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六宫凤华TXT下载六宫凤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六宫凤华全文阅读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六宫凤华txt下载     六宫凤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之子衿(一)

    昔日同窗,如今皆已至中年。

    时光待谢明曦格外优厚,那张秀美的脸庞几乎未见沧桑和皱纹,只多了成熟的风韵。

    而方若梦,或许是为长子操心忧虑之故,鬓间多了几丝白发,额间也多了皱纹。此时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娘娘犀利敏锐,当着娘娘的面,我也不遮遮掩掩了。不瞒娘娘,我相中了子衿。”

    谢明曦神色未动,微微一笑:“有件事,我也不瞒方姐姐。求到我面前为子衿保媒的,可不止方姐姐一个人。”

    自谢子衿及笄后,去谢家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有资格进宫请安在皇后面前有几分体面的诰命贵妇们,也不乏人张口。

    方若梦不是第一个,想来也不是最后一个。

    方若梦早有心理准备,闻言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子衿这般出众的姑娘,想求娶她做儿媳的不知有多少。我今日厚颜张口,是求娘娘私下问一问谢家的意思。谢家点头,我便请官媒登门去说亲,谢家若相不中钦哥儿,便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真是狡猾!

    她亲自张口,谢家岂能不慎重考虑?

    谢明曦莞尔一笑:“方姐姐为了求娶一个好儿媳,可谓费尽心思。”

    “可不是么?”方若梦见谢明曦没有拒绝之意,心也放了下来,笑着应道:“钰哥儿尚了端仪公主,如今夫妻两个恩爱和睦,我没什么可操心的。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钦哥儿的身上。”

    “钦哥儿是嫡曾长孙,日后要接掌李家家业。他的媳妇,日后也将是李家宗妇。我自要为他求娶一个好媳妇回来。”

    再者,方若梦心里还存着不便为人道的隐秘心思。

    端容郡主身份矜贵,才貌出众,性情温柔。这满京城的闺秀,能胜过端容郡主的,寥寥无几。

    可惜,钦哥儿和端容郡主没有夫妻缘分。

    她要为钦哥儿求娶一个更优秀出众的姑娘!

    李钦除了年龄稍大一些,论家世论才貌论品性,皆是一等一。

    谢明曦略一思忖,应了下来:“好,新年元日,谢家女眷进宫请安之际,我提上一句。亲事成与不成,就看他们两人是否有缘分了。”

    方若梦忙笑道:“不管如何,先谢过皇后娘娘。”

    ……

    亲事成不成,不但要看缘分,还得看求娶的诚意和态度。

    尹潇潇为了霖哥儿和霆哥儿的亲事,费尽心思周折,耗了大半年之久。如果尹潇潇听凭“缘分”两个字,只怕霖哥儿和霆哥儿都得黯然神伤。

    方若梦打定主意后,自要做一番努力。

    李家谢家交情不算深厚,倒也有些往来。

    趁着年底,方若梦准备了丰厚的年礼,打发李钦送去谢家。

    李钦拗不过亲娘,无奈地去了一趟谢府。

    当然了,谢子衿并未在府里。皇太女怀着几个月的身孕,依旧忙于政事。谢子衿每日随之忙碌,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方若梦让李钦去谢家,其实是让儿子在未来的岳母面前露个面。

    孙氏也不是蠢人。交情平平的李家忽然送了厚礼,还令李钦亲自送来,这其中的意味,对有一个待字闺中名扬京城求亲者如云的女儿的亲娘来说,不难解读。

    孙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李钦一回,态度温和而客气。

    李钦已过弱冠之龄,外任知县几年,身上的青涩之气尽去,沉稳俊美,言谈有物。一个照面,便将孙氏所见过的京城出色少年们比了下去。

    待李钦告辞后,孙氏喜滋滋地去了书房,对谢元亭说道:“李家打发李大公子送了年礼来,看来,是相中了子衿,有结亲之意。”

    谢元亭不耐地哼了一声:“李钦都快二十二了,比我们子衿大了六岁,年龄相差太大,不般配。”

    孙氏的想法正好相反:“我们子衿年少才高,聪慧过人,如今又在东宫詹事府为官。同龄的少年郎,大多还在读书。以子衿的眼光,哪里相得中那些青涩稚嫩的毛头小子?”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一个人的生活阅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眼光的高度。

    谢子衿进东宫詹事府一年了,所见所闻皆是朝堂政事,整个人也迅速成长成熟起来。如今谢子衿回府,多是和祖父去书房说话议事,和他这个亲爹倒是没多少话可说了。

    这样的谢子衿,世间还有几个少年郎能和她并肩?

    谢元亭皱着眉头说道:“子衿还小,亲事暂且不急。而且,李家也未来提亲,我们权当不知就是。”

    ……

    建业十八年的新年元日,在一片雪花纷飞中到来。

    谢子衿梳妆整齐,穿上特制的官服,随着祖父和两位叔叔一同进了金銮殿。新年元日,天子率群臣祭天祭祖,皇太女随在天子身侧。

    谢子衿官职低微,不过,女子在朝为官的一共就两个,其中一个还远在蜀地。谢子衿便成了万绿丛中一点红,格外醒目。

    年轻美丽的少女,按捺着心里的激动雀跃,从容不迫地立在皇太女殿下的身侧,悄然扶着皇太女的胳膊。

    谢子衿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祭天仪式,心里焉有不紧张之理。不过掩饰得好,没表现出来罢了。

    她扶着皇太女胳膊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皇太女身着储君礼服,隆起的肚子被厚重宽大的礼服遮掩了大半,转头冲谢子衿笑了一笑。

    谢子衿紧张的情绪顿时平复了许多,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谢子衿啊谢子衿,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可别被众人的夸赞吹捧闹昏了头啊!

    直至子时,谢子衿才回了谢府。

    亲爹亲娘和三个弟弟都没睡,一起在等着她回来。

    谢子衿心里涌起阵阵暖意,笑着一一喊了过去。一家人闲话片刻,孙氏先打发儿子们去睡了。

    孙氏拉起谢子衿的手,悄声笑道:“子衿,今儿个我进宫请安,皇后娘娘问起你的亲事了,还亲自张口提了李大公子。”

    谢子衿想也不想,一口回绝:“娘,我不想嫁人!”

番外之子衿(二)

    孙氏一听此言,便觉头痛。

    谢子衿亲事一直未定,对外的理由是登门求亲者如云,需要慎重考虑。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谢子衿根本不想成亲。

    一个美丽出众的少女,整日接触的是朝中官员,想的是朝堂政事,对相夫教子打理内宅的贵妇生活半点不感兴趣。

    去年那么多登门提亲的,孙氏没少在谢子衿面前念叨。谢子衿听了之后,只回一句“我不想嫁人”。

    孙氏一开始没放在心上,等听的次数多了,才察觉出不妙。

    “子衿,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孙氏苦口婆心地劝慰:“你瞧瞧皇太女殿下,再忙于政事,也没耽搁成亲生子。你就是一个六品主簿,真当自己是当朝首辅不成……”

    谢子衿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反正我不想成亲!娘就别操这份闲心了。天色不早,我先歇着去了。”

    说完,绷着俏脸就走了。

    孙氏:“……”

    孙氏气闷不已,一脸忿忿地看着闲闲看热闹的谢元亭:“都怪你!整日惯着女儿。看看现在子衿被惯成什么样子了!”

    谢元亭一脸无辜:“子衿哪里不好了?反正她还年少,才十六岁,不想嫁人就不嫁了。我们谢家又不是养不起她。哦,对了,她现在有俸禄,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不需你我操心。”

    这是养活不养活的问题吗?

    孙氏气得伸手,用力挥了一巴掌。

    诶哟!

    谢元亭后脑勺吃了重重一记,痛呼一声,瞪眼怒道:“我又没说错,你打我做什么!子衿不肯成亲,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想嫁人,就不嫁!”

    孙氏的怒火蹭蹭被点燃,伸手又是一记。

    谢元亭也彻底怒了,霍然站了起来:“你今儿个就是把我打死,也休想我改口!我就是支持女儿,她想做什么,我都赞成!她不想成亲就不成亲!她想入朝做官就入朝做官。”

    ……

    隔日一大早,谢子衿见到亲爹,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爹,娘又动手揍你了?”

    谢元亭被揍得鼻青脸肿,好不凄惨。被贴心小棉袄这么一问,谢元亭心中委屈不已,点了点头。

    几个淘气的儿子就不提了,一个个都站在孙氏那边。唯有女儿,自小到大都和他更亲近。

    果然,谢子衿一张俏脸顿时绷紧,目中闪过气恼之色,转头对孙氏说道:“娘,你有什么气,只管冲着我来,总揍我爹做什么!”

    没错,孙氏就是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舍不得揍不听话的女儿,就揍丈夫!

    孙氏对着谢元亭的时候恶声恶气,一对上女儿,就成了委屈又可怜的亲娘:“子衿,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女子大了,总得嫁人。要不然,你也像皇太女殿下那样,先定亲,到了十八岁再成亲怎么样?”

    谢子衿委实不耐,正想硬邦邦地回一句“我就是不嫁”。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太过强硬,娘亲一生气,亲爹就会挨揍。

    谢子衿心念一闪,有了主意,张口说道:“娘,要我嫁人也可以。不过,我得挑一个合我心意能入我眼的夫婿。”

    “第一,和谢家门当户对。”

    “第二,这个男子是少年进士,才学不弱于我。”

    “第三,他要当众立誓,一生不纳二色。”

    平心而论,前两个条件中规中矩,第三个条件可就有点……话说回来,帝后恩爱不疑二十余年,京城还有几对出了名的恩爱夫妻,譬如陆迟林微微,譬如陈湛秦思荨,譬如赵奇颜蓁蓁。就连谢元亭,这么多年也没有通房美妾。

    孙氏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夫妻过日子,还是一心才好。”

    谢元亭面无表情地将青肿的脸孔转到了一边,默默心酸。

    他也没二心过,怎么就总是挨揍呢?

    谢子衿不疾不徐地说出了最后一个条件:“从今日起,娘替我放出风声,就说我无心早嫁,到了十八岁再考虑定亲之事。愿意等我两年的,娘再斟酌考虑。”

    孙氏:“……”

    哪家的儿郎愿意白白等两年啊!

    万一你反悔或不想成亲了,人家岂不是白等了一场啊!

    这等条件,也太刁钻了!一旦传开,谁还肯来谢家提亲?

    孙氏苦口婆心地劝慰,谢子衿神色淡淡:“没有耐心没有诚意的人,我也不屑嫁给他。娘,你什么都别说了。这四个条件,缺一不可!”

    ……

    孙氏满腹心酸地将此事告诉徐氏。

    徐氏倒是想得开:“咱们子衿有本事有能耐,挑夫婿的眼光高一些也是难免。”

    关键是,皇后和皇太女都为谢子衿撑腰啊!

    此事就是谢尚书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徐氏所料不错,谢钧知晓这番话后,丝毫不以为意:“就按子衿说的,以后再有人登门提亲,就将这四个条件说出去。”

    京城勋贵圈里没什么秘密,没出几日,这番话便传了开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贵妇们私底下嚼舌,说什么的都有。

    “这个谢子衿,好则好矣,就是心气太高了。”

    “可不是么?第一第二个条件也就罢了,第三个已经颇为苛刻,第四个条件更是荒唐可笑。让人家少年郎空等两年,她以为自己是天仙不成?”

    “就是天仙,我家的儿郎也不等了。”

    “就是,京城里出众的名门闺秀,比比皆是,另寻一个就是。”

    方若梦不动声色地听着贵妇们嚼舌议论谢子衿,口中假模假样地附和几句。转头回了李府,便对长子李钦说道:“反正你不急着成家,再等两年吧!”

    李钦:“……”

    李钦这几日和同窗好友们相聚,自然也听闻了谢大小姐的趣闻,原本以为亲娘定会打消结亲的念头。

    万万没想到,方若梦竟真地让他等下去。

    李钦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两年后,谢子衿再以别的理由推脱不应亲事,又该如何?”

    方若梦挑眉一笑:“想娶个好媳妇回来,可不是易事。人家不应,你继续等着就是。”

    李钦:“……”

番外之子衿(三)

    李钦对着嫡亲的胞弟李钰嘀咕了一回:“我娘像发了魔怔一样,非要求娶谢子衿。一个黄毛小丫头罢了,哪里就这么好了?”

    李钦几年不在京城,没见过谢子衿长大后的风采。李钰身为驸马,时常出入东宫,和谢子衿时有见面的机会。

    闻言,李钰笑了一笑:“你是没见过她,见过她,就知道她的好了。”

    李钦的好奇心被吊得老高,故作随意地了两句:“过了上元节,我就得离京去任上了。可惜不能和她一见。”

    李家谢家交情平平,他也没那等厚脸皮登门去见人家的姑娘吧!

    李钰笑着揶揄装模作样的兄长:“行了,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想见就直说。我和公主说一声,安排你们见上一面就是。”

    李钦矜持地点点头:“那就劳烦你们夫妻了。”

    李钰翻了个白眼,踹了兄长一脚:“你要不是我亲哥,我才懒得理你。”

    李钰回府后,和盛芙提及此事。

    盛芙笑道:“想见面不是难事。我在府中设宴,邀阿萝堂妹和妹夫前来,让子衿也一并来赴宴就是。”

    李钦是李钰的兄长,和盛萝一同读过书,和陆天佑是数年同窗好友。到时候出现在宴席上,顺理成章,一点都不突兀。

    “不过,有件事我可得提前说好了。”盛芙半开玩笑地说道:“若是子衿没相中你大哥,你趁早劝婆婆改变心意。”

    别看李钰常在口中打趣糟践兄长,到了这等时候,立刻站到了兄长这一边:“说不定,是子衿相中了大哥,大哥却不情愿呢!”

    夫妻两个笑着斗了几句嘴。

    ……

    盛芙动作麻溜,正月初八在府中设宴,邀皇太女夫妇前来赴宴。谢子衿一并随行。

    除了他们,盛芙还请了陈寅和赵思卿夫妻两人。

    换在往日,盛芙定会邀盛蓉一同前来。不过,今日主角是李钦和谢子衿,盛蓉这段过去的白月光就别来凑热闹了。

    盛萝有孕五个月了,肚子格外大。太医诊出是双胎,陆天佑既高兴又发愁,恨不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妻子。

    陈寅在去年考中进士,也有了女儿,可谓双喜临门。

    如今陈寅也进了翰林院,做的是七品的编纂。陆天佑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平日当差的时候,两人有模有样地彼此称呼官职,到了私下里,说话可就随意多了。

    “数日没见,殿下的肚子又大了一圈。”陈寅啧啧惊叹。

    盛萝笑着白了陈寅一眼:“你说话就是夸张。这才几日没见,哪里就大了一圈了。”

    赵思卿细细打量片刻,柔声说道:“是大了一些。”

    被他们这么一说,陆天佑立刻紧张起来:“原来不是我的错觉。我也觉得,阿萝妹妹的肚子太大了。”

    盛萝哑然失笑:“我肚子里怀的是两个,肚子大些也是难免的,周太医每日给我诊脉都说脉相稳固。佑哥哥,你别总是这般紧张。”

    能不紧张吗?

    肚子里揣着两个孩子,比普通的怀孕劳累得多。盛萝又不能安心养胎,每日还得忙着上朝议政处理政务……

    陆天佑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真愿怀着身孕的人是我自己。”

    此言一出,众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谢子衿站在一旁,抿唇轻笑不已。

    她自小就是阿萝堂姐的跟班,和众人都算熟悉。不过,他们都比她年长几岁。他们说话,她多是安静聆听,很少插嘴。

    她在阿萝堂姐身边当差,时常看到堂姐和堂姐夫亲昵恩爱的模样,既艳羡又有些怅然。

    以后,她也能遇到一个一心爱她待她的男子吗?

    见过了世间最甜最美好的情意,她如何再肯委屈迁就?

    就在此时,耳畔忽地响起了阿萝堂姐的声音:“李钦,你总算舍得露面来见我们了。”

    ……

    李钦?

    李钰的双生兄长,李家的嫡曾长孙。没记错的话,前些时日还请谢皇后保媒,想娶她过门为妻……

    久违的姓名一入耳,谢子衿神色微妙地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缓步而来的青年男子身上。

    二十二岁的青年男子,身材修长,浓眉黑眸,相貌俊美。

    相貌和李钰生得几乎一般模样,可一眼看过去,谁也不会将他们兄弟混淆。李钰情路平顺,和端仪公主夫妻恩爱,一派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

    而李钦,身上却多了李钰没有的坚韧和从容。这几年外放为官的生涯,磨炼出了他沉稳如山的气度。

    往那儿一站,便能将所谓的京城贵公子们比得黯然无光。

    谢子衿不动声色地打量李钦,李钦也迅速地看了谢子衿一眼。

    只一眼,就让李钦明白,为何亲娘宁可让他等两年……

    谢子衿美吗?

    当然很美,五官秀美,唇畔含笑,身姿窈窕。

    十六岁是一个少女最美丽的年华。谢子衿的容貌无疑是十分出众的。不怎么肖似自己的亲爹亲娘,倒是像极了年少时的谢皇后。

    可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不是美丽的容貌,而是那份笔墨难描的气度和眉眼间的奕奕神采。

    就如一颗稀世明珠,毫不吝啬地展露风华。

    岁月这两个字,最是神奇。能令人变成熟,也能将一个小丫头雕琢成无双珍宝。

    在场众人,都清楚今日的宴会主角是谁。两人自以为不露痕迹的打量,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哪!

    盛萝忍住笑,对盛芙说道:“今日我们难得相聚,左右大家都熟得很,也不必分设男女两席了,坐一席吧!也方便说话。”

    盛芙目中闪过笑意:“也好。”转头吩咐一声,自有宫女去安排宴席。

    李钦和众人一一打招呼寒暄。

    虽然几年没见,不过,彼此都熟悉,气氛热闹融洽。

    到了谢子衿面前,李钦下意识地将腰杆挺得更直,目光深邃专注,声音温和悦耳:“我离京三年有余,回京后方知谢姑娘声名鹊起。今日一见,谢姑娘风采更胜往昔。”

    谢子衿微微一笑:“多谢李知县盛赞,叫我一声谢主簿便可。”

    李钦:“……”

番外之子衿(四)

    哟!

    孔雀难得开屏,奈何踢到铁板了啊!

    众人暗暗闷笑不已,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看好戏。

    不愧是做了三年多知县的人。

    李钦神色僵了一僵,迅疾笑着改口:“谢主簿以女儿身为朝廷命官,官职犹在我之上,委实令我钦佩。”

    谢子衿又微微一笑:“李知县是少年进士,以科举入仕,为一县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才是真正令人敬佩。我区区一个小女子,才德疏浅,全仗姑母姑父疼爱表姐提携。不然,如何能以女子之身进东宫詹事府?如何能一入朝就是六品官职?为官不过一年,能有何政绩,凭什么名扬京城?”

    “想来李知县,心里也是如此做想的吧!”

    李钦:“……”

    众人:“……”

    得,又碰了一鼻子灰!

    众人好笑之余,对灰头土脸的李钦不禁生出了一丝同情。尤其是李钰,对可怜的兄长暗暗掬一把同情之泪。

    兄长曾恋慕过的端容郡主,是个温柔似水的姑娘。

    而眼前的谢子衿,精灵古怪,言语刁钻,简直就是个火辣辣的冲天椒。一张口就能将人呛得哑口无言!

    李钰咳嗽一声,笑着打圆场:“子衿表妹这么说,可就太自谦了。你要是才德疏浅,大齐朝堂上的官员们岂不是蠢钝如木?”

    盛萝笑着接过话茬:“是啊,谦虚太过就是骄傲。子衿,你消停些,别捉弄李大哥了。”

    谢子衿倒是很听盛萝的话,抿唇笑着应了,红润微翘,露出细细的贝齿,脸颊上两个浅浅的笑涡。

    又甜又乖又可爱。

    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刁钻又尖酸的模样?

    李钦哑然片刻,不知为何,又有些想笑。

    这个谢子衿,对着别人都亲切友善的很,偏偏对着他的时候又呛又辣,一副噎死你不偿命的刁蛮。分明是知道李家有结亲之意,有意刻薄他,令他知难而退。

    看来,谢子衿是半点都不想嫁人啊!

    可惜,她还是年少青嫩了一些。不知道男子天生的贱骨头和劣根性。他原本对娶妻之事不甚上心,今日却被她接二连三的刁难激起了浓烈的兴致和好胜心。

    谢子衿!

    我相中你了!

    这两年,我等了!

    李钦深深看了巧笑嫣然的谢子衿一眼。

    ……

    中午饮宴时,众人围坐了一席。

    谢子衿照例坐在表姐盛萝的身侧,方便随时照应一二。李钦不偏不巧地坐在谢子衿的对面。

    谢子衿忍不住悄悄瞪了李钰一眼。

    李钰是盛芙的夫婿,盛芙和盛萝十分亲厚,来往密切,李钰出入东宫是等闲常事。谢子衿和李钰十分熟悉。

    所以,谢子衿一见对面是李钦,就知道是李钰故意为之。

    李钰脸皮厚得很,被谢子衿瞪一眼,只做不知,热情地招呼众人入座用膳。

    盛萝目光一扫,也窥出几分,低声对谢子衿笑道:“别绷着脸了。过几日李钦就离京,又不会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

    这倒也是。

    难得众人相聚,可不能扫兴。

    谢子衿笑着嗯了一声,没再瞪李钰。不过,也没搭理李钦就是了。

    待到下午,众人各自离开。

    李钦没走,赖在李钰的书房里说东说西,半天不扯正题。

    李钰好笑不已:“得了,大哥,我们两个是双生的亲兄弟,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今儿个是一眼就相中谢子衿了吧!”

    李钦咳嗽一声:“你说是,就是吧!”

    李钰嘘了他一声:“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我还不知道你嘛!要不是入了眼上了心,哪里会厚着脸皮和人家姑娘搭讪。可惜哟,人家根本不稀罕理你。你赖着不走,是想从我这儿打听谢子衿的喜好和平日的性情脾气吧!”

    要媳妇还是要脸?

    这样的选择题,对李钦来说,并不算难。

    李钦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舍下脸面选了未来的媳妇:“是。”

    李钰闷笑不已。

    李钦也自嘲地笑了起来:“这几年,我离京外放,整日忙着公务,无心娶妻。所以,娘写信让我回来,我都没应。娘和我说起谢子衿的时候,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想着只要娘相中了,娶就娶了吧!没想到……”

    没想到,谢子衿根本不想嫁人!

    没想到,重逢之时,他就被刁钻难缠的小丫头给迷住了!

    李钦还要点脸,没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含蓄地说了下去:“我已经想好了,等两年,再去谢家提亲。”

    “我外放还有一年半才满任期,到时候动动心思回京城任职。这一年多里,你替我盯着一点。”

    懂了!

    李钰点点头:“如果有人去谢家提亲,我一定写信告诉你。还有,在谢子衿面前,多提一提你,免得你一走她就将你抛在脑后。”

    真是好兄弟!

    李钦欣然点头:“还有,我会写信回来。到时候,你替我暗中传信给她。记得一定要私下给她,别告诉任何人。就是我娘那边,你也瞒着。”

    李钰:“……”

    ……

    李钦走了之后,李钰忍无可忍地对着娇妻盛芙吐槽:“之前一副心如止水的德性。瞧瞧现在,像房子着了火似的,恨不得立刻就将谢子衿娶进门。”

    盛芙轻笑不已:“他自己心仪子衿最好。这两年,得看他能不能打动子衿的芳心了。”

    另一边,盛萝和陆天佑回了东宫之后,也在低声说笑此事。

    “我以前从未想过,将他们两个凑成一对。”

    盛萝笑道:“现在一想,又觉得挺合适的。李钦比以前更沉稳更出众,子衿年少多才,心气颇高,等闲的少年郎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李钦倒是挺合适。”

    李钦年长几岁,受过情伤,更懂得珍惜感情,日后也会多疼惜多迁让谢子衿几分。

    陆天佑想了想笑道:“子衿表妹意气正盛,现在不肯成亲。等过两年,锐气稍稍磨平,真正成熟长大,或许会点头应了这门亲事。”

    总而言之,能不能娶到心仪的姑娘做媳妇,就得看李钦的诚意和本事了。

    盛萝挑眉一笑:“我们拭目以待。”

番外之两年(一)

    建业十八年夏,皇太女生下一对龙凤胎,女婴比男婴早半个时辰出生。

    盛萝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帝后:“父皇,母后,女儿随我姓,叫盛柳。次子就随佑哥哥姓陆,叫陆枫吧!”

    姓氏不同,名字都从木字旁。

    盛鸿笑而不语。

    谢明曦也笑着白了盛萝一眼:“几年前就想好的事,亏你憋的住,到现在才肯说。”

    盛萝:“……”

    盛萝被亲娘揶揄得红了脸,有些羞赧地问道:“母后,你怎么知道的?我只和佑哥哥一个人说过。”

    谢明曦悠然笑道:“你的佑哥哥只告诉了他的亲娘,他的亲娘又只告诉了我。后来,我只告诉了你父皇。”

    盛萝:“……”

    盛鸿哈哈大笑。

    盛萝羞窘地瞪了陆天佑一眼。陆天佑也怪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我告诉我娘,是想让她偷偷高兴一回。”

    他哪知道,转眼他娘就把这个秘密告诉岳母去了。

    谢明曦也笑了起来,声音温和了几分:“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佑哥儿是你的夫婿,是几个孩子的亲爹。孩子随他姓,自无不可。现在孩子还小,离不得你们。等孩子养大一些,你们愿让他去陆家称呼祖父祖母膝下,亦无不可。”

    陆天佑闻言十分高兴,和盛萝对视一眼,一起应了。

    ……

    对于小皇孙姓陆的事,帝后都无异议,其余官员也没什么意见。

    桦哥儿是储君长子,是理所当然的皇太孙。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桦哥儿出了什么差错,还有皇孙女盛柳。有皇太女先例在前,公主在天家照样有继承储位的资格。

    小皇孙爱姓陆就姓陆吧!

    陆阁老知晓此事后,十分欣慰。

    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前任陆阁老了。

    陆阁老年老力衰,体弱不支,在去年年底告老致仕。李阁老做了二十余年次辅,眼看着就能顶上首辅之位,高兴过度,过年时多喝了些酒,不慎摔了一脚,将腿摔折了。

    李阁老暗叹自己没有做首辅的命,索性一并致仕。

    首辅之位由赵阁老接任,次辅是方阁老。内阁一下子空出两个名额,由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接任。工部尚书告病致仕。如此一来,朝堂老臣又少了三个,皆由天子心腹近臣补了官缺。

    朝堂中永远没有真正平静的时候。权利的争斗和角逐,君臣之间的角力,也从未平息过。

    这些,便不一一赘述了。

    值得一提的是,东宫詹事府的官员里,又多了两个女子。一个是赵思卿,另一个是皇太女当年的同窗好友舒瑶。

    赵思卿就不用说了,和皇太女殿下一起长大,深得殿下信任。谁居上位,都喜欢任用提携自己信任亲近的人。皇太女殿下也不能免俗例外。

    赵思卿为人谨慎,行事细心缜密,进了东宫詹事府,很快成了殿下的左膀右臂。

    舒瑶也同样是京城贵女。出嫁后和夫婿感情不睦,丈夫花心好色,身边美人接连不断。舒瑶忍无可忍,毅然和丈夫和离。又不愿回家看兄嫂的脸色,自立女户。然后私下去见皇太女,自动请缨,愿为皇太女殿下鞍前马后。

    舒瑶满腹诗书才学,性情坚毅果决,不输任何男子。

    皇太女殿下身边多了两位女性官员,再有谢子衿在身侧,议政行事愈发顺心。

    ……

    在皇太女殿下做月子期间,东宫詹事府依然正常运转,有条不紊。

    朝中政事繁多,东宫詹事府的事也同样不少。谢子衿每日去东宫请安,将要紧的政事一一禀报。

    盛萝半躺半坐在床榻上,身边一双小小的婴儿。时值盛夏,天气燥热。做月子的人不能用太多冰盆,只在寝室里的角落处放置了两盆。

    盛萝热得额上冒汗,一双孩子各穿着红色的兜兜,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别提多可爱了。三岁的桦哥儿,生得白胖健壮,一张嫩嫩的圆脸一脸严肃正经,对着一双弟弟妹妹说:“喊我大哥。”

    着实令人捧腹。

    谢子衿被逗得轻笑个不停,对着一脸笑意的盛萝说道:“桦哥儿一派兄长模样,真是有趣。”

    可不是么?

    盛萝莞尔一笑,正事说得差不多了,便闲话起来:“子衿,李钦这个月给你写了几封信了?”

    谢子衿:“……”

    别提了!

    一想到这半年来收到的堆积起来近一尺的信,她就头痛兼懊恼不已!

    原以为和李钦的交集在那一日就结束了。没曾想,李钦离京赴任后,开始给她写信。

    李钰厚着脸皮来传信,她不肯要,李钰就愁眉苦脸:“子衿表妹,你就当帮我个忙,先将信收下吧!想不想看都随你。你要是连收都不收,我大哥定会恼羞成怒,怪我这个传信的不得力。以后回京不揍我才怪。你可怜可怜我吧!”

    谢子衿到底年少,还不知道男子一旦厚起脸皮来是如何的不要脸……

    这句话,不单指李钦,还有李钰。

    总之,每次李钰都是舌灿莲花,言辞恳请花样翻新地“请”她收了信。

    她一开始气得将信扔到一旁,看都没看。收得多了,放在一旁也挺碍眼的,心里也好奇李钦都写了什么,索性便将信拆开看了。

    李钦写得一笔好字。

    她勤练过数年的书法,见了这样一笔好字,颇觉悦目,不知不觉就看了进去。

    李钦没写那些酸唧唧的情诗,也没有趁机表达爱慕之情,只在信里写自己的日常生活。譬如如何处理政务,譬如小小县衙里也有三班六房,人事复杂。也时常写一些省案断案的趣事之类。

    读来饶有趣味,半点都不枯燥乏味。一不小心,她就从信中熟悉了李钦的性情为人和他的日常生活。更不妙的是,她有时候竟生出了提笔回信的冲动……

    可恶!狡猾!奸诈!

    以后李钦的来信,她再也不看了!

    谢子衿忿忿地想着,对盛萝说道:“我和李驸马说了,以后不得替李知县传信,我一封都不收了。”

    哟!快恼羞成怒了啊!

    盛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番外之两年(二)

    又过一年,李钦一任知县期满,回吏部述职。

    这一年,是建业十九年。皇太女盛萝二十二岁,膝下两子一女。李钦比盛萝年长一岁,今年二十三了。

    这个年龄,在京城而言,是妥妥的未婚大龄男青年。李钰已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李钦连媳妇还没娶进门,着实可怜。

    十七岁的谢子衿,依然是京城最出色的少女。不过,因提出的四个择夫婿的条件颇有些苛刻,令人望而却步,如今登谢家门提亲的寥寥无几。

    到了此时,便能看出李家的诚意了。

    这一年里,方若梦亲自去过谢府三回。每一次都诚恳地张口提及亲事。

    孙氏早已心动,奈何女儿固执倔强,不肯松口。孙氏只得歉然应道:“子衿年少任性,不愿早早定下亲事,执意要等满了十八岁再说。真是对不住。”

    方若梦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对不住的。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也是一双少年男女的终身大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换了我有子衿这样的女儿,我也得多挑一挑看一看。”

    “我的儿子,我自己看着千好万好,在别人眼里,怕是缺点多多。”

    孙氏是个实诚人,一听这话立刻道:“我看李大公子好的很,是子衿犟着没点头。”

    也就是说,孙氏其实已经相中了女婿。

    这门亲事,已经成了一大半。

    方若梦心里踏实了,笑着说道:“就依子衿的心意,再等上一等吧!”然后又委婉地暗示,李钦任期一满就回京,谋个六部的差事。

    孙氏心里就更满意了。

    李钦外放,谢子衿若嫁给他,要么得随他一起离京,要么就得夫妻长久分离,终究不是美事。李钦肯回京谋官缺,是最好不过了。

    李钦任了五年知县,年年政绩考核皆是上等。又有李家从中活动,很快就谋到了官缺,进了礼部当差。官职升了一品,如今是六品的官职。

    二十三岁的六品京官,委实称得上仕途顺遂春风得意。

    不过,比起谢子衿就差了一大截。

    谢子衿如今提任东宫詹事府府丞一职,正经的大齐五品官员,皇太女殿下的心腹亲信,执掌东宫印鉴。风头之劲,令一干青年才俊自叹不如。

    李钦不是那等见不得女子才干出众官职高于自己之人,对谢子衿的欣赏喜欢倒是更深了一层。

    娶一个温柔娇妻,安于内宅,相夫教子。这样的亲事当然不错。夫妻志同道合并肩同行,更令人心中向往。

    ……

    东宫詹事府。

    天子这一两年来,有意无意地将朝中大半政务都交给了东宫,东宫事务繁忙,盛萝忙碌到天黑是常有之事。詹事府里的官员们很少有按时点卯离开的时候。

    盛萝体恤下属,每日令御膳房准备晚膳。六菜一汤,四荤两素,丰盛味美。

    谢子衿和赵思卿舒瑶坐在一处,正要举筷,便有宫女前来,在谢子衿耳边轻声禀报了几句。

    赵思卿坐得近,隐约听到了李钦的名字,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容。

    李钦自回了京城之后,只要得了空闲,就到东宫外候着。等着谢子衿差事做完离去时见上一面。偶尔还要厚着脸皮送谢子衿回府。

    谢子衿表面冷淡。

    要是真不情愿,早就撵人了,岂会容李钦献殷勤?

    果然,谢子衿又是神色淡淡的样子,吩咐那个宫女:“你去告诉他一声,殿下今晚批阅奏折,我要在一旁伺候笔墨,没有空闲。让他走吧!”

    宫女应声而退。

    赵思卿笑着低声打趣:“人家巴巴地来等半天,就为见你一面。你该不是这么狠心,连见都不见吧!”

    谢子衿很冷酷很无情地应道:“我今日忙得很,没空见任何人。”

    得,就嘴硬吧!

    赵思卿偷偷一笑,也未再多言。

    谢子衿不但嘴硬,心肠也硬得很。愣是没出去见李钦,一直忙到月上柳梢,将近亥时,才出了宫门。

    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悠然映入眼帘。

    ……

    月光皎洁,宫灯绽出柔和的光芒。

    青年男子英俊沉稳的脸孔映入眼帘。明明等了一整个晚上,却半点不见急切焦躁,姿态悠闲从容地迎了过来。

    谢子衿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扬,停下脚步。待青年男子走上前来,故作冷淡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李钦。

    李钦看着别扭的少女,目中闪过笑意,低声说道:“你忙得无暇分身,我空闲多得很。在这儿等一等你也无妨。”

    月色太美,月光下的青年男子笑起来格外俊美,黑眸中闪着惑人的光芒。

    谢子衿呼吸微微一顿,不怎么自在的移开目光:“我可没让你等我。”

    李钦无声一笑:“是是是,等得再迟,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少女察觉到了自己的别扭,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些难言的气闷。明亮的双眸瞪了过去:“李钦,我真的不想嫁人,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别再写信给我了。”

    书房里的信已经堆得快有半人高了。

    李钦收敛笑意,凝视着谢子衿:“你不想嫁人,我没逼着你嫁给我。你不乐意,我就等着,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谢子衿:“……”

    谢子衿终于恼了,绷着俏脸道:“你这等年纪了,一直等着一个不愿成亲嫁人的女子算怎么回事?我一直不点头,难道你要一直和我耗下去不成?”

    “李钦,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的心思都在朝堂,我要做大齐朝最出众最尽责的官员,我根本无暇嫁人生子,也没有精力去应付公婆妯娌内宅琐事。”

    “你趁早歇了对我的心思,去寻一个才德兼备的名门闺秀为妻吧!”

    等闲男子,谁能受得了这份冷言冷语?

    李钦倒是半点不恼,反而低声笑了起来:“成亲生子和做官当差,可以兼顾。皇太女殿下比你忙得多,照样成了亲,夫妻恩爱,生养了三个孩子。”

    “子衿,陆天佑能为皇太女所做的一切,我李钦一样能为你做到。”

番外之两年(三)

    亥时正,谢子衿回了谢府。

    李钦一路随行相送,待谢子衿进了谢府的大门,才回转。

    孙氏放心不下晚归的女儿,在谢子衿的院子里一直等着她回来。母女两个一见面,孙氏便笑问:“子衿,今日有什么好事?怎么这般开怀?”

    谢子衿:“……”

    她哪里开怀了?

    明明是被李钦烦了一路好吧!

    谢子衿抿着嘴角道:“没什么。”

    不知为什么,她不愿在孙氏面前提起李钦的名字。

    可惜,她不提,孙氏总喜欢提一提:“你呀,别总是闹意气。像李钦这么好的男子,可别错过了。他一直等着你,眼看着都二十三岁了,你真让他等到明年不成?依我看,今年索性定了亲事。明年十八岁成亲正好。阿萝当年也是十八岁成亲……”

    孙氏一边说一边瞄着谢子衿的神色变化。

    往日一提这些,谢子衿便气闷不快,今儿个怎么没翻脸?

    莫非谢子衿已经被打动了?

    孙氏眼睛一亮,继续努力劝说:“子衿,你不想早早嫁人,无非是不愿为内宅妇人,不想为夫家琐事分心。李钦他娘不是那等尖酸刻薄之人,一等一的温柔和善。”

    方若梦性情温和,和盛芙婆媳相处融洽。盛芙也常在她面前称赞自己的婆婆。

    谢子衿闷不吭声,听孙氏将方若梦夸了又夸:“……上一回,方夫人来谢府做客,和我说过,她就喜欢聪慧能干的姑娘。未来的儿媳在朝中做官,她求之不得哪!”

    “看来看去,再没有比李家更合适的亲事了!”

    谢子衿揉了揉眉心:“娘,我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谢子衿今日没有斩钉截铁地说不嫁人,还容她絮叨了这么久。孙氏心满意足,笑眯眯地叮嘱她早些歇着,才满面笑容地走了。

    谢子衿沐浴更衣,躺到了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中不停地晃动着李钦的脸孔,忍不住叹了一声。

    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再不复平静。

    ……

    这一日过后,李钦和谢子衿再见面,谢子衿不再拒人于千里,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

    李钦心思敏锐,很快察觉到了谢子衿态度的软化,立刻得寸进尺:“我什么时候登门提亲?”

    谢子衿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应下要嫁给你了?你且慢慢等着吧!”

    李钦目中盛满笑意,一本正经地应道:“好,我等你。”

    谢子衿:“……”

    素来伶牙俐齿的谢子衿,竟也有无言以对的时候。

    两人平日各有差事,尤其是谢子衿,身居要职,比李钦要忙得多。李钦索性每日去宫门外等着,待谢子衿出宫时,送她回府。

    如此送了几个月。

    进了腊月,天气凛冽,这一晚飘起了薄雪。

    盛萝随口说道:“今晚下了雪,你就别出宫了,就在客房里歇下!”

    谢子衿却道:“爹娘每晚都等我回府,我不回去,他们总忧心牵挂。我还是回去吧!”

    李钦每晚在宫门等着见谢子衿一面,送她回府。当谁不知道哪!

    盛萝忍着笑意,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你还是快出宫吧,免得有人忧心牵挂你。”

    谢子衿被打趣得俏脸泛红,故作从容地告退。

    盛萝笑着回了寝室,将这桩趣事说给夫婿听:“……子衿脸红的模样,真是有趣。我看,他们两个的好事也快近了。”

    陆天佑也笑了起来:“我也盼着早日喝他们的喜酒。”

    他们夫妻情深,也愿见身边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

    寒风凛冽,风中夹着雪。

    谢子衿和李钦对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马车里有炭盆有宫灯,有茶水有点心,还有打发时间的棋盘和书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马车行驶得平稳且缓慢,照这个速度,没小半个时辰到不了谢府。

    谢子衿喝了一口热茶,秀美的脸庞因热气蒸腾涌起红晕,半是揶揄地问道:“你给车夫许了什么好处?”

    李钦浓眉一挑,悠然笑道:“车夫又不傻,怎么敢收未来姑爷的好处!”

    谢子衿笑着啐了他一口:“厚脸皮!你是谁家的未来姑爷?我怎么不知道?”

    李钦低低一笑,伸手握住谢子衿微凉的手。

    谢子衿面泛红晕,如三月桃花般娇艳。她没有抽回手,抬眼问李钦:“李钦,当年端容郡主另嫁他人,你是不是很伤心?”

    李钦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是。”

    “她是我情窦初开时心仪的姑娘,温柔可人。我一直以为,我会娶她为妻。得知她要嫁入楚家,于我而言,如晴天霹雳。那一年,我病了一场,科考也大受影响,差点落了榜。”

    “我不想待在京城,谋了外放,离京赴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或许会继续外任,不会回京。”

    “子衿,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错过了,想来不属于我,我无需再遗憾。”

    “现在,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

    那双黑亮的眼眸,坦白而诚恳。

    谢子衿心弦如琴,被悄然波动。良久,她才轻声说道:“李钦,你找官媒去谢家提亲吧!”

    ……

    隔年春日,李钦和谢子衿终于定了亲。

    谢皇后凤旨赐婚,这门亲事着实风光体面。

    京城贵妇们心里泛酸,背地里闲言碎语,说什么的都有。诸如“李家为了巴结讨好皇后才费尽心思和谢家结亲”,还有“现在是风光得意了,这般厉害的媳妇真娶进了门,且有的生受”之类。

    方若梦称心如意,别提多高兴了。偶尔听到这等酸话,一笑置之,根本不放在心上。

    厉害怎么了?

    她就乐意有一个有本事有能耐的儿媳!

    再厉害她也喜欢,她乐意生受!关别人什么事?

    那些说酸话的,根本就是眼热羡慕嫉恨!

    方若梦自己也有一堆事情忙碌,平日极少待在内宅。进宫时常和谢子衿打照面。这对未来的婆媳,一个友善亲切,一个礼貌恭敬,让一堆想看热闹的贵妇们颇为失望。

    想象中的婆媳争锋,期待中的婆媳斗法,压根就没有嘛!

番外之传位(一)

    建业十九年秋,谢子衿嫁入李家,做了李家妇。

    京城又多了一对恩爱夫妻。

    李钦照例每日下衙就来等谢子衿。不过,如今身份不同,可以正大光明地进东宫,有茶水有点心,好吃好喝地等着了。

    谢明曦见了谢子衿,也会笑着打趣几句:“往日闹腾着不肯嫁人。现在嫁了如意夫婿,感觉如何?”

    谢子衿略有几分羞赧地红了脸,撒娇道:“我已经被表姐取笑过好多回了。现在连姑母也来取笑我。”

    谢明曦哑然失笑,果然没再揶揄取笑。

    谢子衿肖似年少时的她,却比年少的她幸福顺遂得多。她从未掩饰过对这个侄女的青睐和喜爱。

    也正因她的偏爱,谢子衿自小在谢家地位卓然,受尽长辈们宠爱,从未受过半分委屈。

    她曾受过的委屈和痛苦,谢子衿从未有过。

    谢子衿这一世,正是她心底曾深深渴盼而不得的生活。

    “子衿,”谢明曦凝视着谢子衿,透过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你一定要活得幸福。”

    谢子衿挑眉一笑,语气中尽是自信:“那是当然。姑母,我贪心的很,我不但想夫妻恩爱,更想在朝堂里有所作为。以后,我要竭尽全力辅佐表姐,我想成为大齐一代贤臣!”

    好一个雄心勃勃的谢子衿!

    谢明曦莞尔一笑:“好。姑母拭目以待!”

    ……

    这一年冬,梅太妃离世。

    梅太妃年近六旬,身体纤弱,常年养病,能有这样的寿元已出乎众人意料。等办完丧事,已是来年初春。

    盛鸿颇为伤心,在梅太妃下葬后病了一场。

    这些年,盛鸿一直忙于政务朝事,从未有一日得闲。这一病倒,想不歇着也不行了。好在国有储君,且盛萝年轻力盛,精明果决,代天子执政未出半分差错。

    盛鸿也就安心养病,在床榻上一躺就是半个多月。

    谢明曦将后宫琐事交给了几个心腹女官,亲自照顾夫婿,喂药之类的事亲力亲为,不假手旁人。

    盛鸿在无微不至的温柔照顾中,发出由衷的感慨:“明曦,若不是这一场病,我都快忘了自己已经老了。”

    谢明曦笑着白了他一眼:“你才四十,正是男子鼎盛之龄,哪里老了?”

    盛鸿坚持道:“我头上都有白发了,这就是老去的征兆。”

    满头黑发里,不知怎么冒出一根白发。盛鸿不容谢明曦拔掉这根白发,硬是要留着,作为自己“日渐老去”的凭证。

    看在盛鸿难得病一场的份上,谢明曦大度地决定不介意他的矫情,顺着他的话音道:“是是是,你老了。”

    盛鸿又不乐意了:“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

    谢明曦:“……”

    整日躺在床榻上闲着没事作着玩是吧!

    谢明曦哭笑不得,伸手拧了盛鸿的俊脸一把:“病好得差不多了,就去移清殿看奏折,别赖在椒房殿了。”

    盛鸿很配合地“诶哟”痛呼。

    老夫老妻肉麻起来,别有趣味。

    笑闹了片刻,盛鸿才低声道:“明曦,再过两个月,是我四旬生辰。等我生辰之后,我就将帝位传给阿萝。我们去离京去蜀地吧!”

    谢明曦一怔,下意识地说了句:“我以为,还要再等几年。”

    “再等几年,我就真的老了。”盛鸿笑道:“趁着你我走得动,我们四处走一走。大齐的江山,就交给阿萝吧!”

    盛萝自十五岁时接触政事,被精心教导为君帝王之道,至今已有九年。被立为储君,也有整整六年了。

    这些年,盛萝以过人的才干和勤勉尽责令众臣心悦诚服。如今,朝中满目皆是效忠皇太女的臣子。

    此时传位,朝堂也不会有什么动荡。

    谢明曦想了想,点了点头:“也罢,这一天迟早要来,就今年传位吧!”

    ……

    盛鸿存了传位之心,明明病症痊愈了,也未去上朝,继续厚颜赖在椒房殿里“养病”。

    盛萝陆天佑每日领着三个孩子来请安。眼见着盛鸿面色一日好过一日,甚至比往日胖了一圈。

    盛萝私下里嘀咕:“父皇的病症早就好了,迟迟不肯复朝,这是想偷懒吧!”

    陆天佑低声笑道:“父皇执政二十年,从未懈怠过。这回趁着生病修生养息,你权当是尽孝了。”

    盛萝也就是发几句牢骚而已,被安抚几句,精神抖擞地继续处理政事去了。

    天子的四旬寿辰,在温暖的四月到来。

    天子千秋寿宴,群臣纷纷送上贺礼。

    病症痊愈满面红润的天子,在寿宴上宣布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要将帝位传给储君。

    大齐朝的皇位传承,俱是天子离世后储君继位。天子春秋鼎盛至少还能再活三十年,传什么位?

    群臣震惊不已,就连盛萝自己,也被这措手不及的“惊喜”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寿宴一结束,群臣神色各异地离去。

    盛萝连片刻都按捺不住,绷着脸去见盛鸿:“父皇,你从未和我说过传位之事。为何今日忽然在群臣面前宣布此事?”

    盛鸿半点都不心虚,语重心长地说道:“阿萝,我精心教导你数年,现在已经无可传授了。你是个优秀的储君。我相信你,日后一定是一个优秀天子。我坐了二十年龙椅,也该将江山交给你了。”

    盛萝半点都没被哄到,哼了一声:“江山交给我,你做什么?你正值盛年,就在宫里做太上皇不成?”

    “这当然不行。”盛鸿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继续留在宫中做太上皇,众臣依然以我的心意为先,你处处受牵掣。如何能坐稳龙椅?”

    “所以,等传位大典过后,我便和你母后离开京城,四处游历,累了走不动了,就去蜀地。住我们当年的蜀王府去。”

    “阿萝,这座皇宫,大齐的江山,我们都给你!”

    盛萝:“……”

    所以,他们这是要扔下她,夫妻两个离开京城四处逍遥自在!

    盛萝又气恼又委屈,红着眼睛蹦出两个字:“不行!”

    不行,我不让你们走。

番外之传位(二)

    盛萝很多年没哭过了。

    年少时和盛霆斗口怄气会哭,被亲娘当众教训会哭。可当她知道父母对自己浓厚期待的那一日起,当她下定决心要做大齐储君的那一刻起,她就收拾了所有的软弱。

    不管如何劳累辛苦,不管遇到了什么困境,她都未哭过。

    今日,却因亲爹的一番话,伤心委屈地落了泪。

    盛鸿一见女儿哭,颇为心疼,放缓了声音安抚道:“阿萝,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可此事,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做了决定。”

    “你别伤心难过,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焉有不疼惜你的道理。我们不是要抛下你。你已经长大成人,有夫婿有三个儿女,有支持追随你的臣子,有野心有抱负。”

    “你的世界里,我们早已退居一席之地。”

    “我和你母后,都已不再年轻。我们想趁着身强力壮时,走出皇宫,过一段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阿萝,我想,你一定能体谅并支持我们。”

    盛萝渐渐停了哭泣,红着眼眶看向盛鸿:“你们就这么想离开皇宫?”

    谢明曦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声音传来:“是。”

    盛萝转身,看向亲娘:“母后!”

    谢明曦缓步而来,定定地看着盛萝:“阿萝,我从不喜欢这座皇宫。当年,你父皇逼不得已,登基为帝。他不能抛下江山社稷不顾,可他其实从未喜欢过那张龙椅。”

    “多年前,他就和我有过约定。待你长大了,将皇位传给你,我们两人一起离开京城。遨游四方,最后去我们的蜀王府住下。我们以后不在你身边,依然时时刻刻遥望着你关心着你。”

    “阿萝,属于你的时代,已经来了。”

    ……

    一个时辰后,盛萝红肿着眼睛回了东宫。

    陆天佑见她哭得这般模样,别提多心疼了。以温水拧了毛巾,为她擦拭泪痕。一边轻声问道:“父皇母后说什么了?”

    盛萝闷闷地应道:“说了一堆好听的,无非就是哄我。还不是要将我一个人留下,他们两个离京逍遥自在。”

    陆天佑默然片刻,才低声道:“阿萝妹妹,父皇母后在宫中二十年,想来早已厌倦了宫中生活,所以才想传位给你,离开京城。”

    “你身边有我,有桦哥儿柳姐儿枫哥儿,还有这么多追随忠心你之人。父皇母后留不留下,于你已经没什么影响。你不愿他们走,是舍不得他们。这等心情,我能理解。若执意留他们,未免有些自私了。”

    自私二字一入耳,盛萝神色微微一僵,下意识地为自己辩驳:“我是想尽为人女的孝心……”

    “何为孝?”陆天佑温声反问:“顾全父母的心意,成全他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就是孝。”

    “阿萝妹妹,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最爱的人便是你。他们想离开,是想趁着身体康健时四处遨游,绝不是要丢下你不管不顾。你张口这么说,和戳父母的心窝有何异?”

    “你若真心为他们着想,便高高兴兴地应下传位之事。待他们离开时,欢欢喜喜地送他们离去。”

    盛萝:“……”

    盛萝终于无言以对,沉默许久,才不怎么情愿地说道:“你说的有理。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反应激烈了些。我不会拦着他们的。”

    陆天佑温柔地将盛萝搂进怀中:“阿萝妹妹,我会永远伴在你身边。”

    盛萝心中酸楚又温柔,轻轻嗯了一声。

    父母终将老去,真正和自己朝夕相守陪伴自己一生的,是自己的夫婿。

    这个道理,父皇母后早已想得清楚明白。所以,在她有了心爱的夫婿和儿女之后,他们生出离去之心。

    ……

    五日后,天子在大朝会上颁布了传位的圣旨。

    朝臣们声泪俱下,苦苦挽留。

    天子温声道:“朕与诸位爱卿君臣二十年,你们舍不得朕,朕亦舍不得你们。可人都得向前看,日子也得向前过。”

    “大齐朝自朕开始,有了皇太女。也自朕开始,在生前传位于储君。帝位平顺过渡,江山社稷安稳传承。”

    “这是朕为大齐朝堂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一番煽情的话,听得众臣满目泪水。

    天子忽然要传位给皇太女,连盛萝本人都不知道,陆迟陈湛赵奇三人在事前也一无所知。在最初的震惊后,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同一个念头。

    为了帝位,为了万人之上的皇权,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兄弟相残的绝不少见。

    君权说放就放,毫不留念。古往今来,怕也只有盛鸿一人了。

    众臣中,心里暗自窃喜的,怕只有谢钧了。

    女婿坐龙椅,他这个岳父底气不足。很快就换外孙女坐龙椅了,自己的亲孙女将是女帝的近臣心腹……

    谢家数十年的福贵,尽在眼前!

    一片恸哭的脸孔中,谢钧喜上眉梢的神情格外醒目。

    盛鸿也不和岳父计较了,张口下旨:“谢尚书,择吉日举行传位大典。”

    谢尚书朗声领旨。

    ……

    礼部择了一个最近的吉日,在五月初举行了传位大典。

    大齐建朝百余年,天子传位于储君的典礼也是第一回,没有前列可循。谢钧领着礼部上下忙碌了大半个月,传位大典办得庄严肃穆。

    身着龙袍的盛萝,从盛鸿手中接过象征皇权的御印。

    盛鸿沉声道:“盛萝,从今日起,这是你的江山,是你的大齐。望你爱民如子,爱惜百官。为政勤勉,为君贤明,”

    盛萝目中闪出水光,声音却格外沉稳:“是,女儿永远会将父皇的话铭记于心。”

    建业二十年,建业帝传位于皇太女。

    属于建昭女帝的时代,就此开始。

    建昭女帝励精图治,雄才大略。在位二十年,大齐朝国泰民安,繁荣富庶。

    闽地泉州福州在数年后训练出了两支勇猛的水兵。这两支水兵,荡平了海域里的海匪。在建昭女帝的旨意下,泉州水兵乘船出海,开拓海域疆土,将大齐威名传至遥远的海外。

    这些都是后话了。

    建业帝退位后,和谢皇后在宫中住了数月,和亲朋好友一一道别。

    顾山长日渐老迈,无力再离宫远行,便留在宫中,由盛萝奉养终老。

    ……

    秋高气爽的九月,盛鸿和谢明曦终于启程离京。

    魏公公和湘蕙都是伺候数十年的老人了,自要跟着一起走。从玉扶玉等人,都一并随行。另有一千御林侍卫,随行护驾。

    离京的那一日,盛萝和陆天佑夫妻两人亲自送行,还有盛芙夫妻,谢子衿夫妻,陈寅夫妻等小辈。同辈的陆迟林微微等人也都来了。

    汾阳郡王和安王等人也纷纷而至。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孔,盛鸿心里涌起了离别的不舍,口中却笑道:“我和明曦离京之后,会四处走一走,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写信回京。至少也得走个两三年,才会去蜀地。你们若惦记我们夫妻了,以后不妨到蜀地来小住一段时日。”

    陆迟陈湛赵奇不约而同地笑道:“我们皆是朝中重臣,哪有闲工夫跑去蜀地。”

    盛鸿:“……”

    看着亲爹被众人呛声吃瘪的样子,盛萝好笑不已,离别的酸涩不舍也稍稍散去。

    这一边,谢明曦也在和好友林微微秦思荨颜蓁蓁等人道别。

    秦思荨话语温柔殷切,颜蓁蓁言语活泼俏皮,冲淡了离愁别绪。

    然后,林微微握着谢明曦的手,轻声道:“谢妹妹,从今日起,你终于远离皇宫,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山高水远,我不能同行,心中甚憾。盼你一路顺遂平安。”

    谢明曦心中涌起阵阵暖意,目光一一掠过好友们的脸:“放心,我会保重自己。你们也多珍重!”

    最后,盛萝和陆天佑走到谢明曦盛鸿的面前。

    该说的话,这几个月来已经都说过了。

    盛萝看着风华正茂神采飞扬的父母,心中想着,佑哥哥说的对。顾全父母的心意,让他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孝顺。

    欢喜地送他们启程吧!

    “父皇,母后,”盛萝定定心神,微笑着说道:“一路平安,多多保重。”

    陆天佑也随之张口道:“请父皇母后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萝妹妹,你们不必为她忧心。”

    女儿女婿的心意,谢明曦和盛鸿焉能不知?

    夫妻对视一笑,道了声珍重,不再多言,相携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程离去,渐行渐远。

    盛萝目中闪过水光。

    右手被身畔人轻轻握住。

    盛萝转头,陆天佑温柔的笑容映入眼帘:“我们也回宫吧!”

    那才是他们的家。

    盛萝嗯了一声,和陆天佑携手回宫。众人咽下心中的心绪感慨,随新帝和帝夫一同回转。

    ……

    马车上,谢明曦将头靠在盛鸿的肩膀上,久久未语。

    盛鸿心情激荡难平,也没有说话的心情。

    夫妻两个,就这么默默地依偎在一起。

    许久之后,盛鸿才察觉,自己的肩头处有些湿意。他略略侧头,为谢明曦擦拭脸上的泪痕,顺便取笑道:“我还以为,你半点都不难过。”

    至始至终,谢明曦都表现地镇定而平静。

    其实,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谢明曦也没觉得难为情:“我若是哭泣落泪,阿萝怕是早就哭哭啼啼,众人也都哭成一团了。”

    这倒也是。

    盛鸿仔细地为谢明曦擦干泪痕,然后笑道:“好了,只我一个人知道你哭过,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谢皇后冷静自制的声名,丝毫无损。”

    又耍贫嘴!

    谢明曦被逗乐了,抿唇笑了起来。

    这一刻,曾拘束住她的无形枷锁,悄然散开。

    “盛鸿,我们先去哪儿?”

    “先去泉州吧,看看海港,坐一坐海船,说不定还能去谢五爷的岛上转转。”

    “也好,顺便看一看薇姐儿。若是五嫂嫌待在泉州气闷,让她带着薇姐儿和我们一起游玩两年。”

    “这倒是个好主意。五嫂一定高兴得很。”

    “只怕你五哥不乐意。”

    “他不乐意就化名改扮,一同跟着我们就是。”

    低语声中,渐渐有了笑声。

    那笑声,畅快而恣意。

    天高海阔,山高水远。至此,任我们遨游。

春风

    三月,浩荡的春风轻轻地拂过,繁盛的花朵便开满了京城。

    一辆马车在正阳坊主街的“零陵布衣行”的正门前缓缓地停下。一个身穿织金地加红白玫瑰花缎交领襦裳和翡翠撒花洋绉裙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肤色白皙,容颜明丽,身段窈窕,一双眼明光四射,威仪内蕴。

    布衣行的掌柜早已迎出门外,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为“东家”并向她问好,把她迎到了三楼的一处雅间。

    那女子扫了一眼雅间内的陈设摆件,看见一水儿上好紫檀木打造的家私,墨烟冻石鼎、龙泉名剑与耀州窑海棠六叶盘等名贵的摆件器具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房间各处,颇为雅致。一侧的花架上,一盆山水盆玩碧漪横舟,峰峦参差,咫尺间犹瞻万里宏景。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笑道:“你这雅间倒是用了心思了。”说罢,她莲步轻移,踩着绣着藤蔓花朵纹饰的波斯地毡走进雅间,在位于上首的太师椅上就坐。

    掌柜陪笑道:“如今的大齐富饶强盛,威名传遍四海,洋外之人也仰慕我大齐物华天宝,纷纷来朝。我大齐京师中也经常能看见洋人,我们可不能被他们看轻了去。”

    “你说的倒是极是。”女东家愣了片刻,才失笑道,低头呷了一口掌柜吩咐端来的茉莉香片,“把这几个月的帐簿拿过来,我要看看。”

    掌柜转头吩咐了一声,立刻有手下的管事把一摞厚厚的帐簿捧了进来,并放在紫檀案几上。

    女东家拿起一本账簿,一边翻看一遍询问掌柜这几个月的经营情况。掌柜十分小心谨慎地应答着,并不因为她是女子而小觑她。不说她的身份,单她自己的精明果决就可以洞察是非,上一个敢糊弄她的现在正在岭南的矿场上挥汗如雨呢。

    她看账簿非常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厚厚一摞帐簿就核验完毕,无一错漏。

    她满意地点点头,对掌柜说道:“不错,你做得很好,我的眼光果然没差。”

    掌柜连忙表示谦虚,又吩咐手下的管事捧了几匹布料过来,道:“按照东家您的吩咐,我们的商队在外洋尽心搜索,发现了一种由极为上等的棉花制成的面料,质地坚韧不易损坏,又极易染色,手感更是柔软舒适。”

    女东家伸手抚了抚放在最上头的一匹雨过天青色缠枝西番莲花纹的面料,接触的瞬间便知不是凡品,点点头,道:“你有心了。这几匹布料,挂在布衣行中最显眼的地方。我们零陵布衣行可不能被别家比下去了。”

    掌柜点头应诺。

    又坐了片刻,女东家起身离开,掌柜送至门外,目送马车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宽阔的马车上,丫鬟晓芸挑起垂着淡金色流苏的如意纹滚边雪青色窗帘,透过镶嵌着单向玻璃的窗扇向外瞧了瞧,转头低声对着正歪在贵妃榻上打盹的女东家说道:“姑太太,已经到了。”

    姑太太睁开眼,怔了片刻,便扶着晓芸的手下了马车。

    不远处,一座汉白玉石桥如一道飞虹横跨碧水两岸,雕龙刻凤,在春日的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桥上行人如织,峨冠博带的士子、布衣芒屩的百姓、华冠丽服的贵族,又或者是各种奇装异服的异域之人,或欣赏风景,或低声交谈,皆和谐地共处。

    姑太太踏上石阶,抚摸着阑干上雕刻的瑞兽花草,向桥下眺望。

    这座桥建造于京城中地势较高的一处丘陵,桥下便是贯穿整个京师的金水河。站在桥上,可以一览囊括大半个帝京的恢弘画卷。

    桥下一泓碧水自远处迤逦而来,浩淼的烟波倒映着葳蕤的芦苇香蒲,也倒映着繁华的人间烟火。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这座于建昭三年建造的玉桥,见证了巍巍帝京的繁华昌盛。

    姑太太沉默地看着绵延到天边的楼阁屋宇,以及视线尽头巍峨耸立的宫阙,烟水濛濛的眸子里盛着道不尽的复杂情绪。

    垂头束手立于姑太太身后的丫鬟晓芸心中悄悄叹了口气。自从姑太太从已经倒台的淮南王府中被老爷夫人接回府,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哪怕这几年从阴影中走出来后开始创办一些产业,除非是过问这些生意上的往来,平常绝不多言,而且经常来这座京师第一桥上看风景,呆在那儿伫立很久。这京城处处膏粱锦绣,竟无一处能入她眼。

    “晓芸,问你个问题。”正当晓芸默默地想着心事的时候,姑太太突然说话了,“你跟我也有好几年了,就以你自己的眼光看,京城这些年的变化如何?”

    晓芸愣了一下,想了想,斟酌着说:“奴婢不懂那些大的事情,但奴婢知道,自从当今圣上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之后,这十多年的时间,京城甚少发生偷盗抢劫的案件,水涝、旱灾更是全无,哪怕是隆冬时节骤降大雪也无房屋垮塌。京畿地区也年年丰收,从江南、岭南、南洋运来的稻米果蔬也是不绝,我们府上每月都会大量采购。从外洋传过来的各种新奇面料和服饰如今也风靡京城,姑太太你身上的这身衣服的面料就是出自东瀛呢。”姑太太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裙。

    “自从陛下开海通商和打通西域商路,这京城中的洋人可是多起来了,高鼻深目身披长袍的大食人,容貌与中原人相近的的大秦人,带来了数不清的香料瓜果种子,还有他们那些独具特色的歌曲舞蹈,上次陈留王百岁寿诞,姑太太您也是去了的,席间那些风姿妖娆的舞姬,您应该有印象。”

    姑太太的脑海中倏而闪过那时的画面。筵开玳瑁,褥设芙蓉,说不尽的贵盛豪奢。她也在受邀之列,在筵席上沉默地看着满堂的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如缕,歌舞也是少不了的。“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纍纍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这就是她对这等歌舞音律的印象。但之后几个来自大食的舞姬让她颠覆了对舞蹈音律的认知。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身体可以那样柔软,一披一纱,珠笼玉坠,举手投足间是说不尽的妩媚。灯火葳蕤间,肢体伴随着明快悠扬的旋律快速交叉摇摆,极力诉说着女性躯体的姣好妖娆。以前在莲池书院,在皇宫,也未见过这等风情。这一切,都得感谢那九重宫阙之上的陛下,以及她的学弟学妹,如今的太上皇和太后啊……

    晓芸一边说一边偷偷看姑太太的脸色,见她怔怔地遥望着那京师最高处的巍巍皇城,便知她陷入了回忆,于是便不再说话。

    良久,她长叹一声,心中一个犹豫多年的想法,终于被做出了抉择。她转过身,扶着晓芸的手下了玉桥。但她并没有登上马车,而是沿着青石砖铺就的道路缓缓前行。晓芸忍不住问道:“姑太太,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看,这阳光多么明媚,柳枝多么青翠,街市多么繁盛,百姓多么富足。”姑太太伸出手,从路边盛放如云的杏树上,拈了一朵染着一抹红晕的洁白花朵,低下螓首轻轻嗅着,“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你看,这真是个好时代啊。我为什么不能在这盛世自己搏出一片天呢?往日的一切,就随风而去吧。”

    浩荡的春风拂过她明媚的笑颜,她鬓边的数绺青丝伴着发间细碎的珠链飘扬而起,在缤纷的花雨中轻轻舞动着。

第三百七十八章 相对

    半个月来,谢明曦第一次露出这般温柔的神色。

    恍如旧日,他还是她的‘六公主’时,她总是这般温柔有耐心地对他。

    盛鸿心里一阵悸动,热流在心中窜涌,叫嚣着鼓噪着让他做些什么……

    就在他思虑着如何哄谢明曦俯身低头方便自己偷个香吻时,谢明曦又微笑着说了下去:“你养伤半个月,如今精神已不错了。从今日起,我陪你读书。”

    “你躺着养伤,我读给你听便是。”

    盛鸿:“……”

    为什么绕了一圈,话题绕到了读书补习?

    盛鸿手劲微微一松,俊美的脸孔露出倦色,声音也有些虚弱:“我有些倦了,先睡上片刻。”

    谢明曦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我昨日便打发人回府去取书,现在尚未送来。你先睡一睡也无妨。”

    盛鸿装不下去了,哀叹一声:“不必这么着急吧!等我伤势好转,能下榻能起身的时候再说不行吗?”

    褪去罗裙,穿上男装后,盛鸿说话明显比往日多了,表情也比往日丰富得多。

    谢明曦终于被逗得有了一丝笑意:“除了不能下榻不能起身之外,我看你精神好得很。你别想着偷懒了。趁着养伤这段时日,好好读一读书。你到松竹书院,若是还考乙等,我的脸要往哪儿放。”

    盛鸿:“……”

    最后一句,怎么听起来那么甜?

    是啊!他确实要好好奋发读书了!

    谢明曦的天才少女之名人尽皆知。他这个未婚夫婿连个甲等也考不了,确实丢人。连累得媳妇也没了脸面。

    盛鸿心神荡漾片刻,含情脉脉地看着谢明曦:“好,我都听你的。”

    谢明曦微微一笑。

    盛鸿擅使苦肉计,她这美人计也同样管用的很。

    ……

    一个时辰后,扶玉捧着一摞书进了帐篷:“小姐,奴婢已经将书取来了。”

    身为谢明曦身边第一亲信跑腿,扶玉早已学会了骑马。奔波一日,已将四书五经都取了过来。

    扶玉奔波了一日,依然精神奕奕,黑黑的圆脸满是笑意。

    谢明曦接了书,笑着赞了一句:“果然还是你做事最利索。”

    扶玉被夸得乐颠颠美滋滋地退了出去。

    盛鸿对扶玉颇为熟悉。三年同窗,扶玉风雨无阻地跟在谢明曦身边。

    李湘如等人不止一次在背后暗中取笑过谢明曦。别人带丫鬟,都要挑貌美伶俐的,谢明曦反其道而行之,挑了这么一个黑壮的丫鬟。相貌平庸也就罢了,还是个一根筋。

    盛鸿也曾私下问过一回。谢明曦随口道:“我就喜欢蠢笨老实一些的。”

    或许是因为谢明曦心思深沉思虑颇多之故,反而不喜心思活络的丫鬟。从玉比扶玉略强一些,也算不得聪慧伶俐。

    盛鸿躺在床榻上,谢明曦坐在床榻边,翻开《春秋》,轻声读了起来。

    谢明曦声音轻柔悦耳,讲解细致,比严肃刻板的董翰林强了十倍不止。盛鸿一开始有些不情愿,很快便听得入了神……

    准确地说,是看谢明曦看得入了神。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怎么看都不腻歪,越看越喜欢。巴不得朝夕相守,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永不分开。

    ……

    谢明曦的眼睛稍离书本,瞥了神魂离体的盛鸿一眼:“读书时要聚精会神,别总胡思乱想。”

    盛鸿一本正经地应了回去:“我一直听得很认真,绝无分神。”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那我刚才读到哪一句了?”

    盛鸿:“……”

    不喜文科的七皇子殿下,一脸苦逼地认错:“我错了。我不该在你读书的时候分心,不该一直盯着你看,更不该生出偷偷亲你一口的念头。”

    哟,这是道歉还是撩拨啊!

    谢明曦没有恼羞成怒,略一挑眉,微笑着靠近盛鸿。脸孔尽在咫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你想亲我一口?”

    盛鸿如白玉般俊美的脸孔瞬间如番茄。

    谢明曦弯起眉眼,笑了起来,轻柔的呼吸拂在盛鸿的嘴唇上。

    盛鸿的脸更红了。

    他呼吸急促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近在眼前的柔嫩如鲜花一般的红唇。心里像揣了一只野兔,四处奔涌撒欢。

    她是不是要主动亲近他了?

    让一个姑娘家主动,总不太好。要不然,还是他主动一些吧!亲一口就行了!

    似看出了盛鸿的躁动,谢明曦在盛鸿抬头的那一刹那坐直了身子。

    盛鸿:“……”

    盛鸿老实地躺了回去,目中满是哀怨。

    可惜,谢明曦半点没心软,继续读书讲解。

    盛鸿心里的骚动,也在凝神倾听后悄然平息。

    自此,盛鸿养伤的日子也过得丰富而充实起来。

    礼乐暂时不能温习,便以四书五经为主。

    谢明曦也时常读些前朝史记和游记传记之类的书,盛鸿倒是更乐意听这些。顺便得寸进尺地要求:“有没有才子佳人的话本?”

    这是又想撩拨她了?

    谢明曦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才子佳人的话本,读来无甚趣味。不如我找一本风月之类的书读给你听如何?”

    盛鸿:“……”

第四百八十一章 和好

    谢明曦却未动弹,一脸淡然地说道:“我不想见他。”

    “怎么了?半个月了还没消气?”顾山长好笑不已:“你们到底是为了何事怄气?”

    现在想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口角误会而已。

    盛鸿为五条人命唏嘘一回,并未真得责怪她心狠手辣无情。换做前世的自己,这点误会而来的闷气,绝不会挂在脸上,更别提使性子闹别扭了。

    在宫中,从无人真正心疼怜惜她。

    她要立足后宫,要安然活下去,容不得半分任性。

    今生遇到了盛鸿,他越是宠着她让着她,她就越受不得半点委屈……这份微妙难言的心情,她根本说不出口。

    好在顾山长也未追根问底,只是笑道:“罢了,你们的事,我也不多问了。今晚,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你去练武房转上一转。”

    谢明曦有些别扭地嗯了一声。

    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可偏偏又扭住了劲,转不过弯来。如果不是师父催她前去,她肯定要再生一段时间的闷气。

    ……

    谢明曦未带丫鬟,独自一人去了练武房。

    盛鸿每晚练武的时间,延长到了两个时辰。不知廉夫子下了何等重手,总之,盛鸿每晚离开莲池书院的时候,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这些都是湘蕙借扶玉之口,传来的话。虽有故意卖惨博同情的嫌疑,也可见盛鸿习武之苦。

    谢明曦在练武房外的走廊里停下了脚步。

    月明星稀,虽无火烛,廊檐下依然一片莹白。

    练武房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廉夫子的声音略显冷肃,盛鸿的声音却是少年特有的清朗悦耳。隔着厚厚的门板,似有若无地传进耳中。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谢明曦抬起眼,和盛鸿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四目对视的刹那,谢明曦心里那一丝闷气,不知为何瞬间消失无踪。

    疲累不堪的盛鸿,眼眸骤然一亮,瞬间便有了力气,一个箭步冲至谢明曦面前,猛地握住她的手:“明曦,你总算肯来见我了。”

    汗湿的掌心,牢牢地将她的手攥在其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灼热温度。似要将她心里的冷漠坚冰尽数融化。

    谢明曦的手热了,心也渐渐热了起来,面上倒是绷得住:“快些放手。让廉夫子见了,成什么样子。”

    盛鸿哪里肯松手,厚颜无耻地笑道:“师父不会见怪的。”

    随后出来的廉夫子:“……”

    廉夫子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快步越过两人身侧,头也不回地走远。

    谢明曦:“……”

    谢明曦面颊微热,瞪了盛鸿一眼。

    盛鸿被瞪得全身舒适愉悦,咧嘴笑了起来。沉闷了半个月的心情,一扫而空,瞬间飞扬:“明曦,你终于肯见我了。这半个月来,我天天想你。”

    谢明曦抽回手,想说话,一时却不知说什么。

    ……

    盛鸿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谢明曦的脸上。

    谢明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半个月就变了个模样不成!”

    盛鸿闷声轻笑,仿佛窥破了谢明曦平静外表下的那一丝无可言喻的羞恼:“这么多日没见了,我就是想多看你一眼罢了。”

    “我就是奇怪,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谢明曦笑着啐了他一口:“花言巧语!”

    这一笑,如漫野春花盛开。

    盛鸿心花也随之开放,满心的喜悦自璀璨的眼眸中绽放:“明曦,你总算消气了。那一日,是我说话不慎。其实,我真得没有半分嫌你冷漠狠辣之意。”

    谢明曦抿了抿嘴角,有些别扭地低语:“盛鸿,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其实,不过是几句口角而已。可我……就是心里不痛快。好似再也不能受半分委屈。”

    “说起来,这也都怪你。谁让你事事都顺着我让着我!害得我现在连半点委屈都受不得了。”

    盛鸿:“……”

    见过强词夺理的,没见过这般强词夺理的!

    谢明曦瞪了过来:“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是对我说的话不服气?”

    “服气!”盛鸿一本正经地应道:“心服口服,没有一处不服气!不信,你看我的眼,是不是写满了我服气三个字?”

    谢明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谁还记得半个月前是为了什么事斗嘴怄气?

    ……

    “廉夫子独自教导你,也是好事。”

    嬉笑几句后,谢明曦说起了正事:“我和尹潇潇在一旁,廉夫子总是心有顾虑。廉家兵法是不传之秘,廉夫子愿意传授给你,你不可辜负廉夫子的一片苦心。”

    盛鸿收敛笑意:“我知道。我也是这般打算的。还有大半年,我也要自书院结业,开始临朝听政了。我得趁着这段时间,勤奋苦学。”

    此时多学一分,便多一分保命的本事能耐!

    等上一两年,他便能娶谢明曦过门,多的是时间相守。不必急在朝夕之间。

    谢明曦见他肯听自己的,目中漾起笑意:“以后每隔半个月,我来见你一回。”

    盛鸿虽有不舍,却点了点头。

    然后,忍不住问道:“你今晚怎么忽然想开,愿意来见我?”

    谢明曦本不想说,禁不住他追问,只得吐露实情:“师父催我来的。”

    盛鸿一脸了然:“原来连山长都看不过眼你的口是心非了。”

    谢明曦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她最擅遮掩心思。若不是因和他怄气心绪不宁,如何会被顾山长看出来?盛鸿一想及此,心尖都似被热流融化了一般。

    “明曦,”盛鸿神色无比认真:“以后我再舍不得让你生半分闷气了。”

    谢明曦看着盛鸿,轻声道:“你总这般让着我,只会惯得我脾气越来越大,但凡有半点不顺意,我都会动怒怄气。”

    盛鸿挑眉一笑,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熠熠闪光:“我乐意。”

    谢明曦眼角忽然有些发热。

    只有遇到珍惜在意自己的人,才知道自己受不得半分委屈。

    只有遇到愿意宠着自己的人,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这般任性。

    ……

第五百五十八章 (二)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

    盛鸿略略皱眉,扬声道:“不管是谁,立刻退下。”

    门外响起昌平公主的声音:“是我。”

    盛鸿:“……”

    盛鸿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起身去开门。

    和四皇子结仇无所谓,和二皇子五皇子来往淡漠些无妨,便是和三皇子有些隔阂,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昌平公主却是万万不能开罪的那一个。

    俞皇后唯一的女儿,建文帝最宠爱的嫡长女,大齐的长公主!

    不管哪一重身份,都不宜开罪。

    撇开身份不提,昌平公主身为长姐,颇有长姐风范。对一众庶出的皇子都颇为照顾。七皇子府和昌平公主府就在隔邻,盛鸿和昌平公主来往的机会也颇多。对这位长姐,一直颇为敬重。

    盛鸿开了门,昌平公主含笑走了进来。目光掠过盛鸿嘴角边的胭脂,露出揶揄的笑意。

    见过性急的,没见过这般性急的。

    盛鸿厚颜当做未见昌平公主的打趣目光,笑着问道:“皇姐怎么来了?”

    身为新娘,谢明曦要一直端坐在床榻边,不得随意起身。此时轻声张口,喊了一声:“皇姐。”

    昌平公主冲谢明曦笑了一笑:“七弟妹,你安心坐着便是。”然后,转头对盛鸿道:“快开席了,你随我出去露个面。”

    盛鸿有些无奈:“我胳膊受了伤,不宜乱动。今日喜宴,烦请皇姐多操心了。”

    昌平公主笑着白了盛鸿一眼:“之前还嚷着骑马去谢家迎亲。现在倒是不宜乱动了。今日是你成亲的大喜之日,这么多宾客前来赴宴道喜。你这个新郎只想躲在洞房里,不愿露面,也不怕被人取笑。”

    盛鸿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任他们取笑去。”

    昌平公主瞪了过来。

    谢明曦轻声道:“殿下还是随皇姐一起去吧!今日殿下受了伤,谁也不会灌殿下喝酒。待散席了,早些回来便是。”

    盛鸿立刻改口:“我是新郎,确实该去喜宴露一露脸。”

    昌平公主:“……”

    一个不小心,就被秀了一脸恩爱!

    盛鸿应下之后,又扬声叫了从玉扶玉进来。然后吩咐门外的湘蕙去厨房端些饭菜来,细心地叮嘱道:“……让厨艺最佳的大厨做六道菜肴送来,三荤三素,少些油盐,要清淡美味可口。对了,再熬一碗鱼汤来。要挑一尺左右的鲤鱼。”

    昌平公主深深后悔。

    她真不该来这一趟!

    湘蕙忍着笑应了下来。

    从玉扶玉听在耳中,倒是格外高兴欢喜。

    七皇子这般细心体贴周全,连小姐的口味都考虑到了。如此佳婿良人,小姐便是主动登门拜堂,也值得了。

    ……

    盛鸿随昌平公主去了喜宴。

    小半个时辰后,湘蕙拎着锦盒来了。六道菜肴,三荤三素,果然清淡美味。鱼汤熬成了奶白色,撒了细细的芫荽,鲜甜味美。

    谢明曦还是早晨吃的点心,早已饥肠辘辘,喝了一整碗鱼汤,又吃了一碗米饭,剩了大半菜肴,便让从玉和扶玉吃了果腹。

    吃饱喝足,胃里暖融融的,紧绷了大半日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下来。倦意悄然袭来。

    谢明曦低声吩咐从玉:“我先睡会儿,你们去门外守着。”

    洞房花烛夜,不等新郎回来,新娘先独自睡下……

    “小姐,这样不太好吧!”扶玉胆大耿直,张口便道:“若是殿下回来,知道小姐先睡下,心里定会有些失落。”

    “是啊!小姐还是等一等吧!”从玉也低声道:“殿下不是说了么?喜宴散了就回来,算算时间,最多再等半个时辰。”

    谢明曦淡淡一笑:“既是去了,哪能轻易脱身。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行了,你们先退下。”

    从玉扶玉只得听令行事。

    谢明曦衣衫未褪,和衣而眠。

    ……

    谢明曦所料没错。

    盛鸿被众人绊住,根本不得脱身。直至喜宴散了,众宾客离去,同窗好友们还想再来闹腾一回洞房。被盛鸿恬不知耻地以“**一刻值千金岂能被你们耽搁”为由尽数轰走了。

    待盛鸿回洞房时,谢明曦正睡得香甜。

    从玉正要张口喊醒主子,盛鸿摆摆手,示意两人退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躺到了床榻上,已完好未受伤的右胳膊,轻轻搂住了熟睡的谢明曦。将头靠在她的头边,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很快,盛鸿也睡着了。

    红烛缓缓燃着,一室温暖明媚。

    ……

第五百七十七章

    盛鸿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明曦,你怎么会知道湘蕙的心思。莫非她对你说了什么?”

    谢明曦笑着嗯了一声,将白日之事道来。

    盛鸿听了之后,略一沉吟,才道:“结对食之事,既然湘蕙不愿,我便敲打魏公公几句。让他收了这份心思。”

    魏公公对湘蕙的殷勤热络,没有人比他这个主子更清楚。不过,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他都不乐见此事。

    湘蕙伺候他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他这个做主子的,也希望湘蕙能有个好归宿。

    魏公公再好,到底是内侍。以湘蕙的相貌人品,完全可以嫁一个好丈夫,生儿育女过日子。何必和一个内侍做对食?

    再者,魏公公是建文帝的人。现在对他这个主子尽心尽力,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翻脸捅主子一刀。他对魏公公,既重用又提防。

    他如何能情愿将身边最器重最信任的湘蕙许配给魏公公?

    如果湘蕙执意要和魏公公结对食,他少不得要成全。现在是湘蕙不乐意不情愿,他也就顺水推舟罢了。

    “此事你先暂且不提。”

    谢明曦淡淡提醒:“魏公公是聪明人。湘蕙表明态度,他便该知晓此事不可能,不会再厚颜靠近纠缠。我们两个,便当做不知此事。免得魏公公脸面过不去。”

    盛鸿点点头。

    说一回身边琐事,谢明曦又低声问道:“还有几日,便是一月之期,你该上朝了。兵部那边,动静如何?你一切可安排妥当了?”

    盛鸿笑了起来:“是啊,还有几日,我们成亲就满一个月。我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能圆房了。”

    谢明曦:“……”

    刚才在说正事,他竟然也能扯到圆房。

    除了圆房,他的脑子里到底还有什么!

    谢明曦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手中略一用力,将盛鸿也一并拉着起身。

    盛鸿:“……”

    他耍耍贫嘴而已,她该不是真的动怒了吧!

    “明曦,”盛鸿腆着脸哄道:“你别生气。我是和你说笑……”

    “为何要说笑?”谢明曦眉头微挑,嘴角微扬,如秋水般的明眸露出夺人的光芒:“今晚我们便圆房。”

    盛鸿:“……”

    隔日凌晨。

    五更天,天还未亮。

    魏公公已到了寝室外。

    身为奴才,自要比主子起得更早。半个时辰前,魏公公便已起床。熟悉更衣,匆匆用了早饭,然后到寝室外候着,等着伺候主子。

    魏公公来的已经算早了,湘蕙却比他更早一步。

    “魏公公今日来得倒是早了些。”湘蕙像往日一般温柔含笑,不失半点礼数。

    看着那张亲切秀丽的脸孔,魏公公如饮了一大杯黄莲水,心中又苦又涩。

    他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湘蕙压根就没有和他结对食之意……昨晚,她已经清楚地表明态度了。

    素来伶俐圆滑的魏公公,生平第一次觉得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是这般困难:“湘蕙姐……湘蕙姑娘才是真的早!”

    湘蕙姐姐四个字,是再也叫不出口了。

    湘蕙的目光掠过魏公公强颜欢笑的脸,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不过,面上半分未露,冲魏公公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从玉扶玉也来了。

    从玉细心些,很快察觉到气氛微妙而怪异。

    大大咧咧的扶玉,却是一无所察,笑着喊了声湘蕙姐姐,又喊了一声魏公公:“咦?今儿个是怎么了?魏公公和湘蕙姐姐怎么都不说话?该不是怄气斗嘴闹得不开心了吧!”

    魏公公:“……”

    湘蕙:“……”

    嘴皮子麻溜的魏公公,今儿个反应明显迟钝。

    湘蕙很快笑道:“没有的事,只是怕出声惊扰了主子,这才闭口不言。”

    扶玉素来听湘蕙的话,闻言恍然点头,也不再吭声了。

    从玉的目光在魏公公和湘蕙的身上飘了一个来回,似是明白了什么,也识趣地闭了嘴。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添堵(一)

    谢明曦冷冷地看着徐氏,毫不留情地说道:“是与不是,祖母心里最是清楚。不然,今日也不会特意带着四妹进宫。说不定,父亲是盼着我立刻将四妹留在宫中住下。”

    徐氏:“……”

    徐氏额上冷汗如注。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一切都被谢明曦说中了。

    谢钧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和哪一家联姻,也不及将谢柔曦送进宫为妃。在谢钧看来,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能解谢明曦眼前之困境,又能为谢家搏得更好的前程。

    谢钧唯一没料到的是,谢明曦的态度依然强硬,一如从前。

    “祖母替我将话带给父亲。我和皇上之间的事,不必他操心,更不必他为我‘分忧’。”谢明曦冷然说道:“让父亲记住,我能为谢家带来荣光,也能亲手取回。”

    属于中宫皇后的的凌厉和威严,将徐氏压得喘不过气来。

    徐氏不敢再辩驳,低声应了下来。

    谢明曦心中恼怒,也没了给徐氏做脸面的兴致:“我今日乏了,你告退离宫吧!”

    徐氏今日一张老脸丢的干干净净,好在她颇有唾面自干的脸皮,定定神应下:“老身告退,改日再进宫给娘娘请安。”

    没等徐氏退下,从玉便一脸为难地来了:“皇后娘娘,寒香宫打发人来传话,说是听闻谢四小姐进了宫,太妃娘娘要召四小姐前去说话。”

    徐氏:“……”

    徐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懵了。

    梅太妃这是要做什么?

    听闻梅太妃和谢皇后闹翻了脸,谢皇后连着去了寒香宫半个月,都没见到梅太妃的人。现在梅太妃怎么特意召谢皇后的妹妹前去……等等!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徐氏脑中灵光一闪,倒抽一口凉气,霍然抬头看向谢明曦。

    谢明曦反应何等迅捷敏锐,从玉一张口,她便知梅太妃的用意。此时竟还能笑得出来:“母妃整日在寒香宫里养病,颇为气闷。今日倒是有兴致,罢了,本宫亲自陪四妹前去。”

    一派温柔浅笑,没半点不快。

    徐氏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谢明曦又柔声吩咐:“祖母就在椒房殿里稍候片刻。”

    徐氏哪里敢说个不字,连连应下。

    ……

    谢柔曦听闻梅太妃要召见自己,也有些懵了。

    直至谢明曦出现在眼前,谢柔曦都没怎么回过神来,嗫嚅着喊了一声:“三姐,太妃娘娘为何要见我?”

    短短片刻,谢明曦已收拾了所有的情绪,从面上看不出半分不愉:“你极少进宫,母妃召你前去说说话罢了,不必紧张,随我前去便是。”

    谢明曦也去就好了。

    谢柔曦一口气松的很明显,悄然抬头,正好迎上谢明曦略含省视的目光。

    谢柔曦忽然有些委屈,眼眶悄然泛红。咬了咬嘴唇,鼓起所有勇气为自己辩白:“三姐,我从未觊觎过宫妃之位。及笄之后,我屡次向父亲请求,盼着父亲早日为我定下亲事。父亲总是不允……”

    眼泪不小心滑出眼角,谢柔曦眼眶愈发红了,声音哽咽不已:“父亲想什么,我也猜到几分。”

    “其实,我从无攀龙附凤之意。”

    “三姐比我年长十余岁,嫁给姐夫那一年,我还是个孩童。这些年,姐夫待三姐情深意长,令人羡慕不已。说句不害臊的话,我也盼着日后能嫁一个一心待我疼惜于我的夫婿。三姐,我求求你,你让父亲饶了我这一遭吧……”

    这番话,谢柔曦不知憋在心里多久了。此时边哭边说,边说边哭,抽抽噎噎的煞是可怜。

    谢明曦心里堆积的怒火,悄然散去,化为一声轻叹。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谢柔曦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给你撑腰,谁都勉强不了你。”

    谢柔曦身子微颤,连眼泪也来不及擦拭,眼巴巴地问道:“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谢明曦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现在擦了眼泪,随我去寒香宫。”

    ……

    寒香宫。

    梅太妃坐在梳妆镜前,两个手巧的宫女为梅太妃梳妆。

    琴瑟略一犹豫,轻声道:“太妃娘娘召谢四小姐前来,只怕皇后娘娘恼怒不快。”

    梅太妃“病”了半个月,前来探病的人不在少数。除了盛鸿,梅太妃谁也不见。今日主动宣召谢四小姐,显然是要给谢皇后添堵……

    只是,谢皇后可从来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吃亏的主。自家主子若不是凭借身份的优势,再来两个也不是谢皇后的对手。

    可别彻底激怒了谢皇后才是。

    梅太妃轻哼一声:“我召见谢四小姐,是给皇后的体面。她凭什么恼怒不快!”

    梅太妃打定了主意要给谢明曦添堵!

    谢家巴巴地送一个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进宫,无非是想效仿当年的俞家。她今日就顺水推舟,遂了谢家的愿。

    谢明曦不是嫉心重不愿天子纳宫妃吗?她便抬举谢家女,倒要看谢明曦如何应对!

    “启禀太妃娘娘,皇后娘娘领着谢四小姐来了。”一个宫女进来禀报。

    梅太妃定定神,略一点头:“让她们在正殿里稍坐片刻,哀家这就去。”

    片刻后,梅太妃在一群宫女的簇拥搀扶下,去了正殿。

    寒香宫的正殿比不得椒房殿肃穆,也算宽敞气派。

    梅太妃一进正殿,谢明曦便含笑起身,行了一礼:“母妃身子大好,儿媳满心快慰。”

    私下恨得咬牙切齿,面上也是亲亲热热一团和气。转脸再捅对方一刀。

    梅太妃身为宫妃,这点城府还是有的。虽然一看见谢明曦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未当面撂脸色,淡淡笑道:“难为你一片孝心。”

    然后,目光落到谢柔曦的身上。

    谢柔曦战战兢兢地上前行礼。

    梅太妃对谢柔曦的态度堪称温柔可亲,笑着说道:“谢四小姐不必多礼。”

    待谢柔曦站直,梅太妃细细打量谢柔曦片刻,笑着赞道:“谢四小姐气质绰约,生的美丽贞静,不愧是皇后的亲妹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573/ 第一时间欣赏六宫凤华最新章节!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所写的《六宫凤华》为转载作品,六宫凤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六宫凤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六宫凤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六宫凤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六宫凤华介绍:
狠辣无情的谢贵妃,熬死所有仇人,在八十岁时寿终正寝含笑九泉。不料一睁眼,竟回到了纯真善良的十岁稚龄。仇人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算了,还是让他们再死一回吧!六宫凤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六宫凤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六宫凤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