚,被黎歌一把抓住。正要好好敲敲云树的脑袋,她却主动送上前,但成了粘人精,抱住他的手臂,歪在他的肩上,轻轻道:“不敢了,饶了我吧,我只是眉儿,黎哥哥的眉儿。”
就是要他生气,怒气之下才好这般求饶,这里总不是大庭广众了。
黎歌的心狂跳。
二百零二章:逼婚溃败
晚饭后,云树便向严世真提起白日的想法。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严世真扶额,“你怎么又想起这个问题了?”
“眉儿已经长大了,义父不必因为眉儿的缘故,而不把这件人生大事当事!”云树一脸郑重道。
“父亲在时,就曾一再催促义父,这几年是因为眉儿,给耽误了。今日,眉儿觉醒了,一定要帮义父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云树语气坚定道。
严世真头疼,“你是怎么想起这件事的?”
“义父明明很喜欢焕晨,为什么不养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那是一时兴致。义父有你就足够了,并不想养别的孩子。”
“其实,昨晚父亲托梦给我,要我一定要帮义父解决人生大事!”
“你刚才不是说……”
云树耍完无赖,开始走深情路线,“义父,云家只有我一个人,太孤单。义父的孩子,就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您要是没时间,以后我来教他。您就点个头吧。”
云树抱着严世真的胳膊,把他晃的头晕。
“你这小疯子,我父亲母亲可都没这样逼过我。”
“义父,多考虑考虑,好吗?”
“你别胡闹!”严世真点着云树的脑袋,无奈道。
云树红了眼眶,从凳子滑下,跪在严世真身侧,偎在严世真身上,声带哽咽道:“义父,眉儿只有您一个亲人,眉儿真的是想要义父的人生,多些圆满。义父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心结,才执意不愿意成亲的?说给眉儿听听,好不好?”
多少年了,母亲去后,还有哪个人这般掏心掏肺为他筹谋?严世真不感动是假的。“义父就想好好的编一部医书,其余的时间,义父只想看你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眉儿是真的希望义父好。义父~”云树已经抽噎起来。
严世真被云树哭心软,为她抹抹眼泪,“又不是什么要紧事,用的着哭成这样?义父有你在身边,就很好了。”
云树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仁儿已经满是红血丝。
严世真热着眼眶,为云树抹着眼泪道:“都说长的好看的孩子,哭起来也是雨打梨花的好看,义父却觉得,雨打梨花一点也不好看,义父觉得心疼……”
“义父……”云树哭的更厉害了。
在院子里溜达的辛坦之,听到书房的哭泣声,有些好奇这父女俩说了什么话,弄到抱头痛哭?
眉儿从未与他那般亲近,大概也因为,这些年,自己并没有手把手的教她,而那个手把手教的人,背弃他而去……看来,唉……
不知道书房的哭声是什么时候止住的,但是辛坦之回到住处时,云树已经在等他了。
“师父散步回来了?”云树殷勤的倒了杯热茶捧过去。
“这么晚来看师父,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辛坦之接了茶,坐下,看着云树哭过的眼睛微红。
“就是想来看看师父,这几日,师父住的可还好?”
“很好。”又看看云树,“你哭过?”
云树揉揉眼睛,不好意思道:“与
义父说了几句话,惹义父不高兴了。”
“你义父怎么舍得让你哭?你说了什么话?”不管是云树,还是余宏,从没有在他面前撒娇、耍脾气的时候,但是对严世真,则不同。
“以前是我年纪小,拖累了义父,现在我长大了,也有能力照顾义父了。今天见义父那般喜欢焕晨,便与义父提及他的,婚事……”云树的眼睛又红了。
“你可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啊?”辛坦之的目光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不仅是,义父,师父也一样。”云树硬着头皮道。
“怎么还有为师?”
“义父与师父这些年对眉儿精心教导,眉儿感铭于心……”
“你一个小孩子,每天都在想什么?”辛坦之忍下不愉快,打断了云树的话。
“眉儿只是想师父与义父的后半生,能够多些快乐,多些幸福,不孤单享享儿女绕膝,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云树泪汪汪道。
辛坦之在心中叹口气,“你可知道,师父这半年来,都在想什么?”
云树的目光有些畏缩,她清楚的知道,师父的心根本就不在什么婚事上,全部都被师兄牵去了。
“你明知道师父无心如此,为何还要说出那样的话?”辛坦之目光一凛,云树有些胆儿怯。
“我……”云树说不出来了。
“你知道你师兄去了哪里吧?”
云树心头一跳,“眉儿并不知道。”
辛坦之并不与她计较,知不知道的事,“若有一日,他领兵来犯赵国,你,会不会动手杀了他?”
“师父,我……我下不了手……”云树畏缩道。她现在只想逃跑,她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辛坦之看了云树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是啊,你的父亲死在朝廷的争斗中,相比于真国,朝廷更近于你的仇人。可你若下不了手,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在他的屠戮中亡身、流离。你所做的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朝廷,是为了百姓。”
这样的大帽子砸过来,云树有些张皇失措。
辛坦之看在眼里,补充道:“你若下不了手,焉知他不会对你下手?”
云树觉得心脏好像被师父的话刺中,抽疼。
哥哥临走时,给她上的最后一课,便是这个意思,她眼巴巴的看着她最信赖的哥哥,把她手脚绑起来,拿布塞了她的嘴巴。
“他不会,他不会对我下手,他不会。”云树绝不愿相信这个。
“若是他屠戮赵国百姓,你却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师父死也不瞑目。”辛坦之悲怆道。
“不,师父,师兄他不是那样的人。”云树忍不住为余宏辩解道。
“树儿,你要为了他,也背弃师父吗?”辛坦之冷利的话,把云树逼到角落。
师兄的离开,师父有多伤心,云树是看在眼里的。这半生,师父被边军抛弃,被朝廷抛弃,妻儿也离他而去,被,师兄抛弃……自己连萍水相逢的江雨眠都悉心照护,怎么可能把授业的师父抛弃?
“不,不,师父,眉儿绝不会背弃您,绝不会。眉儿如何待义父
,便会如何待师父,为了义父我愿豁出性命,为了师父依然如此。”
“希望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辛坦之知道,给云树洗脑,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只能缓缓图之。若是严世真知道他是这样扭扯眉儿的心,铁定跳起来跟他掐架,但他不得不如此。他怕那个孽徒会带兵袭赵,而云树是他的指望。
“眉儿时刻记得!”
“很晚了,你回去吧。”辛坦之微微叹了口气道。
“那师父也早些休息。”云树如遇大赦,忙退身而出。
彻头彻尾的溃败……败的让云树很久都不想再想起这个话题。
云树出了客房,落寞的往大书房缓缓走去。
这次回来好几天了,她一直在忙前忙后,都没有时间在院中好好走走看看。在她生命最初,最开心,最无忧的几年中,她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现在她长大了,重新回来了,血脉至亲之人都不在了。这院子,有些冷寂,黑暗处,更显阴森可怖,她要一个人穿越黑暗,努力往前走。
她对于未来的美好希望,寄托在黎歌的美好许诺上。世俗规则将她圈进在后院,以后的日子她只想与黎歌有一份安稳、喜乐。
研磨、提笔,再写黎歌,一笔一划都那么认真。义父与师父都不想要的生活,却是她最渴望的。人与人的想法,差别是那么大。
当这个宅子里,只余她一个的时候,她便开始怕冷,希望有人能给她温暖,很多,很多的温暖。此时,她满心希望着,余生给她温暖与呵护的人,就是黎歌!
黎歌!黎歌!满心满眼都是他。
那个笨蛋,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忽然想给他写封信,最好是现在就能悄无声息的送到黎宅去,可这信,除了她自己,好像没人能替她送去,这让云树生出些小郁闷。
放下笔,云树对外面唤道:“云宝!”
焕梨却应声进来,还端来一盅燕窝,张张嘴,小姐、公子在舌尖轮一遍,才叫了声“爷!”
云树看她的样子,觉得好笑,“你怎么了?”
“焕梨还是不太习惯您这个称呼。”焕梨将燕窝捧到云树面前。
“慢慢来。云宝呢?”
“这是在爷自己家中,也是因为爷身份的原因,这个时间,我母亲没让他们在内院伺候。”
“去把云奇、云宝、云藏叫过来,另外,再拿四条长木棒。”
“这么晚了,爷要长木棒做什么?”
“按吩咐做就是了。”云树捧起燕窝,冲焕梨挥挥手。
这几年少在云树跟前伺候,焕梨也摸不准她的性子了,便退了出去,谨遵吩咐做事。
难得小主人没出去办事,三朵云又不用在跟前伺候,便在屋里摆了小酒小菜,犒劳自己。
在益生堂帮忙的云家人便想着借机与小主人身边的人拉关系,这会儿,都在三朵云房间里,祝酒,拍马屁,套近乎呢。
酒喝多了,又是在云宅,自己人跟前,便有人嘴巴不牢,道出了云树的秘密。
二百零三章:爷是女儿身
云树接手家事后,重点要整顿的就是人心。www.uu234.net为此,她不止一次的告诫众家仆:守好一颗忠心,做好自己的事,管好自己的嘴。
最初她曾为了实现这一目的,用云开杀鸡儆猴。众家仆对她小小年纪就下手狠辣而印象深刻。
济阳那边的人,这几年,因云树的能力越来越强,众人由畏惧转为敬服,再不把她当好糊弄的孩子。益生堂这边,她疏于管理,云树几年前给他们留下的威慑力,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这几个人,这几年辛苦学习医药方面的知识,也各有进益,收益确实比做家仆涨了不少,可在京城这样繁华的地方,人心也难控。
三朵云跟在云树身边,得云管家提点、管教良多。哪怕是喝大了,对跟在小主人身边做了什么事,学了什么本领,仍是守口如瓶,半字不漏的。
为了从他们口中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陪酒之人说起了人人皆好奇的花边消息:爷是女儿身??!!……
云奇凑到嘴边的酒,就那么顺流而下,全洒在衣袍;云宝口中一块肉嚼的正香,突兀的咬了舌头;云藏手中的筷子都咬掉了……爷是女儿身?怎么可能?
云宝、云藏自然是不知道的。云奇早些年虽有所耳闻,但因爷对云开的棍棒教育,加上爷这几年的作为,早已忘了这个传闻。现在,竟从从前照顾爷的人口中听到,不能说不震惊!
说话的人,犹不觉得。有人暗示小主人,抛头露面这些年,以后如何收的住心?有人则好奇,小主人这些年都忙些什么?出门在外,可有什么奇闻秘事?言下之意,是个人都听的出来。更有人会意的污秽笑声……
这时候,门被一脚踹开,焕梨面带怒气,手持棍棒立在门前。伸出手指三朵云,“你,你,你,爷叫你们过去!”
惊慌未定的云藏立起身,正踩在自己掉的筷子上,脚下一滑,被焕梨惊着的众人没顾得上扶他一把,他响亮的仰摔一跤。
这回,众人都回过了神。
刚才的话,焕梨听到了,就等于爷听到了,爷,听到了,就意味着,看焕梨的样子就意味着……众人都忍不住在各自的腿上摸了一把。
最先反应过来的,正是那个借着酒意“口无遮拦”的,忙跑到门前拉焕梨,“焕梨,好姐姐,既然来了,就歇歇脚。”
焕梨棍子一挥,把那人惊的一个趔趄。
“谁是你姐姐?爷等着我回话,你还敢拉住我?你如此不把爷放在眼里,看来皮痒的不轻!”焕梨学云树冷喝道。
一屋子的人心都抖了抖。
“你们三个捡起地上的棍子,跟我来!”焕梨说完,头也不回的拔脚就走。
三朵云忙跟出去,在院子里捡起棍子,跟上焕梨。
书房外面,三朵云提心吊胆的等着,焕梨先进去回话。
不多时,云树一身白衣转出来,面色冷冷,什么话都还没说,三朵云知趣的齐齐跪下去。
焕梨跟在后面,搬了把椅子出来,放在正门前,云树撩袍子坐下。焕梨又回屋中捧了盏热茶给她。
云树轻轻抿了口茶
,才淡声道:“焕梨,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爷要训话。”
“是。”焕梨应声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云宅内所有家仆,除了已经搬出去住的云帆与紫韵,就连孟焕晨都被叫醒,穿了衣服,匆匆抱过来。
本来还有不明情况的人交头接耳的相互询问,待看到三朵云醒目的跪在院子正中,所有人都噤了声。
“你们三个到边上跪着去。”云树指着三朵云,弹弹手指。
三朵云忙腾开地方。
“你们谁在背后嚼爷的是非?跪到前边来。”云树在那一群人中扫了扫。
知道自己跑不掉,与云奇他们喝酒的四个,犹犹豫豫,一步一拖从人堆中走出来,跪在了院子的正中央。
“爷这几年,一直没回京,对你们也疏于管教,你们是不是忘了云家的家规了?”云树的声音冷如冰块。
这句话的威慑力,让人齐齐一个冷颤。
“爷待你们不够好吗?忠心本分就那么难吗?让你们吃的脑满肠肥,连家规也记不住?若是舌头太大,不好管束,爷可以给你们一个个都拔掉!”
拔舌?人死后去了阎罗殿,生前口出恶言,伤人,污蔑人的都要受此刑……几年不见,小姐竟然狠辣到这个地步!让人胆儿颤!
“爷,小的错了,小的喝了两口猫尿就耍酒疯,爷饶了小的吧!”
“爷,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爷我们这次真的长记性了,再不敢忘了,爷,手下留情。”
“爷,小的真的知错了!”
……
四人这才开始求饶。
“不说这几年提供机会,让你们学了多少东西,月钱涨了多少,单说爷离开之前,就问过你们各人的心意。爷没有拦着你们,不让你们高就。是你们自己请求留下来的。如今既然守不住忠心与口舌,留你们也无用了。站起来!!”云树暴喝道。
如果说刚才还有些惺惺作态,这会儿,四人的腿都抖起来了,颤颤悠悠站起来。
云树缓步走下台阶,脚尖一挑,三朵云遗留在地上的木棒已被她握在手中。
“啪”的一声打在边上一人应声倒地,抱住腿哭嚎起来,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没反应过来,“啪”又是一声,那人也应声倒地,“我的腿,我的腿……”棍子落在腿上,他生生感受到半截腿被砍去的感觉。
旁边的两个反应过来,想要跑。
孟管家还未来得及叫人拦住,云树手中的棍子已经飞出去,直接打在跑的最远的人的腿上,那人一头栽倒在地上,也是捂住腿大叫。
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吓傻了,回身重新跪了下去,痛哭流涕的求饶。
云树就像没看到,冷声道:“站起来!”
那人犹自跪地哭求。
云树皱眉,直接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再一脚踩在他的膝关节,“咔嚓”一声,骨节断裂的声音传来,那人哭的更是凄惨。
其余家仆都惊呆了,不敢相信,小家主这般决绝!狠
辣!!以及强悍的实力!!!
就连三朵云也不敢相信,这是他们追随了数年的云爷!
不理这几个在地上打滚的人,云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爷只喜欢忠心,又能管住口舌的。你们中,若是还有人与外人有勾结,最好现在就断了所有联系,云爷可以不再追究。若是再让我发现了,你们的下场会比他们四个更惨!”
“你们最好牢记,谁才是主子。最好牢记,云爷的话,以后都是说一不二的,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是。”众人颤抖道。
孟焕晨完全清醒了,而且被云树冷厉的声音吓哭了。桂枝忙捂住他的嘴。
云树抬眼看看孟焕晨,对孟福成道:“孟管家,把这四个关到柴房去,着人看好了。然后来回话。”
“是。”孟福成忙应了,叫了几个人将这四个鬼哭狼嚎的家伙拖下去。
云树的狠辣远远超出孟福成的预料。上一次,云树打断云开的腿,还立即让严先生给看看,这次不仅亲自动手,还丝毫没有给他们四个看诊的意思。他的头上也是一头的冷汗。
云树见孟焕晨哭厉害,又被桂妈妈生生捂住嘴,就让焕梨把他抱过来,才恢复淡声对众人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忙退散。
三朵云却跪在原地不敢动。
孟焕晨有些怕云树,不让她抱,躲在焕梨怀中哭。
云树对他笑笑,“吓到晨儿了?晨儿是男子汉,怎么能因为云爷说话声音大一些,就吓哭呢?多丢人!来云爷抱抱。”
孟焕晨仍躲着她。
焕梨不敢说话,云树刚才可不仅是只提高了说话的声音……
云树指指三朵云道:“我让他们做戏给晨儿看,好不好?”
孟焕晨稍稍止住哭泣声,转过身,小心的打量云树一眼。云树笑容满面,俨然是白日里亲切的样子。
云树逗着孟焕晨,话却是对三朵云说的。
“林教习也教了你们几年了,云爷还没好好看看你们的身手如何。云奇你年长,就以一敌二吧,地上有棍子。一炷香之内分出胜负,点到为止,开始吧。”
想起小主人刚才说的话,三朵云不敢犹疑,忙爬起来抓棍子,开打。
严世真与辛坦之都听到凄惨的哭叫声,这会儿都赶到了书房。“眉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吵到义父与师父安歇了?忘了先堵上他们的嘴了。”云树柔声向两位长辈歉意道,刚才的事仿佛就是皱着眉头,弹弹衣上的灰尘。“并无大事,有几个人管不好嘴巴,乱嚼舌根,眉儿执行了家法。”
执行家法?严世真是知道云树上一次执行家法后的样子,这一次,似乎,好很多……只是那些人被打的哭爹喊娘,云树依然能面不改色的温言轻笑……眉儿坚强的不像个小女儿了,这是他以前的希望,现在他又觉心疼。
三朵云手中的棍棒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并未停止。
“他们三个是怎么了?”严世真仍心怀疑虑。
二百零四章:拔舌之刑
“眉儿想看看他们的功力如何,让他们比试一番,两件事凑巧赶到了一起罢了。www.uu234.net”云树解释道。
耳边棒声呼啸的三朵云并未听到云树的话。
“那些人乱嚼什么舌根?”辛坦之开口道。
“不过是说眉儿女儿之身,到处抛头露面罢了。”云树轻描淡写道。
辛坦之不说话了。她自己家的仆人尚且这样说,若是外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不定会说些什么呢?
“你以后多留心。”不会表达的辛坦之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多谢师父提醒,眉儿会的。”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回去吧。”辛坦之对严世真道。
“那你早些休息。”严世真对云树嘱咐道。
“忙完这会儿就去睡了,义父与师父快回去休息吧。”
三朵云胜负出来时,孟焕晨已经不哭了,虽然很惊险,可是点到为止,并无杀伤力,看得孟焕晨圆溜溜的眼睛写满兴奋。
“爷,我学艺不精,请爷责罚。”云奇单膝跪地。
云树对焕梨道:“晨儿不哭了,你抱他回去休息吧。”
焕梨退下,云树才转头对云奇道:“云宝与云藏个头也不小了,你以一敌二,输了也不算意外。只是,你们这棒法太磕碜,却是事实。”
另外两朵云也忙跪下。
云树继续道:“若是出门在外,遇到劫匪之类的,爷不指望你们护着,你们也要有能力自救才好。”
“多谢爷为我们考量,我们以后一定勤加练习。”三朵云齐道。
云树微微点了下头,“刚才的事,知道你们有什么错吗?”
“我们不该聚众饮酒。”云宝道。
“非礼勿听,我们不该在酒桌上听流言。”云藏道。
“我们错在没有及时回护爷的声誉。”云奇道。
直到听到云奇的话,云树脸上才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果然年纪大的比较懂事。
“酒能误事,酒能坏事,饮酒需谨慎,这话是正理。爷经常让你们去探听消息,流言必有来源,你们要做的就是从流言中探查出真相,但是,枪头对外,时刻知道维护爷的声誉与利益,才是根本。”
“爷,我们错了。”
“经一事,长一智。以后不要再犯了。忠心与办事能力是你们要谨记和学习的,好好干,爷不会亏待你们。”
“多谢爷的宽恕与教导,我们一定铭记在心!时刻不敢忘。”小主人并未如他们预想的惩罚他们,而是耐心的亲自教导、提点他们一番,三朵云感激不已。
三朵云话音刚落,孟管家擦着汗过来了。大冷天,他忙了一头汗,不知是冷的、惊的,还是恐的。
“爷,那几个已经关好了,让四个人轮流看守,不会出差错。”
“孟管家对今日的事可有什么认识?”
孟管家慌忙跪下,“老奴御下不严,老奴知错。”
云树看看他,“孟管家怕是还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云树一行走后,书房内闪进一个身影。
辛坦之与严世真分了手,严世真在卧房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起身穿好衣服,循着隐隐的声音去了柴房。
眉儿的身份,关系到她女子的名节,她家中的这些人,在有严厉告诫与前车之鉴的前提下,却还敢口无遮拦,若非受了有心之人的撺掇,怎敢如此?
让严世真惊讶的是,柴房外守着两个人,柴房内疼哼声不绝,竟还有眉儿的声音。严世真轻身上了屋顶,轻轻挪开一片瓦,屋内的情况落入眼中。
“疼吗?”明明是关心之语,可是云树的声音冷的让人不敢肖想任何关心。
“爷,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爷我们错了,请爷宽恕。”
还有一人不怕死道:“爷请个大夫,把腿给我们接上吧?”
云树微微一笑,如海棠轻绽。
“你还记得爷当年断了一人的腿,又立即给他接上了?”
那人闭上了嘴巴。
“当初让你们看着,你们都不觉得疼,如今正好长长记性。”
吐了口气,回身在椅子上坐下,“说说吧,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那样说爷的是非?”
“您罚也罚了,家法我们也领了,您还要怎样?”那个嚷着要请大夫的又开了口。
云树忍不住笑了,拨弄着腕子上的镯子。“胆儿肥啊!爷更好奇了。你觉得拔舌和断腿,哪个更疼?”
几个人面色大变,敢情这惩罚还没结束?
“不管别人是如何许诺你们的,今天,爷既然抓了你们,那人许给你们的任何好处,你们都无福消受了。老实回答,爷或许会网开一面。”
“爷,真没什么别的人,我们喝多了酒,口无遮拦。”
“爷,我真的没有与外人勾结。”
“我真的没有啊,爷!”
“我们只是口无遮拦,可说的,也,也是实情……”
云树眸色一冷,“孟管家!把他们四个给我绑结实了!云奇,去准备工具!如此刁奴,今晚非得拔了他的舌头!!”
孟管家觉得小主人今晚暴戾异常,可是这四个哪怕断了腿,还不肯说实话,而且言辞间,似乎还不知悔改?难道其中真有事?
“爷,我真的没有,真的知错了!”
“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喝酒,再也不敢说爷的是非了。”
“爷,饶了我吧!我真知错了!”
……几人又开始嚎啕。
云树不耐烦听他们只说些废话,从怀中掏出针囊,一人一根银针,封在哑门穴上。几人再张口,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任凭孟管家让人把他们绑的结实,弄疼断腿,痛的面目扭曲,也发不出声音。
严世真并不知道,眉儿什么时候心变得这样狠了!
云树依旧淡声道:“让你们先体验一番没有舌头的感受。既然你们都不老实,这断腿就断着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腿也断了,舌头也没了,还能为谁办事?”
过了会儿,云奇回来了,他并不知道拔舌需要什么工具
,就拿了两样东西。一把厨房杀鱼的大剪刀,他估计以为爷是要剪掉他们的舌头;一把烧火钳,他大概是要用这个钳住舌头;最后又在掌心亮出一块小指长短的木头,这个,是要用来撑住嘴巴的吧?
云树猜的没错,云奇确实是这样想的。虽然工具简陋,但确实具有可操作性。
云树扫了那四人一眼,挑了个吓的最狠的,起了哑门穴上的银针。“就从你开始吧。”
“爷,我真的没有与外人勾结,我不过在他们说那些话的时候,附和着笑了几声,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啊!爷饶了我吧!”
“是谁叫你去喝酒的?”
“是云午,云午说爷出去这些年,一定有不少奇闻异事,他怂恿我去的。这段时间,他常与小的说起云爷的是非。”
“那你听了他那些话,是怎么笑的?再笑一个给爷听听。”
那汉子哭了,“爷,我再也不敢笑了,再也不敢凑热闹了,爷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眼前的云爷,再不是几年前那个心软,好说话的小姑娘了,再由不得人糊弄她,更容不得人折辱她!
云树看了看云午,他就是那个之前不怎么悔改,还敢要大夫的。
云树让大哭的汉子噤声,从余下的三个中,又挑了个最怕的,这个叫云风。
这个云风更干脆,竹筒倒豆子,还不忘给自己贴金。“爷,是云时,云时撺掇我去的。爷离京这几年,益生堂运营良好,小的是想多了解爷的事迹,多学习一二,以便更好的为爷做事。”
“你想了解爷的什么事迹啊?”
那人见云树追问,也为她相信了自己的话,喜道:“就是爷做生意的事……”
云树看了云奇一眼,云奇上前就给他一巴掌,“还不老实?”
云奇这一巴掌够狠,云风的嘴角洇出了血。
“爷,我错了,我再也不好事,到处探听是非了。我真的长记性了!”云风再也不敢耍小聪明。
云树让他噤声,又起了云时的针。“你可有话说?”
“爷,是云午,云午他……”
云午听了他的话,挣扎着要扑过来,却被云奇按回去,碰到断腿又疼的龇牙咧嘴。
“接着说。”
“云午说,爷扮了男装,就真以为自己是爷了?还让所有人都称呼为云爷。等到黎公子受不了您,您才有苦果子吃。”看云树面色未变,又接着说,“又说您一介女子,一把家业最后还是给了别人,说跟着您没前途……”
孟管家与三朵云都变了脸色。
云树不想再细听这样的话。“那云午带着你,投奔了谁?”
云时看看云树,小心道:“万安堂,万世明。”
云树冷哼一声,果然是他!当年费了几万两银子才从牢里出来,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他都知道些什么?他要你们做什么?又许诺了你们什么?”
反正跑不了,万世明自然不会费力捞出他们,只求小姐还有善念,能宽恕一二,毕竟事情还未全面启动。
二百零五章:深夜来人
“他知道您是女儿身。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要我们传些您的是非,能,能坏了您的婚事最好,还,还让我们探查益生堂的经营规划,以便他抢了益生堂的生意,这个我们还没做什么……”
三朵云哑然,怪不得爷对那个黎公子别样不同!原来还有婚约!爷藏的太深!年纪小小,种田、练兵、处理铺子的事务,挥斥方遒,一点也不像个女子!
云树却没空搭理他们的小心思,她也在尽力掩住自己的怒气,看了看孟管家。
孟管家忙解释道:“万安堂因丢了供奉御药的资格,又吃了官司,还被京兆府尹当做负面例子,着实敲打了一段时间。万安堂的信誉受到极大影响,现在已经做不了达官贵人的生意,也和我们益生堂一样,走底层路线。”
“你们想着要攀高枝,千挑万选,就选了个爷的手下败将?”云时的话没能让云树暴怒,此时对他们的的嫌弃却溢于言表,“他许诺了你们什么?”
“毁了,毁了您的名声婚事,每人五千两,毁了益生堂的生意,每人一万两。”云时咬舌道。此时他再不觉得那些许诺有多美妙,只觉得是刮骨的钢刀。
云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个软蛋什么都招了,怎么当初会拉上他?真是瞎了眼!
“这会儿有没有觉得断条腿,很值?”云树对云时冷笑道。
“你们两个呢?云时与云午有没有说要分给你们多少?”
那两个目瞪狗呆,他们就是被那两人说爷的花边消息,哄的心热,脑热,一个文钱也没说要分给他们,就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想着自家人说说没关系,谁知道越说越刺激!就这么成了炮灰……毁的肠子都青了!都忍不住要扑过去咬死云时与云午两个,被云宝云藏按住。
云树起了云午的针,“你可还有话要说?”
云午没话说,这会儿他也恨的想咬死云时。
“一寸光阴一寸金,父亲为你取名云时,是让你懂得珍惜时间,你却一门心思钻进钱眼儿里,枉费了父亲的心思。”
“云午,看得出,你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却似乎对万世明的许诺志在必得。大丈夫爱财,取之有道,而你,可惜了一颗心长歪了。”
“孟管家,这都是在你手下办事,你日日看着的人。你需要多反思啊!”
云树的语气并不重,孟管家听来宛如雷击。当初云管家被云树训诫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他觉得云管家年纪大了,太粗心了,而今自己……孟管家跪了下去,“爷,我大意了,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云树理理袍子准备离开,“既然都老实交代了,你们的舌头,爷就先给你们留下了,不过,别再鬼哭狼嚎的,吵到义父与师父,爷就回来拔了你们的舌头。至于腿嘛?多疼两天,长长记性。”
云树的目光扫过三朵云,什么话都没有说。
三朵云却下意识的抿紧了嘴,垂下了头。
爷让他们知晓这样重要的事,是把他们当自己人,又让他们看着行刑,是告诫他们不要犯一样的错误。爷待人明明很好,但总有人会多出些想法。
三朵云跟着云树出去,云藏大着胆子问:“爷是怎么听了几句话,就知道他们与外人有勾连呢?”
云树冷声道:“爷说了,再乱嚼舌根,就打断你的腿,你却明知故犯,爷没有给你这样的胆子,你说是谁给的?”
云宝被吓跪,“爷,我再也不敢了。”
云树看着他,轻笑一声,“这不是你想知道的答案吗?”
“爷,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云宝被吓破胆子,唯恐下一刻断腿的是他。
“起来吧,以后说话做事都多长个心眼。”
“是。”三朵云齐道。
“云奇,你明天就回村里,挑四五个聪敏机灵的孩子,每人给他们五十两银子,让他们来京城,调查万安堂与万世明的所有信息。他们也该出门见见世面,锻炼锻炼了。万世明是个狠的,你让他们多小心。”
“爷,您一下子给他们五十两银子,他们,会不会拿着银子跑了?”云奇担心道。
云宝云藏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原来朝夕相处,一起做事的云奇,是这样看他们这些孤儿的?
云树的话却更让他们吃惊。
“爷对他们那样好,他们却因为五十两银子背叛爷,看来那些先生师傅要好好教教了。忠心不易得啊!”云树慨叹道。这一点小钱就值得他们背叛,可见也是用不得的。
“爷心中既有谋算,云奇便不再多言,明日一早便启程。”
云树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是。”
三朵云走后,云树又晃晃悠悠回到书房。
焕梨还在书房门前等着她,见她回来,忙迎上去。“爷,很晚了,还要看书吗?”
“我坐一会儿就回去,你先回去收拾吧。”
焕梨担忧的看了看她,终没有多言,退了下去。
云树坐在书桌前,出神。写满黎歌的宣纸仍然摆在桌上。云树喃喃道:“黎歌,黎歌,以后的某一天,你会不会嫌弃我?”
云树抓起宣纸盖到自己脸上,浓郁的墨香染满鼻腔,云树却忍不住流出了眼泪。那些该她做的事,她必须要做,不仅要做,还要做好!云家还有人,还有一个她!
两全其美,好难啊!
她有能力,也不能出面撑持云家门楣,知道她抛头露面的人多了,她的名声会受损。她必须依附郎君,可她仍免不了担心,郎君会嫌弃抛头露面过的她……
这一路小心翼翼,唯恐与他走远了,他,现在在做什么?读书吗?睡了吗?有没有,想她?
云树坐不住了。丢下宣纸,抹干眼泪,轻轻吐了口气,“不怕,不怕,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熄了灯,出了门,完全没注意到,镇纸下,有一封信,横梁上,有一个人。
云树回卧房换了身黑衣,出了门。
翻过黎宅的院墙,凭记忆找到黎歌的书房,攀到窗外的一棵树上。
除了偶尔卷过来的冬风,自己“砰砰”的心跳,耳边隐约还有书页翻动的声响,昏黄的窗纸上映着熟悉的轮廓。云树伸出手指,遥遥划过他的额头、鼻梁、嘴唇、下巴。
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过了会,正在读书的黎歌,起身推开了窗子。他忽然很想看看今晚的勾月和星子。冷风扑过来,灭掉了桌上的蜡烛,他也没想继续点上,满天星斗,呼入的空气干冷干冷的。
云树窝在树上不敢动,她不希望黎歌看到她。她深更半夜在翻墙越院,在窗外偷看一个年轻男子,即便是有婚约,也是名声上的污迹。明知道不该如此,可今晚太想看到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跳的太剧烈,引起了黎歌的注意。黎歌的目光从夜空中收回,投到了那棵叶子落尽的树上,枝丫间一个硕大的黑包,白日里并无此物。
黎歌轻声试探道:“谁在那里?”
云树见藏不住,只得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下来,单膝跪地落到窗前,站起身道:“是我。”
“眉儿?”黎歌惊道。
“嗯。”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进来?冷不冷?”黎歌着急的抓住云树冰冷的手,“快进来。”
云树按住他的嘴,轻声道:“我不进去了,免得惊动院子里的人。我就是,就是今晚想见见你。”
“晚饭时,不是还见过的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写完你的名字,忽然想见见你。没忍住,就,就翻了你家的院墙。”
“屋里没有别人,就我一个,你手冷成这样,快进屋来暖暖。”
黎歌又要去给云树开门,云树却抓住他的手不放。“黎哥哥,我深更半夜来见你,你会怪我吗?会生我的气吗?”
“说什么傻话?你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可是,这于理不合,若是传出去,我就没个好名声了……”云树声音酸涩道。
“若是传出去,我也没有好名声了,又怎么会……”
云树心中一警。是了,她只想到自己,忘了黎歌的名声,他是要入朝为官的人,声誉关系着他的仕途。
“是我做事没有考虑后果。我先走了。”说着松开黎歌的手就要走,却被黎歌拼命拉回来,隔窗抱住。“眉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很高兴你来看我。”
云树吸着鼻子道:“我很高兴你不怪我。”
“你怎么了?”黎歌松开手,抚上云树的脸,“你怎么哭了?”
“我,我高兴。”云树抹过眼泪,“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注意身体。”
说着挣开黎歌的手,跨步到院墙下,一个纵身登上墙头,细身窈窕,回头又看一眼那个暗蒙蒙的身形,奔跳而去。
黎歌愣在窗前,刚才欣喜填满脑袋,忘记问了。她竟是这样来的!难怪下午怎么都追不上她……不过她是遇到什么事了?还一直说怪她不怪她,名声之类的话……
难道有人欺负她?
二百零六章:闺秀的婚事
第二日,黎歌早早赶到云宅,想问问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云树却没工夫跟他说话。
辛坦之正在教云树一套他新研制的枪法,目的就是为了克制之前他教给余宏的那套。这次他充分借鉴严世真武功路数,旨在以柔克刚。黎歌第一次见眉儿在他面前舞枪,是那么的好看……
正当他看得入神,忽觉肩上一重。黎歌回头,看到了严世真。
严世真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云树,问黎歌,“看眉儿舞枪,有什么感受?”
“好看。”这两个字,一直在他嘴边,他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还有呢?”
“这一套枪法舞下来,眉儿很累吧?”黎歌有些担心云树的体力。
“还有呢?”
“她为什么要练枪?”黎歌不解,眉儿又不上战场。
“你希望她练什么?”
黎歌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好。“都好,她喜欢就好。”
“眉儿好吗?”
“好啊!”干嘛问这个问题?
“好在哪?”
“哪都好!”
“那是哪里好?”
“就是没有不好的地方。”
“小子,你这几年功课怎么样?”
“还行。”
“行不行啊?”严世真推了推黎歌的脑袋,带些玩笑的意味。
“行!”
严世真歪头在黎歌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父母觉得眉儿如何?”
“父亲母亲自然是喜欢眉儿的。”
“以前,还是现在?”严世真斜了黎歌一眼。
“一直都……严先生,您什么意思?是我父亲母亲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黎歌想起昨晚的眉儿。
严世真摇摇头。“去年,我带眉儿出去云游一番,你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了?”
“你父亲母亲知道吗?”
黎歌语噎,他知道严先生下句话会问什么。父亲母亲在收到眉儿数千里之外高价运来的东西时,态度确实有些……奇怪……
严世真看出他的犹豫。“再过一年眉儿就及笄了。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我……”黎歌的脸红起来,“我与眉儿既有婚约,我自当迎娶她。”
“只是交换了信物……一应礼节并没有到位。眉儿在白树村守孝,几年了,你父母是不知道吗?节礼为什么只送到济阳城的云宅?今年眉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你父亲母亲可来表达过关怀?他们是没有阻止你来,眉儿也只想多与你说话,并不在乎这些。可是你父亲母亲的态度,我一直在看着。”
黎歌惊愕的愣住。他从没想到这些问题,他也不知道还有许多礼节问题,更不知道父亲母亲并没有将礼节做到位!
“严先生的意思是?”黎歌心头一片冰凉。
“‘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听过吗?你们的这门亲事定的匆忙。如今云家门户无依,而你又眼见前途光明,若你父母对这门亲事不再上心,及早说清楚,退还信物,我再为眉儿另觅良人。”
“不!严先生,您误
会了!我父亲母亲他们,他们……”黎歌说不出来了,难道父亲母亲真的不懂礼节吗?似乎,真如严先生所说,没有他所以为的那般关心眉儿……
“严先生,这事一定是有误会!我现在就回去,让我父亲母亲来给眉儿一个交代!”
黎歌说着就要走,却被严世真揽住肩,没能跑的了。黎歌不解的望着严世真,“严先生可还有别的话要交代?”
“想明白了吗?想好怎么说了吗?”
黎歌立住脚,想了想,“眉儿昨晚出了什么事了吗?”
严世真也没瞒他。“你还记得,几年前,眉儿离京前,将万安堂的东家万世明送进京兆府的大狱?”
“记得。”
“万世明花了几万两银子才出来,万安堂的生意也因此受到影响。他怀恨在心,收买了云家的几个人,造谣生事,就想坏了眉儿的名声,坏了你们的婚事。”
“他……眉儿……”黎歌犹记得眉儿血淋淋的额头。
“眉儿是个傻的,每天都惦记着你,村子里的书架上,三尺厚的宣纸上,满满都是你的名字,还不算这一年来,走一路,带一路的。我只是不知道,你的惦记有几分?”
一向心软的眉儿昨天对那几个下那样的狠手,除了在乎黎歌,在乎这个婚约,严世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她还不让自己担心,偷偷审问。而眉儿昨晚还在关心他的婚事,他这义父有些不合格。
“我……”他每天都在忙着读书,做文章,从早到晚……
“严先生请放心!我黎歌此生,非眉儿不娶!我父亲母亲那边,我一定给您和眉儿一个满意的答复。”
黎歌说完,又要走,依然没能走掉。
“也不急在这一刻,好好给眉儿说句话再走。”
云树已经收了枪,笑吟吟的向两人走来,“义父,早!黎哥哥,来的好早!”
严世真笑着点点头,去找辛坦之去了。
“来看你,自然要早些。”黎歌回给云树一个温暖的笑容。
云树的脸红扑扑的粘着汗珠,眉眼水灵灵的又夹些薄薄的羞涩,她想起自己昨晚很晚还跑去看他。
“可用过早饭了?”
黎歌笑望着她摇摇头。
“那正好,一起用些吧?”
“好!”
他想起婶母在世的最后一天,大年初一,他随父母来拜年,眉儿蜷在被子里熟睡,父母早走,自己留下来陪婶母说话,眉儿醒来已近午时。那时还在想,她是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才会在婶母身边睡的那么熟,对说话声充耳不闻。
醒来了,还和他玩笑,带他去用饭。那时自己也说“好”。有她在,怎样都是好的!
饭后,黎歌借口要和同窗一起去向一个先生拜年,离开云宅。
云树有些小失望。
但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回味失望,刚走到书房门前,孟管家就过来了,说那几个人状态不太好。
“你在益生堂这些年,可有相熟,又嘴巴紧的坐堂大夫?”
孟管家想了想,“有一个。”
“那就去请来,给他们看看吧。”云树才不想给那几个医腿,更不想让义父动手。
“是,我这就去。”
云树抬步进了书房,那张宣纸还在桌上,云树收了宣纸,抚过上面被眼泪染过,有些不平的地方。
放好宣纸,对着书桌发了会儿呆,瞟到镇纸下面有东西,抽出来,原来是一封信。上面写着“云姝亲启”,字体是她熟悉的。
云树有些愣怔,这几年一直云树、云树的叫着,尽力遮掩她身为女儿的身份,几乎忘了原来的名字叫云姝。
云树冲外面唤道:“焕梨!”
焕梨忙跑进来。“怎么了爷?要添茶水吗?”经过昨晚的事,焕梨在称呼上再也没犹豫过。
云树扬扬手中的信,“这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信?并没有人送信来啊!”焕梨也奇怪。
“那没事了,添杯茶吧。”
“是。”
云树持信又坐下,看来又是偷偷入宅的,只是不知道这次派的是哪个?送封信而已,用得着这么神秘?
云树打开信封,抽出信纸。
她前几日吃的闭门羹都得解了,只是,名下产业要想好好发展,要拓展新的人脉了……好在,她也有此准备。
傍晚的时候,黎远芬夫妇带着黎歌与厚礼登门。焕梨过来通报时,云树很是吃惊。
“快在前厅看茶,我,我马上就到。”云树有些紧张,有些无措。
虽然她女扮男装出门做事,黎伯父、黎伯母也是知道的,但见二老,还是不能直接穿着男装去。好在桂妈妈想着云树三年孝期已满,可能会回京,每季都给她备下一套女装,以备不时之需,今日竟然用上了。
云树禁不住赞道:“还是桂妈妈办事周全!”
桂妈妈给云树整理着衣服,劝道:“爷在门外,也要带个丫头随身服侍才好。也省的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劳心劳力。”
“也好。”
“焕晨也大了,我一个人也能照顾,爷再出门就带上焕梨吧?这几年,我也有好好调教她。”
整理好衣衫,又重新梳头发。云树的头发很好,漆黑如墨色小瀑。
“也好。”
桂妈妈手巧,很快梳出个随云髻,别上两支上好的流玉钗,耳上是两粒翠玉耳坠,大方典雅。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把云家小姐云姝给饬出来了。临出门,桂妈妈又给云树披上一条月白色锦袍。
由焕梨扶着,桂妈妈跟着,迤逦来到前厅。吸了口气才跨进门槛,望着座上的人,缓缓低头致歉,同时,声音清甜道:“黎伯父、黎伯母,眉儿来迟了。”
堂中之人看到她,尽皆呆住。
云树下身是一条淡青色的长裙遮住绣鞋,上面用墨绿色丝线由上而下绣出几副宽宽的盘桓花纹,云树匆忙中没看出是什么花。上衣是轻柔的鹅黄色,腰间一条宽宽的月白色腰带,裹的小腰一把,上面绣着一团绿梅,下坠一条蝴蝶型荷包,坠的流苏长长的,上面还有疏落的几个结,形状却像小小的黄梅,称得上是别出心裁!
云树双眉不画而翠,五官绝美,面上皎然无暇,也不用涂抹脂粉,桂妈妈只给她轻轻染了一点口脂,以示郑重。
贵而不俗,清新而不失稳重,端的是个典雅大方,美貌无双的大家闺秀!
二百零七章:枪法
云树微掀眼帘,瞥了黎歌一眼,怪他不提前跟她说一声,让她这般匆忙出来见人。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黎歌目不转睛的望着云树出神,将她眼中薄薄的嗔怪理解为羞昵。
“不迟,不迟,,哎呀,几年不见,眉儿如今是愈发出落了!”
黎夫人满面笑容的上前挽住云姝的手,云树在两人的手间垫上一条淡粉色的帕子,以遮住她手上粗糙的薄茧。
“黎哥哥说黎伯父、黎伯母这几日会客繁忙,眉儿本想过几日,二老得空了,再去拜访,怎好叫黎伯父、黎伯母先来看我?”
“你这孩子,好几年才回来一趟,我们这做长辈的,理应来多看护你。也怪前些日子往来应酬太忙了,眉儿不要多心才是。”
多心?云姝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怎么会?”
黎远芬很官方的含笑抚须。今日的云树端庄大方,一点也没有去岁送礼时的奢靡,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出远门办事,就有些,出格了。
云进同不在的这些年,黎远芬略略开窍,混了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在各类礼节上最是注重。
黎夫人抓住云姝的手,一再想拨开她手上的帕子,看看她的手,以示亲近与关切,但云姝总是巧妙的递水、递点心给避过去,让黎夫人有些郁闷。
闲话说了一箩筐,黎夫人提出要云姝去黎宅小住。
云姝十分高兴,这样就可以多些时间见黎歌了,正要答应,严世真从门外转进来,含笑对云树嗔怪道:“眉儿这个糊涂的,来了客人,也不知道着人叫我出来待客!”
云树忙起身,“义父。”又向双方介绍一番。
严世真也是第一次见黎远芬夫妇。他想知道这个从五品的礼部官员,哪来那么大意见,待云家那般的礼数不周?
云树的这个义父,黎远芬早有耳闻,今日却是第一次见眉目慈善,仙风道骨。当年李湘雨将云姝托付给这个人,而不是已有婚约的黎家,让他有些着恼,以至于并没有去送她们夫妇的灵柩离京。
当然,这是风浪平静后,他自己理出来的。事实是,当时他唯恐云进同之事,牵连于他,没敢多出门,没敢与云家多打交道。就连匆匆约定的婚约也悔恨不已!
黎家好不容易考出来一个他,他万分不希望因无辜的牵连而毁掉前程,成为家族罪人。要不是儿子年少而有主见,且十分喜欢云家的那个女儿,这亲事他就想糊涂过去,过几年退还信物了事。
后来,虽然云家之事并未牵连到他,可他与云家结亲之心已然淡了。
今日儿子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然跑回去向自己求证。厚着脸皮询问与云家的婚约,节礼诸事,还暗示忘记云进同的提携之恩,知恩不报,有约不守,非君子所为。让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大道理都用到自己身上了!
再过一年儿子就要下场了,没必要跟他添堵,这云家女儿也是可以的。既然儿子喜欢,又有婚约,就由得他吧。不过这云树,如今出落的天姝仙子一般,若是儿子未
能金榜题名,他还真不敢轻易张罗婚事,唯恐儿子沉迷于温柔乡……
几人又叙谈一番,黎夫人又提及让云树去黎家小住的话,却被严世真给拒绝了。
“眉儿与黎歌都大了,就像昨晚黎歌不适于留宿一样,眉儿自然也不适宜去小住。二位若有心,多来看看眉儿便好。”
黎远芬的脸有些抽,黎夫人忙笑道:“如此也好,两家住的也不远,以后定要多来看看眉儿。”
又叙说了一会儿,黎远芬夫妇便告辞!云树要留他们用完饭再走,被婉拒了。
黎歌送父亲母亲回去,找了个借口没进门,却又折回云宅,没有去找眉儿,而是悄悄去找了严世真,想问问他的意见,是否满意?
“也就那样吧。若是日后你们的婚事能成,你可一定要对眉儿好,不然我不会饶了你的。”
今日见了黎远芬夫妇,严世真觉得云进同是个糊涂的。怎么就糊里糊涂将唯一的女儿许给黎家了?当初便是门不当户不对,如今人走茶凉,依然门不当户不对,只不过不是门楣的原因,而是官商之别。眉儿这样好,如今还像是倒贴了他们家!
即便黎家人当初受云进同的恩惠,如今也未见待眉儿有多热心。只是黎歌这孩子,是个有心的,若是有一日,他待眉儿的心淡了,眉儿在黎家也有的受了。
若是没有云进同之前的那口头婚约,他倒是想给眉儿找一个人好,又可入赘的。独立门厅,谁敢给她气受?想经商经商,想行医行医,想舞刀弄枪,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如今眉儿与这小子都有心,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希望一切都好,眉儿的婚事能够顺利,以后的日子能够顺心顺意。
未免眉儿多心,黎歌依旧被留下用饭,然后才回家。
其后的几日,黎家也确实又来看过云树,云树也依礼回拜,日子过得很有些模样。
辛坦之也不是见不得云树过的愉快,只是每当他看到云树眉眼含羞,沉侵在未来美好生活的希冀中时,就忍不住觉得她目光短浅。
那个孽徒跑了!真国虎视眈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眉儿就应该将心思多放在武功、兵法、谋略的研究上!那才是做长远打算!
怀揣着这一腔无处发泄的担忧与薄怒,这日早起的练习,辛坦之已经不知是多少次,故意打落云树手中的枪。
受气包云树只好乖乖的一再捡起抢,接着打下去,最后辛坦之受不了云树一声不吭的逆来顺受,怒道:“练了这几年,若是连枪都握不住,今日就不要吃饭了!”
严世真在饭厅左等右等不见两人,就让云宝去催那师徒俩来用饭。
云宝回来面带担忧道:“严先生,您还是去看看吧,辛先生今日脾气有些大。”
严世真出了门,才发现天上飘了雪,来的急而大,鹅毛般,地上已经落了一层。
转过走廊院落,来到后花园。
雪落纷纷,云树一身白衣,一
柄长枪在雪地里辗转腾挪。不得不说,辛坦之改进后的枪法,无形中多了一抹劲韧之美,云树就像是冬日里起舞的冰雪精灵。只是,每当她将要起舞而去时,就会被另一股力量压制下去……
“咣当!”云树手中的枪又被打落。
“捡起来!再来!”辛坦之暴喝道。
云树乖乖的捡起枪,又战,心中却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
师兄与师父还是很像的。师兄心情不佳的时候就是这样磋磨她的枪法的,以至于后来,发觉师兄心情不好,她便主动提枪而上。
她也很想尝试将师父与师兄的枪压制下去,看看下一步,他们的怒气要如何发泄。奈何技不如人,每次都是被压制的那一个。与师兄对战,她不止一次战到手腿发抖。也是因此,面对师父的一再故意刁难,她波澜不惊,想着循序渐近到提不起枪的地步。
这一走神,手中的枪又被打落。
“你就是这样敷衍为师的殷殷教导的?”辛坦之喝道。
“对不起,师父,我再来!”
云树提枪又战。收了心思,枪法更利落、顺畅,劲力十足,回马一枪直指辛坦之喉头,辛坦之竟没有避开的迹象,云树心一惊,忙收枪。此时,辛坦之却赶上一步,闷头一枪,如使棍一般朝云树颈肩处压下来。
云树忙提枪回护,却没能格开师父的枪,两枪想接,云树被震的虎口疼,那枪如山岳般压下来,生生被压的直不起身子。
严世真走过来缓缓道:“我觉得你改进后的枪法,不算上层。道家虽有以柔克刚之说,但枪法,只用在战场上,只为杀戮而生,你若是想杀了那个孽徒,就应该一招致命,不应该想着去压制他的枪。”
严世真的话是点到了点子上,云树却将要为之付出代价。
辛坦之听了严世真的话,心头一亮,收了枪,“你说的有道理,我再琢磨琢磨。”说完丢下云树与严世真又要去琢磨枪法。
严世真拖过他,“该吃饭了,吃完饭再研究。”说着抽出两人手中的枪,插回兵器架子上,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拖到饭厅用饭。
辛坦之在饭桌上还在走神,饭也没能好好吃几口。严世真抓住辛坦之的腕子,玩笑似的,按了按,然后亲自给他盛了碗萝卜排骨汤。
“疏肝解郁、下气宽胸、消积导滞,这个菜适合你,多吃些。”他如愿得了辛坦之一记白眼。
严世真毫不在乎,又荤荤素素给云树夹了满满的菜,“多吃点,长个子,长力气,不然哪扛得住你师父的枪?”
“义父,你也多吃点。”给严世真夹完菜,又小心的给辛坦之夹了。
辛坦之看看云树,突兀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云树咬了舌头,痛的挤眉挤眼。
“慢慢说话,着什么急?回去也不着急。”严世真维护道。
辛坦之不再说话,置气一般,呼呼啦啦将一碗汤喝完,就起身离开了。
二百零八章:受气师父
辛坦之研究枪法上了瘾,上午又把在书房研读医书的云树叫出来试验他新研制的几招。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这回是真惹严世真生气了!
过于迅捷凶狠的一枪云树险险躲过,可再提枪的时候,刚才用力过猛的手不太听使唤,就这一个瞬息,辛坦之的枪又刺过来。
云树躲闪不及,左上臂像锋利的冰块冰入骨,刺的骨头疼。她坚强的忍住,还要回枪迎击时,辛坦之却飞速收了枪。云树的身子被带的微微趔趄,看到师父面色古怪。
“师父,怎么了?”
“咣当”,辛坦之丢了手中的枪,又将云树手中的枪也丢了,打横抱起她就跑,踢的地上的雪沫四飞。
“师父,怎么了?”
辛坦之将她的手臂并在身上,牢牢握住。云树在师父怀中动弹不得,只听师父一路惊慌的大叫,“世真!世真!!世真!!!”
严世真匆匆从屋子里赶出来,“怎么了?怎么……”待看到血已经染透了云树的白色的棉衣,辛坦之的指缝间尽是血,还一滴滴的往下落。
严世真面色大变,“快抱她进来!”话未完,一头扎进屋子里,手忙脚乱的找药,找绷带,与烧酒……
再转出来,未及坐下看伤,冲辛坦之吼道:“出去!”
辛坦之刚起身,就听身后“刺啦”一声,严世真将云树的衣袖撕开。
云树这才看到枪头将她细瘦的胳膊贯穿,血流的很严重。严世真用绷带在肩关节处绑住,血流稍稍止住。
“义父,筋肉没有断裂吧?”云树有些担心这只手再也提不起枪。
“没,没有。”严世真语无伦次道。他的手拿起烧酒,抖啊抖,“眉儿,忍住啊,义父把伤口干净,再,再上药。”
“义父,我没事。您不要着急,慢慢来,为医者要镇定!”严世真关心则乱,云树反倒镇定些。
严世真小心的清洗着伤口,幸亏那些枪头是新的,且辛坦之为排遣郁闷,日日拭擦的极干净的,伤处并无杂物残留。
烧酒冲洗伤口,云树忍住没叫,奈何疼的发抖,抖着抖着眼泪就线珠般的落了下来,严世真更心疼。
云树用另一只手抹着眼泪,玩笑道:“义父~我没事……只是这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好像它们比我还委屈呢……”
“想哭就哭,想叫就叫,想骂就骂,不用忍着!你师父那浑蛋就在外面听着呢!就要让他听着!”严世真咬牙道。
“义父急糊涂了,我怎么能骂师父呢?”云树疼的呲着牙,笑的比哭还难看。
“那个混蛋,他哪一点够的上做你师父?他连个孩子都不如!”严世真眼眶发热。
严世真口中连孩子都不如的辛坦之,这会儿正端了盆热水赶过来,听到严世真的话,顿住脚,把水盆交给后面跟来的焕梨,自己立在外面院子里吹风雪。
焕梨跑来跑去的换热水,拿衣物,辛坦之始终站着没动,目光只盯着云树落在地上的血迹。回想他在做什么?他刚才做了什么?!!
焕梨给云树换衣服时,严世真掀帘子出来。辛坦之身上已经落满了雪,听到帘子响,猛的抬起头,雪簌簌而落,“她手臂怎么样?”
“你这是程门立雪?”严世真面带怒容道。
程门立雪是学生用心请教学生,又不忍打扰师父休息,而恭敬的在雪中等师父醒来。辛坦之是师父,云树是徒儿,严世真这话把辛坦之的脸打的“啪啪”响。
满心懊悔的辛坦之并不计较这个,“眉儿还好吗?”
“去抓药去!你亲自去抓!”严世真从身后拿出两张药方。
辛坦之接过去,张皇道:“怎么有两张,很严重吗?”
“分开抓,标记清楚!”严世真冷冷道。药方上,他有意标了一号,二号。
辛坦之将方子揣入袖中,“好,好,好,我这就去!”刚走两步又折回来,“世真你身上有银子吗?我没带……”
严世真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想要他暴打一顿的冲动。摸摸怀里,脸色更黑,“我也没带,去账房支去!”
“账房在哪里?”辛坦之着急又茫然道。
从白树村到济阳城,再到京城,辛坦之从不关心云家的账房在哪里,出门前,云树总会给他银子傍身,他也从未认真看有多少,一路衣食住行都有云树安排,他也鲜有用到银子的时候。
严世真牙咬的咯吱响,正要动手揍他。辛坦之却自语道:“回我屋里拿,还快些!”话未落人已跑出去。
严世真的怒气无从发泄,回到他们练枪的地方,将枪头全都折断,“叮铃咣铛”丢了一地。
辛坦之抓药回来,严世真指挥他动手熬药。二号药先熬的,熬出来后,严世真却逼辛坦之先试药,让他把刚熬出来的一碗药全喝了。
“你疯了?”辛坦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就是一碗药吗?你有本事伤自己的徒儿,就没胆子为她试一碗苦药啊?”严世真面带不屑,一种你要是不喝,以后我都鄙视你的样子。
辛坦之还真受不了这个刺激,端起碗,咕咚咕咚全喝了。
“什么味道?”
“苦的。”辛坦之皱眉道。
“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人?连药味都分辨不出来!”严世真一脸嫌弃的慨叹道。
辛坦之不明白了,那碗药喝下去,舌头都不打卷儿了,能是不苦的?可是严世真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疑惑道:“不苦吗?”
“你试的药,还要回过头问我?”严世真没好气道。
中药也有很多种味道,不仅仅是苦味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味道怪,难喝倒是真的。严世真生气之下,给辛坦之开了最难喝的药!让他自己煮,自己喝!让他还天天给自己,给眉儿找不完的苦头吃!
疏肝解郁!萝卜排骨汤效果太慢,就直接给辛坦之吃药,才不惯着他,让他瞎折腾个没完!
辛坦之无奈。这半天来,严世真对他说话一直阴腔怪调,偏偏他还得受着,谁叫他伤了自己的徒儿,严世真的心头肉!理
亏,就得受着!
严世真这会儿才让他把一号药也熬上。
“好好看着火,我去让眉儿先吃些东西,一会儿好吃药。”严世真交代完,就提着厨娘备好的食盒走了。
没人搭理辛坦之了,他还得继续看着火,火光映的他脸膛更红了,实则没劲的紧。猛一抬头,厨娘又怕又尴尬的冲他一笑,又赶紧低头忙自己的。
辛坦之守着药锅,守了一个时辰,严世真没再回来,也没人再来叫他。
正午了,丫鬟仆人的饭都分派出去了,厨娘自己也开饭了。
辛坦之守着厨房,也没人端饭给他吃。早上吃了一点东西,挥了半上午的枪,又忙前忙后为眉儿抓药,熬药,尤其是喝了严世真的药……,觉得肚子里空的厉害,这会儿他肚子已经尴尬的叫起来了。
厨娘得了严世真的吩咐,并没有给辛坦之备午饭,只装着听不到。
辛坦之这会儿才体会到,平日里眉儿把他这个师父照顾的有多周到,而他这个师父,枉顾她的关心与照顾,有多不称职!
厨娘开始稀里哗啦刷碗筷时,焕梨才将严世真提走的食盒提回来,还恭敬的问辛坦之,“爷的药有没有熬好?”
辛坦之面色阴郁,看药也熬的差不多了,便逼了出来,正好两碗。一碗让焕梨端去,一碗让厨娘放好,晚饭后再给眉儿送过去。
至于严世真让他试药的那锅,剩下的一碗他顺手又倒进药锅,拔腿就出了厨房。
严世真竟然故意不给他饭吃!不吃就不吃!又不是没挨过饿!
辛坦之郁闷又生气,又去练枪,来到练习的地方抽出枪,却见个个都是秃头,枪头不知道都去了哪里?一看就知道是严世真干的!气的辛坦之踢了一脚雪,却脚尖一疼,飞出一支断枪头。
丢了秃头棒子,辛坦之跺脚回去睡觉,可是翻来覆去,床铺都乱掉了,他还是睡不着……饿……他好些年没有挨过饿了。云树衣食丰足的照顾他这么多年,他有些不经饿了……
又拉不下了脸去厨房要吃的,辛坦之忽的从床上坐起!哼,怀里有银子,出去吃!大手往怀里一揣,面色大变,银子呢?银票呢?买药的时候明明都揣进去了呀!
从药房一路回来,都没人靠近他,只有煮药那会儿,严世真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把他批的晕头转向,一再撞到严世真身上……他还当自己多年未做那些,手脚笨了,又是严世真!这个鬼东西!混迹江湖这些年,竟不是白混的,还身负扒手神技,之前倒小瞧他了!
没银子,怎么办?蒙头睡!睡着就不饿了。死心了,不折腾了,还真让他睡着了,云宝叫他时,屋内已经掌灯了。
辛坦之一脸迷糊的坐起来,“有事吗?”
云宝恭敬道:“严先生说让您试药。”
辛坦之看着云宝手中一碗热气缭绕的药,忽然很想掀翻药碗。
云宝见他不动,贴心道:“温热适宜,不烫,正好喝。”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严先生说您试过药,才能拿给爷喝,您一口喝了吧。”
二百零九章:偷吃糖人儿
辛坦之的怒气是被严世真故意添的堵给点燃的,心头的小火苗一再蹭蹭的冒。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念及云树,他还是接过药碗一口干了。
云宝接过空药碗,问道:“严先生让我问一句,药是什么味道?”
辛坦之暴喝一声:“苦的!”
云宝胆儿一抖,喏喏道:“好的,苦的。”
辛坦之狠狠斜了云宝一眼,云宝忙往外撤,唯恐晚一步辛先生就要扭断他的脖子。
“回来!”辛坦之喝道。
云宝腿肚子发颤的退回来,“辛先生还有吩咐?”
“眉儿怎么样了?”
“严先生说爷好多了,只是失血过多,嗜睡些。这会儿正用饭,等会儿用过药,大概又要早早睡了。”云宝小心道。
严世真这个死鬼!竟然晚饭也不给他备!去看眉儿倒没什么,他又不是低不下头,只是到时候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才叫他无地自容。
“身上有银子吗?”辛坦之声音好不尴尬。
“没有。”云宝老实道。
“怎么会没银子?”辛坦之不愉道。他并不知道眉儿是什么时候给云宝他们发月钱的,可是他厚着脸皮开口了,对方竟然没银子,这让他非常不愉快!
“前几天跟云藏他们赌钱,赌输了。”云宝也很无奈,他也很想赢的啊!
“那谁赢了?”辛坦之索性脸皮厚到底了。
“云奇赢了。”云宝眼中都是羡慕。
云奇赢了有屁用?云奇已经回老家了!!辛坦之郁闷的要死。
“辛先生,您还有别的吩咐吗?”云宝观察着辛坦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忐忑道。
“带我去云家的账房,我要支些银子。”辛坦之说着起身穿鞋。
云宝很知趣,并不问辛先生支银子做什么。“辛先生稍等一下,我将试药的结果告诉严先生,就回来带您去支银子。”
辛坦之皱着眉,“快去快回。还有,不许告诉姓严的我要支银子的事。”
“好的。”云宝乖巧道。
云宝交完差,又忙赶回来带辛坦之去药房,两人走过花园,辛坦之却忽然回身挥出一拳,一个小雪球被击的粉碎。
“谁在那里?”辛坦之声如雷霆,对着一团小小的黑影喝道。
小黑影一点点挪出来,怕怕道:“辛伯伯,是晨儿和您玩呢,辛伯伯不要生气。”
这小东西胆子竟然这样大!自己窝在黑乎乎的花园里玩雪还不够,还偷袭路过的人!
辛坦之弯身一把将孟焕晨捞起,抱在怀里,捏捏他的细嫩的小肉脸,声音稍稍软下来,“伯伯要出去,你要不要和伯伯一起出去玩?”
想起前几日,严伯伯与辛伯伯带他出去玩,买了好多好玩的和好吃的,小小的孟焕晨就忍不住的连连点头。
去账房支了银子,让云宝牵了马,又让云宝给孟管家夫妻说一声,辛坦之将孟焕晨裹在披风里就出了门。
两人先去吃了饭,饭菜一般,还不如云宅的厨娘做的可口。辛坦之没劲中,还用筷子沾了点酒,给孟焕
晨尝,小东西被辣惨了,辛坦之又喂他喝些粥,才将辣味压下去。
为了安慰泪光莹莹的小东西,辛坦之又带他去逛夜市,花灯,糖人,精致的糕点,小玩意儿,凡是孟焕晨看上的,都给他买回来,不过买的都是双份的。
回来,将已经睡的晕乎乎的孟焕晨交给孟管家,蹲在地上,细细的将各样东西分成两份,留给孟管家一份,辛坦之自己捧着一份进了内院。
云树早就睡了,辛坦之不方便这么晚还去敲她的门,便又折到书房,将各样玩物吃食摆了一书桌,自我感觉良好的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云树一如往常,早早的醒了,师父没在院中唤她快些起床练枪,让她有些不习惯。反正也睡不着了,让焕梨帮她先换药,而后洗漱,穿衣。
脖子上挂着手臂,裹着厚厚的披风去了书房,今日练不了枪,索性就看。
推门进去,焕梨忙着生炉子,烧茶水,给暖手炉加炭。
云树却走到了书桌前,面对满满一桌子东西,看傻了……李维翰又来了?还送来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要避嫌,除了益生堂,不再有别的交集了吗?
焕梨递过暖手炉,见云树在发傻。
“这是谁送的?昨天还没有呢。”焕梨昨日寸步不离的照看云树,并不了解孟焕晨那边发生的事。
“有心之人送的。”云树打开盒子,里面是个精致的糖人,眉眼栩栩如生,忍不住笑道:“焕梨,你看这糖人儿像谁?”
焕梨凑过来看了看,咬咬唇道:“我怎么觉得像焕晨呢?”
“我也这么觉得。”云树笑道。“你去拿给焕晨吧,他一定很喜欢。”
旁边院子里,孟焕晨也早早醒了,桂枝给他穿戴好了,他想起昨天买的糖人儿来。昨晚明明买了两个,可是翻来翻去就只有一个了,他急得大哭起来,桂枝说吃完饭再给他买,多买几个,他才止住哭,抹抹眼泪,抓着糖人儿跑了出去。
辛坦之看着小东西孟焕晨,小心的擎着糖人儿跑进了云树住的院子,很快又跑出来,看到辛坦之,朗声道:“辛伯伯好!”
“你这么着急,干嘛去啊?”辛坦之尽力让声音和蔼和亲起来。
孟焕晨不长记性道:“去看眉儿。”
“眉儿不在屋子里?”
“院里人说,眉儿去了书房,辛伯伯我先走了。”说完又颠颠儿跑了。
焕梨正与云树说,既是有心之人送的,不必拿给焕晨,以免辜负送礼之人的心意。
“眉儿,眉儿!”孟焕晨乐颠颠儿跨进门槛。
焕梨皱眉,赶到门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要叫云爷!一点规矩也学不好,再敢乱叫人,看我不打改你!”孟焕晨手中的糖人儿“啪”的掉到地上,断成几截。
孟焕晨“哇”的哭起来,头上又疼,又心疼糖人儿,哭的好不凄惨。
云树转过来,“他还小,也怪我惯着他,慢慢教,打他做什么?”在孟焕晨面前蹲下身子,“打疼了?云爷给晨儿揉揉,好不好?不哭了。”
孟焕晨指着地上的糖人儿抽噎着,
面颊上,眼泪落的一串一串的。
“糖人儿啊?正好云爷这里有一个,正说要拿给晨儿呢,晨儿就来了,快来看看,云爷给晨儿留了个好漂亮的糖人儿呢,晨儿一定喜欢!来。”
独臂云爷牵着孟焕晨的小手,来到书桌前,打开盒子,将糖人儿拿给他。
“看看糖人儿像谁?”云树引导道。
孟焕晨看清糖人儿的样子立时不哭了,抽噎道:“这糖人儿和,和我的一样。”
“是啊!可不和我们晨儿一样的漂亮呢!”云树附和道。
孟焕晨指着他姐姐正在收拾的地上的碎糖人儿,“和我的一样!”
“嗯,一样。”云树又一次点头表示肯定。
孟焕晨看云树仍然没能理解,就去抓起碎糖人儿的头,高高举给云树看,“和我的一样!”
云树见那两个糖人儿的头确实是一模一样,觉得有些奇怪,“晨儿,你的糖人儿哪来的?”
“辛伯伯昨晚买的,买了两个,可是我早上起来就只剩一个了,母亲说……”看看他的姐姐,瘪了瘪嘴,“母亲说云爷病了,我拿给云爷吃的,可是被姐姐打碎了。”看到桌边上的花灯,惊奇道,“这个我也有!”
这些东西竟是,师父买的?!师父竟然把她当焕晨这么大的孩子来哄了!师父也会想着哄她?云树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相信!
“云爷,云爷,你吃,吃完病就好了!”小小的孟焕晨只记得生病时,喝完苦苦的东西,就吃甜甜的糖人儿,吃完病就好了!
“你是特意拿糖人儿给云爷吃的啊?”云树蹲下身子,捏了捏孟焕晨的小脸。
“嗯。”孟焕晨一脸肯定的点着头。
云树又忍不住揉揉他的小脸,“晨儿真乖!云爷没白疼你!你吃吧,云爷看你吃糖人儿,病也会好的。”
“真的吗?”
“真的!”
孟焕晨看看蜜色晶亮的糖人儿,又看看云树,舔舔嘴唇,然后冲糖人儿“哧溜”舔了一口。
云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甜吗?”
“甜!云爷尝尝!”孟焕晨将糖人儿举到云树面前。
“云爷不吃,晨儿吃。”
“云爷吃!”孟焕晨忽然发现糖人儿还能分着吃,更加慷慨了!
“云爷不吃。”
“云爷吃!”孟焕晨诚恳又执拗。
云树拗不过,只好在小糖人儿手中拿着的糖葫芦上,轻轻舔了一口。
“哧溜”孟焕晨在糖人儿脑袋上舔了一口,又递到云树面前。
“云爷不吃了。”
“云爷吃!”孟焕晨有些着急了。
焕梨看他俩围着个糖人儿,你让我让,无奈的收拾了地上东西,拿出门,耳边还是两人的声音。
“我堂堂云爷,跟你一个小娃娃抢东西吃,别人会笑话云爷的!”
“晨儿不会告诉别人,我们偷偷吃。”童声清脆的孟焕晨还故意压低声音道。
“辛先生!”门外传来焕梨的声音。
二百一十章:又见故人
云树停止与孟焕晨谦让,起身出了门。www.uu234.netwww.uu234.net
“师父!”
孟焕晨也扒着门框,探出头,“辛伯伯!”
辛坦之尴尬一笑,望着云树吊在脖子上的手臂,“眉儿手臂,还好吗?”
“好多了,让师父挂心了。”又道,“师父送给眉儿了礼物,眉儿很喜欢。”
“辛伯伯送的礼物,晨儿也很喜欢!”孟焕晨“哧溜”又舔了一口糖人儿。
“喜欢就好。是,是师父不好,你好好休息,好好养伤。”辛坦之脑袋颇重道。他本不擅长说些柔软贴心的话。
“是眉儿技艺不精,以后更要勤加练习。师父不要自责。”云树从医者的角度看师父,今日的气色确实比昨日好许多,却不知道是义父给师父灌了药。
辛坦之咧咧嘴角。
“师父可要看书?这是我父亲的书房,师父可以选选看有喜欢的书不?”回京的这些日子,师父终日都在研究枪法,然而刀枪无眼,如今也没人陪师父练招了,看看书也是好的。
辛坦之没有拂云树的好意,点点头,“好啊。”
云树让开身子,辛坦之按按孟焕晨的小脑袋,进了书房。
这一挑书,挑了半天,云树还吊着膀子在旁边介绍着,又不时与师父探讨一二,孟焕晨小跟屁虫一般跟在后面认真的舔糖人儿。
云树与辛坦之一起进了饭厅时,严世真的眼睛亮了亮,无不讽刺道:“不错啊!不愧是深谙兵法,轻而易举就抓住关节点了。”
义父话中有话,却是冲师父说的,师父没什么反应,云树也听不明白。她当然不知道,为了她,义父已经断了师父两顿饭!
饭后,严世真又以试药之名灌了辛坦之一碗药。辛坦之早就看明白了,严世真就是心里气不顺,故意整他的!陪眉儿一起喝苦药,喝就喝了,一碗药而已!就让他耍耍医疯子的威风。
不适宜运动的云树饭后窝在暖榻上看书。室内暖和,又点了熏香,云树没看多久就昏昏欲睡,索性歪在榻上睡了过去。借着养伤,她可以偷偷懒,不再总把神经绷的紧紧的,睁开眼就一堆的事,排好了队,等她去完成。
黎歌来邀她看梅花的时候,她正睡的香甜,便轻轻在她身边坐下。她醒着的时候,不好意思总盯着她看,这会儿目光可在她面上肆意婆娑了。
一双青眉英气的斜飞入鬓,睫毛浓长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暗影,清醒时这双眼睛神采飞扬,睡着时柔美如画。樱红色唇瓣,花朵一样,此刻放松下来,裂出一条窄小的唇缝,洁白的贝齿依稀可见。黎歌忽然好想用手指按一按她的唇瓣,嗯,还想,尝一尝味道……黎歌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再看云树的面颊,瘦瘦的,颚骨有棱角感,这几年,她始终没能胖起来,越来越瘦。再往下看,他看到云树脖子上挂的白布,吃了一惊。悄悄退出去找焕梨。
回来后便没了旖旎心思,只满心心疼的看着她。
其后几天,黎歌推掉所有的应酬,在云宅陪着云树,黎远芬夫妇也带了礼物来看。
中元节的灯会上一行人围着云树,唯恐人多再挤坏了云树的伤口,黎歌自然也被围在内。
孟焕晨骑在孟管家的脖子上,童声清脆的说这个灯好看,那个玩意儿好看,云爷心情好,都给他买了下来。
李维翰在观灯必经的酒楼包了雅间,推开窗子看灯景,他如愿看到了想看的人,可是他觉得心里更难受了。云树的言笑晏晏,一直,一直是对另一个人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个傻子!
申思尧走到李维翰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看到云树一行。“那是谁家公子,竟这般俊俏!排场也不小,我怎么不知道京中还有这号纨绔?”云树这几年变化还是很大的,也难怪他认不出。
没等李维翰张口,就听到孟焕晨朗脆的声音,“云爷,云爷,我要那个!”
云树笑笑,看那走马灯确实很精致,“好,买!”朝云藏点点头。
孟福成向骑在脖子上的小祖宗怪道:“陪云爷看花灯呢!不是陪你小子买东西的,再咋咋呼呼,你就下来自己走!”
孟焕晨看中的花灯,玩意儿,几乎人人手中都替他拿了一个。
孟焕晨被老爹训斥,委屈的撇嘴,看向云树的眼神楚楚可怜。
云树松了披风,抬手接过云藏买来的走马灯,递给孟焕晨,又对孟管家玩笑道:“孟管家可要好好努力,我看焕晨有做公子哥儿的潜质。”
李维翰目光敏锐的看到云树胸前挂着的手臂,裹着白布,心一紧:她受伤了?!!怎么受伤了?以她的身手,怎么会受伤?这几日是出了什么事?
又一想,为什么她那师父、义父、小厮都跟着,唯独没见她那个哥哥?是了,自她进京就没见过,出了什么事?
李维翰立即就想招人过来,吩咐去调查这件事,可他忍住了。雅间还有别的人……
“哪个纨绔?”屋里又转出来一个英挺冷峻的年轻男子,雍容华贵的气度与威严让身边的人忍不住低头。
申思尧抬抬手,指向云树那边,“喏,就那个!”
云树所处的是众星捧月的位置,一身白衣在灯影中也抢眼。果然是个极漂亮的少年,可是并没有常见纨绔气,而是,比一般的世家公子的气度还要超拔,忽然生出一丝好奇。“你认识吗?维翰。”
李维翰正要回答,云树察觉到灌注在身上的目光压力,便抬头向酒楼上望去,看到李维翰,微微一怔,想起那封信,虽说避免再打交道,可是看到了,总不能装作看不到。
便微微一笑,冲李维翰点点头,抬眸又看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了。
“他认识你,维翰!”申思尧惊道。三人并立阳台,其中还有一个最尊贵的人,三人却都感觉的出来,云树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熠熠有神的眸中,只有李维翰一人。
虽然那一眼让李维翰心跳加快,他还是尽量
平静道:“以前的一个朋友罢了。”
冷峻的青年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缓缓道:“朕记得,几年前,在你家门外,也有一个着白衣的孩子去找你,那孩子当时,好像也是这般与你打招呼的。”虽然是数年前的一瞥,不自觉的就与今日的这个白衣少年重叠了起来。
圣上的记性太好了!李维翰心里一个秃噜,只得道:“陛下明见,确是,同一个人。”
冷峻男子又望望那个白色身影,今日他没有事情急着去做,又莫名多出些好奇,“他是谁?”
“她,她就是云树。”李维翰实在不想介绍云树,她所要遮掩的女儿身,说了不好,不说,欺君,只能不问不答,尽量少答。
虽然去年李维翰并没有向其余三个兄弟透露挨打的原因,却也暗示所收的云树送来的东西要低调。于是,云树再送礼物来时,那三个按照之前的商议定的,不再收了,见李维翰也没收,也没怪他们,他们便知道什么意思了。可如今这情形,两人似乎还有牵连。申思尧暗自揣度。
“云树,云树,”冷面男子重复念道,“这个名字,和前年济阳那边呈报的,那个贡献稼蔷之术的云家家主的名字是一样的。”事关田产粮赋,小皇帝还是印象比较深刻的。
李维翰无奈道:“正是她。”
“是他?他竟这么小?”
“是的。”
“这么说你是早就认识他,还替他,在朕面前说了那么多好话!”脑筋转了一圈的小皇帝,面色忽然冷起来。
李维翰惶恐道:“臣所言、所报句句属实,绝无欺瞒,陛下若心有疑虑,可着人再详查。”
小皇帝皱皱眉,“你去把他叫上来,朕倒要看看他几斤几两,能得你那般夸赞。”
虽说之前呈报的都是实情,李维翰仍然忍不住冒冷汗。早知道就说是云姝了,可云进同的孤女,女扮男装去见他,云树的名声可就坏到天庭了,且再提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的关系,皇帝怕更加不悦。
李维翰只觉一颗心被无形中的压力攥的紧紧的。“是,臣这就去。”
就不该出来,就不该盯着她不放,就应该早些放下!希望这与她,并不是祸事。
李维翰看看走出不远的云树,转身快步下楼。
小皇帝远望着李维翰与云树一行人打交道,冷声道:“你与维翰一向交好,他的这个朋友,你也该是认识的吧?”
申思尧好端端的看灯,只觉得飞来一只锅要顶,想皇帝此番微服,一会云树来了,一番介绍还是要露底,不如坦白,“以前确实认识,不过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刚才我都没认出来。”
“为什么好几年未见?他又怎么跑去济阳种地去了?”小皇帝更好奇了。单成的呈报是清河县地主云氏云树,贡献稼蔷之术!
“她,她回济阳守孝去了,便断了联系。”
小皇帝不耐烦一句,一句的问了,“把你知道的都讲讲。”
二百一十一章:再聚无期
李维翰带云树上楼的这段时间,大致给她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尤其告诫她要恭敬。www.uu234.net
而楼上申思尧已经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嗯,其实,他也没来得及与云树多打交道,云树便回了老家,交代的也不算多。申思尧自我安慰。
云树与李维翰进了雅间,小皇帝换了笑脸,自己介绍是王爷,即将赴封地,听李维翰说云树深知稼蔷之术,便邀上来请教一二,想着别把封地管理的太糟糕,跟不上当下的改革,惹皇兄厌弃了。
态度诚恳热情,云树差点都信以为真了,可她毕竟是伤了手臂,又不是伤了脑子。
首先,云树不清楚朝中是否有个王爷,且要赴封地,但是让李维翰这亲近皇帝的人这般恭谨,说明这个所谓的王爷是受宠的!那他根本就用不着对自己一个白衣小民,这般低姿态。
其次,李维翰既然要尽可能避免与她有交集,就不会,有意再把她拉过来,一定是逼不得已!那面对这个即将赴封地的王爷,李维翰即便撒谎,也是无碍的,又何必再亲自去街上请自己?
所以,这必是个重要人物,重要到让李维翰不敢撒谎的人。
电光火石间,云树脑中已有了答案。
当下只当不知,单膝跪地行礼道:“多谢王爷抬爱,小民只是去田庄跑的次数多些,粗略的懂一些稼蔷之术罢了。”
王爷半玩笑,半认真道:“我可听维翰说你是受了皇帝的嘉奖令的!你这话若是说给皇帝听,怕是要治你个欺君了。”
云树顺着梯子爬,“多谢王爷提点,小民确实是因初见王爷,英气神武,气度不凡,惶恐失言了。小民虽未曾亲自去田间耕种,但,田庄管事是小民有意培养的,小民却也支持他们研究稼蔷之术,这稼蔷之术也是经小民同意后,才予以推广的。所以说,此乃云家众人齐心协力之功,云树只是担了个名罢了。也因此,收到圣上颁发的嘉奖令后,给他们也奖励了一番。”
一席话稳妥,周全,不急不徐,也没看他惶恐在哪里。
“本王只是一句玩笑,云树不要吓坏了。”王爷换了语气笑道。
云树躬身道:“小民惶恐,多谢王爷安抚。”
“起来说话。”王爷抬抬手。
“谢谢王爷!”
云树由冷的地方进入暖的地方,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眉目盈澈有神,五官绝美,仪态大方,不免让人高看一眼。
“坐吧,本王还是想多听云树你讲讲稼蔷之术。”
“王爷面前,小民哪敢就坐,小民站着回话便是,王爷尽管问。”
“这里都是云树你的熟人,你也不必因为本王在,而过度拘谨。”
熟人?云树一脸惶惑不像假的,桌前立着的那两个她确实没认出来!
李维翰见小皇帝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便向云树解释道:“是思尧和承熙。”
云树恍然,躬身赔礼道:“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云树眼拙,竟没认出来,承熙哥哥、思尧哥哥,恕罪!恕罪!”
刘承熙见皇帝想装出和谐的氛围,又见她的礼行的不伦不类,打趣道:“云树,几年不见,你这是在哪里学的礼节?”
云树歉意道:“前几日不小心伤了手臂,左臂抬不起来,单臂作揖又显不敬,还请承熙哥哥见谅!”
“手臂是怎么伤的?严重吗?”李维翰忍不住关心道。
云树回身道:“外伤,无大碍,只等愈合了。”
“什么外伤这么严重,竟至抬不起手臂?”王爷又一次忍不住好奇。
“小民冬日无事,在家练枪玩,一时失手,伤了手臂。”云树恭谨的说着半真半假的答案。
王爷笑道:“第一次听人说练枪是玩的!维翰,你也是玩的吗?”
“王爷玩笑了。”李维翰恭谨道。他当然知道云树所言不实,当日险胜云树,今日却未必是她的对手。
王爷笑了,气氛就活络多了。又让云树坐下谈话,云树只好坐,只是还未坐下,王爷望着云树身上的披风又道:“云树不热吗?”
云树脸颊上的红晕更浓了,“多谢王爷关怀。”一只手去解披风的带子,就笨拙多了,越扯越解不开,云树真尴尬了。
李维翰忍不住上前帮了把手,云树收了手,尴尬的呆立着,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只盯着李维翰的下巴。一年多未见,李维翰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短短一刻,对两人来说都是那么的漫长。
等披风被解开,云树的脸已经通红,李维翰的脸也有些红。
独臂云树躬身道:“谢谢维翰哥哥!”
李维翰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云树一身素洁白袍,身量削瘦笔挺,蜂腰一把,在场众人都以为她是个羸弱的翩翩美少年。只有见识过她枪法的李维翰,不这么想。
王爷看看这两人,忍不住打趣道:“维翰可极少服侍人,看来你两人交情不浅啊!”
“承蒙维翰哥哥不弃,对云树多有提携,云树感铭于心。”云树低头道。
“维翰帮云树你很多吗?”
“前年的嘉奖令,就是维翰哥哥承皇命不远千里为我颁发的。”
“那也是奉皇命啊!”王爷挑事道。
“云树依然感激!”
“那便说说你云家的稼蔷之术吧,本王好奇许久了。”
“是。王爷想了解哪方面的,尽管提问,云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目前为止,这个云树一直是谦恭有礼,言辞有序,除了异常的脸红,并没有什么什么不妥之处。
而云树说稼蔷之事,很是那么回事,比他这个关心农耕的皇帝懂的还要多的多,李维翰所呈、所报、所夸、所赞的看来不虚。
“王爷”对李维翰的这个朋友是真的喜欢起来,年少而有为,是个可用之材,忍不住问:“云树都读了什么书?可有下场?”
“云树所观书籍比较杂乱,但深爱医术,这几年都在研习医术,并未下场。”实在是想下也
下不了。
“可惜啊!”
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可惜。“王爷”对云进同没什么印象,只隐隐记得他是自己上台后,为处理柳澄江一党的一个切入点。可是,若因为父亲的遭遇而对仕途避而远之,即便看起来不错,也终究是个心志软弱的。不过这皮囊,若是个女子,真可以说是惊艳了,且,才足以堪用!
云树以让您觉得可惜,深表歉意的姿态,歉意的垂头。
不知不觉谈了两个时辰,灯市也要散了,酒楼也要打烊了,一行人便也起身了。
众仆上前为主子系上披风,整理衣物。云树的手不方便,便提了披风,揽在右臂上,等几位贵人收拾好,跟在后面出门了事。
李维翰的注意力一直没离开云树,匆匆披了披风,便走过来,从云树手中抽过披风,为她披上,细心系好。
“小心着凉。”
这次云树忍不住抬头看着他,小声道:“你是出了什么事吗?”
云树这样关切的话,李维翰的手一滞,声音微不可闻道:“我能有什么事?你以后都好好的就好。”
“谢谢维翰哥哥,你也要好好的。”
李维翰抬起秀美的凤眼,深深看了她一眼,“嗯。”
“王爷”往这边瞟了一眼,即便是对申思尧他们,李维翰也从未这般温柔贴心。李维翰却平静的说是个以前的朋友,这其中……好像有故事!
儿那般缠着李维翰,他除了恭谨之外,并没有别的回应,难道李维翰是有短袖之好?而且所断的那个对象便是云树?
小皇帝心中像落了一记重锤。亏得发现的早!回头要探问清楚,不然若糊里糊涂将儿指给他,可不是毁了儿的一生?
申思尧与刘承熙在旁边看着李维翰与云树,也觉得,嗯,今晚的李维翰,与平常不太一样!
今晚是皇帝要见云树,他才能正面的见她,不然传到父亲那里,不定会给她带来什么祸事。皇帝在,他是不可能抛下皇帝去送云树的。
今日一别,再聚无期。
云树目送几位贵人走远,自己也抬脚往回走。没想到在街角的檐下看到严世真,惊道:“义父!师父!黎哥哥!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你一个人被那小子叫去,我们怎么能放心回去?还不如在这里等你。没什么事吧?”严世真关心道。
“没什么,只是聊了聊。”
李维翰并没有告诉她那人的真实身份,那便是不方便说,自己也就不要卖弄小聪明,给他或自己惹事了。
“这周围有不少暗卫,见你的是什么人?”辛坦之道。
“一个王爷。没什么事,师父不用担心。等我这么久,一定冻坏了,我们快回去吧。”又向黎歌问询道:“这么晚了,黎哥哥是要回去?”
黎歌淡笑道:“我一个人回去,你怕是不放心,又不能让你或两位长辈送我,所以今晚只好去贵宅借宿一宿了。”
“你小子的嘴巴可学刁了!”严世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