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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遥清晓     谋天医凰txt下载     谋天医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六十七章:又见美人面

    云树的人虽然尽了全力,云树毕竟比余宏差些火候,还是大败。m.www.uu234.net

    云树充分发挥纨“纨绔”的名号,输了就同余宏“闹脾气”,余宏只好陪着她做戏,承诺将一千六百人的酒席全包了!

    众人欢呼!云树“抹”了眼泪,破涕为笑。

    其实,人手、食材、器皿、桌椅云树早已准备好,云奇带着那帮小的正在后面搭锅台,摆桌椅。

    单成本是带天使来为云树颁嘉奖令的,却被天使拦住,让他先不要声张,想看看这场比试,为此特意隐了身形。

    单成看这两个师兄把周瑜打黄盖的戏做了个全套,折腾的不亦乐乎,也是暗自纳闷:真的是自己年纪大了,跟小孩子玩不到一起?这都师兄弟三年了,师兄依然不爱搭理别人,只是与二师兄好的哥不离弟,弟不离哥,自己和他们在一起,依然像个局外人。

    “这训练结果,县令大人可满意?”云树特意加了吊儿郎当的步伐,走过来对单成热络道。

    “满意!满意!这一年多来,二位师兄费心了!”

    “满意就好,一会儿可要多喝两杯!”云树拍着单成的肩,将“纨绔”习性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定!一定!”单成也配合二师兄的玩笑。

    云树大笑起来。

    “这些人会如何安置?”一直沉默寡言的余宏开口道。

    这一千六百人是清河县精挑出来的壮丁,又经余宏和云树以军队规格,用心的训练一年多,可做地方军,也可以到边军中效力,拔尖的甚至可以挑到禁军中。

    “暂时未定,还要向上头请示。不过若是他们开赴边关,大师兄可愿同去?我可以为大师兄做举荐。”单成积极道。

    余宏面色平静道: “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余宏的冷淡态度,多年来练的炉火纯青,很能打消人继续与他聊天的想法。单成既已成了师弟,对他也没那么客气了。

    单成有些讪然, “事关前程,大师兄多想想也好。”

    想起此行的大事,换上笑脸对云树道:“今年那九千亩地的秋粮收成很好。以辛、严、余三家之名,详介云家耕种之法,我已呈报朝廷。朝廷对二师兄慷慨献出种粮之法大为满意,还要在整个清河县推广,我是特意带天使来给二师兄颁嘉奖令的。”

    云树还在想嘉奖令的含金量,单成已经忙不迭的从屏风后面请出天使。云树本以为是个宦官,没想到却是熟悉的面容,惊的差点咬掉舌头。

    “维,维翰哥哥!”眉间一颗红痣,姿容秀美女子难及,不是李维翰又能是谁?

    单成吃了一惊,二师兄人脉太广了吧?这都认识?他可是多方打听,才知道这是当今丞相之子,圣上的伴读。

    余宏也一愣。

    李维翰对云树微微一笑,羞花惊鱼, “你长大了。”

    云树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你愿意见我了。”说完云树就想咬舌自尽!干嘛说这样的话?是在暗示着什么?

    李维翰笑容一滞。

    自她走后,常常想起她的一言一行,甚至,甚至……这次得知云树竟然在老家种地种出了名堂,特意在皇帝那里给

    她求了个嘉奖令,还亲自作为使者送过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可就是想见她,疯了一样的想。

    李维翰没有接话,从身后接过来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云树瞥到里面是一个极为精美的明黄色帖子,上面还有金龙暗纹。

    “跪下。”

    李维翰语气是平静的,可在心里不平静的云树听来,非常突兀,生生吓了一跳。

    “这是圣上亲笔所书,你当跪接谢恩。”李维翰见自己吓到了云树,细心的解释道。

    云树收起小心思,跪下听李维翰念着骈四骊六的官方话,而后叩谢天恩。李维翰将那帖子放回盒子,递给云树。

    云树捧了盒子站起来,并不看盒内的帖子,而是看着李维翰,不知道说什么好,少见的拘谨起来。

    “单大人,我与云公子是旧识,请留我二人单独叙叙话。”李维翰对单成说着话,却目不转睛的看着无措的云树。

    “啊,是,是,我等这就退下。”单成忙带众人离开。

    余宏又看了眼云树和那个所谓的天使,无措的云树没能转眼看他。

    “瘦了,长高了,也更好看了。”

    “维,维翰哥哥也更好看了。”

    李维翰抿唇一笑。“如今怎么纨绔气十足?不要做回女孩子了吗?”

    “我,那个,装的……”不装出个纨绔样子,如何与那些莽汉子打交道。

    “年后回京吗?”李维翰记得年后云树的三年孝期就满了。

    “暂时,暂时不回。”

    “几年未见,可有想起我?”

    “自然想了,年节和生辰时,不是让孟管家都送上礼物?”

    李维翰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下去。 “如果没有益生堂的事,还会想我吗?”

    云树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离京前,维翰哥哥忽然不愿见我,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

    李维翰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呢?”

    云树点点头,又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见。”

    “你送我那些礼物,果然只是为了益生堂。”

    “不,不。承熙哥哥,思尧哥哥,安盛哥哥都有,你们都是我哥哥。”云树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妥帖,可是这……与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就应该这样说。

    半晌后,李维翰开口道: “我听了你当初的劝言,现在在认真做事。”

    “嗯,我知道。”云树第一次显出珍重神色捧着怀中的匣子。

    “我觉得你能种地种出名堂,不是偶然的,这嘉奖令是特意为你求来的。”

    “谢谢维翰哥哥。”

    “眉儿身手很好,我都要及不上了。”

    想起以前李维翰最喜欢习武,抬眼看了看他,“维翰哥哥这几年一定很忙吧?”

    “明珠哪怕在乡野间也会散发光芒……”李维翰看着云树,千言万语不能随心说。

    云树听着李维翰话,不想他继续说下去, “维翰哥哥此次来,我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维翰用理智摇摇头。他纵然可以顶着皇

    命多停留一日,可,又能改变什么呢?此次前来,只是因为想见她,想的寝食难安。

    “看你一切好好的,我便放心了。”停了停又补充道,“你若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京中找我,我,依然是你的维翰哥哥。”不想连这点无望的关系都断掉。

    “谢谢维翰哥哥。”

    李维翰定定看着云树,不过是一张惊艳的美人面,曾经一见倾心,二见、三见便心不由己。几年过去了,怎么就是牵肠挂肚的忘不了呢?

    云树见他怔怔的看着自己,觉得这样不太好,“维翰……”

    李维翰打断云树的话,他希望她是那样叫他的,“陪我走走吧。”

    “嗯,好。”

    两人绕着操练场,慢慢走着,偶尔说一两句话。

    云奇小心的跑去告知要开席了,问云树要不要去与众兄弟讲两句?喝两杯?

    云树见李维翰无动于衷的看着远方,“你们尽管开席吧,让哥代我就是了。另外,备一桌席面,我与天使小酌。”

    李维翰看看她,发出了和黎歌一样的感叹:“眉儿总有那么多的哥哥。是刚才与你交手的那个吗?”

    “他是我师兄,我的功夫都是他教的。”半玩笑,半认真道,“我致力于寻找一个能写入家谱的哥哥或弟弟。”

    “他是吗?”

    云树摇摇头,“他是一个有能力、有抱负的人。”这样的人自然是要自立门户的。

    “眉儿,眉儿……”李维翰喃喃道。

    “嗯,怎么了?”

    李维翰摇摇头,寂寥一笑,“想起当初你义父不许我这样叫你。他还好吗?”

    “义父很好,整日忙着研究医药。”

    “午后,带我去那块田里看看,详细与我讲一讲你云家的稼蔷之术。”

    这是计划之外的,可即便去视察,也该是单成的工作,而他更想云树陪着。

    “好。”云树的应声很是柔和,回身看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唤道:“云宝!”

    这回轮到李维翰吓一跳,这嗓音粗沉,李维翰不敢相信是从云树口中发出。

    云树不好意思道:“一年多来与那些莽汉子打交道,不这样压不住场子,吓到维翰哥哥了。”

    李维翰摇摇头,没说话。他觉得自己没救了,就连这样的云树,他竟然也觉得……喜欢。

    云宝颠颠儿跑过来,云树让他去叫云茂与田美苗过来为天使讲解稼蔷之事。

    “我果然没猜错,那九千亩地,真是你的!”

    “不,不是我的,只是由我家的田庄管事代为管理。维翰哥哥也知道,朝廷不喜私人大肆屯积田产,我怎么会明知故犯?”云树解释道。

    “放心。那三个地主中,除了你义父,还有一个叫辛坦之,你别告诉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辛坦之?”

    “正是。他是我师父。”

    “你可真是出门有奇遇,辛先生这样的人你都能遇到!”

    “凑巧了。”云树笑。

    “那另一个叫余宏的呢?”

    “就是我师兄,刚才的那个哥哥。”

一百六十八章:天使的陪客

    李维翰眼中,云树形貌愈发出落,言谈举止也变化很大,可给他的那份感觉不仅没变,反而因为这次相见愈发深刻。www.uu234.netwww.uu234.net

    云树叫来的两个管事甚是知趣的,见他更乐意听云树讲解,便很少开口。听云树头头是道的讲解田亩规划,每季耕种、肥田、除草、捉虫,以及改进后的水利设施如何调水浇灌等,偶尔再加上一些田间趣事。

    云树得空就叫上云茂或田美苗往田里跑一趟,天长日久,纸上谈兵的内容是了解的足够了。

    李维翰听着简直如痴如醉,没想到稼蔷之事竟然这般有趣味。本想着与云树多待些时间,随便去田间走一遭,便启程回京的,可是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当晚是走不了了。

    又一次出现计划之外的事,李维翰甚至有些小窃喜。不是自己要留下来的!是天太晚,走不了了!顺便入住民宅,体会民间生活,回去也可多向皇帝说道说道,一举多得。

    是以,单成的安排再次与李维翰的想法相左。在县城,云家田庄和白树村云宅之间,李维翰选择了云宅。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白树村。

    秋粮丰收,这几年逐渐衣食丰足,村民个个喜气洋洋,这日正在组织村社,村头搭了戏台。

    此刻,村民们都睁大了眼睛!

    “这是谁来了?这么大排场?”

    “看那衣袍,那不是县太爷吗?”

    “可不是!那是张衙役,交粮的时候我见过。”

    “我怎么觉得有些面熟呢?”

    以往单成带张陵来云宅都是便服,穿上官袍与衙役的制服,威慑加身,整个人的形貌都有些不同,看起来免不了“面熟”。

    “走在前面的那漂亮公子是谁?”

    “你个瞎的,那不是云树吗?”

    “你才是个瞎的,我说的是云树身边的那个。”

    “嗯,看起来比县太爷威势还要足!是什么大官?”

    “是啊!好年轻!”

    “好漂亮!真想把花投给他!”

    “你这不要命的,不管什么人都敢犯痴!”

    “云树怎么认识这些大人物的?”

    “这你不知道了吧?”

    “你知道?”

    “嘿嘿,我也不知道。”

    “你个作死的,敢诓我!”

    “想那么多干嘛?这年轻的大官长得真好看!”

    村民议论纷纷,偶有传到云树耳朵里的。云树尴尬的对李维翰道:“他们只是好奇。”

    “无妨。看起来他们的日子过的不错。”李维翰的依据是村民身上的衣物整洁,几乎和京郊的农人差不多,面色多红润饱满。“都是你家的佃户?”

    云树神秘一笑,凑近李维翰小声道:  “嗯。不过他们自己不知道。今日正好是村社,还搭了戏台,饭后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云树的这点小亲昵让人很喜欢。

    “好啊。”

    云宅门前,云树止住步,“这就是寒舍,维翰哥哥不要嫌弃。”

    “怎么会?不过,隔壁是?”隔壁的院墙明显更高阔。李维翰想不到这小山村还有别的大户与云树比邻而居。

    “那是教练场,也是我家的,一会儿带你去看看。”

    门忽然打开,跳出来一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一天了!你义父死活拉着我,不让我去找你。”卓渊吊儿郎当的抱怨道,看到云树身后浩浩荡荡一大拨人,再看云树身上还是银色盔甲,忍不住上前拍拍云树的肩。 “你这当的什么大官?怎么回来还这么大排场?”

    云树汗颜,打开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你整日闭门谢客,只过年和我见面,我就知道你不在城中。我聪明吧?”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这位是天家使者,今晚在我这里落脚,你别胡闹。”云树告诫道。这些年累积起来的对卓渊的认识,这位是个大胆的真纨绔!什么事都敢做!卓大人这儿子是真养废了!

    “这位是西和州通判卓大人家的公子,是我在济阳城中的一个朋友。”云树头疼的向李维翰介绍道。

    李维翰直觉道:“酒肉朋友?”

    卓渊恍若得了天大的夸奖, “天使真是有眼光,莫不是同道中人?”因为云树在旁,李维翰显得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卓渊也没在怕的,很是自然的套近乎。

    李维翰的身份是天使,天子近臣,卓渊平时抖激灵,该明白时,反成个糊涂的,让云树头疼。“你规矩点。我今天没空,你找我哥玩去,有事明天再说。”

    “你哥整天冷冰冰的,哪里是个会玩的?”卓渊不满意道。

    云树回身求救的朝余宏眨眨眼睛。余宏什么话也没说,上前拎着卓渊退到一边,把路让出来。

    “哎呀,你放开我,我一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被你这样拎着,脸往哪搁?放开,放开。”

    卓渊犹在弹手弹脚的挣着,云树一行人进了院子。

    “你回来了?”一个柔软羞怯的少女声传来。

    “嗯?”

    卓渊以多年纨绔经验,听声音就知道是个美人儿,刚要回头,却被余宏一把将脑袋夹在腋下,他只看到一片青色衣衫,随风半掀袂,显身姿绝佳,更想看看美人面了。

    “哎呀,你放开我!一身汗臭。你不要形象,本公子还要呢!别以为你是云树的哥哥,我就不敢把你如何?放开,听到没?”

    余宏不理卓渊的挣扎与威胁。 “有事吗?”

    卓渊这个德行,与余宏相比,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卓清妍瞟了他的后脑勺一眼,眼里便只剩余宏。 “今天村社日,你会出来看表演吗?”

    “大概吧。怎么了?”

    “没事,晚上见。”少女羞涩的跑开了。

    卓清妍跑远了,余宏才松开手,卓渊整理着衣服,调侃道: “小情人?本公子虽然风流倜傥,人见人爱,可又没想跟你抢?做什么护的这么严实?”

    “再胡说,你的嘴会肿的。”余宏看看自己掌中的茧子漫不经心道。

    卓渊知趣的闭嘴。

    余宏瞥了他一眼,“你今天做我的跟班,不要乱跑,不要跟树儿打混。”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云树让你带我玩的!我怎么就成你跟班了?”卓渊忍不住愤愤道。

    “不服?”

    “不服。”卓渊底气不足的嘟囔道。

    “要我告诉你‘服’字怎么写?”

    卓渊变了颜色,他不是第一次在余宏这里吃亏。在他带云树去勾栏瓦舍瞎胡混的时候,余宏很实在的教训了他一顿,让他一直印象深刻。

    卓渊很是活络,立刻换了脸赔笑道: “这,就不用了,我这人,口是心非,宏哥你是知道的。我嘴上说不服,心里其实非常服,服服帖帖!我今天就是宏哥的跟班儿,鞍前马后,任凭差遣!”

    余宏唇角微勾,“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你!我……好,我,这就去,给宏哥备热水。”卓渊气的想跳脚,没底气跳起来。云树这会儿忙着,余宏就是揍他一顿,云树也没法赶来救下他。

    云树沐浴后换了身素洁的白衫子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看到院子里的卓渊又想扶额。

    卓渊正把云宝、云藏指使的满院子忙。端茶、揉腿、递点心、打扇子,不时往厨房跑一圈,拎着大桶热水去余宏房中。县太爷都没他难伺候。

    “卓大爷,您今天能不能消停消停?”云树无奈道。

    “我,卓大爷,大老远的来看你云小爷,你竟然把我晾到一边!你哥还让我给他做跟班儿!有你们这样待客的?”卓渊憋了半天的气,终于有地儿撒了。

    “是,是,卓大爷说的是,都是我的不对。今天真是抽不开身,委屈卓大爷了。可是屋里是县太爷,后院是天家使者,哪个我都惹不起,只能尽心照顾,卓大爷体量则个?等忙完了,我好好陪你耍,去山上打猎,好吗?”

    卓渊撇嘴,“终于听到句人话了。”

    “你说什么?”余宏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屋里出来。他在屋子里就听到卓渊的闹腾,匆匆洗了就出来。

    卓渊立刻怂了,“没,没说什么。宏哥洗好了?”

    余宏勾勾手指,“过来帮我把头发擦干。”

    卓渊委屈的看了云树一眼,云树一脸要忍耐的劝告。于是,卓渊忽然就从使唤人的公子哥,沦落为受宏大哥指使的跟班儿,那个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啊!

    云树见势,拔脚就往正屋溜。

    “天使今天就在我这里落脚了,我会好好照顾。我想你大概也想留下来,可我这儿实在住不下了。”云树歉意道。

    后院一排客房被李维翰和他带的人住满了。隔壁院倒是还能塞下几个人,可是让县太爷与隔壁院的仆从住在一起说不过去。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能尽心照顾天使,二师兄可要为我美言几句,请天使勿怪。”

    天使与二师兄关系这么好,怪是不会怪他,可是二师兄要是能为他美言几句就更好了!宰辅之子,天子近臣,一句话够他忙活好几年!

    二师兄有这样好的人脉,怎么不早和自己说?也怪自己虽一直得二师兄帮助,却仍免不了觉得云家落魄了,二师兄空有天资,每日里瞎忙乎,却不好好准备科举之事。

    云树明白他的意思。

    “今日村社,你若想在天使面前多多表现,可以好好去村头组织,不需要刻意,保持天然纯真即可,晚间我带天使去观看。天使回去,大概会与宰辅大人和天子讲说。晚间,你可以在离这里不远的云家田庄留宿,那里条件还好些。”

一百六十九章:那么多的“黎歌”

    李维翰沐浴后换下朱红色的使者制服,穿了一套宝蓝色家常的薄衫,玉簪束发,贵气逼人的推门而出。顶 点 X 23 U S

    院中朴拙的桌凳,触之微微的纹理感,右墙边一个兵器架,刀枪剑戟皆有。侍卫询问是否将这兵器架子收了?毕竟门前立着兵器架不利于护卫。李维翰挥挥手制止了,他来这趟就是想知道眉儿这些年是如何过的。

    左边一个老石井台,高大的榆树和桑树并立在井边。鼻尖的香气让李维翰想起前院的那棵桂树,想起那年被他尾随的一枝桂华,心绪不免暗淡那一枝是千里迢迢送去的,自己是巴巴儿凑过来的。

    云树从前院转过来,笑迎过去,“寒舍简陋,维翰哥哥多担待,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这便很好。天然的村落生活。”

    “维翰哥哥不嫌弃就好,前院已备下酒菜,我们过去吧。”

    严世真、辛坦之、师父、余宏、单成作陪。本来怕卓渊口无遮拦,不想让他上桌,可看他被余宏整治的满腹委屈的样子,心一软便叫上了他。

    严世真与辛坦之辈分高,李维翰职位最高。一番谦让后,严、辛二人坐首位,李维翰坐左上,却将身边的位置留给云树。余宏与单成坐右边,公子哥儿卓渊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坐在下首。

    严世真虽与李维翰熟悉,可他这次是天使身份,也不好与他玩笑,只是看着他的殷勤,暗暗摇头:这小子还没死心。

    单成想与李维翰拉拉关系,可李维翰眼中除了云树,没有别的人,不时的给云树夹菜,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着云树吃。

    中午没好好吃,又跑了一下午,云树着实饿了,客气一圈后,很实在的吃起来。可是大家有意无意扫来的眼神,很快让她吃不下去了,中午的情形又一次上演李维翰根本不饿似的,很是专注的看着她吃,见她停了筷子,还关心的问:“菜不合口味吗?”

    云树头皮发硬,“维翰哥哥怎么不吃?”

    “嗯?一起吃,一起吃。”李维翰心情很好,从午饭开始,脸上一直挂着笑意。云树有些替他担心:脸颊会不会酸?

    见他开口要吃饭,云树忙不迭的给他夹了一大堆菜:他开吃了,自己也能好好吃饭了。

    李维翰更开心。

    辛坦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话说。卓渊觉得饭桌上的氛围有些沉闷,几次想活跃气氛,被余宏用眼神制止。而余宏上午开始,就一直在悄悄观察这位叫李维翰的天使和他对云树的态度。

    这个李维翰待云树的亲密关照时时流露,他很可能是知道云树的女儿身身份,而且像很喜欢她。从偶尔的落寞来看,云树的娃娃婚约,他大概也是知道。不然一个天子近臣,宰辅公子,待一个平头百姓不会这般体贴又矛盾。

    至于云树,以后有人肯护着她也好,只是以后不要牵连她才好。一直在忧心,不希望自己牵连她,也不希望他人牵连她,他的位置如此尴尬。

    这顿饭吃的安安静静,客客气气。

    饭后,余宏带着不情愿的卓渊回房看书,严世真和辛坦之出去走走,单成又去村头忙。

    李维翰对云宅的参观从云树的书房开始。

    满壁满架的书,阔大的书桌上也高高的摞着几摞。

    “你还在研习医术?”李维翰扫眼过去都是医书。

    “嗯,义父有那样好的医术,我不多学着点,倒是浪费了机遇。”

    “习武、练兵、还要种田、学医,你比我还要忙。”

    柏香捧来茶具,云树接过,在桌边烹茶。“闲下来觉得心慌,索性把时间都填满。”

    李维翰沉默下来。无父无母,只一个半路而来的义父,这几年,她独自成长,心里应该不好受。环视书房,看到身后的书架上与桌子平齐的搁架上一尺高的一摞写过的宣纸,几乎将整个搁架填满。

    “你还练书法?”李维翰说着挪开镇纸抽出一张,“今天,你可是让我一再刮目相看……”看清了上面的字,他说不下去。

    满满一大张宣纸写满了“黎歌”,他不可置信的再往下翻,每一张都是,只是字体并不一致,馆阁体、簪花体、颜体、柳体、蝇头小楷、狂放行草……最多的是他最熟悉的,云树常用的婉转妍丽,风流潇洒的笔迹……全都是“黎歌”!“黎歌”!那个讨厌的名字!

    每页的右下角写着日期,从昨日往前推,每日都不间断,直翻到最下层是一年前的,而旁边的那摞最底下那张上标的日期则是两年前的。

    云树侍弄着茶盏,头也没抬道:“每天忙的不行,哪有时间练书法。”见李维翰半天没说话,抬起头,李维翰手中抓着两张,两眼望着那摞宣纸出神,面色不太好。

    云树忘了写黎歌名字的这茬,被撞破也不好解释,红着脸唤过出神的李维翰,“维翰哥哥?”

    李维翰回过神,他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尴尬的笑了一下,“怎么全是他的名字?写了这么多?”

    “那,那个是我每日的作业,顺带,顺练书法了。”

    “作业?他给你布置的?”李维翰故作不经意的探寻道。

    云树的脸更红,支吾道:“其实是惩罚。”

    “惩罚”二字却让李维翰心头一喜,“他对你不好?”隔着千里之遥,还不忘惩罚眉儿,果然是个气量狭小的。

    “不,不是,他待我很好。是我做错了事。”

    “什么错事能罚你写了两年多?”李维翰带些压制的兴奋追问,似乎接着追问,就能打破心头盘桓多年的阴霾,机遇与新生就在一步之遥。

    云树说的虽是实情,可又觉得不该那么说,尤其不该告诉李维翰,换了笑脸打哈哈道:“也算不得惩罚,是我自己愿意写的,也算一种寄托。维翰哥哥尝尝我烹茶的手艺如何?”

    李维翰觉得自己的希望被云树那句“寄托”砸成碎片,落了满地,让他难以挪步,似乎动一动就扎的心疼。干嘛轻意的生出希望?明知道是无望的啊。

    云树见他无动于衷,走上前将宣纸从他手中抽出来,放在架子上,将茶盏递给他。

    云树不想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是想直白的告诉他,他所想的,是不可能的,让他早些放下,早些走出来。可是李维翰并没有挑明,她一

    个女孩子,也不能自说自话。或许留他住下是错误的,更多的接触是错误的。她不想别人因她而伤怀,尤其是对她有诸多照顾的李维翰,可又无法。

    不管了,这张脸不要了。

    “我有婚约。”

    李维翰回过神,勉强一笑,“我知道。”

    “维翰哥哥既然知道,就不要再这样了。”

    “我?我并未怎样啊?你想多了。”李维翰强撑着不承认。

    云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落寞的回到桌前,捧起另一碗茶。

    过了好一会儿,李维翰开口道:“带我去练习场看看吧,我们过两招,你若是赢过我,我便放下,绝不教你为难了。”

    “当真?”

    “若是我赢了,这便是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一言为定。”云树被教练场上余宏以下无敌手冲昏了头,忘了李维翰自幼酷爱武术,还比她大上两岁。

    卓渊被余宏困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翻着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天黑了。”

    余宏不语。

    “村社要开始了。”

    余宏不语。

    “你不去见那个小姑娘了吗?”

    余宏冷冷瞟了卓渊一眼。卓渊绷了绷嘴,不敢再提这个话题。

    “宏哥,你说天使与云树是怎么认识的?”

    余宏放下手中的书,他也在想这个问题,还没有机会向云树求证。

    卓渊见余宏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再接再厉道:“他们,他们,云树要是个姑娘,我会直接以为天使对他有意思。宏哥,你说天使会不会有龙阳之好?”

    余宏皱眉,“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卦?”

    卓渊嘿嘿一笑, “你说,他们这会儿在谈什么?”

    余宏摇头。

    “我猜他们在叙旧,要不,我去偷听,回来讲给宏哥听。”

    余宏点头,“你去吧。”

    余宏这么容易的答应下来,卓渊喜出望外,一边说话,一边抬脚往外走,“宏哥,你等着,我……”卓渊一脚门外,一脚门内,卡在当地,话也卡在喉中。

    云树的书房外立着四个黑衣侍卫,见卓渊打开门,齐齐盯住他,那样子就像看一个死人。卓渊第一次觉得余宏看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柔和!亲切!

    余宏忍笑道:“怎么不去了?”

    卓渊退进屋内,“那个,还是在屋里陪宏哥,我就不那么多事了,免得给云树惹麻烦。”

    卓渊刚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就听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是云树的声音“这边走。”卓渊再也坐不住,腾的站起来冲到门边,“云树,你要去哪里?可不可以带上我?我想去看村社表演。”

    有云树在,卓渊就有了依仗,大胆起来!

    云树不知道卓清妍与余宏的对话,以为余宏不想凑热闹,顺便也把卓渊留在屋内。

    “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回来叫你。”

一百七十章:天使威武

    依旧少年身形的李维翰比急切成长的云树稍稍高那么一点,两人并肩往练习场走。www.uu234.net

    “我今天的身份,怎么说也是天家使者,你那朋友怎么不怕我?”

    李维翰这话,他身后的侍卫可不认同,刚才那家伙明明被兄弟们的目光震慑住了。

    其实,在京中的李维翰,虽不是横着走,却有很多人都捧着他,畏着他,还没几个敢这般不体察他的心意,便大胆的要凑过来的。

    对李维翰这个一本正经的问题,云树忍不住想笑,“维翰哥哥,希望他怕你?”

    “怕,他就不会凑上来烦人了。”李维翰不愉道。

    云树想起与卓渊结识的过程,笑了起来,“他这个人,其实还挺好玩。比当年的维翰哥哥更会玩。”

    李维翰有些不服气,怎么说他也曾是京城头号纨绔,岂能让眉儿看轻了!“我那是看你年纪太小,你义父又宝贝疙瘩一样时刻盯着,没敢带你去玩。等你回京,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会玩!”

    云树也来了兴致,“好啊!到时候没那么多烦心事了,一定好好玩一场!”

    “眉儿现在有很多烦心事吗?”李维翰细心道。

    云树一愣,“也不是,这不什么事都是刚接手不久,都要学习,比较忙罢了。”

    “益生堂和那个薛蘅我会帮你看着的。”李维翰贴心道。

    云树望着李维翰秀美而深情的眉眼,发现没有勇气一直望进去。

    “我确实是个自私的人。不希望你在这无望中停留太久,又需要你帮我的忙,而牵连你不能脱身……”

    “我……”

    李维翰的话被云树打断。“我会尽快将手边的事处理好,将益生堂的事接手过来的。”

    “到那时,你便再也不见我了吗?”李维翰秀美的眸中一片凄凉之色。

    “我……我心已有所属。维翰哥哥的好,我无以回报……既然无以回报,就不应该接受更多。”云树垂首道。

    想到再也见不了眉儿,李维翰的心有一种撕扯感。“我并不想强求什么,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你过的如何。”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你帮了我,我心存感激,若因我而让你不快,我愿以后都不再搅扰你。”

    “我说了,你若赢了,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你若输了,就依然把我当维翰哥哥,别的就不要操心了。”李维翰说的慷慨极了,心里实则难受的紧。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空阔的练习场,明月东升,在地上撒上一片银光,却不能细细分辨每缕光晕,认真起来会让人心发慌。

    “就交给这教练场决定吧。”李维翰从兵器架上拔了一支枪抛给云树。云树抬手接住。

    上午,那个余宏验收眉儿的学习成果,眉儿拼尽所能,招招式式虽锋锐无匹,却因为火候不足,仍然败给余宏,李维翰是看在眼里的。对于胜过眉儿,他其实没什么把握。他的这个提议,更像是逼自己孤注一掷,又想在孤注一掷中寻求一点赢的几率,为难以消

    去的执念寻片刻的坦然。

    李维翰深知自己的优势在于:他熟悉眉儿的招式,眉儿不熟悉他的,所以,一进练习场便挑了枪。

    他不知道,其实,云树的刀法是比较平常的,若是选刀,他稳胜。

    因余宏平日爱耍枪,云树也多跟着练枪,尤其是一年前为了在民兵中立住威势,能够顺利的一枪挑掉三个壮汉,她练习的更加勤奋。

    余宏的验收,对云树的枪法一方面见微知著,另一方面,为了让云树在迟一点下场,有意让着她些。这一点,李维翰很快就认识到了!

    云树刺过来的一枪,他提枪格挡,没想到枪身上竟还有一分没预料到的劲力,他手中的枪斜斜一划,云树的枪头从他肩头险险擦过。

    云树忙收了枪,“刀枪无眼,我们还是换成棍棒吧。”

    “你在嫌我枪法不精?”李维翰为自己的大意郁闷。

    “不,我是担心维翰哥哥的花容月貌伤在我手中。”云树怕他窝心故意玩笑道。

    李维翰被逗笑,“你是担心自己吧?”

    云树顺着台阶下, “那维翰哥哥就照顾照顾我的花容月貌吧。”

    “好吧,就照顾照顾你。”李维翰笑道。

    枪换成棍棒后,李维翰对云树实力更多了一份重视。

    以棍棒展枪法,棍棒翻飞。

    攻有刺、戳、点、扫、挑,防有格、拨、挡、淌,一个进锐,一个退速,一个防中带攻,一个功中设防。

    李维翰带的侍卫都看呆了,没想到自己护卫的秀美天使大人,身手竟这般好!

    李维翰的一招“长河落日”,让云树惊叹,然而有人的钦佩之意已经克制不住,大叫一声,“好!”

    云树一听就知道是卓渊,一分神的功夫,李维翰的手中的棍棒直指她的咽喉。

    李维翰见胜败已分,愉快的收了棍棒,“我赢了!”

    “这个不算,我分神了。”这回轮到云树懊恼了。

    李维翰原本愉快的脸上染上一层暗郁,“你就那么想赢我?”

    “我……”这没法解释,解释会让人误以为关心,误以为有意。

    侍卫们看两人打斗的精彩,一分神,卓渊就趁机溜过来偷看,这会正被按在地上哇哇大叫,“云树,是我啊!卓渊啊!你们快放开我!天使大人!我好崇拜你啊!”

    云树看着李维翰,两人都对卓渊的呼叫充耳不闻,许久之后,云树终于开口,“我愿赌服输,维翰哥哥。”眼中人,心中意,或许没那么容易改变的。一切顺其自然吧。

    李维翰的脸上终于重现笑颜,见云树面上依然是散不去的忧心,收了笑,低低道:“你放心,我并不会做些什么,违逆你的心意。”

    他试着骗云树,也骗自己。三年都没能忘掉,且思之如狂,如今一见,愈发情思难收,还要多久才能忘掉?

    村民敲锣打鼓从门前过,老老少少举着火把跟着,热闹非凡。

    “云树,

    云树,你别傻站着了,救救我啊!村社都开始了!你答应带我去看的!”卓渊大叫。

    李维翰朝侍卫挥挥手,卓渊从地上爬起来,弹弹衣衫立刻乐颠颠的跑过来,“天使大人英明神武!我今天终于开眼了!没想到天使大人竟是这般深藏不露的!我卓渊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若是有机会得天使大人指点几招,必定受益无穷!”

    云树本是一怀愁绪,被卓渊夸张的样子拉回来,忍不住嗤笑,“你是不是还想跟天使大人拼拼酒?”

    “你怎么知道?难为你我相聚不多,你却知我甚深!云树啊!不枉卓大爷和你相识一场!”

    云树想翻白眼。哪里是知之甚深?这家伙几年过去了,套路依然一样!都懒得换的!犹记得他对自己说喜欢高强的武艺,却怕累、怕摔、怕疼。

    要说,还多亏卓渊的那声惊叫,不然要想赢眉儿,还要多费一番功夫,因此,李维翰难得对卓渊笑笑。

    卓渊得了这一笑,更像是得了阳光,整个人灿烂无边。卓大纨绔的必修课之一,见神说神话,哄好了大神,大家都成朋友了嘛!朋友的特长便也是自己的特长!于是,更是舌灿莲花!

    李维翰偷偷对云树道:“他这点,我自愧不如。”

    云树笑,“那你可以多和他学学,回去好哄你父亲和上面那位。”

    李维翰笑道:“此言有理!卓公子与我们同去看村社表演吧。”

    虽然刚才赢了云树,这会要是不加上个话唠卓渊,他还真担心与云树之间会尴尬。

    卓渊求之不得, “好好!能得天使青眼,卓渊三生有幸!”

    一行人往门外走,余宏也从隔壁院转过来,叫住云树。

    李维翰被卓渊缠住,问东问西,也没能顾得上往云树这边凑。

    “怎么了,哥?”

    余宏挑眼看看卓渊,在云树耳边低声道: “卓清妍在,你留心。”

    云树立时头大。

    虽然没有当事人卓老爷与谢莞娘的承认,可只要多看两眼就能发现,卓渊与卓清妍都很有几分卓静亭的模样,这两年长大了就更像了,甚至两人也有些相像,而且故事背景,也大体是一致的。

    卓清妍若真是卓静亭的私生女,那她们母女躲在这个村落中,安然过了这些年,也不容易。卓渊是个能闹腾的,要是他发现父亲的私生女在这里,会闹成什么样?云树不敢想。

    虽说不该操心人家的私事,可这卓渊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到村里来的,到时候若事情不可收拾,她在卓清妍那里准没有好果子吃,而且卓清妍与自家哥哥间,是怎么回事呢?云树也没闹清楚。

    “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帮我看着他。”云树大胆试探一下,“或许哥哥去把清妍姐引开。”

    余宏明白云树话里的意思,难得的瞪她一眼。

    云树心虚的咬咬唇,又实在想多知道些,“哥哥不爱与人多话,可清妍姐每每找你说话,你也都是应承了的,我难免不会想多了。所以,哥哥,这回是要护住清妍姐?”

一百七十一章:似曾相识燕归来

    “有功夫去想这些没影的事,看来每日还是太闲了,要加大训练量。www.uu234.netwww.uu234.net”余宏并没有心虚,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云树咬咬牙坚持道: “加大训练量也没关系,可我还不是为了哥哥?”

    “这件事本与我无关,只是提醒你一下,我回去了。”余宏不耐烦了,说完就往回走。

    云树本细细瞅着他的脸,想看出些答案,可是那一张脸平静极了,还真像在说着别人的事。哥哥是最擅藏心思的,她不相信。见他真走,云树忙抱住他的手臂,“别,别走啊!我错了还不行?就当是帮我,全是为了帮我,求哥哥了!”

    李维翰好不容易摆脱卓渊,走过来关心道:“出了什么事,树儿要我帮忙吗?”

    余宏低低道:“有哥哥赶着帮你的忙。”

    云树怎么觉得这话似乎有些异样,但也来不及细想,抱住余宏的胳膊不撒手,回头对李维翰笑道:“我哥不爱出门,我求他出门多走走。”

    李维翰看着云树亲昵的抱着余宏的胳膊,忽然觉得,做她的哥哥,似乎也是可行的。严先生不在,很想大胆试一试是什么感受,于是,抬起手臂想搭在云树肩头。还没搭上,余宏似乎犹在挣扎中抽动胳膊,将云树拖到了一边。李维翰的手臂尴尬的顿在空气中,又讪讪的垂下,看余宏的目光重了两分。

    卓渊这个爱热闹的见天使想表达一下兄弟情未能成功,气氛有些尴尬,便张开手臂想搭在天使与云树的肩头做连接的桥梁。“说什么呢?咱们走……”

    没想到两人皆闪身避开。卓渊的脸上挂不住,冲云树不满道:“云树你什么意思?是在嫌弃卓大爷我?”

    只听云树抱怨道:“我累了一天,正要挂在我哥胳膊上歇歇,你还想跑来借力?卓大爷可真不厚道!”

    因云树这句话,众人眼光都往她身上扫,果然是半个身子挂在余宏手臂上,尤其惹人注目的是袖子滑下去一截,露出细白的腕子,腕子上的银镯两颗红宝石,像两只血红的硕大眼睛。

    云树这镯子,余宏是熟悉的,白日里看起来普通,月色下,上面嵌的两颗红宝石却散出两圈红色晕光,甚是夺目,但众人的心思却不在那罕见的红宝石身上。

    李维翰在纳闷:严先生也是天天看着的,怎么会允许云树与这个余宏这般亲密?……?自家妹妹,偶尔会这么亲昵的对自己撒娇……难道……?还是……?

    卓渊却是目光微直的盯着云树的手腕,难得的想起一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心中也是奇怪,怎么会跳出来这句诗?难道不应该感叹云树腕子这般细瘦,与实际的力量实在不相符吗?

    余宏扫了两人一眼,将云树从手臂上剥下去,微微带些不耐烦道:“站好了!还去不去?”

    “去去去,我们这便走吧。”云树也觉出气氛有些怪异。

    村社表演的第一步是村民举着火把,敲锣打鼓在村中走一遍,这是寓意祈求驱逐晦运,日子越过越红火。

    白树村这几年在云树鼓励生产,降低租税的推动下,日子确实越过越殷实,在清河县中也是拿的出手的富裕村落,因此单成有意增加了火把的数量,希望天使在这圈游村中能看清他治下的成果。

    几人一出练习场,就有单成安排的两个人擎着火把等着引路,去追上游村的队伍。云树白白担心了一路,卓清妍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他们几个模样俊俏的少年一起出现,外加冷肃的带刀护卫,惹得周围的村民纷纷侧目。

    云树也无心真的去欣赏村社的热闹,左看右看,在人群中竟然看到卓清妍的小跟班二丫,心中一跳,条件反射差点去拉住卓渊别再往前走,目光再一搜,二丫身边并没有卓清妍的影子,心稍稍放下,不露声色的落到队伍后面,又悄悄转到二丫跟前,和气笑道:“二丫也出来了?”

    李维翰遥看白衣云树“和蔼可亲”的与一个“呆”丫头说话,言笑晏晏,那丫头激动又羞涩,手脚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忽然又忙不迭的连连点点头。

    很快,云树又回到队伍中,迎面对上正要跟过去的李维翰。“你干嘛去了?”

    “没干嘛,说两句话。”云树笑笑。

    “那小丫头是谁?你还特意凑上去说话?我看姿色一般嘛!”卓渊观察更是细致入微。

    云树汗颜,“去去去,陪好天使大人!别乱瞅!”

    卓渊会意的坏笑,“晓得了。没想到云小爷喜欢那样天然质朴的!”

    没人相信卓渊的话,卓渊自己个儿回味无穷,乐不可支。云树瞟了余宏一眼,有些心虚。

    白树村并不大,几人加入时,队伍已经游了大半个村子,很快就转回村子前面的祭坛边,刚站定不久,祭祀之乐便响了起来。以往直接吵嚷的欢快或悲痛的村乐,如今也隐隐是一种肃穆大气,让人心伏。

    白居易曾说“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又说“岂无山歌与村笛,管弦呕呀难为听”,自诩高雅的人士对山村生活和山村乐曲,可谓是嫌弃之极!

    云树心道:卓清妍也是小有傲气,在家中练舞时,每每都是琵琶、弦琴相配,这次竟然肯配这唢呐村乐完善祭舞,并亲自表演,可见并不是个顽固的。

    正想间,一个窈窕的白色身姿登上祭坛,举手投足优柔婉转,轻拍掌,慢踏步,细碎的银铃声随之而起,转过身,面上果然遮着一方白纱巾。

    云树的心放到肚子里。

    “云树,你们村中还有这样的绝色?该不会是从城中歌舞坊请来的吧?”卓渊大惊小怪道。

    “闭嘴!祭乐、祭舞是为祈求百神降临,要虔诚!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村民听到了揍你!”

    李维翰看了看云树,贴在她耳边轻道:“你很在乎那个舞女?”

    “啊?没有的事!我,你还不知道吗?同村的一个姐姐而已。”云树忙分辩。

    “姐姐?舞姿不错!不知道面纱下是何形容?”李维

    翰若有所思道。

    “一介村姑,若是入了天使的眼,也是她的造化。”卓渊唯恐天下不乱。

    云树心一抖,又看看余宏。余宏对三人的谈话充耳不闻,微眯着眼看着台上的起舞的卓清妍。

    祭舞完毕,在庄严又热闹的乐声中,单成穿着主祭的白色礼服登台,在神灵前宣唱祝祷词。这主祭之职本是村长的,县太爷亲临,需要个在天使面前的表现机会,而村长想在县太爷面前有个表现的机会,便果断让贤了。

    祝祷完毕,村社的夜宴正式开始。

    “既有夜宴,干嘛还让我们吃完饭再出来?”卓渊不解。

    “天使的接风洗尘宴,自然不能随意用村社的夜宴替代了,维翰哥哥若是对村野美味有兴趣,不妨再坐下尝尝。”云树望着李维翰询问道。

    李维翰看看凑过来的单成,又看看熙攘热闹的村民,摇摇头,微笑道:“不用了,这般热闹的场景,看看便好。”

    “天使大人!”单成满面笑容的来到面前。

    “单大人今日辛苦了!这村社办的不错。天色不早了,单大人也回去歇歇脚吧。”李维翰的话说的客气,赶人的态度也坚决。

    单成笑容微滞,又迅速堆满笑容,“谢天使大人体量,那有劳师兄多多照顾天使,本县明日再来。”

    李维翰并没有询问单成有意抛出的“师兄”话头,只点点头又看向云树,“我们接下来去哪?”

    “接下来?”云树刚要说话,一身白衣的卓清妍过来了。这些年云树倒是挺佩服卓清妍对余宏的执着、大胆!可是这会儿她慌了!

    余宏也看到了,看了云树一眼,抬脚迎上去,对卓清妍淡淡一笑,说了句什么,说完也不停留,径直走了。

    卓清妍羞昵的垂眸,却似乎身不由己的被余宏走过带起的风惹斜了身子,顿了顿脚,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卓渊佩服之极,“云树,你这哥哥平日不声不响,竟这般会撩人!”

    云树对于口无遮拦的卓渊已经无语了,见忧患已解除,松了口气对李维翰道:“维翰哥哥是看会儿村戏,在村中走走,还是回去?”

    “难得出来,走走吧。”既然余宏的嫌疑已洗清,李维翰身心也为之轻松。

    村头的溪流中月色明朗,山风习习,而微波漾漾,身后是影影火火,潜远的欢笑声和哑哑的戏唱。

    云树站在桥头,银河远,星斗稀,凉凉夜风扫尽心头琐事,心中一片澄明,却不觉空落。

    过了会儿,李维翰开口道: “在想什么?”

    “好久没有这般心静,什么都不想。”云树松散了眉头。

    “若是让时间静止,一直这般,可好?”

    “嗯,也好。”云树转头粲然一笑,“可是不可能啊!”瞬时的松散,她又回到了认真以对的状态。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百七十二章:走与留

    卓渊的诗兴总是突如其来。www.uu234.netwww.uu234.net

    李维翰听出了“无可奈何”,云树听出了“似曾相识”。那种可见而不可求,可思而不可见的愁绪如绵绵潮水将两人淹没,谁也没有开口询问卓渊为何突发这样的感慨。

    卓渊也安静下来,默默的自己个儿琢磨,今天诗兴频发,像是不受控制,他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李维翰回京了,马蹄扬起,他就再也没有回头。

    云树履行诺言,带卓渊去山上打了一天的猎,也算尽兴而归。

    像是错不开命运的步伐,回村的路上竟然遇见卓清妍。卓清妍的目光从云树身上挪到卓渊身上,四目相对时,云树有一种功亏一篑的无奈感。

    回去之后,卓渊就开始打探路上的那个姑娘。云树开始犹打哈哈,说只是村中的一个姐姐,这个托词,云树昨晚就用过,卓渊心中又确定一分:他不相信随便一个女孩子,会长的与自己的父亲那么相像!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住在这村中吗?”

    云树巴不得他换话题, “怎么找到的?”

    “你若是不对我说实话,我也能查出来,到时候我们还能不能做兄弟,就要另说了。”

    云树可是一点不想掺入别人家的家务事,依旧装糊涂,“卓大爷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真不知道。”云树装无辜。

    卓渊吸了一口气,“看到那个姑娘,你没什么感受吗?”

    “那个姐姐很漂亮啊。”

    “还有呢?”卓渊耐住一口气。

    云树摇摇头,“我不知道卓大爷意之所指。”

    “你不觉得她和谁相像吗?”

    “相像?不觉得。”云树索性装糊涂装到底。

    都提示到这份上了,卓渊见她死不松口,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云树是真没发现,还是装的。想了一会,跺脚道:“我回去了。”

    “回去?天都要黑了!你快马赶回去也半夜了,进不了城的。”

    “不用你操心。”

    “你大老远来找我,我怎么能不顾你的安全,让你现在回去呢?”

    “月下骑马,卓大爷赏景了!”卓渊不顾云树的挽留,执意让小厮备马,他心里的疙瘩不解开,不能安生。

    云树只好让教习林鉴,带了两个小的,送卓渊回济阳城。

    卓渊前脚刚走,谢莞娘上门了,也顾不得迂回,开口就道:“看云公子的朋友走了,才敢上门叨扰。公子这朋友家住哪里?这么晚了还走,会不会有危险?”

    “有林教习护送,应是无妨。”云树接着打哈哈,避开谢莞娘的问题陷阱。

    “远远的看去,那位公子长的也是一表人才,不知是哪家的?”

    这回谢莞娘的问题让人避无可避,云树老实答道:“是济阳城卓家的大公子”。

    谢莞娘心中一咯噔,面色大变。

    云树恍若什么都没看到,喝了口茶,接着装,

    “不知您今天造访,所谓何事?”

    谢莞娘对云树笑笑,“妍儿也及笄了,我为她寻了门亲事,因为距离远,这一两日就要送她过去。这几年得云公子照应,特来向云公子辞行的。”

    云树觉得这个谢莞娘也是个厉害的,这瞬息之间就做好了决定,或者早早就盘算好了,事情坏到这个境地该如何做。那卓渊的母亲难道是个更厉害的?以至于谢莞娘稍见事情不对,就急急避开?还是其中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厉害事?只不过谢莞娘以卓清的亲事为由头,倒让云树吃了一惊。

    “清妍姐姐大喜,又要远行,我当备份大礼!”云树理智的避开询问她们母女的去向,只是若真的远走,路上定然万般不易。

    云树吩咐柏香,封了个五十两的大红封。

    “我与清妍姐自幼一起长大,这是我的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谢莞娘倒也没有过分推脱,便收下了,又耐住性子闲话两句,才离开。

    谢莞娘刚一出门,云树立刻去找余宏。

    卓清妍与余宏之间,云树始终确定不了什么,可是卓清妍要走的事,她觉得很有必要立刻告诉他!若要挽留,还来得及,大不了娶了卓清妍。有了哥哥和云家的依仗,卓家人也难再为难她们母女。她不想掺合别人家的私事,可是为了哥哥的幸福开罪卓渊,这个选择她是毫不犹豫的!

    让云树没想到的是,与她的十万火急相比,余宏反应很平淡,“嗯,知道了。”

    云树不解,旁敲侧击道:“那我们要不要去送送?”

    “你想去便去吧。”

    “那,你,去吗?”

    “没看我忙着呢?”

    余宏前跨一步,执枪回击,撕风有声,就停在云树面前半步远。云树被吓的后退一步,她最近越来越不懂这个哥哥了:难道是在功业与美人之间难抉择?可若是哥哥心意已定,这件事并不难,他知道自己不管怎样都是会站在他那边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说,让自己不知道该从哪里使力。

    想了一会,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杆枪,抢上练习场与余宏手中的枪对接。虽然是主动上场,可是余宏的招式雷厉袭来,她死命抗住也没能扛多久,就败下阵来。好在余宏并没有要赶她走,“再来!”

    严世真与辛坦之见两人都没回去用饭,也到练习场上看过。这几年,这两个小的互解心结,倒显得他们几十年的人生经历是无用的了,劝说、安抚、鼓励全用不上。因此谁也没上前插手,任由他们打斗下去。

    那一晚,云树一而再,再而三的败下阵来,却一遍又一遍的再度挥起手中的枪,直到筋疲力竭,再也抬不起手。而余宏的不知究竟为何而起的郁闷之气竟似还未散尽,手中的枪一甩而出,像一柄粗利的箭疾飞出去,直冲墙根前的箭靶上,贯穿箭靶后,那柄枪就稳稳扎在了墙上,铮铮而响。

    余宏兀自立在原地,云树拄着枪走过去,余宏却忽然转身,夺了她手中的枪,一个跨步甩出去,贯穿了一个并列的箭靶,与他的枪并列扎在墙上,他就站在那里静静望着,不说话,也不动。

    余宏从没有表现出这样大的情绪状

    态,云树回想了这些天的事情,也理不出个所以然,陪他站了一会儿后,走过去抓住余宏带着茧子的手轻轻晃了晃,“哥哥,你怎么了?”

    余宏看看云树,一双有序的秀眉经过她有意调整后英气斜飞轻入鬓;双目含了水,盈澈动人,无声而传语;圆而翘的小鼻头笔挺起来;唇若花瓣,不涂而樱;最初的脸颊似乎微有些婴儿肥,如今瘦的轮廓分明,使她的形象稍稍贴近俊俏无双的男孩子了。

    他是眼看着她从一个只到腰间的小不点,在两三年内急急长到与自己的肩等高。本可以做一个富贵闲人,她却把自己折腾的日理万机。严先生生性洒脱,本是云游四海的性子,为了眉儿,在村落中研究了三年医药。师父志在收复失地,却数十年窝身乡野。或许人的一生就是不能活的随心所欲,规则便是如此!

    许久之后,他握握云树的小手,“我大概要走了。”

    “去哪?”这个话题让云树的心随之一沉。

    “还没想好。”

    云树想起单成要举荐他进边军的话。“那些汉子是县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又训练有成,可编入边军,也可编入禁军。哥若不想去边军,我可以托人让哥去禁军中谋一职位。”

    余宏微微勾了下唇角,让自己的面色略好一些,“你就没想留我吗?”

    “想了。”云树老实道,“可是,我觉得我留不住。自古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哥哥有雄才大略,若一直在乡野中,会委屈的。”

    余宏微微一笑,“师父用心教导我,也不会想我留下来蹉跎岁月的。”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齐道。

    “哥与师父谈过这些吗?”

    “你怎么还认识禁军中人?”

    余宏摇摇头,“还没有。”

    云树笑笑,“我在京中认识了枢密使之子,推荐哥哥进入禁军,想也不是难事。”

    “你又是怎么认识枢密使之子的?”余宏也没想到云树竟有这样深厚的人脉关系,那个宰辅之子还不是唯一的一个!

    “他是维翰哥哥的朋友,我跟着认识的。哥哥若想去禁军,我现在就着人打点着。”想想刚才的余宏,又觉心头一亮,她雄才伟略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因为去边军,还是去禁军而那般闹心?是自己想当然了!

    “哥哥,你是不想走吗?”云树忽而兴奋道。

    余宏一笑,“这都让你猜出来了?”余宏也有些说不清这几日的郁闷之气由何而来,只是云树的这句话,让他心头一松,愉悦陡起。

    “真的?太好了!!”云树兴奋的要跳起来。

    “这么高兴?刚才为我做的那番谋划,都是假的啊?”余宏微皱眉道。

    “那是为哥哥计深远,哥哥若不想要,我倒很高兴只计眼前。哥哥想做什么,我都大力支持!”云树慷慨道。

    “师父那里怎么办?他会为我的没志气,气坏身子的。”余宏“刁难”道。

    云树卖力的为余宏辩白道:  “哥哥哪里是没志气?只是眼下也无战事,不着急从军。天下那么大,不如我们先去看看?”

一百七十三章:挨打

    在白树村这几年平静而富有温情的日子,让余宏有些不想去面对战场上的血腥与屠戮。www.uu234.net

    他一方面嫌弃自己贪图村中的安逸日子,一方面,执念告诉他,男子汉要应当有所担当,顶天立地,要他离开。

    其实,他不想离开的真正原因,他不想去想,也不想去触碰,这次他想做个鸵鸟,让云树带他随波逐流一次,也好。

    而于云树来说,云游天下的念头盘桓的不是一日两日了。

    当初筹划离开京城时,云树就曾想着丧期满了与义父一起游医,看多了才能认识这天下。后来遇见余宏,遇见师父,学医、习武、种田、理生意、练兵,忙了近三年。而今,若是能留下要走的哥哥一起云游,那就更完美了。

    云树翻来覆去的琢磨,如何说服师父,不要急着让师兄从军,一晚上都没能睡好。第二日,早早起来,去了后山祭奠父亲母亲,述说自己远游的打算。

    回来时,门前的树下站着一个人,一身素淡的粗布衣衫,背上挎着两个不大的包袱,就像是个走亲戚的村妇。云树走近才看出来谢莞娘的形貌,平日里精细装扮的容色全掩藏起来了,看起来普通许多。

    云树看着有些佩服,只是,这谢莞娘这会焦急的望着云宅紧闭的门。云树不解的走上前,“您这是要动身了?”

    谢莞娘回过身,双目有些红肿,“是云公子啊,一大早,这是去哪了?”

    “去后山转转,您这是?”

    “清妍要与你告别,没想到你反去了后山。”谢莞娘神情有些不自然。

    女儿昨晚和她闹了大半夜,死活不愿意走。一把眼泪给女儿讲清楚为何非走不可,女儿万般不情愿的点了头,临走却非要来云宅告别。实际想见的是谁,谢莞娘心知肚明。

    可叹女儿和她年轻时一样,是个死心眼,非要看上那个空有皮囊,依附他人的余宏,分毫护不了她们母女。

    云树虽面带女相,可也一表人才,待人宽和,家有资财,又父母双亡,女儿要是肯听自己的话,这些年肯用心好好哄住云树,靠上云家,这会儿,她们母女俩就不用匆忙的走了,可女儿听不进去。

    云树自然知道,卓清妍是放下了姑娘的骄傲去最后见余宏一面,遂邀请道:“天儿还早,您要不要进来坐坐,用过早饭再启程?”

    “不了。今日要出门,早早起来打火做饭,已用过……”正说着,一个衣衫素朴的少年掩面从练习场那边的门中冲出来,很快跑到两人面前。

    云树打量着眼前的卓清妍,换了男装,却并未像她母亲一样遮掩容貌,不过这会儿双目红红的,微微肿着,还挂着泪痕,像一朵带雨的清丽之花,这是心愿未能达成的模样。

    “路上未必太平,清妍姐虽然换了男装,未免仍招眼,路上没有人相护,还是遮掩一二的好。”云树好心提醒道,话音刚落,脸上“啪”的挨了一巴掌。

    谢莞娘正要感谢云树的提醒,却被女

    儿这突兀的一巴掌生生截住,她比云树先反应过来,冲女儿喝道:“妍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跟云公子道歉!”

    云树完全没料到,没能躲过去,懵了一瞬,回过神明显感觉到脸上火辣起来,揉了揉,脸颊更红一片,不失大家公子的气度道:“不知云树是做了什么事,惹清妍姐生这么大气?”

    “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关?要你操心?小小年纪就这般虚伪!母亲,我们走!”说着就去拉谢莞娘,却被云树扯住衣袖。“我虽然是个好说话的,可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挨打吧?”

    “妍儿,你胡闹什么?”谢莞娘清楚这一路不好走,收了云树的大红封做盘缠,女儿这般对云树,她有些生气。

    卓清妍拼命将衣袖从云树手中抽出来,奈何云树攥的紧,她眼泪滚滚而下,“我恨你们!恨你们!我,我要你们都没好下场!!”

    云树本来是要跟卓清妍计较清楚的,可是听到她说出这般恶劣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就算哥哥没有留她,也不至于迁怒自己吧?“我们?是什么意思?”

    “你心知肚明!”卓清妍趁云树分神,抽出衣袖,拉着母亲就走。

    谢莞娘见女儿犯了混,且根本无意道歉,挣开女儿的手,向云树躬身歉意道:“妍儿发疯,我替她道歉,云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多谢云公子这些年的照顾,好人有好报,祝您一生平安顺遂,大富大贵!”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卓姑娘如今要走了,这误会是难解开了。也罢,您也路上小心,一路平安。”云树看看卓清妍的背影,只好当这巴掌是替余宏挨的了。

    谢莞娘又感谢一番,回身去追卓清妍。

    云树看看她母女二人的身形渐渐消失在晨雾中,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云树没有进院子,却去了练习场。

    余宏仍然在耍枪,云树并没有提枪上去战几回合,而是背着手静静立在旁边看。余宏被她如影随形的深邃目光看的不适应,收了枪,沉声道:“你要说什么?”

    转过来看到云树半边脸又红又肿,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云树仍沉沉看着他,却不说话。

    想起卓清妍刚出去,余宏抬手轻松抚过云树脸颊上的指痕, “她打的?”云树睫毛微颤。“怎么还是那么傻?不知道躲吗?”说着抓住云树的腕子,要带她回去敷敷脸。

    云树第一次执拗的立在原地,不跟他走。余宏回头,云树沉沉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掩不住的委屈,眼眶晶亮,像是蓄积了些泪。

    “为什么哥哥没有挨打?为什么挨打的是我?她说她恨我?我不明白,我做了什么值得她恨的事?”说着委屈的眼泪险些兜不住了。

    余宏的脸有些僵,“让眉儿受委屈了,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你正好遇上她。”

    “打,我替哥哥挨了,为了哥哥,我也没跟她计较,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吧?”

    余宏一惯

    白皙的脸染了绯红。

    “哥哥不疼我了!”云树咬着嘴唇,从余宏手中挣出来,面上是委屈带着倔强。

    “我,没有不疼你。”余宏心跳一滞。他拿云树当挡箭牌,云树脸上这一巴掌,确实是替他挨的,可是自认为护她之心,并没有因为那一个人而有所改变。

    “上次清妍姐拿鞭子并未抽到我的脸,你却狠狠凶了她,这次她把我脸打成这样,哥哥,你竟然不帮我训她?你就是不疼我了!”云树绕着圈子想要余宏解释,想知道他都对卓清妍说了什么。

    “你学了几年功夫,还让能让她一击得手,不应该反思吗?”余宏企图岔开云树的注意点。

    “我挨了打,你不怪她,反而怪我!你看,就是不疼我了!”云树一手捂眼,一手指着余宏痛苦道。

    受了伤的云树的眼泪,让余宏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抽出帕子,给她拭去眼泪。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别哭了。我发誓,最疼你!不疼她。你看,我不是没有留她吗?”

    云树依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可是她也听出来了:卓清妍希望哥哥挽留她,而哥哥没有,而且似乎是拿自己做了挡箭牌。那,什么样的话,能让卓清妍说出恨他们两个的话呢?

    “哥哥,你究竟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余宏旋即明白云树哭泣的意图,尝试用云树维护他的心理,软化她的倔强,“回去敷脸好吗?师父和你义父看到你的脸这样,会怪我的。”

    “我就说是哥哥为了维护卓清妍,打的我。”

    余宏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树,而后明白她心中的小九九,忍住笑意, “你舍得让师父和你义父一起打我?”

    “哥哥都舍得让她打我!”云树“不依不饶”道。

    “我舍不得让她打你,可是我这会儿也不能替你疼。我承认,拿你做了挡箭牌,我不能告诉你,我说了什么。不哭了,去敷脸,我亲自帮你敷好吗?”

    “那告诉我,你和清妍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宏见云树语气松动了,牵着她的手往院中走。“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我不明白我看到的是怎么回事。”云树撅嘴不满道。

    “她走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对卓清妍说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云树说的。

    云树的“委屈”形象在余宏面前现了形,好奇的心仍未能得到满足,没奈何在“善演”的余宏面前,眼泪都用上,仍然道行不够!一边郁闷是哪出了问题?一边暗暗咬牙,一定要再接再厉!

    “哥哥有没有想好怎么说服师父?”云树抹着眼泪道。

    “说服我什么?”

    云树差点咬住舌头,侧过头,看到师父高大的身子立在葡萄架下,正不知怎么解释,辛坦之看到云树脸上的红肿。“脸怎么了?”

    “师兄打的!”云树昂昂答道。

一百七十四章:小巫见大巫

    余宏没料到云树依旧这样说,微露的惊讶,全落在辛坦之眼中。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他为什么打你呢?”

    “那要问哥了,我刚才都没问明白。”云树抿着一抹坏笑,望着余宏。

    “宏儿,你作为师兄,把树儿打成这样,是何道理?”辛坦之的声音大了起来。

    “谁?谁打树儿了?”严世真耳朵尖,对云树的问题尤其敏感,本来正在后院打养生拳,隔着墙都能听见!身影一闪,人已经落到隔壁院里。

    看到云树脸上的红肿,心疼不已,“是谁?刚才说谁打的?”一副要立刻去帮云树打还回来的样子。

    “这村子里,有几个能在树儿脸上留巴掌的?”这话不究缘由,却很挑事,辛坦之还冲余宏扬扬下巴,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师父?”云树不敢相信,师父竟然不护着师兄。

    严世真的双眼立刻锁定余宏。“是你?我可没许你再对眉儿动手!”说着往余宏处跨了一步。

    云树忙抓住严世真的手。 “义父,义父,不是他。”

    “那是谁?”

    “我没事,敷敷就好了,一点儿不严重。”

    “怎么一点不爱惜自己?看你这脸肿的!”严世真心疼道。

    “树儿,你在为师面前,无故诬陷你师兄,又是何道理?”辛坦之冷声道。

    严世真有些没看明白眼前的情况。

    “师父……我……玩笑……”云树看着师父的面色,有些编不下去了。

    “你觉得好笑吗?”辛坦之语气又多缓,威压就有多大。

    “不……”云树是有些畏惧师父的。

    辛坦之接着道,:“学艺不精,被人掴脸,不以为耻,反而玩笑。树儿,你是愈发长进了!”辛坦之与余宏都爱用“长进了”三个在来评价云树,不过语气却有很多种,眼前的这一种,便透着不满。

    云树忙躬下身子,捧手道:  “师父,教训的是,徒儿……”

    严世真听明白了,眉儿顶着伤痛,开了个玩笑而已,觉得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值得辛坦之这样发脾气,刚要阻拦辛坦之对云树的训斥,却被余宏抢了先。

    “师父,我还不想从军。”余宏与师父相伴的时间最长,最是理解师父的想法。

    师父发现云树被打,云树故意“诬陷”自己,是想将话题从“如何说服师父”上面移开,好方便以后劝服师父,而师父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关键,任由云树作戏,又严厉责问她,不过是想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师父不喜欢徒儿有事瞒着他,他决心想知道的事,自己坦白最好。大概自己这几天的郁闷,让师父有所察觉。

    辛坦之听了余宏的话,眸光一冷, “为什么?”

    “边境近年只是小打小闹,并不急需我从军。我虽然看了许多地理志,可是对于国域内情况的了解仍是泛泛。徒儿不想功成身死,私认为谋军者,当从谋国着手,徒儿想在国境内先走

    一圈。”

    “狂妄!功成是那么容易?”辛坦之带着薄怒,心跳又有些加速。余宏的才华,他是看在眼里的,余宏的自信,让他有些激动,又莫名担忧。

    “请师父成全。”

    “哼,你是大了,有主意了,哪里又需要我成全?”

    “师父,年后我孝期就满了。”云树晃着严世真的手,以示需要帮腔,“我与义父本就想着去游医,顺带考察一下云家在外地的店铺。师兄想多了解一些国境内的情况,正好同行!师父也一起去吧?”

    “埋头研究了三年典籍,是时候多研究些病例了。”严世真很配合云树的小九九,对辛坦之道,“你也多出去看看吧,总窝在这山村里,容易窝出怨气。”

    “你什么意思啊?我教训徒儿,你就来插科打诨,哦,现在还都是我的不是了?”辛坦之没好气的与严世真争执起来。

    “呦?还真来气了?年纪一把了,怎么脾气还这么大?”严世真根本没把辛坦之的质问当回事,辛坦之怒气又盛一分。

    云树忙道:“师父,义父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大家一起出去散散心。待师兄从军,以后怕是有很多年,我们都没法聚在一起了。”

    见师父面色稍霁,云树接着补充道:“我们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每一刻都分外珍贵。师父,我和师兄没有忤逆您的意思,还请师父不要动怒。”

    辛坦之一个糙汉子,最是吃软不吃硬。云树一席话说的极尽柔婉动人,辛坦之一时哑然。

    严世真站在云树身后,见云树的软言让辛坦之无话可说,笑着惯性揉起云树的小脸,云树脸痛,哇哇叫起来。

    严世真将她的小身板扳过来,看着她的脸皱起眉头,“瞧这脸!走,回去跟你算账!”抓起云树的手就往侧院走,走两步,又回头对辛坦之道,“有话好好说,别老乱发脾气,把家里搅的鸡飞狗跳的。眉儿说的对,要珍惜相聚的日子。”

    辛坦之不服气道:“你也管好那个小的!别把我徒儿宠成废物了!”

    “我家眉儿不过蠢笨些,哪里算得上废物?”严世真点着云树的脑袋撇嘴道。

    云树不敢反驳师父,可是敢不满意义父的评价,“义父!我哪里算得上蠢笨?我……”

    “别人要是有你这副相貌,早欢喜的天天烧高香了,可是你呢?你自己说,你这是第几次伤在脸上了?指望我不知道是谁打的你?你是打不过她?嗯?”严世真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义父既猜到了,为什么刚才还作势要对哥哥动手?”云树不解道。

    “啧,还敢问为什么?好玩不行啊?只许你们诈我们这些老的玩啊?”严世真“刁钻”道。

    云树无语的蔫下去,乖乖被提走,暗暗告诫自己:玩计谋,比师父和义父差太远,三言两语就被看透!以后要多钻研!还有,以后绝不能伤在脸上,面子还是很重要的!不,最好不受伤!

    “有没有还手?”

    “嗯?嗯,没有。”云树喏喏道。

    “谁教你打不还手的?躲不过去,还不还手,还说不是个蠢笨的?”

    云树再不敢回话,在义父的“义正言辞”下,自己的确是个蠢笨的。

    严世真絮叨着带云树回去敷脸,敷药。

    不知道师兄与师父是如何促膝长谈的,云树只记得从隔壁院回来后,师父脸色不太好,师兄却用眼神告诉她放心。一日后,师父同意了一起云游的建议。

    师兄想劝服的人,总能达到目的,连脾气极硬的师父也不例外。他既然能把事情做好,为什么又让自己在卓清妍那里挨巴掌呢?云树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凑到余宏面前,两个疑问,总要弄明白一个。

    余宏却对她说, “你是尊重师父的吧?”

    云树点点头,“自然是尊重的。不过,这和哥哥你如何说服师父的,有什么关系?”

    “那我作为徒儿,怎么能教你如何去对付师父呢?师父每日就在那里,你自己好好琢磨,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能琢磨明白的。”

    余宏说的语重心长,云树连连点头,直到余宏再度耍起枪,云树才反应过来: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对她说啊!果然不是一个段位的!又被三言两语哄住。

    云树心气难平,提枪上场,再度领教师兄的枪法,招招带着怨气,很快被余宏手中的枪挑的左支右绌,犹兀自顽抗。

    余宏收了枪,看着云树,深深吐了一口气。“我们要到年后才动身,这几个月,我帮你调教调教那帮小的,当成赔罪,好吗?”

    随着云树购买的田地增加,她所收养的孤儿也在增加,如今已经有四十多人。开始还是一文一武两个师傅统一 教学,后来考虑到云家产业的后续发展,云树决定根据这些孩子的天赋,进行区别教学。

    比如:多数品性忠厚者,被培养成善于照顾人的得力家仆;善于数算的,偏向于账房培养;喜好拳脚功夫的,就向全能护院方向培养;善于管理的,就向管事培养;实在爱好读书,又有天分的,云树想的长远,让他们走仕途。

    当然,像张元那样在牲畜管理上有天赋的,或在食物烹饪上有天赋的,也可以在马房和厨房多跑跑。

    为了因材施教,全面发展,云树在偏院又增了几位专业的师傅。

    此时,云树摆弄着手中的枪,看也不看余宏“硬气”道:“有林教习在,就不用哥哥操心了!”

    “那,我再带你练练,提高一下枪法?”

    “提高枪法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况且,我每日都在与哥哥过招练习。”

    “那些兵书,我再带你理理,慢慢的你就能读懂师父的心思了,好不好?”

    余宏耐着性子提建议,云树带着怨气统统否定:“不好!”

    余宏忍着笑意,“这还不好?那我没办法了,只能等眉儿气着气着自己好了。”

    “哥哥明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却不厌其烦的绕着圈子也不肯告诉我,还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云树忍不住嘟着嘴道。

一百七十五章:劫掠红装

    “你真觉得,我说的这些都是无用的?”余宏的语气重了一分。www.uu234.netwww.uu234.net

    云树咬咬唇,无可奈何道:“好吧,我承认,哥哥说的那些都是对我有用的。可是,我又不是想知道什么惊天秘密,为什么清妍姐和师父的事,你一样也不肯告诉我?”

    “我们谋事、谋人、谋军、谋国本来都是不断的锻炼自己对事、对人、对全局的观察力和感知力。如果你不能自己想明白,则说明你的功夫还不到家,需要继续练习,而不是忙着发牢骚!”

    余宏的这套堂而皇之的话,再度压制住云树的怨气,甚至让她隐隐为自己所学有限而惭愧。

    余宏有些心软,又道:“哥哥能与你做伴的时间不长了,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若我们分开之后再见,这些问题你依然想不明白,我便告诉你所有的答案,好吗?”

    想到要与这个对他百般照顾的“妹妹”分开,余宏的心是真的软了下去,而那样的话题,则是云树前两天劝师父时,自己说的。

    以子之矛攻子,子疏忽而无盾以御,则正中子之心。

    于是,云树又一次无原则的原谅了师兄,而且,惯于从自身找原因的云树被余宏成功洗脑:如果我不懂你,是我观人的能力不到家,我会努力学习,直到在你面临难以言说的问题时,我也能够看懂,能够不需你开口便出手相助。

    这成了云树后来许多年努力的目标之一,也最终成了她性格中少有的弱点之一,影响着她的命运。那个时候她已经想不起来,原因何在?只是无望的看到,明明努力抗争,却更像背负了一道又一道枷锁,让她的命运之路越走越窄……

    这都是后话了。

    在白树村,谢莞娘母女离开后,并未有生面孔来村中打探她母女二人的消息,但走村串巷的货郎倒是连着来了两天。

    过年时,卓渊并未再主动去云宅找云树做耍,而云树为出行做准备,忙着将各项事务交待妥当,也忘了卓渊。

    一日,看完济阳城中藏书阁的账册,同云管家叙话时,云树忽然想起第一次去藏书阁遇到的卓渊。这才意识到,自村社日后白树村一别,她再没见过卓渊。她都回来这些日子了,城中的藏书阁,城外的田庄也跑了几次,要是以往,卓渊早得到消息跑来找她了,这回竟然毫无动静。

    云树心道:难道真因为卓清妍之事,生自己的气了?而谢莞娘母女是因为没有可依靠的人,才避居白树村,离了白树村,又会去哪里?

    想了许久,云树觉得,她们母女最可能的是去找卓大人了。卓大人赴任并未带卓渊母子,谢莞娘是个有脑子的,只要卓夫人不在,她应该是能够说服卓大人再度安置她们母女,只是不知道卓渊母子是否想到此间关系,又是否做了些什么?

    云树忍不住向云管家探听了一下卓家的事。

    因为卓渊是济阳城中有名的小纨绔,他又算是自家公子

    在济阳城中关系最好的同龄人了,怕卓渊把自家公子带坏了,云管家便对卓渊和卓家的事上了些心。

    云管家讲述的事让云树有些心惊,一时难以消化,转到门前望着冰雪中遒曲的老梅树出神。

    云管家说,卓静亭作为西和州通判,主管粮业、田产、水利,监理诉讼。西和州不怎么太平,卓静亭自知兵力疲弱,都不是打仗的料,力劝知州加固边关城防,为改革提供相对稳定的环境。这几年也是兢兢业业,卓有成效,在今年的调整中,卓静亭被提成真定府知府。

    云树又想起,因政绩卓著,又被朝廷寄予厚望的单成被留任清河县,致力于推广云家的耕田法。待成果出来,单成怕是能直接升任知州,以后的仕途更会顺遂许多。

    不过,相比于西和州,真定府的战略位置更为重要。上届知府不给力,虽统管整个真定府,但外有真**队时常冲撞,又有对内强悍不训的边军,环境不安定,生产难以发展,改革推广更不利,内忧外患一团糟。

    小皇帝赵琰听闻情况类似的西和州,却通过巩固城防来安定环境,发展治下的生产,而建议是通判卓静亭提议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小皇帝力排众议,将没有什么根基的卓静亭调任真定府任知府,让他好好做事。

    可是,不知知府卓静亭到了真定府与当地边军究竟是有了怎样的交集,竟然肯将外室女儿许给一个将军做妾。

    虽然是纳妾,因是知府的女儿纳给将军,又为着某种目的,礼仪上有些类似于娶夫人,不说十里红妆,也热闹异常。

    不幸的是婚礼当日,正撞上真**队来打秋风。将军胸前系着大红花,正喜气洋洋跨马迎亲,被打的措手不及。真**队不仅大肆劫虐,就连花轿上的红装新娘子也因过于娇美而给抢走了!

    听说,新娘子被劫后,卓大人那外室痛心泣血请求派人将女儿抢回来,可不管是卓大人,还是那将军畏于真国的军队,都拒绝出兵。

    云管家赞叹道:“那个外室倒是比卓大人和将军有胆气的,将卓大人拖下马,翻身而上,只身单骑追着真**队撤退的方向而去,其后便生死不知。”

    “可知朝廷是如何处置的?”

    “将军明知真**队惯于在秋季来打秋风,却不用心做好防务,因私废公,被连降三级。知府卓静亭受天子责备,严令他安抚百姓,整顿城防,若有不利,两者并罚,从严处置!”

    云树不了解卓静亭将女儿与人为妾的缘由,也不知道他的夫人或卓渊是否在其中起作用。可是她不清楚的情况,励精图治的小皇帝耳目众多,一定知道的比自己周全许多!

    从小皇帝的雷厉风行,恩威并施的惩罚措施来看,将将军手中的权利卸下,为卓静亭整治城防,推进改革扫清障碍!想到这里,云树忍不住有些佩服小皇帝,不由想起给李维翰送马,在李府前远远望见的那个少年君王。

    云树所

    想不错,小皇帝果然慧眼识珠,在其后的几年中,卓静亭将尧关修葺成最坚固的关隘,成为阻挡真**队南侵的最后,也是最坚实屏障。尧关城因着尧关的重要军事功能,也发展起来。

    真国是骑兵为主,不善守城,攻城也多为财货,很多攻下的城池多遭劫虐后便任其自己休养生息,并未好好坚守。卓静亭以城为步,将不受真国重视的锦城与兀城重新收了回来,并将城防进一步加固。

    三城呈下弦月样探入目前的真国,尤其是兀城,孤入真国内,还背靠大海。起初许多人都认为卓静亭在做无用功,锦城、兀城根本是守不住的,真**队一来,不被困死,就是要投降,可是后来在与真国的抗争中,这三城发挥了重要作用!

    谁也没想到卓静亭看似文弱的一个书生,会在之后危难时刻,成为赵国边军中的砥柱力量!

    他是赶上了好时机,小皇帝决心给了他契机和支持,这是辛坦之一辈子求而不得的。过了年轻时那些风花雪月,历经岁月磨练,“半老徐爹”登上了人生巅峰。

    “真定府距我们这里数千里,不知这消息,海伯是从何处得来的?”云树好奇这消息传的如此之快,又如此的详细。

    “真定府虽然常有真**队光临,但也有正儿八经的贸易,商机还是很大的。我们济阳城中有商贾在真定府做生意,卓大人嫁女儿,虽然是为人妾室,但排场十足。那人去与卓大人套近乎,希望能得到照顾。哪想到运气那么差,正遇上那场劫虐,回来只剩半条命。”

    “所以,他心有怨言,回来就将卓大人的政事、家事倒了个底儿朝天?”

    “病中惊悸之言,被家人给传了出来……”云管家点到为止。

    云树冷哼,“可是皇帝禁了边市?”

    “公子明见!”云管家为云树准确的推测出问题的关键而惊奇不已。

    “他本意去攀附卓大人,却亲眼见识到卓大人连自己女儿都顾不住,还丢掉了他最看重的边市厚利,他便又怨又恨。”

    “商贾之人,过分看中眼前利益,不理解朝政之事,生出怨言也是容易的。”

    鉴于云管家所说,卓夫人与卓渊秋天里曾去找过卓大人。云树觉得,那个外室女儿估计就是被拿捏住的卓清妍。

    云树忘了那一巴掌的疼,忍不住替卓清妍想:卓清妍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肯与人做妾,还被掳走。希望先生的教导不至于太深入她的心,她不至于去做贞节烈女去自戕,可是一个有容色的美人儿俘虏会有什么待遇?云树想想就哆嗦怕是生不如死。

    希望不是卓清妍,可,不是卓清妍,就是另外一个女子。杀牛是杀,杀羊就不是杀了吗?既救不了,仁心仁术又有什么用?云树的心有些沉重。

    “经此一事,卓夫人和卓渊可回来了?”

    “卓夫人受惊不小,回来调养,卓公子没有回来。”

一百七十六章:让爷满意!

    卓渊留在真定府的原因,云树没琢磨透,想着大概是卓大人决定抓住机会,政务与儿子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气。

    腊月里,处理好二十多个藏书阁,十来个益生堂,一万多亩地的账务,又与云管家,云茂、田美苗等田庄管事议定去临县购买田地之事,云树心中舒了一口气。

    云茂和田美苗认真琢磨的耕耘之法在清河县实验推广,为了办好这件事,政绩卓著的单成甚至被留任,小皇帝有心将这套耕种之法推广开。

    隔壁的临县与清河县土质,地势,水源,气候大致相当,新兴修的水利工程云树也考察过,很不错,早些入手购地,价格还能低些。

    云管家他们还担心云家名下土地过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树淡笑道:“那是以前,眼下,今上鼓励生产,私田耕耘的好,国家的粮赋得到保证,百姓也能富裕起来,实现藏富于民。不许私人大量屯田的条款,可能会有改动。”

    “公子这消息可靠?”众人激动道。

    “最迟春耕时分,你们的疑惑就会得到印证。不过,眼下,做好我刚才交待给你们的事,不要将此事外传。”

    云树自信是有资本的,她收到了李维翰的信,除了问候之语,还暗示那九千亩的实验田地即使都在云树名下也没关系。

    这个问题,最初李维翰让她放心,她以为是李维翰会帮她掩盖拥有大量田产的事实。她并不放在心上,因为那田地本就是给了义父他们的。

    现在李维翰千里迢迢来信,特意又提了这件事,云树不由将目光往更高处望了望,难道上面会有新旨意?

    在李维翰的鼓动下,皇帝即使有心奖励她,奖励金银、荣誉都可以,也不会在田地制度问题上偏对她网开一面。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制度要调整了。

    细细揣摩后,云树觉得不会有错,大胆做出继续购入土地的决定。她相信,李维翰绝不会诓她。

    忙完产业上的事,已到年下。接下来是祭祖、守岁,大年初一是李湘雨的三周年祭辰,也是云树的除服日。

    待到初十,黎歌却没能来,云树虽心中失落,却也能理解。去岁,黎歌参加乡试,十四岁的他又一次拔得头筹。按照科举之制,今年他是可以参加会试的。

    今年下不下场,黎歌还没告诉她,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他的父母、师长又是如何为他打算的。

    想到黎歌当初对她的承诺,云树觉得脸皮发烫。转到后院的藏书阁,将会试的相关资料,搜集起来,打包好,让云奇再次作为信使送往京城。

    等黎歌的回信时,云茂和田美苗手脚麻利的将临阳县内的两万亩土地也购置到位,云树在二人带领下,带上云管家用两天时间去临县跑了一圈,详细看了看地势、位置、土壤、水利以及佃户的精神面貌。

    最后云树玩笑道:“两位管事,这两万亩地依旧是一分为二交给你们两位打理,你们的重任就是将田种好,将众

    佃户养胖了,将手底下的小管事带好了。事情办好了,爷回来是有奖励的!办不好,爷可是会罚的!”

    “爷,照您这样的购田速度,我与云茂间的比试,五百亩、五百亩的输,已经不过瘾了!”大冷天,田美苗似乎一点不嫌冷,呼啦着扇子惬意道。

    “哦?没想到今时今日田管事已经这般斗志昂扬了!”云茂调侃道。

    “那是!在咱们云爷手底下做事,过瘾!”田美苗愉快的都要摇脑袋了。

    如何能不愉快?管理的田地增加,他们的月钱也翻了几番,还有奖励,每人手下带八个小管事,出门办事好不威风。

    云树笑,其实这件事她也想到了,田美苗不提,她也要提的。

    “田管事的话有道理。那你二人的比试便改成以三年为期,一次的赌注为五千亩,如何?”

    田美苗有些笑不出来了,总共是三万多亩的地,五千亩的赌注,有些大,田美苗还是比较喜欢稳妥些的。“这个,这个……”

    “怎么?田管事怕了?”云茂打趣道。

    田美苗被激的来了脾气。“我会怕你?别忘了,去年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下一次,谁输谁赢可不一定!”云茂双眼发亮道。

    云树趁热打铁,“既然二位管事都同意,那这事便定下来了。不过,我还得再加一条,你们每人手下八个小管事也纳入考核范围。”

    “他们?怎么考?”云茂道。

    “和你们一样,除了每日跟随你们学习,让他们每人管一百亩新田,目标也是亩产量提升一成。达到目标的人数多的一方,将对方八人的八百亩田赢过来。这八百亩,每年单算的,不在那五千亩内。”

    “爷,您有点狠。”管理三万亩多地,继续钻研提高产粮量的方法,还要带好八个小的,任务可是不轻。

    “都是一家人,什么狠不狠的?那是爷爱护我们。”田美苗硬着头皮拍马屁。

    “我确实是为你们做长远打算,田地多了你们的工作量加大了,只是全跑一遍就要费不少时间,不仅累,而且难以做到面面俱到。做一个田庄管事不仅要会管理庄稼,还要会调教人,会用人。我等着看你们这两块金子发出更璀璨的光芒!”

    两人的脸有些抽搐,“多谢爷看得起我等,我等一定努力让爷满意!”

    云树挠挠鬓角,总觉得这话有些熟悉,盈澈的眼睛转了几圈,云树笑了。

    去年卓渊带她去勾栏,亮了金银后,红袖招的姑娘立刻甜甜腻腻的贴上来,满嘴是“奴家一定让爷满意!”

    在卓渊等人的怂恿下,容颜最出众,且一脸不明所以的云树,成为众姑娘“捕捉”的对象。姑娘们也觉得能和这样的神仙公子相处,便是不收钱,便是倒贴也是愿意的!

    卓渊他们几个便在旁边指着云树的左突右闪,笑得敲桌子、拍大腿,前仰后合。

    当时云树身姿轻灵敏捷的躲避着八爪鱼

    一样扑过来的姹紫嫣红的姑娘们。奈何人太多,又不能伤了她们,云树不得已窜上了房梁。众人则在下面又叫又笑的对她招手,让她下去。

    云树脑中却在想,被一个陌生人抓住定然浑身不舒服,被众多人拉扯更是难受,还谈何满意?只是还未待她想明白,就被急急赶来的余宏拉走。然后好些天她都没能再见到卓渊。

    卓渊,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些想他了。

    “爷,想什么呢?”云茂见她面色似笑非笑,有些担心她还在琢磨这“锻炼”他们的方法。

    云树回过神,淡淡笑笑, “想起一个朋友。那就这样吧,你们着手去做吧。”

    回到云宅,云奇正好带着黎歌的信回来。果然,他虽然不急着下场,却仍然被父亲、母亲、师长看得牢牢的。

    黎歌说他要多读几年书,长个子,长力气,只在她及笄那年下场,不然怕榜下捉婿的人太多,把过于瘦弱的他捉了去,不能留着自己等眉儿……云树被他逗的笑出眼泪。

    又遗憾不能来见她,不能陪她一起云游,嘱咐她出门在外一定要万事小心,平安为上……虽然云树身边有人照顾,黎歌仍事无巨细,但凡他想到的,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唯恐她出了门便吃不好,睡不安。这很贴心,云树很感动。

    云树本想着云游,四个人去就够了,可是云管家年纪大了,云奇跟着她好几年,办事也都很不错。而此次出行不仅是游医,还连带巡视云家的店铺,云管家暗示可以将他当大管家培养,以接替自己。

    于是,宏武四年二月,带上云奇、云宝、云藏,出了济阳城,循路南下。

    云树兴致很高,打马狂奔,严世真不放心,让余宏跟着她,他与辛坦之悠哉悠哉的在后面慢走,几个云家人儿老实的跟着。

    “哥哥,我们要去看杏花春雨江南!”云树兴奋道。

    “嗯。有那么好看吗?”余宏平淡道。

    “额,很多诗人都说好看,还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是个出美人儿的地方!”

    “诗人都是怎么说的?”

    云树勒住马,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吟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余宏哼笑,挑眉道:“果然好风物!美人儿呢?”

    “美人儿在风景里啊!这么美的景,怎么可能没有美人儿出没?”云树呲牙道。

    “说了半天,原来是在夸自己啊?”

    “哪有,没有,哥哥你理解错了,我来给你讲一下这首词……”云树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直是个谦虚的,除了玩笑,从来不会一本正经的夸自己。余宏这样说,云树惹了个大红脸。

    余宏目若点星,看着她,缓缓吟道:“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你,不是在里面吗?”

一百七十七章:一骑红尘妃子笑

    要说美人儿,又有哪个及得上云树?

    诗中说“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是最美好的年纪,十二岁的她,这两年长的有些着急,与身量已长成的余宏并立,将将差了一个头,且纤有度。www.uu234.net

    肤色白皙,青眉英扬,儿时又大又圆,会说话的盈澈双目,如今更是顾盼神飞,一个凝视便摄人心魄,鼻梁高挺,唇不点而樱,一张鹅蛋脸因为精巧如花瓣的下巴而整个灵动起来。

    几年事务的磨练,气质也锤炼出来。亭亭云中树,风神秀逸人,惯穿一身雪衣,更让她显得超尘拔俗,如仙露明珠。

    虽然是看着她一点点长高,这会细细打量,余宏却有一种错觉,她像是一下子长大的,而前一刻还是那个故意撒娇的小姑娘。禁不住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一路上按照严世真以往的游医习惯,每逢市镇停留数日义诊,云树跟着帮忙学习,践习这几年掌握的医术。

    白日,云树与严世真摆摊义诊的时候,辛坦之带着余宏在城中、城外流连,研究城池历史、地理,谋划这座城市可能遭遇的攻守之战及应对之法。云奇则按照云树的吩咐,带领云宝、云藏学习考量城中的文化与医药市场行情,总结成册。

    晚上,三朵云向云树汇报一天的考察情况,并接受问询。余宏则会把一天中与师父所观、所议,大略的与她讲一遍。除此之外,云树还要总结白日的看诊情况,遇到的棘手病例,并在接触病例的基础上,一遍遍的研读那几本经典医书,在严世真的引导下,认真领悟医术与疾病。一个人几乎要一分为三、为四。

    是以,虽然名义上是外出游玩,云树的悠闲只在路上,在城中的繁忙程度,甚至比得上年前集中盘账的那一个月。

    在云家藏书阁或益生堂所在的城池,因为要仔细考察营收的实际情况,停留的时间又延长一些,一行人到扬州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错过了诗中所说的“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时节。不过,这不妨碍大家从另一个角度欣赏扬州的人物与风华。

    在薛蘅的推动下,益生堂已经从京城开到了扬州城。云树亮明身份,义诊的场地就设在扬州城的益生堂。严世真在前厅义诊,云树就在后堂查看账务。

    云树是益生堂明面上的东家,可是除了每年年末孟管家他们带回来的账簿、红利与薛蘅的书信,她并没有实际接触到药铺的生意。此番出来想要了解益生堂的具体经营状况,她也提前跟薛蘅打了招呼,免得薛蘅误以为她不相信他,而生出不必要的龃龉。

    查了三天账,摸清了扬州城益生堂这两年来一点点发展起来的脉络,云树手酸脖子酸的从后堂转出来。

    严世真桌前的义诊队伍还有好长。本来其他坐堂大夫不喜欢严世真,不仅因为他是靠东家的关系插进来的,还因为他免费坐诊,一来就抢了大半生意。

    半天之后,他们便态度大变。得空的大夫甚至端茶递水,挤着时间与严世真“探讨病案”,实则是听严世真分析病情,偷学一二。严世真倒也不计较,有问必答。若大夫的医术能够提升,病人就能少受许多病痛。

    这些日子有不少疑难病例被治愈,被记录下来,虽然忙碌,但严世真的精神面貌更好了!

    “义父,我忙完了,来给打下手了。”

    凑在严世真跟前的其他大夫忙道:“有我们在,哪里用东家辛劳?”

    更有“贴心”者热情道: “您忙一天也累了,要不要帮您按按肩背,舒活舒活筋骨?”

    严世真慈和的笑道:“这些天你也忙坏了,他们说外面有庙会,你去玩玩吧,明日再帮忙。”

    东家长的好看,又好说话,但办起事来有板有眼,很是严格,只有这个被东家称为“义父”的江湖郎中,言行间总把东家当小孩子。

    云树见两三个大夫因为没有病人,都围在严世真身边,似乎也不需要她帮忙。可,师父、师兄,连带那三朵云都出去忙各自的事了,这会儿去庙会,又没人陪她。

    又想到刚才算过的账,今年刚过一半,这收益已然十分乐观,云树心中欢喜,对薛蘅在药铺管理上的高超手法和尽心尽力很是佩服。本着对一个人的钦佩和感谢要及时表达的原则,云树决定做点什么。

    “也好,那我出去逛逛,就有劳各位多多费心了。”

    严世真刚要开口,见云树已转身向掌柜的讨要个会办事的伙计跟着,便放下心。

    跟云树出门的伙计叫李贵,也不叫车,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你多大了?”云树看着又瘦又高,眉眼带笑的李贵,舞着手中的折扇老成的问道。

    “回东家的话,小的今年十八。”李贵态度很恭谨。

    “你是扬州本地人?”

    “是的,这扬州城小的很熟悉,东家想先去哪里逛逛?”

    “我想先买些土仪,然后去庙会上看看扬州戏,你看着带路吧。”

    “是东家。”

    “不用叫我‘东家’,在外面就叫‘云爷’吧。”云树想过过被叫做“云爷”的瘾。

    “是,云爷。”

    街上熙熙攘攘赶庙会的人让这个本就繁华的城市更加热闹,物美风华,甚至隐隐有京都气象。

    云树说是去买土仪,但毕竟是个十二岁的人,再老成持重,还是有玩心的,一路上看到新奇的玩意儿买了一堆。

    李贵左手提着一堆东西,右手握着手中的糖人,再看“云爷”,心道:都是吃糖人,怎么爷就吃的那么好看?

    “还不错,你怎么不吃?”云树瞥到李贵拿着糖人并未吃。

    “云爷喜欢小食,不妨尝尝我们扬州的特色。”

    “什么特色小食?”

    云树见到的是一篮子水淋淋鲜绿色,四个角的……额……果子,而且这角长的极有特色。云树捏一个放在掌心细细观察,这果子上下两角稍长,尖而翘,左右两角卷曲抱肋,形同羊角。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扬州本地的菱角,也叫‘羊角青’。”

    “名字倒是很贴切!嗯,怎么吃?”

    李贵放下

    手中的东西,剥了一个捧给云树。云树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只觉满口鲜、甜、嫩、脆!夏日用来,十分可口,忍不住称赞道:“好!生津解渴,消暑去火!”转念一想,“这羊角青能放几天?”

    “拿冰块镇着,能放个两三天。”李贵见过掌柜的曾这般储藏过。

    云树点点头。

    “这个又是什么?”云树指着与羊角青挨着的一个篮子,里面是近圆球形的球茎,顶芽基部有明显的缩缢,表皮青中带紫。

    卖东西的汉子见云树这身气派就是个有钱的主儿,口齿利落的答道:“这是慈姑,在唐代可是贡品,不远千里送到皇宫给皇上用的!不过这慈姑要熟食,鲜美爽口,甘甜酥软味微苦,可炒可烩可煮,烧肉别有风味,还是一味药材。”

    云树笑,“不知有些什么药用功效?”

    “我这慈姑行气血,清热止痛,厚肠胃,止咳嗽,什么胃气痛,赤眼肿痛都治!”

    “没想到您还懂药理?扬州城内真是卧虎藏龙!”云树感叹道。

    “贵人过誉了,我这是特意找大夫问过,对于讲究以食养生的贵人推荐一二。您可要来点?”

    “来点,来点,这羊角青和慈姑各两篮子,我回去让厨子做来尝尝,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明天再来找你,下个大单子!”云树笑道。

    “那就先谢爷捧场了!”汉子麻利提出四篮子,云树看看李贵的左右手拿的东西杂乱,“你看我这也没带东西装,索性把你那大筐也卖给我。”

    “好说好说。”汉子手脚麻利的将小篮子里的东西都放进筐中。

    云树向李贵探听道: “这扬州城可有快速传递物品的镖局?”

    “自然是有的,云爷想要哪种?”

    “我要能六百里快传到京都的,可有?”

    云树清楚,官驿最快一天能达到八百里,但不是她一介草民能动用的,民间镖局能日行六百,已是极限。加冰镇着,将将保住这羊角青最后的滋味。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几年云树忙着赚银子,在享受上都没怎么花银子。薛蘅打理益生堂劳心劳力,李维翰帮她看护益生堂的生意也费心了。索性奢侈一回!

    “六百里?这个,这个有点难度,恐怕只有纵横镖局或可一试。”

    云树点点头, “现在我有几件事交代给你,办的好了,回头爷好好奖励你!”

    “请爷吩咐,小的一定办好!”李贵满面笑容道。

    “其一,将这筐东西送到我住的客栈,慈姑,让厨子晚上多做几样特色菜,羊角青,给我义父他们做小食;其二,去找一家能够日行六百里或六百里以上的镖局,往京都走货,价钱好说,但要保证货不出差错。”

    “小的斗胆,云爷想走什么货?”

    云树用扇子指着眼前的筐子,“就这两样。”

    李贵看着云树,用一种东家疯了的眼神。扬州到京都近两千里地,日行六百里的镖局即便有,那得多贵啊!竟然是运这样值不了多少钱的东西!!

一百七十八章:蓦然回首

    李贵不可置信的挎过大筐,犹发愣。www.uu234.net

    云树付了银子,拿扇子敲了敲他,“快去吧,我在,那边的茶楼看戏,忙完了来找我。”

    云树指指不远处并立着的两座戏台,正在斗戏,台上的曲子咿呀婉转,台下的观众挤来挤去好不热闹。正好对面一个大茶楼。

    李贵回过神,“喔喔,是是,那云爷注意安全,小心扒手,我尽快把事情做好,就回来寻爷。”

    云树点点头,“去吧。”

    云树摇着扇子走过去,茶楼上已经人满为患。云树这几年与乡村野夫打交道惯了,也不甚介意,索性与众人一起立在茶楼的廊沿下,远远望着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

    明眼一瞧,就可看出西边的戏台、背景、人物装扮更为鲜艳夺目,俊面青衣唱的婉转动人,不过用的大概是扬州的地方话,云树听不太懂戏词,只听唱腔,依然觉得很不错。

    与之相比,东边的戏台布置则稍显暗淡,台上的戏子却也唱的也很卖力。可是孰优孰劣,看客最有发言权,刚才远远看到的戏台底下人流涌动就是这两家像是憋着一股气,各出绝活,相互争看客。这会儿看客已然被西边的戏台争了大半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云树忍不住向身边的人问道。

    旁边的看客也是个书生样子,舞着把扇子,见俊俏小公子客气的相询,遂热情的解释道:“这西边的戏台是汪家班,东边的戏台是江家班,汪家班的汪老板午间用饭时,遇到了江家班的江老板……”

    这看客讲话真有意思,像是绕口令,云树憋不住笑起来。那人看了拉下了脸,“你笑什么?”

    云树忙解释, “请不要误会,鄙人初来扬州,觉得带扬州方言的官话听起来很好听,这才忍不住笑的,您别介意。”

    那看客收了怒容,“我也是听你说得一口官话,想是外地人,这才没用方言。”

    “多谢体量,不过,这江老板与汪老板似乎不太对付。”

    “您也是眼明心亮的。”那看客忍不住对云树赞许道,“这同行间本就容易起龃龉,况且两个戏台又搭的这么近。午间,汪老板身边的人笑话江老板是半个瞎子,分不清色彩把班子里弄的一团灰暗也就罢了,连唱功也练不好,唱成那样,也敢在汪家班旁边丢人现眼。江老板就与汪老板打了个赌,今天谁家吸引的看客少,明天就主动拆了自家的台子,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旁边的人也文邹邹的插嘴道:“可是一时意气话,难以撑长久。你没看汪家班是憋了劲要让江家班输,那江家班也眼看撑不住了。”

    确实,看客大部分被吸引到汪家班的戏台前。

    云树想了想, “这两个老板,一个姓汪,一个姓江,都是同行,汪老板就任由身边人出言讥讽江老板?是不是还有更深的原因?还有,这江老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看客带着小道消息的神

    秘嗓音插嘴道:“据说那江老板这几年有眼疾,现在这时间看东西已然不清楚东西了。”

    云树看看天,太阳还老高呢。“这么严重?”

    “可不!这让对手颜面扫地,卷铺盖走人的机会,汪老板自然竭尽全力。”

    “不过,江家班虽也成立了好些年头,是有真本事的,这几年江老板因为眼疾,倒是疏漏了许多,这眼看是要输了。”

    “江老板以前多接达官贵人家的私宴,再不济也是在戏楼里被人捧着唱,哪会在这庙会上与汪家较劲。可不是沦落了……”语气里尽是惋惜。

    “当年江老板不仅扮相漂亮,嗓子也是出了名的好,如今都几年没露面了……”

    “也不知道江老板还能不能拿出那五百两的赌金。”一人看着暗淡的江家班担忧道。

    “快看,快看,那是谁出来了?”人群中有人叫道。

    云树望过去,东边的戏台上,方才唱戏的人已经退去,现在台上一个年轻男子,身着墨绿色衣衫,前襟、袍角是大团的白牡丹刺绣,愈发趁的面色如雪,年龄看起来至多二十岁,生的是一表人才,通身气度不凡,就像是金玉堆砌,书香晕染出来的世家公子。只是,一双眼睛幽深如墨,却不见光彩,有些微呆滞。

    “那不是江老板吗?”

    “他怎么舍得出来了?这都几年没登台了。”

    “这不是眼看要输了嘛。”

    “就看江老板这块招牌还能不能撑住了。”

    云树没想到这个江老板会这么年轻,比她想象中小了一轮。那墨绿薄锦为底,银白丝线为簇,牡丹染身的样子,让云树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亲切。

    她清楚的知道这种亲切感的来源:外祖父因为爱竹,尤其爱被娥皇女英眼泪染成的潇湘竹,遂为母亲取名“湘雨”,可母亲就喜欢白牡丹,尤其喜欢在墨绿的布料上面绣白牡丹,衣衫、鞋子、帕子,就连去世的前一晚所盖的被子都是墨绿色的锦缎上绣着白牡丹。

    那江老板并不理台下的纷纷议论,面含微笑,抬眼往台下扫一扫,也不知看清了几分。虽然明知道他并没有看着你,却让你觉得如沐微风,心神愉悦。

    云树觉得:他若真的定定的望着一个人,那人绝对会被望的忘了东西南北。江老板风采最足的那些年,定然捧场者无数。如今,有些虎落平阳……不知是怜惜美人儿,还是同情心作祟,云树不自觉的就有些盼望这江老板能够力挽狂澜,赢了那个汪老板。

    这江老板一出场亮面,不言不语就从隔壁吸引过来一批看客。

    他缓缓在台子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招招手,一个小童捧上来一把嵇琴。他便静静的、细细的调弄,仿佛在伺弄一件绝世珍品,且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好看。

    台下众人禁不住安静下来,目光随着他的修长手指而动。良久,他将嵇琴在腿上扶正,没有焦点的眼睛向台下一扫,淡淡一

    笑,而后抬起琴弓,将嵇琴的琴弦“噌”的挑断了一根。

    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人齐齐倒吸一口气,嵇琴就两根琴弦,他还故意挑断一根,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似乎是以这齐齐的“咦~”声为起点,未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悠扬琴声便响了起来。

    曲调未成,情已生,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不得志,又似话语万千。一弦一弦,一丝一丝,云树竟然觉得琴声传入耳中,撩动她的神经线,贯通她的四肢百骸,攥住她的心神,她,竟然听懂了……

    其实,不止是她,台下的诸人与她差不多,而隔壁戏台前的看客,随着江老板的琴声,纷纷涌过来。

    那景象十分的怪异,密密麻麻的人行动间竟悄无声息,似乎唯恐呼吸声大了,影响到琴声。人流的浅默移动让汪家班台上的戏子也惊的忘了唱,进而曲班子也停止了演奏,那一方天地,只剩下了江老板和他丝丝扣心的嵇琴声。

    不知过了多久,江老板将仅余的那一根琴弦拉断,众人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竟然没有人去点灯,周遭陷在一片黑暗。

    继续静了好一会儿后,人群中爆发一片呼喊“江老板!”“江老板!”“江老板!”

    谁也没想到,江老板眼睛虽不好了,却钻研出了嵇琴神技傍身……待灯亮起后,戏台上已经没了江老板的身影。

    云树也心潮澎湃,抹掉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她第一次非常想捧一个乐人!怀里揣的银子,就想给他。于是也挤过人群,来到江家班的后台,可是后台早就堵满了人。云树是可以越过众人进去的,她怕自己进去后,众人会跟在她后面冲进去,把江老板的这个江家班给挤垮了。

    云树抓住一个人问:“江老板呢?”

    “还没见出来呢。”

    “什么时候会出来?”

    “这哪说的准?”

    云树等了一会儿江老板仍没有出来的迹象,忽然想起天都这么晚了,自己还没回去,义父他们早该着急了。这李贵怎么也忘了来找自己了?还是自己回去吧。看看戏台的后出口,默默道:江老板,明天再见了!

    恋恋不舍的离开戏台,云树东张西望的回想来时的路。可是这路她只走过一回,这会儿虽灯笼满街,可看起来却与白日差别很大,而且庙会的夜市已经开了,路上行人并未减少,与熙熙攘攘的人挤着,走着,走着,云树就有些晕了头。

    在路边一棵挂满灯笼的树下,云树拉住一个人,想问问路。那人转过身来,云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呸呸呸……什么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云树随手拉住的一个人,竟然是刚才在后台堵了半天没有堵到的江老板!!!!

    江老板面上却丝毫不惊讶,依旧挂着微笑对她道:“过来啦?”

一百七十九章:你想捧我?

    云树虽然吃惊加吃惊,但刚才迫切的想要见的江老板就在眼前,而且还温文尔雅的对她说话,云树只好先将惊讶咽下,“你,在等我?”

    江老板一怔,随即挣开云树的手,笑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声音清润柔和,非常之好听。

    云树盯着他的脸,又盯着他的绿衫子和上面的白牡丹,没错。“你,你是,江家班的江老板?”

    江老板依旧笑笑没说话,人却悄悄后退一步。

    云树敏锐的发觉了他的警戒。下午那看客说江老板眼睛不好,不知道这灯光下,还看得清看不清,云树抬起右手,在他眼前晃晃。

    江老板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的见?”云树惊的差点咬住舌头。

    “我为什么不能看见?”声音有些冷。

    灯笼的光从头上散发下来,江老板的双眼隐在眉弓下的阴影中,云树并不能分辨他眼中的神色,还以为是人以讹传讹,故意说他眼睛不好了。

    “失礼,失礼。”云树忙躬身道歉,“下午的时候,我,我听人说你眼睛不太好。是我失礼了!请江老板勿怪!”

    江老板没说话,面色似有松动。

    “我,我刚从戏台那边过来,你演奏的嵇琴实在太动人了……我,刚在后台等你,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你出来。”偶像就在眼前,云树心跳有些快,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

    江老板悄悄又退了一步,面上淡笑道:“那你怎么不继续等了?”

    “天太晚了,我再不回去,我义父他们会着急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你等我做什么?”江老板不回答云树的疑问,继续淡笑道。

    云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不太清楚,听了你的嵇琴,我像是魔怔了,怀中揣的银子,只想给你。”

    第一次听到有人听完他的琴,是这样评价的用**裸的银子,没有丝毫附庸风雅,说什么天外之音,惹人倾心之类的意思。不过,也好久没有人追着要给他塞银子了。

    他还在琢磨眼前这个声音清甜,模样朦胧的少年时,少年已经从怀里摸出一坨东西,灯光下银光一闪,似乎是几大锭银子。握着银子,那清甜的声音里似乎又多了些犹豫。“我听了你的琴,拿银子给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俗?”

    俗?以前傲气过头的他一定会觉得俗。

    “你这是,要捧我?”

    “捧?”云树想起从卓渊那里大致了解“捧”的意思,她眼见卓渊用金银把那小戏子的眼睛绕花,而后人也被他拉到怀里。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想碰你,我只是想为我听到的琴声付钱,仅此而已!仅此而已!”云树脚下后退一步,身子前倾着,以怪异的姿势将银子递过去。

    江老板听出来这只是一个刚出来混的富家公子,还什么都不懂,放心不少。他从刚才就一直担心是遇到个疯狂而又有心的,尾随他到了这里。

    “庙会上听戏,并不需要额外付钱,你

    收起来吧。”

    一腔付银子的热血,被拒绝,云树有些愣,“那,我明天还能听到吗?”

    “明天再说。你不急着回去了?”

    “喔,是,我是要回去,可是我好像迷了路,请问,来福客栈怎么走?”

    江老板扯扯嘴角,“你是拉着我问路的?”

    “是啊,没想到,街上这么多人,我顺手一拉,就拉住了江老板。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云树自己都觉得越笑越憨傻,想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要再笑了,又觉这个举动更傻,只得抿紧自己的嘴。

    “我并不清楚来福客栈的位置,你再找人问问吧。”他看路都不清楚,所以才在这灯光下等人来找他,就不给这个糊涂公子乱指路了。

    “爷,您在这儿啊?让小的好一通找。”

    江老板听到熟悉的声音,向前一步,却踏在一个石块上,石块上结着沾了露水的青苔,脚下一滑,两手凌空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整个人向后跌去,身后是一条水沟。

    “爷小心!”那人大叫。

    江老板的左手腕被人抓住,继而腰间多了一道很稳的力量,将他业已倾过去的身子扶正,却并没有像过去那些富家公子找各种借口,在他身上揩油。

    他身子立住时,仍与这个小公子保持一段距离,除了手腕与后腰,并没有碰他,就连手腕都是隔着衣袖抓的,见他立稳了,忙松了手,关心道:“江老板还好吧?”

    虽然是个懵懂少年,实在……太纯了吧?富贵之家糜烂的样子,他见了太多,这孩子的家教,倒是极好。

    自己人来了,他便放下戒心,想逗逗这个少年,遂故意板着脸道:“不是说不碰我的吗?”

    “啊?您不是要摔倒了吗?不得已而为之,请江老板见谅。”云树吃了一惊,还是老实道歉,原来这是一个同自己一样,不喜欢别人碰的人。

    低头的时候,她看到那块让江老板脚下发滑的石块,虽然树下光线有些暗,可还是很明显的,江老板竟然没看到?

    云树直起身子,好心劝道:“江老板若是身子不适,还是早些看大夫为好,不然拖的时间越久,越麻烦。”

    江老板心头一跳,立即警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只是仰慕江老板的琴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补充道,“若只为了听江老板的琴,我本不该开口,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我还是要说一句。城中的益生堂近日举行义诊,坐诊的是位医术极好的大夫,您,可以去看看。”

    “不劳你费心了。”江老板的声音冷下去,扶着那刚赶过来的汉子,坐上马车离开了。

    坐上马车,江老板并不放心,问那赶车的汉子,“刚才那个少年长什么样子?”

    那赶车汉子以为他是想问那少年长的好不好看,便耿直道:“倒是很好看,比爷还要胜一分。”

    江老板觉得自己被这个憨货堵的喉头一口老血,等等,比他还要好看?江老板自觉这些年阅人无数,比他好看的男

    子,对不起,真没见过!

    “你是不是审美有问题?”江老板不满道。

    那汉子后知后觉。爷虽然眼睛看不清楚,对于自己的容颜、仪表却始终很重视,以为自己夸别人好看,惹爷不高兴了,忙道:“是是,是小的审美有问题,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自然不如爷好看。”

    这反倒让江老板愈发确定,那少年的容颜,确实有出彩之处。

    江老板这眼睛坏的糊里糊涂,三年前参加过一次宴会后,第二天起来眼前有些朦胧,眨眨眼睛,还能再次看清楚。大夫说是眼睛累着了,让多休息,但是一边用药,一边休息,眼睛不但丝毫不见好,反而日渐模糊。

    又请了许多有名的大夫,对于病因的说法,也各不相同。大笔的银子花出去,眼睛却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人站在他面前,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他难道,再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容颜?看不清楚那些美的、丑的世界?

    云树望着江老板走远的马车,摇摇头。

    讳疾忌医的人太多,尤其是对方有意隐瞒病情,自己还凑上前去推荐大夫,不遭冷遇才怪。唉,义父说,医者父母心,就得像病人的父母一样,为他们的健康考虑。

    义父教她行医救人,师兄教她杀伐决断,这般矛盾的心态,在她身上一点点融合统一,不断帮她形成新的认知。

    云树望着满街的灯火和热闹的人群,独自念叨:“李贵啊,别人家的人都知道来接爷回去,你什么时候来接迷了路的爷啊?”

    再看看江老板的马车离开的方向,心里叹了口气,要是不说让江老板看大夫的话,或许江老板会送送她这个迷路人……唉,总是管不住嘴,有时候,别人并不需要这额外的好心。还是师兄说得对,对不熟悉的人,还是做一个冷心冷肺人比较好。

    想了一会儿,云树决定还是回到戏台那里等好了,反正这路也搞不清,再越走越岔,不如等人来找自己。

    再回去,云树还是想在茶楼上找个位置等,可是白天的客人回了,晚上的客人已然又满座,云树正与茶小二交涉,想预订个明天的位置。

    茶楼这几天,因着正对着戏台,顾客盈门,若是留着位置不让客人坐,肯定会惹人闹腾,因此并不接受预订。

    云树揣着银子花不出去,也很无奈,又回到廊沿下站着。这会儿,戏还没开场,廊沿下的人在讲些怂人听闻的事来活跃气氛。

    一个人道:“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啊?”

    “据说后河里锦鲤鱼成精了!”

    民间精怪故事,竟然就发生在她身边?云树忍住笑,想听听鲤鱼精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等到一会戏唱的最热闹的时候,那鲤鱼精便从河里驾着马车出来了……”

    一条鱼,还驾马车??

    果然,身边的人开始质疑。“你怎么知道?又吹牛皮!”

    那人信誓旦旦道:“这是真的!就前天,我喝多了,在后河边上醒酒,我看见了。”

一百八十章:后河精怪

    “你看见了?”

    “这还有假?”

    “那鲤鱼精吓不吓人?那你有没有吓尿裤子?”身边的人打趣道。www.uu234.net

    那个落魄书生样的人不以为意,继续认真道:“那晚,后河边金光闪闪,我还以为是成精的元宝要往哪家飞,还想着,拼着命,好歹拦住一个,也够我读几年的书。谁成想,那道金光竟是从后河中发出来,河中接二连三的跃出几样东西,我再揉揉眼睛,那可是通身金色的螃蟹、王八和虾子,一条金色的鲤鱼在最后跃出水面。

    上了岸,螃蟹化成了马,王八化成了车,虾子就化成了车夫,鲤鱼精就化成了那马车里的娇小姐……”

    “那鲤鱼小姐没追着秀才相公您?给您红袖添香?”旁边人语气更是戏谑。

    “你看,跟你说真的,你又不信!后河的水有多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盛夏时节,站在河边就能觉得阴凉,后河边又有宝莲寺,每天佛音不绝,最是能让万物生出灵气,进而修炼成精的。

    那些香客放生那许多鱼鳖,可是在那距离宝莲寺四五里处闲钓,就钓不出什么。那鱼鳖都哪里去了?凡不平常处必有鬼怪!”那落魄书生最后下了定言。

    此言一出,质疑声倒是消了不少,仍有人打趣道:“我倒是想信!你下次见了鲤鱼小姐,记得好歹留住,带来给我们开开眼。”众人被惹得大笑。

    “是啊!鲤鱼小姐漂亮吗?”

    那书生倒是不在鲤鱼小姐的出身上较劲,也跟着转移了话题。“这话说的,但凡精怪化人形,那都是一个比一个俊俏,只有那修炼不到家的,才半带着原形,面貌狰狞。这鲤鱼小姐都敢上街,自然是天仙下凡,惊才绝艳的模样!”

    然后,便向众人描述那鲤鱼姑娘如何,如何的美……只要长的够美,谁还管她是精,是怪?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回,再没人否认他,都听的津津有味,偶尔还支持性的插一嘴,修饰一下鲤鱼精的绝美容貌。

    这帮闲汉对书生故事里的女主角形象胡乱编撰,那书生倒也不生气。

    云树悄声向旁边的人问道:“这人是谁?专门编故事的吗?”

    旁边人道: “他啊?“故事袋柳秀才”,不好好读书,整天满脑子的精怪故事,这回不定是喝多了,胡乱做些梦,就说自己亲眼见到了。他还说过凤仙姑娘跟他有一腿呢!”

    “啊?凤仙姑娘……是谁??”云树没想到听个闲谈,竟然还有这样秘辛的故事,有点刺激。

    “就是他说,他的书窗下,无人栽种,却每年都在相同的位置长出一株凤仙花,而且只有一株,年复一年就只有一株。

    因为位置的关系,他留了心,发现这凤仙花长的与前一年那株很像,其后一年,再看,这凤仙花依旧觉得与前一年的很像,他觉得怪异,便给那株凤仙画了画。再往后一年的夏天,那凤仙花又长出来了,而且真与那画上的凤仙花的姿态、花、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茂盛些,花更娇艳些!

    凤仙本是一年生的,他这人神神叨叨的,非说是天降神花,能通人性,便每年都给那株凤仙画像,每晚都读书给那株凤仙听。

    据他说,这凤仙花在他的书窗下长了二十年,听多了他夜半的读书声,感慕他的才华,夜半化为人形,向他自荐枕席呢!”

    云树没忍住,很没形象的直接笑喷了。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云树咳嗽着,忙低头赔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被自己口水给呛着了,惊着各位听故事了,各位继续,继续。”

    众人撇嘴,翻白眼:看这模样,也一表人才,竟然被自己口水给呛着,也是个废材!

    给云树讲故事的那人含笑看着她的狼狈样,一副你想笑就笑嘛,有什么好遮掩的?

    云树掩住尴尬继续问道:“那,可有人听了故事,去这柳秀才家求证,或看他为那凤仙花画的一幅又一幅的画?”

    “他的故事神乎其神,又是发生在身边的事,自然有好事者去看,可是哪有什么凤仙姑娘?除了一株枯死的看不出模样的一株植物,他书窗前,简直寸草不生。”

    “寸草不生?”这不合理啊!云树也有些吃惊。

    “你可别以为柳秀才是个勤快人,把家里打扫的太干净了,他实在是个懒的,家里也没别人那么用心的为他打扫。按说,那窗前不说杂草丛生,也该是有不少草啊、青苔之类的,可就是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打扫过的痕迹,就是格外的,干净!怪异的,干净!”

    “那画呢?凤仙姑娘去哪了?柳秀才没说?”云树禁不住上了心。

    “柳秀才说那凤仙花修炼的道行不足,为了在县试前见他,教给他考试的要诀,强硬修炼成人形,只陪了他两个月。柳秀才中了秀才后,凤仙姑娘便耗尽修为,原身尽枯。柳秀才觉得是他每年一幅画感动了凤仙姑娘,也让她因此毁了修为,心中后悔,便将画都烧了。”

    “凤仙姑娘死了?”云树惊道。

    “精怪,哪那么容易死?柳秀才说她重新修炼去了,修炼好了,就能再度长出来,再度化为人形。”

    “倒,也是个不算太坏的结局。”这柳秀才竟然把自己寒窗苦读的成果归于窗前的一株凤仙,也是有些痴心的。

    “若想着凤仙姑娘再回来,柳秀才这剩下的大半辈子可就不够等了。”那人嬉笑道。

    云树从凤仙花的故事里回过神,有人仍对鲤鱼精的故事好奇,继续问那个柳秀才:“那后来呢?那鲤鱼小姐坐上车后去了哪里?”

    “别说,我看到这一出,酒醒了大半,就跟在了后面。路上人多,车子也走不快,我眼看着车子进了夜市,那鲤鱼小姐一直在车帘子后面朝外打量,也曾停车买些胭脂水粉,发钗小镜之类的。不过你知道最怪异的是什么吗?”

    众人立刻被吸引住,“是什么?”

    “那马车也曾在这戏台前听戏,有俊俏公子隐约见鲤鱼精的面容,上前搭讪,然后登上了马车,车子便掉头回去了

    。”

    “佳人有约,同车而归,这有什么怪异的?是吧,众位?哈哈哈……”有人插嘴道。

    “那鲤鱼精从何而来?同车而归?归往哪里?”柳秀才神叨道。

    “你是说,那马车带着那俊俏公子,一同入了水?”那人也有些吃惊,鱼水之欢是一回事,人进了水里,那可只有淹死的份儿了。

    柳秀才笑而不语。

    “你接着说啊!”听故事的人有些急了。

    “那马车进夜市虽然行的缓慢,可是回去的时候意外的快,我根本追不上。后面的事,你们自己想吧。”

    “柳秀才,你今天这故事讲的可不好啊,都没个结局。”

    “结局就留给你们杜撰吧……”柳秀才不再坚持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说着转过头,却瞥到云树宛若惊鸿的一笑,挤过众人,“这位公子,啧,倒是长的钟灵毓秀,可小心别被那鲤鱼精拐了去,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朝云树看过来,正赶上茶楼上又加了几盏灯笼,廊沿下亮了许多,众人看到云树,眼中均是一亮。

    听故事是一回事,被绕进故事里,任人打量又是一回事。云树打开扇子,半遮着脸,边打着哈哈,边撤退。

    “云爷!可算找到您了!”李贵带着哭腔赶过来。“要是把您弄丢了,掌柜的非打死我不可。”十八岁的李贵,没了下午的欢喜劲儿,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满额的汗,发丝也有些乱。

    李贵去找镖局,费了好一番功夫,赶过来接她的时候,天擦黑,众人都忙着听江老板演奏嵇琴,连灯都忘了点。李贵借着昏暗的光在茶楼上找了三遍,都没见云树的影子,心中一急,就赶忙回去告诉掌柜的。

    一行人赶来的时候,云树正挤在江家班的后台等江老板呢,茶楼上下哪有她的影子?

    众人散开找她的时候,她正因迷路,在树下与江老板叙话呢。李贵不死心,找了半天后,又回茶楼找,正遇到柳秀才一语引得众人都侧身往她身上看。

    云树从袖中抽出帕子,半遮在面上,手中的扇子卷着凉风对李贵忽闪了几下,“别哭了,我不是在这儿呢吗?都有谁来找我了?边走边说。”趁机在众人的视线中脱身。

    竟有爷给伙计打扇子,李贵一晚上的惊吓、委屈变成了受宠若惊。众人看的也有些吃惊。

    “云爷,这不合规矩。”醒过神的李贵,拒绝云树为他打扇子。

    云树也不与他争,收了扇子,递给他,“那你自己扇。”

    “这,这不可,您的扇子是贵重的,小的手脏污,万不敢接。”李贵惶恐道。

    “一把普通的折扇罢了,今晚让你受惊吓了,这扇子就送给你了。”云树还没养成把玩贵重物什的习惯,折扇就是为了扇风,路上随便买的,花了一两银子罢了。

    李贵将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将扇子接过去。“谢谢云爷!”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百八十一章:续情谊

    “回爷的话,羊角青和慈姑已经送回去,厨房那边也交代了。m.www.uu234.netwww.uu234.net纵横镖局与官驿有合作,可以做到六百里快运,表示羊角青和慈姑也可以运,但是要价非常高。”

    李贵倒是把事情做的利落,云树满意的点点头, “有多高?”

    “完好的送到了京城,怕是一斤羊角青抵得上一两金。”

    “嗯,知道了。都有谁来找我了?”

    “都出来了,严先生,辛先生,余公子,还有您贴身的小厮,掌柜的也带人出来找了。”

    有些大张旗鼓了,估计是义父因自己一离人便出事的体质吓怕了。“那带我去找他们吧。”

    费了好一番功夫,一行人才集合完毕,回了来福客栈,云树被数落了一路,蔫的头都抬不起来。

    好在早早备下的羊角青鲜甜嫩脆,去火;厨房的厨子厨艺了得,炒、烩、煮、烧,把慈姑做的美味异常,这才堵了众人的嘴。

    云树当晚就决定快运羊角青与慈姑各八筐去京城。李维翰与黎家俱是每样两筐,其余薛、刘、申、唐,每样一筐。并附上慈姑做菜的方法,以及给众人的书信。

    “爷,这些东西不值钱,寄到京城却要将近千金,是不是……”云奇虽然曾为云树千里传桂华,可这回是用来吃的普通俗物,又费那么多金子。

    “京城金贵物什琳琅满目,每年送的那些礼,过于普通,难入贵人的眼了。这扬州土仪,难以保存,京城极难见,慈姑还是唐代贡品。可比往年那些礼,出彩多了。若是千金能得贵人喜欢,便是值得的。”

    数日后,京中诸人收到云树千里迢迢送来的扬州土仪,态度却各不相同。

    薛蘅读罢云树的书信,手边还放着扬州的掌柜的寄来的书信,微微一笑,那个小姑娘长大了。

    刘、申、唐已经三年多没见过云树了,虽然年节及生辰时,云树都安排孟管家送了相应的礼物,当初的一段短暂的情谊还是淡了许多。这会儿,收到书信,三人才知道,那个小子竟然跑出去云游去了,竟然还学唐玄宗,千里迢迢送来这不禁放的东西,可见这几年纨绔习气修炼的不错!

    待几人去见了李维翰,又多出些不平气。

    “当初他离京,你都不愿去见他,为什么他送你的礼反倒是双份?”刘承熙不满意道。

    李维翰很是欢喜。云树这次千里迢迢送来的东西,他竟和黎家的一样。

    “这三年多,你可见过她?”李维翰的面上带些难掩的欢喜。

    “他人在济阳,我哪能见得着?”

    “我见过。”

    “你?”其余三人都吃惊不小。

    “这三年你也没离过京啊,难道她回来过?还只见过你一个?”申思尧道。

    “这小子竟这般不厚道?”唐安盛也开始愤愤然。

    李维翰含笑摇摇头,“她是回去守孝的,哪能随意回来?”

    “那你是怎么见她的?”刘承熙急道。

    “去年我奉皇帝旨意去清河县颁嘉奖令,你们都知道吧?”李维翰

    缓缓道。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清河县在哪里?难道你借道去看他了?”唐安盛迷糊道。

    被申思尧拍了一巴掌,“清河县在哪里你都不知道?真是该打!”

    “在哪里?”刘承熙也一脸不明白的凑过来。

    “清河县隶属济阳府啊!你们这两个傻的!”申思尧不想理这两个人了,转向李维翰。对李维翰的做法,他有些看不懂。“你真的借着皇命去看她了?”

    “不是。我是奉命去见她的。接嘉奖令的就是她。”李维翰缓缓道,脑中是那日云树在军中挥枪的英姿,呆笨的接旨的样子,突然爆出的可爱的大嗓门,脸上的笑意有些不受控。

    申思尧对嘉奖令之事倒是有耳闻,只是并没注意是颁给谁的。云树竟回老家种地去了……那个一身白衣,可爱的要命的小,丫头……而今,还云游去了……再看看李维翰,这小子完了!

    刘承熙又挤过来,“你去看她一次,情分便比我们几个重上几分?”

    “这几年,她也给你们送了礼物吧?你们,都回过她吗?”

    三人有些讪讪,因为谁也没回过。当初是看在李维翰的面子上才与他玩的,结果兄弟情刚升温,那小子就回老家守孝去了。给他们送礼物的人多了去了,拒收的也多,收了云树的礼,也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谁会真的在乎那样一个门庭无依的小孩子,只有李维翰心心念念忘不了。

    “那你呢?”刘承熙不服气。

    李维翰有些惭愧,“我也没有。难为她一直记得我们。”

    前两年,那些情愫不知如何理清。见了她回来后,再送礼给她,便多了别样的意味,因此,只在大事上,为她筹谋一二,像劝皇帝放宽对私田的管理,鼓励生产,藏富于民。

    “你去见小九了,他过的如何?有没有变的更可爱了?”唐安盛道。

    “他真的在老家研究种地去了?种地那么赚钱?”刘承熙犹记得云树皎洁的像个不染尘埃的孩子。

    李维翰与唐安盛比比个头,笑道:“她的个子比你高了,与我差不多,也更英气了。她也研究医术,待她回来,你们可以比比,看看这几年谁更用功。”

    “她种地并没有赚什么钱。产粮量虽然大幅度提升,但她一直以降低租税鼓励生产。如今,提升的产粮量,一半都惠及佃户了,更别说为了调整水利所下的本钱了。”

    “嘉奖令,是你特意为她求来的?”申思尧看着李维翰道。

    “那是她应得的。圣上忧国忧民,励志改革,小九虽一介白衣,还是个孩子,可是她真的把百姓的安乐放在心上了。她家的佃户过的都很殷实,比京郊的庄户还要强上几分。”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三年孝期已满,为什么不回来参加科考?我们正好也可以帮他举荐、举荐,圣上一定喜欢。”刘承熙道。

    李维翰顿了顿,“她不会参加科考了。”

    “为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去云游,你知道吗?”唐安盛道。

    李维翰摇摇头,“我也是才知道。”当初他是问过云树的,她说还不确定。

    “我觉得小九必然是发了什么财,不然怎么会千里迢迢,六百里加急,给我们送来这些?维翰,你知道吗?”申思尧磕着羊角青道。

    “她在老家待了三年,刚出门,你说她能发什么财?”

    “被富家寡妇看上了?”

    说这话的刘承熙被李维翰拍了一掌,“她今年才十二!!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运道太好,赌钱赢大发了!”

    李维翰睨了唐安盛一眼,“看来我要跟姑父说说,好好管管你了!”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正说小九呢,你扯上我干嘛?”唐安盛连连退缩,埋头剥羊角青,又卖乖似的将剥好的递给李维翰,“表哥你吃,小九说这个降火。”

    李维翰笑着摇摇头,“你可出身御医世家,若是医术还不如小九?姑父会被你气的吹胡子的!”

    “表哥,小九医术很好吗?”唐安盛眨巴着眼睛继续卖乖。他莫名的觉得提起小九,表哥就会脾气很好,心情很愉快,忘掉很多不必要的事,比如,赌博。

    李维翰咀嚼着羊角青,只觉得满口甜脆。

    “她医术如何我不清楚,但比你用功多了。”

    唐安盛有些不服气,“他有名师吗?”学医只是用功还不够,有名师指点,可减少许多弯路。

    “她义父的医术,你二叔都赞不绝口。”

    “维翰,你觉不觉得,你一直在夸赞小九,维护小九?小九要是个姑娘,我会以为你有什么企图?”

    这是申思尧在嘴边翻来覆去想说的话,被刘承熙抢了去。

    李维翰的心猛一收,努力装出平淡的样子,“我能有什么企图?只是很欣赏她。连失父母,无依无靠,却无丝毫颓废,努力把力所能及的事做到最好!”

    “是啊,我们几个,这几年只有你像赌气一样卖力读书,卖力做事,和小九有一拼。”申思尧意有所指道。

    李维翰却没能领悟到他话中的意思,微微叹气道:“你们见了小九,就会知道,我不如她。”

    “你都不如?那我怎么有勇气再见他?”唐安盛颓丧道。

    他的表哥,李维翰,已然混成天子近臣,皇帝身材的红人一个!舅父欣慰,父亲一再让自己跟表哥学习。

    本来一起做纨绔,多么逍遥自在,表哥却忽然转了性子,现在自己还被逼着以表哥为榜样,努力上进。唐安盛的心,其实,好痛苦!今日借着来看表哥,才躲得半日清闲。

    李维翰还未说话,身边的小厮急匆匆进来。“公子,老爷回来了,让你过去说话。”

    “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李维翰有些吃惊。

    自改革推进,父亲都是忙的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会儿天还早着,竟然回来了?

    “老爷面色不太好,您小心应对。”

    “可知出了什么事?”

    “小的不清楚,只知道老爷是从宫中回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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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姝,一个聪慧异常的官家小姐,在朝政风云中骤然失去双亲,努力支撑门户,跟随一位神医飘摇江湖数年之久,深刻认识社会现实。乱世之中她坚守本心,寻觅爱情,一步步走向权力的顶峰!用她的生命告诉世人:女人的一生都能做些什么?!谋天医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天医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天医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