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强盗着红袍
躺在箱子里的红袍男子，正是张超。UU小说www.uu234.cc只是，这会儿他还昏睡不醒。刚才那一撞，他糊糊涂涂醒了一下，又睡过去了。
陈朝雨拿了簪子，在他胳膊内侧，狠狠地扎了下去。
张超倒是又疼醒了，只是，仍旧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他不是宁妃的哥哥吗？”云实跟着何青衣在御前，也见过几次张超。
陈朝雨跟着张留仙，还在北疆住过，更是十分清楚，这是张超没错了。再看他穿了喜服，糊糊涂涂地被人藏了箱子里，就知道，张超八成是被人暗算了。
陈朝雨给他闻了些解药，张超倒是清醒过来了。他看这两人穿了粉色宫装，就问，“我这是在哪里啊？”
陈朝雨指指箱子，说，“你被人藏了这箱子里，我们是宫里李嫔的丫鬟，现在要去鞑靼的云中城。”
“什么？”张超刚一喊，就被陈朝雨给捂住了。
“你小声些，”陈朝雨是，“这两赶车的太监跟疯了一样跑，前面似乎就是个卡口，你得罪谁了？”
张超一愣，“你们是去鞑靼？”
云实点点头，“皇上让我们去服侍信义公主。”
“糟糕！”张超低声喊了一句，“我得赶紧回京，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已过，未时了。”陈朝雨说。
张超挣扎着从箱子里出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那两个太监。
“你别打他们的主意，”陈朝雨提醒，“前面就是卡口，如果他们有同伙，说不定就在那里等着了，两个人你没问题，二十个呢？”
张超感激地看了一眼她，这宫女实在是智勇双全啊。
“还是别打草惊蛇，你赶紧回去，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陈朝雨分析，“等我们到鞑靼了，估计他们才发现你没了。”
“谢谢姐姐相助，敢问两位姐姐芳名？”张超还在文绉绉地道谢。
“她是云实，我是含笑，”陈朝雨从边上一个箱子里，摸了个凤凰金钗，递了张超手里，“这是宫里给信义公主带的，你留着做证据。”
张超收了金钗，谢过她们，赶紧从车上跳了下去。
驾车的太监并不知道，箱子里藏了什么，他们上面的人收了金银，说有个箱子要送去鸡鸣驿，越早赶到，报酬越多。所以这两人出了京城，就跟疯了一样赶路。
张超下了马车，候在路边，只等着有马路过，抢了人家的车马就跑。好在，他跳车的地方，离驿站不远，来往的客商很多。
没一会儿，就有人骑马路过了，张超飞身拽了那人下马，自己抢了马匹，飞速往京城跑了。婚礼多在黄昏举行，要是他在天黑之前能赶回张府，说不定还来得及。
那客商被人抢了马匹，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老半天才想起来，“抓强盗啊，强盗啊！”
可是一摸，身上的细软金银都还在，那天杀的强盗，竟然抢了他的宝马！这客商又跳着脚喊了起来，“强盗啊，强盗！”
可张超一早就跑的没影了，客商只得回头，去驿站求助。
陈朝雨她们的车马到了驿站，就有四五个军汉过来迎接了。太监看见他们，就知道是来拿黑箱子的。两人掀开车帘，从车里拖了黑箱子下去，放在地上。
看他们拎的轻飘飘的，那几个军汉就变了脸色。一个领头的就过来抬了一下箱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东西，否则，不可能这么轻的。只是，箱子外面的铜锁，锁的好好的，这下子可奇怪了。
有人吩咐他们来领箱子，说里面的东西应该很重。可这会儿却很轻，军汉有些狐疑，可箱子又的确没错，几个人就给了金银，抬了箱子回去了。
太监收了金银，也不多问，就去驿站吃喝了。因为是宫里来的车马，驿站特意给安排了个房间，陈朝雨和云实也进去休息了。
他们正吃喝呢，外面一个人呼天抢地喊抓强盗，听声音，好像是有人抢了他的马。陈朝雨跟云实对视了一眼，应该是张超成功了。
再看了一眼那两个太监，谁都无动于衷的模样，陈朝雨心想，他们不知道，箱子里面藏了个大活人。
天色渐渐黑了，张府的宾客也开始交头接耳，坐立不安起来了。按理说，新娘子未时到了张府，休息一会儿，到了吉时，就可以拜堂成亲了。哪有新娘子未时到的张府，天黑还没拜堂呢。
别说宾客，连新娘子都开始不安起来了。她捂在红盖头下面，时间过得越发慢了。好在，何璇璃接了邓云鸿的命令，过来陪着何璇瑛了。
“姐姐，”何璇瑛问，“时辰还没到吗？”
何璇璃心中也是不安，邓云鸿并未告诉她真相，只让她陪着何璇瑛，千万不要离开。五房的何璇瑛结婚，她这个长房的姐姐，其实并不用出现。邓云鸿一开始，也没表示让她过来。
只是今天中午，突然派人送了她出宫，一直到了张府，路上只告诉她，一定要好好安抚何璇璃，让她千万别着急。
何璇璃在宫中也有些日子了，知道这么紧急，又这么隐秘，必定是个大事。只是，婚礼当日，能有什么大事呢？
她来张府这么久，宁妃过来看了一眼，张夫人根本就没过来。女官们又神色严肃，跟进跟出，何璇璃想跟她们打听一下，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何美人，”一个女官端了两碗羹进来，“您也吃点东西，拜堂还早呢。”
何璇璃倒是不饿，何璇瑛却饿的头脑发晕，从早上天黑开始，她就水米未进了。
女官给何璇瑛喂了几口，就听见楼下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一个人骑马飞奔而来，进了张府的院子，就喊了一句，“吉时在戌时一刻，客人们先吃些点心，马上就要拜堂了，大家先来这边，请请请！”
接着，又是何学瑜的声音，“陈大人，这边请，邓大人，这边请。”
何璇璃的心，突然松了一口气，先前那人，应该就是无面吧，有他出面，说明这问题，无论有多严重，应该都解决了吧。
第23章 春天的沙尘
张超未时抢了一匹马，飞奔回了京城。UU小说www.uu234.cc
一路上树影飞速后退，天色从黄昏，突然成了黑色。张超的心，却比在战场的时候，还要紧张。
太后指婚，又是皇上的意思，大婚之日他这个新郎官却不见了。天下人会怎么想，会怎么指责他们，会怎么嘲讽皇上？
到了酉时七刻，阜成门的守将却看见一个人，穿了一袭红袍，飞奔进城。守将赶紧上前拦阻，旁边千影卫的人突然喊了一句，“张超回来了，快去告诉无面大人！”
他自己飞奔过去，牵了张超的马，扶了他下来。
张超跑了两个多时辰，他还行，马却需要休息了。千影卫的侍卫赶紧让人换了马匹，两人一起往张府跑。
张超是主动回来的，千影卫的人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带了他去完婚，而不是打听理由。
无面正带了千影卫，在皇城里待命，邓云鸿找了徐坤文和周和，三人在书房里商量很久了。如果张超不回来，晚上的婚礼办不成，到底该怎么办？是马上召张允进京呢，还是开战？
这次逃婚，如果是张允安排的，他很可能早有准备。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如何才能出奇制胜，而不是被他迎头痛击？
邓云游陪了太后，先回永寿宫等消息去了，宫里知情的人，谁都悬着一颗心。这次，要是张超不回来了，张家就真的完了。
无论张允准备的多充分，北疆的军队有七十万人，而张家，顶多十五万精锐，五万轮流兵。
无面很快就收到阜成门的回报了，他赶紧跑进书房，“皇上，张超一个人，骑了马跑回来了，侍卫已经带着他去张府了。”
“你也快去，”邓云鸿吩咐，“完婚了马上带回宫。”
无面领命去了，周和跟徐坤文也告辞出来了。
徐坤文松了一口气，现在开战，时机未到。周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张超回来了，没有一条道走到黑。
无面在张府宣布了拜堂的吉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宾客一早就猜到出事了，只是再等下去就到夜里了，还继续等吗？这会儿有了确切的消息，宾客心里有了数，就都去吃点心了。
张夫人和张留仙也听见了，两人齐齐摊了椅子上，谁也没有力气动了。
“哥哥总算是回来了，”张留仙是最害怕最担心的一个，若是张超不回来，这后宫，她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张夫人突然喜极而泣，开始抹眼泪了。这一刻，张留仙才知道，生在大将家庭的悲哀。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什么事，都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一会儿，张超跟千影卫的马，就到了张府的后门。王管家开门迎了他们进来，就看见张超一身红袍，早已经满是黄泥沙。莫非，这京城春天的沙尘，这会儿就起来了吗？
张超进了院子，早有人引了他上楼，换了新的喜袍，再下楼去露脸。众人看见张超，心里算是安定了，今晚的婚礼，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院子里的乐声响起，烛火全都点上，宾客的脸上，也都是笑意。张留仙扶了张夫人，也都下去了。
不一会儿，何璇璃就陪着新娘子何璇瑛下来了。司礼等了一天，总算到了他出场的时候了，一声一拜天地，喊的那个叫中气十足啊。
礼成送入洞房，宾客才开始入席，大家吃了一天的点心，这会人反倒不饿了。谁都知道，这婚礼有些诡异，到了这个点，才拜天地。可话再说回来，也算有始有终，好好地完成了。
吃好酒席，众人也都纷纷散去了，谁也没有留下，谁也没有去闹洞房。周和带了邓云游，一早就回去了。
何学瑜跟徐坤文陪到最后，也都告辞走了。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他们一个在宾客里面说了许多搪塞的假话，一个在宫里跟邓云鸿商量了许多杀人打仗的事，谁都累了。
张留仙带了张夫人，拜堂结束就回宫了，何璇璃也跟着走了。何璇瑛一个人孤零零坐了洞房里，门外只有一两个丫鬟婆子。
何璇瑛坐了许久，也没人上楼。张超却跟着无面，回宫面圣去了。
进了上书房，张超跪了地上，“皇上！张超今日中了奸人的计策，差点误了大事，还请皇上宽恕。”说着，从怀里摸出了陈朝雨给他的金簪。
“这是？”邓云鸿接了金簪，是九花四凤，应该是宫中用物。
“微臣早上换了喜袍，在府里左右无事，就回洞房里躺着了，”张超说，“只因口渴，就唤人送了茶水，刚喝好，就昏睡过去了。”
“是蒙汗药？”邓云鸿问。
张超点点头，“应该是，此后微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下午，才被人刺醒。”
“谁刺醒你了？”邓云鸿问。
“微臣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就看见两个宫女，”张超说，“一个叫云实，一个叫含笑，说是宫里李嫔的贴身宫女，皇上派了她们去鞑靼服侍信义公主。她们拿了个金簪刺微臣，以为微臣是个贼子。”
“你在她们的马车上？”邓云鸿一愣。
“嗯，”张超点点头，“赶车的是两位公公，马车也的确是宫里的模样，车里还有几个箱子，这金簪就是箱子里拿的，微臣想着，留个证据。”
“那你如何回来的?”邓云鸿又问。
“那会儿马车已经快到鸡鸣驿了，”张超说，“那两个宫人说，赶车的太监很着急，疯了一样赶路，只怕前面还有他们的同伙。微臣担心自己一个不是对手，就跳车跑了。然后在路上抢了一个商户的马，直接回京城了。”
张超说的话，和无面打听的消息差不多，只要去鸡鸣驿调查了抢马的事，再找了云实含笑对质，基本就能确定真假了。
至于这事是谁干的，一时半会儿，邓云鸿也不敢断定。有可能是张允干的，张超醒来反悔了，不愿意连累母亲和妹妹，所以回京了。
也有可能是别人干的，想挑起张家和皇室的矛盾，让邓云鸿彻底灭了张允。而这个人，可能是张家的敌人，也可能是邓云鸿的敌人。
第24章 九花四凤钗
“你先回去休息吧，”邓云鸿吩咐，“今天的事，谁都别说，你在自己家里呆着，哪里都别去。UU小说www.uu234.cc朕查清楚了，自然还你一个清白。”
张超知道，自己的经历太过曲折离奇，他这个当事人都不肯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何况邓云鸿呢。
“是，谢皇上！”张超含泪起身，他今天若是没有遇见云实和含笑，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到鞑靼了。
陈宝领了张超，就要出宫，张超突然回转了身，“皇上，若是找到云实和含笑，请替微臣谢谢她们，若不是她们，微臣就犯下弥天大罪了。”
看他言辞恳切，邓云鸿倒是有些信了。张超是个很耿直的人，新年里怨气冲天，什么难听话都敢说，一点儿也不怕得罪邓云鸿。眼下为了两个宫女，倒是十分感恩的模样。想来，这两人应该帮了他大忙吧。
“朕知道了，”邓云鸿点点头，“你去吧。”
张超低了头，跟着陈宝下去了。千影卫的人，一早就等在门外，看见他们出来了，就一起回了张府。
“皇上，”无面问，“您相信张超的话吗？”
“让鞑靼那边的人去确定，”邓云鸿吩咐，“明天一早，消息也该进京了，到时候听了，自然一清二楚。”
“只是，属下有两个疑问，”无面说，“张超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如何知道避开两个太监，又知道拿了金钗做证据。另外，若是下药的人，打算让他睡到鞑靼，如何中途就醒了？”
邓云鸿点点头，“心思细腻这点，如果是那两个宫人提醒他的，倒是有可能。下药这点，朕也有些疑惑。”
陈宝送了张超出去，就又回了乾清宫，听见邓云鸿怀疑蒙汗药的事，就轻轻咳嗽了一下。他是内侍，没资格参与政事讨论。
可邓云鸿还是听出他的意思了，问，“陈宝，你知道什么嘛?”
“前儿贤王中了蒙汗药，”陈宝说，“那酒是太后准备的，张将军劝酒，他自己也喝了不少。”
邓云鸿一愣，问，“齐王和贤王都晕过去了，张超如何没事？”
“听说有种药，提前吃了，可以避开蒙汗药。”无面解释，“若是太后那天就让张超吃了，留到今天早上还有余效，倒是也解释的通。”
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陈朝雨给张超用了解药，这点，张超自己也不清楚。
一夜无话，所有被搅和进这场婚礼的人，谁都心力交瘁，好好睡了一觉，才把昨日的慌张失措，都给抛在了脑后。
邓云鸿下了早朝回来，无面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
“皇上，”无面说，“鸡鸣驿昨日未时，的确有个红袍男子抢了一个商户的马匹，还报了官。同时，云实她们的车马，也是那个时候到的。驿站还特意给他们安排了房间，送了酒菜。张超如果没撒谎，他就是这个时候跑回京城的，算上他到京城的时间，应该没错了。”
“嗯，那云实跟含笑怎么说的？”邓云鸿问。
“这个，”无面犹豫了一下，说，“他们的马车没走关内，在鸡鸣驿放下了个黑色的箱子，有人看见几个军汉提了箱子走了，之后，他们的马车就出关去了。”
“走关外的路，岂不是更艰难？”邓云鸿问。
“应该是有人让他们去的，”无面说，“这黑箱子，多半就是藏张超的那个。空箱子拿下去了，军汉还给了内侍一些金银。只怕，他们都是下线，并不知道里面藏的什么东西。”
邓云鸿点点头，若是军汉跟太监都知道里面是人，空箱子一拎，谁都会明白过来，出事了。
可这几个人，一个给钱一个给空箱子，谁也没有觉得不对劲。应该，都只是跑腿的，谁都不知道底细。
按理，宫里派去鞑靼云中城的车马，走的必定是关内的路，到了三边才会出关。但是这马车带着两宫女，在鸡鸣驿就出关了，只怕，凶多吉少啊。
无面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了，“皇上，属下已经派人去关外寻找了，现在还没消息，既没有到达云中城的消息，更没出事耽搁的消息。”
过了好一会儿，无声却回了。他昨夜出发，去追云实他们的马车了。
“皇上，”无声说，“属下找到他们的车马了。”
“人呢?”邓云鸿问。
“死了，”无声说，“两个太监被砍死在车马上，两个宫人，不知所踪，多半被人抢了。”
若是只有两个驾车的太监，两个去鞑靼的宫女，倒是勉强还算正常。可车上有些给信义公主的首饰礼物，却没有配一个侍卫，这事就很奇怪了。
“无面，”邓云鸿问，“宫里调度车马，怎么没有侍卫跟随？”
无面知道，这是后宫的疏漏所在，宫人出行，很多时候用不着侍卫随行。所以报备到六尚宫的时候，只会告诉司礼监一声，却很少告诉侍卫处。
有时候，侍卫处若不是主动去查司礼监和六尚宫的记录，就不知道他们的出入。
最近因为张超的婚礼，又因为贤王回京的庆功宴，千影卫和侍卫处的人，都已经非常忙了。
云实和含笑出宫去鞑靼只是小事，司礼监的人派了太监，护送她们去云中城就是了。再加上，一路都是卫所关卡，谁也没想到去跟侍卫处说一声。
“陈宝，”邓云鸿问，“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宝心里叫苦，司礼监是他管的，六尚宫是郭尚宫管的，可郭尚宫是太后的人，他是皇帝的人，两者之间，很多时候沟通不多。反而是太后宫里的郑一鸣，常去六尚宫管事。
“是奴才失职，”陈宝认罪，“宫人出宫，一向由郭尚宫跟各处联系，然后做好安排，奴才听郑一鸣说，他跟郭尚宫说好了，就以为是太后的意思，所以就没追问了。”
邓云鸿哼了一声，若不是宫里有漏洞，那些人怎么可能把张超这么个大活人，藏箱子里放马车上呢。这漏洞，现在看来不大，等事情一发生，只怕就很厉害了。
第25章 陈宝的疏漏
“陈宝，”邓云鸿吩咐，“后宫事务，日后如果涉及出宫，务必要三方的印鉴，这事你跟六尚宫和侍卫处的人说一下，别再出这样的事了。www.uu234.ccUU小说”
陈宝感激地退下去了，难得皇帝这么通情达理，并没有惩罚他。
“无面，”邓云鸿问，“现在管着侍卫处的人是谁？”
“是邓泽乡，”无面回答。
侍卫处跟千影卫并非一个机构，宫里的侍卫处主要负责各处宫门，以及巡逻出游等事。而千影卫则是邓云鸿原来的暗卫千影楼，多是杀手和探子。
“抓了他，”邓云鸿吩咐，“这事多半与他有关。”
无面点点头，这邓泽乡是邓家的远房亲戚，一直仗着军功，又仗着是亲戚，占了侍卫处头领的位置。平日里狐假虎威不说，还收了不少贿赂。
宫女和太监出宫，不一定需要侍卫，所以这次设计的人，才趁虚而入。可车上有给信义公主的首饰珠宝，就必定会派侍卫随从。一两个侍卫随行，并不能构成多大威胁。毕竟，杀两个太监是杀，再加两个侍卫也是杀。
可是，有侍卫同行，就不可能在鸡鸣驿出关。侍卫必须拿了腰牌，去关内各个卡口报道，一路都会留下记录，没法偏离官道。
这样一来，如果这次设计的人想提前出关，就不可能实现。所以，这关键的一步，就得移除侍卫，不让他们参与到这次鞑靼送行的车马上来。
这次设计的人，无论是张允，还是张允的敌人，邓云鸿的敌人，眼下，他已经露出第一个破绽了。而且，他对宫里事务，极其熟悉。
“皇上，”无声又说，“属下已经派人在鸡鸣驿附近寻找那两个宫女的消息，只是，马车出事的地方，离鸡鸣驿已经有一百多里地了，毫无人烟。宫女是没法自己走出那片荒地的，多半是被人掳走了。”
“掳走了？”邓云鸿问，“他们掳走宫人干嘛？”
“要么是这次下手的人，想毁尸灭迹，同时又想打听些什么，”无面解释，“要么，是鞑靼的游牧部落，杀了男子，抢走金银女子，是他们的一贯作风。”
“这两个宫人，她们又知道什么？”邓云鸿想了想，说，“李嫔做过御前女官，她们也在乾清宫待过，会不会想问朕的事？”
“也有可能，”无面心想，谁叫你派了御前服侍过的人去鞑靼呢，这会儿自作自受了吧。
“李嫔知情吗？”邓云鸿突然有些疑虑，会不会，这是李飞霜报复他呢？
“应该不知情，”无面摇摇头，她一个被禁足的妃嫔，父亲又已经告老还乡，除去家族有些威望，实在没有动用军队的能力。那几个去提黑色箱子的士卒，就不是李时勉能调动的。
虽然穿了当地士卒的衣服，可可能是别处将士扮的，这点，千影卫已经在追查了。
“你等下去看看她，”邓云鸿吩咐，“就说云实和含笑失踪了，看她如何反应？”
无面点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问了一句，“皇上不自己去看看吗？”
邓云鸿一愣，“朕干嘛去看她？”
“是属下多事了，”无面赶紧下去了，邓云鸿宠一个人有多快，忘记一个人就有多快。都这么多个妃嫔了，无面心里感慨，自己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无面到了钟粹宫的外面，就看见侍卫处的两人，正守了门口。
“无面大人，”两人赶紧行礼。
“皇上让我过来一趟，有话要问李嫔。”无面说。
两人赶紧放行了，无面进了钟粹宫，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在后宫也有段日子了，知道人情冷暖，妃嫔一旦受了皇帝冷落，就有无数人落井下石。
李飞霜在御前的时候，也与他有些交情，所以无面也想帮她一下，在邓云鸿面前提了几次。可邓云鸿次次都不愿意见她，无面只得放弃了。
无面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一个人，突然却看见一个宫人从后殿出来，就问，“李嫔呢？”
那宫人见了鬼似的，愣了一会儿，就说，“在，在望月楼呢。”
钟粹宫的西北边，有座很气派的阁楼，前朝的时候，就叫做望月楼。在这里看月亮，能看见东宫西北角一直到东北边青琐门的风景，十分壮观。
无面上了望月楼，却看见李飞霜靠了窗边的美人靠，风姿绰约地望着窗外。无面心想，李飞霜的脸确实没那么出彩，可整个人的感觉，却像个绝色美人。大概，这也是邓云鸿之所以看上她的原因吧。
“李嫔娘娘，”无面喊了一句。
何青衣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无面这样的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多半是有大事了。
“有什么事吗？”何青衣问。
“属下这次来，是有事报告，”无面说，“您的两个宫人，云实和含笑，昨儿已经出宫了。”
“我知道，”何青衣指了指青琐门，“我昨儿看见她们走的。”
无面突然一愣，凑到何青衣身边，往窗外看了一圈。虽然离青琐门有些距离，可看清人影，还是可以的。门外的行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车马大概长什么样子，也能看清。
“李嫔娘娘，您真的看着她们走的？”无面大喜。
“嗯，”何青衣有些奇怪了，“我昨儿无所事事，一直坐了这里。你们又不让云实含笑跟我告别，我也只能在窗口看一眼了。”
“娘娘可曾看见，她们身边有什么人？”无面问。
“一个嬷嬷，”何青衣说，“看走路的姿态，应该是尚宫局的方嬷嬷。”
“那他们出去之后，你可曾看见她们上车？”无面追问。
何青衣指了指宫门，说，“那里挡着了，看不仔细。”
无面也曾问过昨日守门的侍卫，可宫里来去这么多人，他们一时间也不记得有什么人，出现在云实含笑的马车边。
可李飞霜就不一样了，她只看着含笑和云实，无面听说她看见了，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了。谁知，竟然被宫门给挡住视线了。
第26章 望月楼的茶
何青衣从美人靠上起身，走了几步，去屋里端了杯茶水，喝了几口。www.uu234.ccwww.uu234.cc
无面见她这里没有人手，什么都得自己做，就有些不忍心了。
“娘娘，”无面说，“属下去给您找些人回来。”
“回来也会走的，”何青衣说，“还是不用麻烦了。”
无面也知道这个道理，失宠的妃嫔，就像沉没的大船，宫人内侍就像船上的老鼠，大家都要逃跑求生。就算他抓了几个回来，最后还是会跑，还不如，一开始就这样。习惯了，也就成了自然。
“云实她们明天就该到鞑靼了吧，”何青衣问。
她知道，陈朝雨到了鞑靼，露个脸，接着一定会制造机会逃跑的。有她在，何青衣很放心。
“昨儿晚上过了鸡鸣驿，”无面顿了一顿，说，“只是出关之后，遇到了些麻烦。”
“怎么了？”何青衣有些奇怪，“他们干嘛出关呢？”
无面见她真不知情，就说，“同行的两个太监，已经被人砍死，车马就在鸡鸣驿往北一百里的地方，含笑和云实不知所踪。”
“那地方有人吗？”何青衣问，“是鞑靼干的嘛?那马车本来就要去鞑靼的啊，他们干嘛还抢呢？”
其实，她只是诧异，陈朝雨怎么在这个时候动手，还那么血腥，竟然砍死了两个太监。要知道陈朝雨身上的毒药，随便放翻几个人，那是很轻松的事，用不着拿刀砍，多累啊。
无面摇摇头，见她虽然惊讶，却没有多少悲伤，心想，果然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有限。
他们正说着话呢，楼下却有人高声喧哗，听声音，是守门的侍卫跟人争执起来了。
“属下去看看，”无面就先下楼了。
何青衣仍旧靠了窗前，她刚才看见周和了，所以才起身去端茶。周和知道她在钟粹宫，也知道钟粹宫的望月楼，视线所到之处极广。苏木这一生，也见过许多诡计多端，城府极深的敌人。可他没有料到，邓云鸿竟然也是一个。
周和昨日进宫，知道她被禁足，就在这一带来回走动。何青衣自然发现了，她靠了窗口，就在那里看着。周和自然也看见阁楼上的她了，两人心里，不知道有多幸福甜蜜。
无面下了望月楼，在门口就看见张超跟周和了。
“贤王，张将军，怎么了？”无面问。
“我想跟李嫔当面道谢，”张超说，“昨天的事，不管你们查的如何，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云实和含笑，我们全家都完了。刚才皇上说了，她们不见了，我更想见见李嫔了。”
周和笑，“本王从青琐门进宫，刚好遇上了。”
无面心想，你从黑火门进宫多方便，干嘛去青琐门进宫，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侍卫有些为难，“无面大人，皇上有令，不是小的不放张将军进去啊。”
“贤王，”无面说，“要不，麻烦您陪下张将军，进去给李嫔道个谢？”
周和在外面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自然很愿意进去了，“好的。”
“那就让他们进去见见李嫔吧，”无面吩咐，“皇上那里，我自去解释。”
侍卫知道，连他们侍卫处的头领，都得听千影卫的，就开了门，让张超跟周和进去了。
张超他们进了钟粹宫，先前看见无面的那个宫人倒是出来了，“娘娘在望月楼上。”
张超哪里知道，哪里是望月楼啊，可是，周和却一清二楚，他跟中宗的时候就来过这里。
周和三步并作两步，带头上了望月楼。
何青衣倚在美人靠上，喝着茶，正笑吟吟地看着周和呢。周和心神一晃，差点就做错事了。
“李嫔娘娘，”张超单膝跪地，“云实跟含笑姑娘，对我们张家有救命之恩，现在却不知所踪，张超只得来您这里道谢。大恩不言谢，李嫔娘娘要是有什么用到张超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何青衣一愣，“无面只说她们在鸡鸣驿北边一百里消失了，两个太监被砍死了，跟你们张家有什么关系？”
周和只得跟她解释了，“昨儿张超大婚，有人给他下了蒙汗药，放箱子里，偷偷藏到了云实她们的马车上，中途张超醒了，云实她们帮他跑回京城，顺利大婚的。”
“原来如此，”何青衣心想，这张超运气真好，遇到了陈朝雨。只怕，是她给帮的忙吧。
张超起身，在一边坐下了，“她们昨日出了鸡鸣驿，多半是有人想灭口。只是，怎么好好的，人就不见了呢。”
“皇上已经派人去那一带寻找了，”周和说，“若是被鞑靼人得去，只要说清是大楚派去云中城的，也就没事了。只怕，是昨日设计陷害张超的人。”
张超仍旧坐立不安，毕竟，这两人救了他的性命，却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否已经遇害。
宫人送来了茶水，周和喝了一口，水有烟火味，茶叶也不好，就看了一眼何青衣。他知道她没那么讲究，能吃苦，也能享乐，可这样在钟粹宫里住下去，只怕日后的供应会更差呢。
何青衣却啜了一口，并无反应，周和暗笑，也是，她怎么可能连这一点都忍不了呢，是自己多心了。
“李嫔娘娘，”张超却不满了，“他们这茶水也太糟糕了吧！”
周和笑吟吟地跟何青衣对望了一眼，这粗人反而是最挑剔的了。
“我去跟那个宫女说一下，”张超有些打抱不平，“要是宫里不给您，就由我来给。”
看来，他是很感激含笑跟云实的事了，噔噔噔就下楼找那宫人理论去了。
“这又不是翠锦的错，”何青衣笑，“钟粹宫里就只有这么点东西。”
“我好想你。”周和搂了何青衣的腰，拖到怀里，只顾亲了上去。
何青衣伏在他的怀里，把脸贴了他的胸口，“等我出去了，你跟我回家吧。”
“嗯，”周和低了头，又去亲她。延绥自然是要去的，可这京城的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何青衣赶紧推开了他的脸，“别这样，上次都没顾得上说事。”
周和笑了，他自然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所以才没空说话。
第27章 翠锦的难处
何青衣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只得找了最关键的，说，“是无苦的石龙在追我，宫里有避龙针，它找不到我，所以才来这里躲着。www.uu234.cc”
“那石龙，就是到处烧火的那个吧，”周和对这些怪力鬼神，也有些信了。
“嗯，”何青衣指了指手上的怀风戒指，“这是怀风的戒指，说是能引出玄鸟。玄鸟能克制石龙，可族里的长老说了，玄鸟出来，只怕还要半年，八月左右才到鼎盛。那时候要是能克制石龙，我就能安全回家了。”
周和还是有些不解，“石龙干嘛追着你跑啊？”
“解开石龙封印的时候，我就在场，”何青衣说，“汤家本就是练氏的分支，我父母算起来，都是练氏的人，大概就是这个关系吧。”
她解释的，极其糊涂，好在，周和也不计较。大概知道了是个喷火的石龙，她得在宫里等玄鸟，八月才有结果。
“陈朝雨走了，”周和吩咐，“你日后可要小心些了。”
何青衣抬了头，正好碰到了他的脸颊，心中一动，就亲了一下周和的脸。
周和叹了一口气，搂了她在怀里，“我这几日就要北上，你在宫里，叫我如何舍得。”
“二月就要结束了，”何青衣在心里算起了日子，现在，已经是二月十九了。
“你小心些，别出去走动，”周和说，“徐乾文让顾佳期照看你了，我只求你衣食无缺，在这钟粹宫里好好地待到我回来。”
“嗯，”何青衣点点头，心里，突然想起了练雪见的事。她应了他的求婚，现在又彻底负了他。这次陈朝雨回家，不知道会跟他说些什么。虽然陈朝雨并不知情，可周和回来的事，多半是要说的。
“还有什么心事吗?”周和倒是也不麻木。
“没什么，”何青衣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这次又选了周和，可他们之间的问题，仍旧都在。
楼梯口又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何青衣赶紧推开了周和。
“这事我跟太后去说，”张超下楼找了一圈，非但没有什么好茶叶，连该有的东西，很多都缺。
其实，钟粹宫关门禁足，才几天的功夫，东西不会短缺到这个份上。还不是那些着急跳出钟粹宫的宫人内侍，知道李嫔没处诉说了，就连捎带拿的，都给挪走了。
翠锦红着脸，手足无措地跟了张超上来，低声说，“李嫔娘娘，很多东西都叫她们拿走了，奴婢也不是故意奉了次等茶水。”
“没事，”何青衣笑，“日后她们就不会再来拿了。”
张超急着去永寿宫跟太后告状，周和只得恋恋不舍地走了。
何青衣倚了美人靠，笑的有些甜蜜。
翠锦原是粗使宫人，做些浆洗扫洒的活计，在宫里也没什么门路，大家都走了，她跟另外两个宫人留下了。那两个最终还是偷偷跑出去了，偌大的钟粹宫，就剩了她跟何青衣两人。
她见何青衣笑的甜蜜，就问了，“娘娘，有贤王他们替我们求情，皇上会不会解了您的禁足啊。”
何青衣笑着看了她一眼，问，“翠锦，你什么时候进宫的？”
“去年两月，”翠锦想了想，说，“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说是宫里要选女官了，宫人也不够。有人来我们庄上选人了，奴婢就来了。”
“禁足这事，应该要到夏天，或者秋天了。”何青衣看了一眼翠锦，说，“你要是有去处，还是早作打算吧。”
翠锦也微微一笑，“奴婢没什么门路，做的也是粗活，娘娘不嫌弃，奴婢就跟着娘娘好了。”
“那样也好，”何青衣笑，“就我们两人的话，可得把这钟粹宫给关了，否则，扫地就扫不过来了。”
“呵呵，”翠锦也笑了，这两天，她一个人扫了这里忘了那里，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这望月楼很是不错，”何青衣起身看了一圈，“春夏的时候，这楼上一定清爽。”
翠锦也点点头，她进钟粹宫，也不过一个月。李飞霜封嫔，她才从尚服局分到这里服侍。
望月楼是个阁楼，连着东南侧有间书房，书房过去有个暖阁，西北侧倒是几个房间，存了些帘子帷幔，用不着的古玩等等。
何青衣看了一圈，说，“我搬到东南侧去住，暖阁做了卧室，书房正好连着，很是方便。再从书房过来，就是这里，用作厅堂。你要是愿意，就在那一头挑个屋子。这宫里就剩了我们两人，住近些也好打理。”
“嗯，”翠锦也有些好奇了，问，“娘娘，哪间都可以吗？”
何青衣点点头，两人就去西北侧看了。靠近望月楼的那间，似乎就是个卧室，再过去，却是间库房了。
“娘娘，奴婢就这间吧，”翠锦笑，“也不用动，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
何青衣笑着点点头，回望月楼的窗口坐着了。翠锦收拾了桌上的茶盏，就下楼去搬铺盖用具了。
何青衣关了钟粹宫各处宫殿屋子，跟翠锦搬去望月楼住了。她打算，这段日子就好好隐居在宫里。等事情解决了，就带了周和回家，跟外公好好谈一谈，再去跟练雪见也好好说一说。只是，何青衣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练雪见了。
张超自己身上，还背着疑案，却去永寿宫里，给李飞霜求情去了。
“太后，”张超跪了地上，“侄儿大婚那天中了奸人计谋，差点就酿成大祸，要不是李嫔的两个宫人，侄儿真的没法及时回来。现在她们两人生死未卜，李嫔又被禁足钟粹宫，侄儿去看，茶水饮食都差。还望太后照拂一下，侄儿心中也好受些。”
太后点点头，让他起来了。
“昨儿的事，的确是多亏了云实含笑她们，”太后倒是不介意送点人情，“哀家会让人照顾李嫔的。”
有了太后这句话，张超就知道，李嫔不会太委屈了，至少衣食方面，不会少了。就算邓云鸿永远不见她了，这后宫说穿了，还是太后管着的。只要她有些照拂李嫔，多少总有些好处。
“谢谢太后！”张超起身，在张夫人身边坐下了。
第28章 张家的敌人
张留仙虽然没有恢复位分，却已经搬回翊坤宫居住了。www.uu234.ccwww.uu234.cc张夫人因为昨天哭的太过伤心，也跟着女儿回宫休养，这会儿，大家都在太后宫里。
太后皱着眉头，仍旧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害我们张家呢？要是昨天超儿没回来，丢脸的不仅是张家，还有皇上跟哀家啊。”
本来这样的事，太后第一个就怀疑自己儿子，可如果张超不回来，邓云鸿也没面子啊。再说了，邓云鸿眼下，也不着急马上收拾张家。怎么看，都是张家的敌人干的。
“会不会，是姚木兰她们家的人啊？”张留仙问，自从进了冷宫，张留仙心里最恨的人，已经不是苏秋水，而是姚木兰了。
“也可能是金戈，”张夫人说，“我出来的时候，你父亲就吩咐我，要提醒太后小心金戈家的小姐。”
“金默玉只是牙尖嘴利了一些，”太后奇怪了，“他怎么这样小心了？”
“金戈早年丧妻，”张夫人说，“他在北疆的时候，就娶过一个继室，那继室对金默玉还不错。至少，没有传出过什么虐待或者打骂的消息。可这金默玉恨这继室，恨的入骨。到了大同之后，这继室突然就死了。”
“跟金默玉有关吗？”太后问。
张夫人点点头，“虽然没有明确的消息，可老爷最近跟练氏有来往了，才知道，这金默玉一到三边，就派人重金买了练氏流落在外的毒药，毒死了继母。那会儿她才十三四岁，人小心狠，做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张太后冷笑，“那哀家倒是要好好看看这金默玉了，上次在潭柘寺，哀家还让秀丽打了她一顿耳光，难不成，这次她敢朝着哀家下手？”
“太后，”李嬷嬷插嘴了，“您还是小心些，这饮食毒药的事，开不得玩笑的。”
张留仙问，“姑姑，干脆把她废了算了。”
“眼下估计不行，”太后说，“皇上不见得答应，他喜欢的快，忘记的也快，总得等他兴头过了吧。”
张留仙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金默玉是新宠，李飞霜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无面打听了消息，又回乾清宫跟邓云鸿报告去了。
一回去，就看见周和跟邓云游出来了，说是来辞行的，两人都要分头回驻地去了。周和见过了何青衣，也算了了一件心事。又知道张超求了太后，何青衣在宫里，应该不会吃太多苦，也算安心了一些。
邓云游倒是不怎么愿意分开，这一走，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正央着周和先陪他南下，再回北疆。周和笑，他倒是愿意陪着邓云游南下，只是徐乾文还等着呢。
两人说笑着就走了，无面听了几句，就进了书房。
“皇上，”无面说，“鸡鸣驿传来确切消息，宫里的马车，不是鞑靼人抢的。索铎也收到消息了，让鞑靼各部落帮忙去查了。”
“那就是张家的敌人了？”邓云鸿有些不高兴，“这次的事，伤张家十分，伤朕就有八分，到底是谁干的？”
“属下刚才在永寿宫偷听了一会儿，”无面说，“宁妃觉得，是姚家干的。张夫人觉得，是金戈干的。三边现在有些复杂，反对张超的人不少，这两个已经跳出水面了，可还有些，潜伏着没动呢。”
“慢慢来，”邓云鸿哼了一声，“朕总会抓了他出来，差点就坏了朕的大事。”
无面知道，他再也不愿意提起李飞霜了，所以，无面避而不谈钟粹宫的事。可金默玉毒死继母的事，要不要告诉邓云鸿呢。
“皇上，”无面又说，“张夫人说，金美人的继母，可能是她毒死的。”
邓云鸿倒是没放在心上，“以讹传讹罢了，她今年才十五呢。”
无面点点头，自己心里记下了。秦舞阳十三杀人，金默玉怎么就不可能了呢，日后，还是提防一些。
就这么过了几日，张夫人也回固原去了，张超自然留在京城，跟何璇瑛一起做了皇家的人质。周和跟邓云游也都回了驻地，书信也报过平安了。
因为张超的缘故，张太后倒是吩咐了几句，宫里给东西的时候，也不敢少了钟粹宫的。至少，饮食和衣物上面，何青衣也没缺了什么。
她住了望月楼，每日饮食都是翠锦去门口取的，除去活动范围小了些，倒是也没什么不适。
翠锦只会粗使的活计，也不会贴身服侍的事。何青衣就干脆自己来了，梳洗打扮，以及屋内的收拾等等。
她住了东南侧，每日梳洗之后，就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到了用膳时间，翠锦会去门口取了御膳房的膳食。其余各处的洒扫卫生，打水烧水，衣物濯洗，都由翠锦去做。
因为不用翠锦贴身服侍，何青衣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用李飞霜的面具。趴了自己屋里看书，放了半个床幔下来，翠锦也不会前来打扰。
陈朝雨跟云实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可是，何青衣坚信，她们两人应该是走脱了。陈朝雨的本事，寻常侍卫，五六个人不能近身。再加上她又带了不少毒药，何青衣觉得，她们应该是回延绥去了。
这事，何青衣倒是猜的没错。那天晚上，驾车的太监用过晚饭，就带了两个宫女继续上路。
他们上司让走关外的道，驾车的太监虽然有些疑惑，可毕竟是上司的命令，他们也从了。再加上，他们的马车，的确是去鞑靼的，走鞑靼的领地也没什么。反正手里有文书，也有送去的礼物和宫人。
马车顺利出了鸡鸣驿的卡口，往西北方向去了。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就遇到强盗了。本来，再走五十里，就是投宿地了，这两个驾车的太监没提防有强盗，一刀一个，都被砍死了。
陈朝雨见了，就牵着云实跑了。追杀的人知道车里有宫女，可掀开帘子一看，什么影子都没有。
陈朝雨跑的没练氏的人快，可她毕竟会些粗浅的法术，拖着云实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第29章 京城三月春
夜里不能过卡口，陈朝雨就带着云实藏了大漠里面。www.uu234.ccwww.uu234.cc
她这些年，为了躲避练氏，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十分能藏。
追杀的人怎么都找不到宫女，就以为她们不愿意去鞑靼，说不定早跑了，就这么回去复命了。
想想也是，他们挥刀去砍杀太监，到掀开车帘，总共就那么一点儿时间。没道理两个宫女，能跑的无影无踪。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们趁着太监不注意，一早就开溜了。
只是，跑了这么两个宫女，也不知道她们究竟看见多少了，总让人不放心。天一亮，他们就去卡口附近查看了。若是宫人跑回关内，总要经过卡口。谁知，还是没发现宫人的行踪。
陈朝雨抓住云实狂跑，云实就知道了，这个人，一定不是含笑。可她不是含笑，真的含笑哪里去了。
陈朝雨只得说了真话，“李飞霜跟含笑都在河间，你们家主母早就知道了，宫里那个是我的小姐。”
云实一愣，“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挺久了，”陈朝雨才懒得去记具体时间呢。
去了自己的面具，陈朝雨又打扮成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再把云实打扮成三十来岁的媳妇，扮成母女两人，安全过了卡口。
卡口上站了些人，陈朝雨一看就知道了，必定是来抓她们的。可是，陈朝雨哪里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啊。看了几眼，她就带着云实去河间地了，顺便，又给东仙和练雪见送了消息。
就这么到了二月底，何青衣却发现不对劲了，她的信期早该来了，却迟迟没来。
翠锦不是她的贴身宫人，并不知道她的信期在什么时候，也没过问。再加上，她又做惯了粗使的活计，也没那么细心，去管这事。
按理，二十几日，就该来了。可到了月底，已经过了七八天了，仍旧没有动静。何青衣心里，就有些发怵了。信期迟了这么多天，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可眼下身份未明，她扮了邓云鸿的妃嫔，虽然没有实际关系，可出宫的日子，还遥遥无期。即使到了八月，她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走。
孩子是周和的，可到时候肚子如果显怀了，岂不是很难解释。她跟周和是情投意合，彼此又算和好了。可练氏那边，她还有个未婚夫呢，这样回去，不是朝三暮四是什么。对练雪见来说，得多大的打击啊。
何青衣一边劝自己，说是信期迟了，一边又胡思乱想了一通。若是因为时机不好，或者因为别人的看法，就放弃了这个孩子，何青衣又不舍得。
可她还没跟周和成亲呢，她自己还没准备好要孩子呢，何青衣一片混乱，毕竟，按照原计划，她今年八月回家了，才可能成亲。生子与否，还远着呢。
何青衣慌张了几日，钟粹宫又没法找大夫。到了三月初，她就确定了，多半是有了。好在，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泛酸水，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进了三月，京城的春天一夜间就来了。从望月楼上看下去，青琐门外的崇仁街上，桃李芳菲。窗口还能看见一块万寿山的风景，这会儿更是姹紫嫣红各一春了。
何青衣常日坐了窗台前面，翻着徐士吉的几本手稿，里面关于怀风无苦的记录，就寥寥无几。关于玄鸟的，就更是少了。怀风戒指里的玄鸟，竟然又慢慢成了轻烟的样子，何青衣也有些不明白了。
张超彻底放弃出京的打算了，留在京城，老老实实做起了人质。无论张允要不要兵权，张超能做的，都是好好做人质，争取点时间。如果张允能保住兵权，自然最好。保不住，张超也有些没有斗志了。
经过上次的事，他也有些觉得了，跟邓云鸿斗，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若是他上次没有回来，张家已经灭族了。
为了这么点兵权，为了自己张家手里掌着将士，却牺牲了全家的性命。张超也开始觉得，并不划算了。为人父母，不过是想给孩子留些东西。若是丢了性命，还有什么意思。
张超渐渐的，也有些理解苏洛的意思了。苏洛仍旧守了宣府，待遇一如从前。只是苏木夫妻，留在京城再没出去过。反而是左月常常抱了孩子进京，去苏府住上几天。
邓云鸿对这样的局面，有些满意，苏家已经彻底放弃兵权了，所有的名册所有的将士，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了。
张家吃了上次的苦头，现在也没那么倔强了。张超的锐气，明显少了许多。张允虽然还没彻底放弃兵权，可三边的大同延绥的金戈和姚继龙，都愿意交出手下人马了。即使张允死扛，他的兵力也少了大半。
按这个节奏发展下去，不用八月，到六月，说不定轮流兵制就能彻底完成。这一点，邓云鸿觉得自己挺成功的，彻底克服了后商中宗一朝的最大难题。
契丹的耶律泰听了周和的话，也顶住叔父耶律胡的压力，往大楚派了一支求亲使者的队伍。邓云鸿接见了使者，也答应了亲事。
亲事一定下来，太后就找好了人选。这人选，从年初北疆大捷就已经定下来了，就是信义公主的叔伯妹妹，也在襄樊。
只是，这次的这位公主，家里就是白丁，没有官职。邓云鸿就给她父兄封了个奉国中尉，赐了个散阶。又把这公主接到宫里，让太后认做义女，封了仁义公主。出嫁的日子，就定在三月底。
有了这么个婚事，后宫又忙碌开了。仁义公主三月上旬到的京城，月底就要出发，在京城的日子，就住在了太后的永寿宫里。
因为契丹的耶律泰才十六岁，这仁义公主的年纪就更小，今年才十四岁。豆蔻年华，又清纯爱笑，住了永寿宫里，太后倒是挺喜欢她的。时不时，就带去御花园里逛逛。
何青衣在钟粹宫里，也常听到她们在御花园里说笑的声音，有时候从高处看去，还能看见满园子莺莺燕燕的妃嫔。大概，都是陪着太后来赏花的。
第30章 翠锦的园子
因为金翘的缘故，何青衣对张太后十分憎恶。www.uu234.cc可之后，她扮作李飞霜进宫，倒是受了张太后一些恩惠。
现在禁足钟粹宫，如果不是张太后关照过，何青衣在钟粹宫的日子，只怕很难熬下去。
虽说宫里不会少了吃食，可御膳房也曾经给失宠的妃嫔，送过馊了的饭菜。每天新的饭菜做出来了，就是不送，非要搁屋里放两天，馊了再给送去。
至少，眼下钟粹宫还没遇到这样的事，翠锦每天下去拿的饭菜，说不上多好，却没有坏的。换季的衣裳，也让尚服局做了送来。该有的东西，倒是都没缺了钟粹宫的。
邓云鸿再没提及李飞霜了，宫里谁都知道，李嫔是再没什么希望了。惠妃可能还好些，她毕竟还有个父亲，还有个兄弟，还有个孩子。皇上总有一天，会想起惠妃的。可李嫔就不好说了，她什么都没有，连姿色都没有，怎么让皇帝想起她。
到了三月中旬，何青衣已经死心了。本来，她还期盼是信期出错，迟了几天。可现在，她自己都知道了，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自从玄鸟的事情一出，何青衣就习惯没有法力的日子了。现在有孕，她倒是没什么不习惯了。
好在，她在钟粹宫里不用出去见人，只要生产前出宫，宫里就没人知道她有身孕。至于这事，是否要告诉周和，何青衣觉得，不急于一时。总得等自己出宫了，才好跟他说吧。
她日日在高楼上坐着，看见窗外姹紫嫣红，却出不了大门。翠锦倒是懂一些养花种草的事，闲了，翠锦在院子里摆弄花草，何青衣就坐了一边看着。
“翠锦，那是什么啊?”何青衣见她洒了一把籽，埋到了土里。
“那是青菜籽，”翠锦笑，“他们御膳房送来的菜式，虽然好看，却没自己种的新鲜。等菜苗出来了，奴婢给娘娘做些好吃的。”
何青衣笑，这翠锦倒是好玩，她把钟粹宫养花的地方，给开成菜园子了。她们出不去，也只能在里面玩些花样了。
翠锦又去井里打了水，洗干净手脚，浇好了光秃秃的菜园子。何青衣觉得有趣，也脱了鞋袜，去玩了一会儿。
“翠锦，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啊？”何青衣有些奇怪，翠锦是个京郊农户的女儿，这名字却是不俗。
“郑尚服啊，”翠锦说，“奴婢去尚服局的时候，郑尚服说翠兰不好听，就给改翠锦了。”
何青衣释然，翠锦本来就是种织锦的名字，郑尚服一辈子都跟锦缎衣物打交道，取这样的名字不奇怪。
春日里总有些春困，到了下午，何青衣有时候就睡多了一些，晚上就点灯看会儿书。翠锦是个挨着床就睡着的人，并不知道何青衣失眠的烦恼。
何青衣在桌前翻着闲书，竟然还让她找出一些藻堂的旧书来。后商亡国，藻堂关于后商后宫的记录，全给挪了出来。一部分烧了，一部分留在宫里。可又没地方放，就放在了钟粹宫的库房里。
何青衣知道，肃宗的何皇后以前住过钟粹宫，中宗的德妃也住过钟粹宫。德妃的下场她自然是知道的，就吊死在主殿西边的屋子里。
可之前的事，以及何皇后那一朝的事，她就不知道了。所以，就在书堆里翻了钟粹宫的记录看。
等她找到沈东梅，就是练梅进宫的记录时，何青衣大吃了一惊，如获至宝，天天拿了手上细看。
她对肃宗跟练梅的那段感情，一直没什么概念，而这两人的爱情，才有了她这么一个人。所以，何青衣拿了记录，看得十分仔细。
进了三月，邓云鸿的日子就很轻松了，什么都按照他的想法来了。苏木的兵权没了，张允的兵权也在风雨飘摇之中了。苏木夫妻都在他的京城，张超夫妻也在他的京城，一时间，什么都很如意。
苏秋水跟刘定国的事情一出，邓云鸿就当她死了，只是为了给苏木留点面子，才让她活在景仁宫里。也是为了苏木，邓云鸿吩咐，景仁宫的条件一律不变，人员，饮食，起居，全按妃子的标准来。
太后虽然不待见苏秋水，可有邓云鸿关照了，景仁宫的待遇也没差到哪里去。这后宫，如果没有太后，也没有皇帝的关照，一被关，就等于死刑。饿死病死，都是一眨眼的事。
苏木虽然没有进宫来问这些事，可耳朵里，也听说了邓云鸿对苏秋水的照顾，偶尔也会写个折子谢恩。
陈香云的孩子，要么是三月底，要么是四月初，也快出生了。邓云鸿虽然没有恢复张留仙的封号，可满宫的人，仍旧唤她宁妃。
张留仙一早就搬回翊坤宫去住了，谁都知道，只要张允听话，张留仙的位子，随时能够恢复。邓云鸿也默认她是妃子，但是，侍寝的事，从来都轮不到张留仙。
所以，陈香云的这个孩子，张太后跟张留仙还是志在必得的。可是，眼下张留仙没有名分，比陈香云的嫔位，不知道低了多少。
因此，张家就有些着急，想在陈香云生产之前，把这个孩子给归到张留仙名下。这样一来，张留仙恢复宁妃的位分，就势在必行了。
邓云鸿也知道这一点，他就故意卡着不放，除非张允好好地交换好了春天的那五万兵，派去冀鲁了，他才肯恢复张留仙的名号。
张留仙现在吃过亏了，知道什么都得按着邓云鸿的意思来，就跟张太后反复地催，让她写信给自己父亲，好好听皇上的话。
太后看事情，就比张留仙复杂一些，兵权的事，这次如果退让了，日后就再没退路了。无论是交，还是不交，都得好好想清楚了，不能催张允。
可这个陈香云生产的日子等不起，太后心里，也有些焦急。再不行，她打算自己收养了孩子。可这样一来，孩子的生母，就会变成陈香云了。
玉牒上的东西，就决定孩子日后的一切。张太后也不愿意出什么纰漏。最好，一步到位，完成这个事情。
第31章 新人顾佳期
今年北疆大捷，邓云鸿就有些盯上北疆的将士了，对顾佳期特别关照。www.uu234.ccwww.uu234.cc五天里面，至少有三天找的顾佳期，两天才轮到其他妃嫔。
太后管着后宫的妃嫔，谁听话，谁就有可能有孕。谁不听话，即使侍寝了，太后也会送了汤药过去。
本来，除去苏家一派的王落雪和顾佳期，多数都算太后一派的。京城女官出身的妃嫔，虽然自成一派，却也依附太后。
可张家一派，尤其是三边武将的那批女儿，自从姚木兰小产之后，就分了几个小派别，斗来斗去。太后对里面的金默玉特别的看不惯，每次她侍寝了，太后必定派人去盯着她喝药。
金默玉虽然嘴上很厉害，可真遇上这样被逼喝药的事，她也无可奈何。毕竟，潭柘寺里挨的嘴巴子，她还记忆犹新呢。
进了三月，侍寝最多的顾佳期倒是有孕了，太后自然高兴。这顾佳期虽然是苏家一派的人，可真算起来，是北疆将士的女儿。苏家现在已经完蛋了，所有人都识相地跟着太后打转了。
顾佳期在北疆就有国色天香的美名，他们顾家两姐妹，还有苏秋水，算起来，是北疆名门闺秀里最拔尖的三个了。
顾佳音选了徐乾文这个才子，苏秋水嫁了邓云鸿，虽然成了惠妃有了生育，现在却下场惨淡。顾佳期少女时期一直爱的周和，可真错过了，她也认命做了邓云鸿的妃嫔。
自从顾佳期有孕，邓云鸿就给封了个顾嫔，让她搬去钟粹宫和景仁宫之间的承乾宫住了。
顾佳期搬到承乾宫的时候，人来人往，热闹的不得了。一会儿有人来送东西，一会儿有人说笑，一会儿有人喊皇上来了，一会儿有人喊徐嫔来了，不一而足。
何青衣住了承乾宫北边的钟粹宫，自然听得见那边的动静。翠锦趴望月楼上，看了一会儿承乾宫的事，就回来跟何青衣说了，“不如娘娘那会儿热闹。”
何青衣笑，她都不记得李飞霜封嫔那会儿的事了，似乎是邓云鸿约好了作假，就成了嫔，搬到了钟粹宫。
以前觉得，可能有些太冒险了，竟然答应邓云鸿这么个要求。想着想来，有个钟粹宫安身，倒是极好。一禁足，谁都不用见，有吃有喝躲了宫里，安安全全混到八月份。
对于邓云鸿来说，他已经彻底忘记李飞霜这么个人了。其实，从李飞霜封嫔的一月下旬算起，到现在三月中旬，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无面觉得，邓云鸿宠一个人，再抛弃一个人的速度，似乎是越来越快了。那会儿，李飞霜在乾清宫的时候，邓云鸿恨不得死死栓了她在身边，现在呢，一早就抛到脑后去了。好在，这个顾佳期有孕了，日后生个孩子，也算有个依靠了。
再加上，北疆的事，邓云鸿总有一天，也要开始动手了。有这么个顾家的女儿，以后事情也好办一些。
自从顾佳期有孕，邓云鸿找她侍寝的时候就少了，渐渐就跟三边的吕婵娟，陆辛夷，姚木兰，金默玉等人，走的近了一些。
顾佳期搬到承乾宫，北边一个钟粹宫的李飞霜，南边一个景仁宫的苏秋水，全被禁足，她住了中间，感觉压力也很大。生育又如何，帮皇帝扳倒苏家又如何，还不是全失宠了，还禁足了。
再听说金默玉那些三边的妃嫔又开始围着皇帝打转了，顾佳期就很焦灼，时不时派人去乾清宫请邓云鸿。
隔三差五，何青衣在钟粹宫里，也能听见邓云鸿来了，宫人们给他请安的声音。何青衣心想，她听得见，景仁宫的苏秋水，说不定也能听见。
邓云鸿这样三宫六院，他去谁那里，边上的妃嫔心里，都是不对味。这样的后宫，如何不怨气冲天呢。只是，邓云鸿的事，与她无关，何青衣只顾看看闲书，偶尔感慨一下。
太白楼倒是给宫里的眼线传了话，只说她回家了。何青衣听了，就知道陈朝雨回去了。如果东仙知道何青衣被禁足，关了钟粹宫里出不去，应该也能放心一些。
顾佳期虽然住了李飞霜附近，却没怎么去打听她的消息。徐乾文跟顾佳期提过，让她看着些李飞霜的举动。
现在李飞霜被关了，顾佳期就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去关注了。她现在最关注的，反而是金默玉，吕婵娟这些人了。凭什么她一有身孕，就被那几个妖艳妃嫔给抢了接近邓云鸿的机会。
自从有孕，顾佳期也会借口身体不舒服，请了邓云鸿过来承乾宫看看。这一招，后宫很多人都用过，苏秋水当年就用过。
邓云鸿有些心烦，却担心前功尽弃，还是抽点时间，去承乾宫看看顾佳期。无面知道，邓云鸿的耐性，似乎又开始慢慢磨灭了，就捉摸着，宫里的女官，下次该轮到谁了。
有次深夜，顾佳期又派人去请邓云鸿了，说是身子不适，想请皇上过去看看。邓云鸿生气啊，她才有孕十几天，就请了他多少次了。这要是十月怀胎天天来请，他这个皇帝还做不做了。
“朕又不是太医，”邓云鸿说，“你让顾嫔去太医院请太医。”
承乾宫的人，赶紧灰溜溜地走了。回去跟顾佳期一说，顾佳期就趴了床上，嚎啕大哭。一开始那么宠她，现在竟然这么跟她说话，一点儿也不关心她。
她哭的太大声，连钟粹宫跟景仁宫都听见了，苏秋水在宫里冷笑，谁当年没有经历过这一切啊。只是，这景仁宫，苏秋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何青衣也听见了，只是，她正看着闲书，哪里有空去理会这些。翠锦倒是来跟她说了，“这顾嫔还真娇气，哭的这么大声。”
“总有她的理由了，”何青衣对邓云鸿跟妃嫔的相处模式，已经烂熟于心了。他一开始那么好，没多久突然冷漠的跟不认识一样，谁受得了了，怪不得顾佳期痛哭失声。毕竟，这么一个巨大的落差，搁谁身上，谁都难受。
第32章 洛南有紫云
顾佳期大哭了一场，次日宫里谁都知道了。www.uu234.cc
早上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金默玉就挑刺了，“听说顾嫔哭的乾清宫都听见了，这样哭，可别影响力腹中的孩子啊。”
顾佳期没料到，连她们都知道了。她心里又羞又怒，也不知道，是承乾宫里，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说的。
太后虽然也不看不惯顾佳期的小女儿姿态，可这人，毕竟是她手下的。
金默玉这么说话，张太后自然要反驳一两句的，“金美人，你跟顾嫔差不多时候受宠，现在她有孕了，你还什么动静都没有，有空就多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这一句话，就戳到了金默玉的心口上了，不是她不怀孕，而是太后逼她喝汤药啊。
“太后，”金默玉就笑了，“听说，顾嫔侍寝了，您都不给赐汤药，反而是我们这些不长进的，您都给赐汤药。这么好的汤药，您怎么不给顾嫔啊，说不定她喝了，就不会哭那么响了。”
这话也够露骨的了，太后的脸色当场就黑了。
自从三边的几个将士明确了立场，不跟张允一伙，太后对这几人的女儿，也十分苛刻。
邓云鸿要平衡三边势力，常常找了吕婵娟，金默玉，陆辛夷，还有沈婉芝这些人。姚木兰小产恢复之后，也侍寝过。
可这些人一出乾清宫，太后就让人送了滋补汤药过去。谁都心知肚明，太后送的什么汤药。可李嬷嬷就这么盯着她们，谁也不敢不喝。
像姚木兰这样懦弱的，现在都有些不满了，更何况金默玉这样性子烈的呢。
李嬷嬷听了，当即喝了一声，“金美人，你跟太后说话，这样冷嘲热讽，也太过无礼了。”
“李嬷嬷，”金默玉也不示弱，“敢问臣妾哪句话冷嘲热讽了，你每次送了汤药过来，都说是补药，那臣妾就问问，为何不给顾嫔啊。”
“你怎么知道奴婢没给顾嫔送呢?”李嬷嬷也笑，“顾嫔娘娘，您给老奴说句公道话，哪次您侍寝了，老奴没给您送参汤的？”
顾佳期点点头，“确实每次都送了。”
金默玉哑口无言，她心里自然也是知道的，送顾佳期的是真补药，送给她们这些眼中钉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张留仙也冷笑，这些个美人，看见她们张家落难了，都敢张牙舞爪了。只是，张太后吩咐过，不许她在人多的时候开口说话。
张留仙恨恨地看了一眼姚木兰，姚木兰以前很怕她，现在倒是也敢正视她了。张留仙瞪她，姚木兰看见了，也冷冷地回看了一眼。可把张留仙气的，肚子里全是火。
出了永寿宫，陆辛夷跟着姚木兰走了，吕婵娟就跟金默玉说，“默玉，你这样下去，日后得罪了太后，只怕没有好日子过啊。”
吕婵娟一向会钻营，可她却被太后划到了敌人的一边，所以，她心中也有些烦闷。见金默玉这样顶撞太后，吕婵娟就打算出面缓和一下关系，日后说起来，也是她的功劳。
“吕姐姐，”金默玉叹气，“若不是那汤药，说不定你我都已经有孕了，又不只有顾嫔一人能怀孕。”
吕婵娟知道，金默玉说的没错，就说，“可李嬷嬷也说了，那是滋补的汤药啊。”
“你还真信啊，”金默玉哼了一声。
吕婵娟自然知道，那参汤里面下了药，可大家都装作看不见，她自然也装作不知道。
“听说，”金默玉凑了吕婵娟耳边，说了几句。
“真的?”吕婵娟的脸上有了喜色。
“嗯，”金默玉点点头，“让你父母去问问，大同眼下没有紫云，可洛南不少。我父亲为人呆板，我怎么劝都无用。你若是寻得了，可别忘了我啊。”
“那是自然，”吕婵娟听了这话，高兴万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太后的汤药里动了手脚，她们明明知道，却不得不喝。唯一的法子，自然就是找个可以抵消汤药的东西了。
而这个紫云，据说含了嘴里，就能百毒不侵。就算太后在汤药里动了手脚，也无济于事啊。
金默玉娘家只有一个父亲金戈，金戈是个三大五粗的战将，怎么会有心情给女儿去找什么紫云。可吕婵娟的家里，情况就不一样了。她父亲是个文官，母亲又还健在，对吕婵娟的事，自然有求必应了。
吕婵娟打听了这紫云的事，就托人带话给大同的吕余庆了。
张太后给妃嫔下药的事，邓云鸿也知道。可他心里也明白，不能不管不顾，让大家都怀孕。
有些人利用过了，就没用处了，不需要生什么皇子公主。有些性格脾气，家世背景都有用的，就留个孩子，日后让他们有个生路。
无面也给他看着，哪些妃嫔太后许可了，哪些妃嫔太后不许可。若是不合邓云鸿的心意，无面也会去动手脚。
只是眼下，邓云鸿觉得，还不是风平浪静的时候。三边一帮虎目眈眈，张家虽然风雨之中，却仍旧在做困兽之斗。只有他们都消停了，这后宫的安宁才算正式开始。那时候，太后也该养老了，后宫的事，邓云鸿自然会找一个信得过的妃嫔管起来。汤药的事，眼下还算符合邓云鸿的利益。
陈香云的事，太后也跟邓云鸿提了几次。他每次都打个马虎眼混了过去，可心里，实在有些不愿意把孩子交给张留仙这样的女人抚养。
他可以让张留仙做妃嫔，也可以让苏秋水活着，只要他们两家听话。可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喊张留仙为母亲，听她的话，日后变的跟她一样蛮不讲理又残忍自私，邓云鸿心里，就十分不甘心。
可他也明白，陈香云的这个孩子，逼得张留仙很焦灼。她必须恢复了宁妃的位分，才能收养陈贵人的孩子。
张家若是也在乎张留仙跟这个孩子，必定会有让步。若是张家交出兵权，邓云鸿倒是愿意恢复张留仙的名分，可到时候，陈香云的孩子，要不要给张留仙呢。
邓云鸿心里的打算，是拿孩子引了张家上钩，日后不给孩子，只给名号。而这，也是他提拔陈香云的目的所在。
第33章 望月楼灯火
顾佳期在承乾宫大哭大闹的事，自然也传到邓云鸿耳中了。www.uu234.cc
他虽然宠她，可也有个分寸。这样闹了，他就马上过去查看，岂不是宠坏她了。所以，过了两三日，邓云鸿半夜里忙好了折子，就往承乾宫去了。
只是，春夜花落如雨，空气温润，晕的月亮的边上，都有了一圈毛边儿。
邓云鸿带了无面，在御花园里走了一会儿，正打算去承乾宫呢，却看见钟粹宫的高处，亮着灯火。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三更，哪里都睡的静悄悄了，只有钟粹宫里还亮着灯火。
邓云鸿见了，就问，“钟粹宫里亮着的，那是什么地方啊？”
他虽然让李飞霜住了钟粹宫，他自己去的不多，更没有去望月楼坐过。
“那是李嫔的望月楼，”无面说，“听说她们主仆，搬去望月楼住了。”
“哦，”邓云鸿点点头，也没多问，就往承乾宫去了。
连着三天，邓云鸿都去承乾宫里陪着顾佳期，每天晚上，都能看见钟粹宫的灯火。也不知道，这李飞霜，夜里到底在看些什么，这么迟都不睡。
到了第四日，也就是三月十六了，邓云鸿又去承乾宫。只是，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究竟是去看承乾宫的顾佳期，还是去看钟粹宫的灯火。
到了御花园，钟粹宫的灯火，今日却已经灭了。邓云鸿见了，就问无面，“李飞霜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听说种了些菜，”无面说。
“太后那般照顾她，”邓云鸿问，“她又不缺吃的，干嘛种菜啊？”
“属下也不知道，”无面心想，应该是无聊了吧，关在这钟粹宫里，出又出不来，只能找些事情做了。
到了东一路，邓云鸿往承乾宫的方向走了几步，还是回转了头，往钟粹宫去了。
“朕进去看看她，别让人知道。”
无面去引开守门的侍卫，邓云鸿就翻墙进了钟粹宫。无面心里全是感慨，果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深更半夜，他偷偷摸摸地去钟粹宫干嘛呢。
“无面大人，”侍卫赶紧行礼。
“近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啊？”无面问。
“回大人，”一个侍卫说，“没有，每日只有两次，都是御膳房的人。”
“那就好，”无面往青琐门的方向去了，“我还要巡视，你们好好守着。”
“是，”侍卫赶紧应了。
邓云鸿进了钟粹宫，就看见原来种着花菜的地方，被开出了一片菜园子。这会儿月光如霜，就照在菜苗瓜秧上面，长势很是喜人。
邓云鸿挑了挑眉毛，朝望月楼去了。差不多一个月前，他正式宠幸了李飞霜，只是十分无趣，后来见了她，更觉得面目可憎，身形呆板。
这两天被顾佳期弄烦了，他每日在钟粹宫附近走动，又想起李飞霜在御前的可爱之处了。每天都看见她的灯火，今夜却没了灯光，邓云鸿就想摸黑进去看看。
究竟是看什么，邓云鸿自己心里，也没什么把握。
钟粹宫里，各处都上了锁，闻着也像无人居住的味道。邓云鸿这才知道，李飞霜干嘛搬去望月楼了，大概，宫里的人逃了个精光，她也只得去找个小一些的地方居住了。否则，这么空荡荡的宫苑，就她一个人生活的话，实在吓人。
想到这点，邓云鸿倒是有些心酸了，自己把她的贴身丫鬟给送去鞑靼，最后又下落不明。这会儿禁足了，自然没人会陪她的。
他摸着楼梯，上了望月楼，往西北边看了一下，是间下人的睡房，再过去是间库房。邓云鸿就往东南面去了，过了花厅，就是个书房。借着月光，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还写了些字。
邓云鸿拿了纸张，上面写着怀风，玄鸟的字样。李飞霜在御前做事，却从来不写字。邓云鸿一向不知道她的字迹，这会儿见了，只觉得很是眼熟。
放下字条，邓云鸿就往卧室方向去了。卧室朝着东南，原来应该是个起居坐卧的暖阁，被她改做卧室，挂了几层帷幔。一层一层进去，光线很是昏暗。
春夜温润，天气并不寒冷，何青衣放了一半床幔，遮了床头的视线，就躺着睡了。
她床上的，仍旧铺着冬日的被褥。春天变暖了许多，这被子盖着太厚，夜里总会踢掉一些。
邓云鸿站了她床边，就看见她的小腿露了一截，纤细修长，温润如玉。一时就有些动心，慢慢地伸了手，就去摸她的小腿。
谁知，邓云鸿刚一碰到，何青衣就醒了。自从搬来钟粹宫，又被关门禁足，何青衣就没设什么结界机关了。
望月楼在钟粹宫的最东北边，从大门进来，要过好几个门口，才到这里。李飞霜在宫里微不足道，太后因为张家的缘故，并不会害她。而邓云鸿又把她忘记的一干二净了，何青衣觉得，没什么人会想害她。所以就一直不设防，只闭了门户，关了望月楼的大门。
她捂着被子，正睡的有些热，就把腿放外面凉快一会儿。迷迷糊糊，就觉得有人碰她的腿，何青衣飞的一脚踢了过去。
邓云鸿赶紧抓了她的腿，笑，“是朕，你别乱踢。”
何青衣这下子才叫吓的心神俱裂，她根本就没料到，邓云鸿还会过来。别说设防，别说机关，她连面具都不怎么戴了，练雪见给的膏药，自然也不涂了。
邓云鸿要是掀开床幔了，她长什么模样，邓云鸿就看得仔仔细细了。何青衣也不敢再踢了，免得他真拖了自己出去，灯一亮，那可真的什么都曝光了。
看她不反抗了，邓云鸿以为，是她认出自己了。捉着脚踝，邓云鸿就把她往自己身边拖，她挣扎了几下，小腿擦了他的手，细腻光滑地动人。
邓云鸿不记得上次宠幸她的事了，只觉得，这般尤物，自己竟然没注意到。眼看着就要被他拖到光亮的地方了，何青衣赶紧一伸手，把剩下的一半床幔给扯了下来。
邓云鸿眼前一黑，笑，“你就这么想朕？”说着，就勾了何青衣肩膀，抱着她躺下了。
第34章 梁上布袋子
何青衣空出一只手，赶紧去枕头底下摸长梦的瓶子。www.uu234.ccwww.uu234.cc可她还没摸到长梦，邓云鸿又抓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就开始解她的衣服了。
何青衣赶紧放弃长梦了，只得抓了邓云鸿的手，阻止他解衣服。
“怎么了?”邓云鸿有些不满，“上次不是已经答应朕了，这次怎么又不肯了？”
“皇上，”何青衣只得旧事重提，“我们说好了，臣妾替你做好事，你就放臣妾出宫，和父母团聚的。现在事情也做好了，你怎么食言了呢。”
邓云鸿一愣，“上次是你自己愿意的，既然真做了妃嫔，哪里还有出宫的道理。”
“那次是臣妾糊涂，”何青衣挪了挪后背，尽量离他远一些，“还望皇上垂怜，让奴婢回家。”
其实，眼下她也出不了宫，就算回了延绥，还有石龙等着她呢。更何况，她现在又有了身孕，实在没脸去见东仙跟练雪见，一时还没想好解释的话，如何回家。
可邓云鸿这样步步紧逼，她也无可奈何，只得拿以前的约定来挡邓云鸿。可邓云鸿心里也糊涂啊，刚开始，他以为李飞霜只想出宫，并不愿意为妃。
可上次他在钟粹宫夜宿，两人稀里糊涂就成了好事。虽然事后他不记得细节，可宠幸了李飞霜的事，他心里很清楚。
虽然无趣，总也是他的人了，怎么这会儿又要出宫。莫非，是她拿捏自己，欲擒故纵的手段。
想到这里，邓云鸿的脸色就黑了，扳了李飞霜的脸。只是床幔遮了光，他什么都看不见，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心想，这李飞霜姿色普通，拿捏男子的心思，倒是一流。
何青衣知道，他应该看不清自己模样，倒是也没动弹。邓云鸿突然冷笑了两声，放开她的脸，下床去了。
过了一会儿，承乾宫那里，就又响起宫人的声音，说是皇上来了。
何青衣松了一口气，赶紧下床设了结界，又拿了面具到床上，虽然她知道，邓云鸿心高气傲，应该不会再来了。只是，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这么幸运呢。
无面等在钟粹宫外，就看见邓云鸿翻身出了宫墙，一脸怒气地要回乾清宫。
看模样，应该是见到李飞霜了，只是，气成这个样子，是没得手吧。无面心想，李飞霜这人，欲擒故纵的手段极高，只怕又是吊着他了。
邓云鸿往南走了几步，看见承乾宫，就往那里去了。宫人正左等右等，没见邓云鸿过来，突然看见他带着无面来了，此起彼伏，就嚷嚷开了，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顾佳期原本已经躺下，可脸上的妆容还没卸了，披了薄薄的春衫，就出来迎接了。
“皇上，”顾佳期原本美貌，再加上这样的衣服，这样的夜色，按理，邓云鸿应该很乐意看见这么一副模样。可这会儿，就见他气呼呼的坐着，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顾佳期偷偷地看了一眼无面，无面的脸上，仍旧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次日天亮，邓云鸿下了早朝，就问陈宝，“太后仍旧关照那个李飞霜吗？”
听他的语气不善，也不知道冲谁去的，太后，还是李飞霜？陈宝咽了咽口水，说，“好像慢慢疏忽了。”
“嗯，”邓云鸿点点头，“日后不用那么关照她了。”
陈宝也不知道，李飞霜被关在钟粹宫里，还怎么就得罪皇帝了。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陈宝退下了。
无面心想，这邓云鸿昨日，一定是碰了个软钉子。这会儿，他是想逼了李飞霜求饶吧。
太后对钟粹宫的事，也是一开始就吩咐了几句，让各处的人，不要疏忽了钟粹宫的李嫔。她开了金口，众人就知道，李嫔虽然得罪了皇上，可太后心里，还有她的一块地方。犯不着往死里欺负，给她留个活路，也算是给太后一点面子。
陈宝今天出去这么一说，宫里就知道了，太后也保不住李嫔了。皇帝如果对她有意见，那她在钟粹宫里，迟早总得死的。还不如一早就悄无声息地死了，对大家都好。
接着的几日，邓云鸿每天往承乾宫去，钟粹宫和景仁宫听的清清楚楚，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
而钟粹宫的饮食，也渐渐断了。前几日，一天两天，还有人送个一顿饭过来。再后来，怎么都没人送了。翠锦着急了，就去门口求侍卫，让他们叫御膳房的给送些饮食来。
侍卫三班次轮流，谁也没注意到，御膳房有没有送吃的来。总觉得翠锦多事，并不搭理她。更何况，如果御膳房真的不送饮食，那也是上头的意思，他们哪里敢插手啊。
翠锦饿了两天，就盼着瓜果快些长出来，园子里只有青菜能吃，她们两人靠几株青菜，也不是个办法啊。
到了断粮的第四天，翠锦有些头晕眼花了，何青衣也有些饿的没力气，倒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听说后商的贞妃就是活活饿死的，”何青衣说，“她住的延禧宫，被宫里的贵人美人封死了门窗，活活给饿死的。我们这里就好许多了，没有什么贵人美人，也没人封了我们的门窗，至少还有青菜吃。”
“就这么点，不够吃啊，”翠锦有气无力，“早知道，我就把那些花草全给拔了，种了瓜果蔬菜，就算断粮，我们也能撑几个月。”
“听说，贞妃死后，宫里所有的妃嫔宫女，都在卧室上方吊了米粮，”何青衣说。
“娘娘，”翠锦的眼睛一亮，“我们这里，以前也住过很多妃嫔吧！”
“嗯，德妃和田嫔就住这里，”何青衣还想说些什么，翠锦就欢呼着跳了一起，突然晃了一下，挺住站稳了，就去开宫苑的门了。
她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过去，德妃和田嫔卧室上方，都在大梁上悬空系了一个布袋子，看来，应该就是米粮了。
而宫人住的屋子里面，梁上也有布袋子。只是，有些布袋子放的位置不好，已经被老鼠咬破了口袋，里面的米粮，一点儿也不剩了。就悬了个空袋子，积满了灰尘。
第35章 德妃的遗产
翠锦数了数布袋子，笑，“娘娘，这么多米粮，够我们吃三四个月了。UU小说”
何青衣也笑，“这是人少的好处，要是那些人都没跑，这么些米粮，也撑不了多久。”
翠锦搬了凳子桌子，就打算去取了米粮下来，可她个子不高，怎么都够不着。她一扑，布袋子就直晃荡，灰尘扑簌而下。
何青衣在下面看的胆战心惊，突然想起来，拿不下布袋，把袋子弄破了，不就是了。
“翠锦，下来，下来。”何青衣拿了个铁钩，绑到竹竿上，又在地上铺了床单，轻轻一钩，就把袋子给钩破了。
大米倒是不错，只是放了几年，也是陈米了。何青衣跟翠锦拿去晒了，就煮了吃了。前几日只吃青菜，这会儿有菜有饭，两人都很满意。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到了三月二十四，邓云鸿倒是想起李飞霜了，问无面，“钟粹宫里怎么样了？”
“听说御膳房已经不送饭食了，”无面说，“已经第七天了，再饿下去，只怕要出事了。”
“她们不是种了瓜果蔬菜吗，”邓云鸿有些不屑，“再过七天试试。”
仁义公主的婚期定在三月三十日，离出宫的日子，也就几天的时间。她虽然天性单纯，却也知道和亲的压力了。
绛雪轩的海棠开了，秋辞请了太后和仁义公主过去，邓安宁也快一周岁了，大家商量着，怎么给他庆祝下周岁。
仁义公主听的无趣，就偷偷出了绛雪轩，沿着东一路瞎逛。突然看见只很小的花猫，一跳一窜，在前面跑的很是欢快。
“小猫咪，等等本宫，等等！”仁义公主追了花猫，到了钟粹宫边上。那花猫一跃，就翻墙进了院子。
翠锦在里面看见了，欢喜地喊，“娘娘，来了只猫，猫啊！”
何青衣正坐了院子里晒太阳，看了一眼小花猫，只比人的手掌大一些。
“这么小!”
“再小也是肉啊，”翠锦感慨了一句，“娘娘，你说，猫肉怎么做才好吃啊。”
何青衣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后商大沽有个富商家的夫人，特别喜欢吃猫。她在家里放很多瓦罐，里面全是石灰。在瓦罐里放了诱饵，猫一进去，她就盖上盖子，然后往里面浇水。石灰遇了水，就烧的滚烫。里面的猫就熟了，听说这样做，跟鸡肉的味道很像。”
“娘娘，可我们没有石灰啊，”翠锦饿了七八天，嘴里早就淡的不行了。看见小猫进了钟粹宫，翠锦就琢磨起晚餐来了。
仁义公主在墙外听见里面的对话了，又惊又惧，“你们放了那猫，本宫给你们送烧鸡！”
“娘娘，”翠锦说，“她说给我们送烧鸡，要不要跟她换啊？”
“不换，”何青衣摇头，“这猫明显是只小猫，它要是不见了，它妈妈，它兄弟姐妹，一定还会来找。”
“对哦！”翠锦说，“那样我们天天有肉吃了。”
“你们不要这么丧心病狂啊！”仁义公主在墙外着急了，“它那么小，猫又不好吃的，本宫给你们送十只烧鸡如何？”
“不换，”何青衣仍旧摇头，“我们若是抓了母猫，以后天天有小猫，十只烧鸡算的了什么呢。”
“那，那本宫给你们送十只烧鸡，十只母鸡如何？”仁义公主着急了。
“嗯，”何青衣点点头，问翠锦，“你觉得如何？”
“奴婢觉得，还是猫肉好吃些，烧鸡太老了。”翠锦还挑上了。
“那本宫让他们蒸给你们吃，”仁义公主着急了，眼看就要敲定了，这丫头怎么还来挑刺呢。
“嗯，再加只公**，这样还有小鸡吃。”何青衣笑，补充了一句。
“好，成交！”仁义公主赶紧说，“那你们赶紧放了小猫啊。”
“那你赶紧给我们拿烧鸡母鸡公鸡啊，”翠锦在里面说了，“我们钟粹宫的大门那里拿进来，要是慢些了，奴婢已经饿了好几天了，那就不好说了。”
何青衣都快笑抽了，外面那个，应该就是仁义公主了吧。
“你们说话算数，可不能偷偷吃了小猫啊！”仁义公主觉得，宫里的妃嫔，尤其是这些被禁足的，真是妖魔鬼怪。这么可爱的小猫，亏她们下的了手。
何青衣心想，就这么米饭青菜的，她自己是熬的住，只怕肚子里的那个熬不住。仁义公主这么好骗，先弄几只母鸡养着也行。
“翠锦，你会杀鸡吗？”何青衣问。
翠锦点点头，“会，奴婢什么都会，鸡鸭鹅，一折脖子就能拔毛了。”
何青衣笑，翠锦有翠锦的好处。
仁义公主匆匆忙忙往御膳房去了，她估摸着，那里应该有烧鸡母鸡什么的。
谁知，还没进去，就被御膳房的黄公公给拦了出来，“公主，您金枝玉叶的，这里不是您进的地方。”
仁义公主只说，“那本宫要十只烧鸡，十只母鸡，一只公鸡，要快点！”
“成，成，成，”管事的黄公公赶紧点头，不就烧鸡吗，一会儿就有。
“送去钟粹宫哦，”仁义公主又催了，“你们快一些！”
“钟粹宫，”管事的黄公公一愣，陈公公吩咐过，钟粹宫的吃食，最近一点儿也不许送了。
这要是送十只烧鸡，被陈公公知道了，他这个御膳房的头领，还想不想混了。
“公主，”黄公公说，“这送哪里都成，就是钟粹宫不行，奴才不敢，您要么换个地方送吧。”
“不行，就得送钟粹宫。”仁义公主着急了，再不送去，那小花猫，不是要被那两个女人给吃了。
“行行行，”黄公公心想，等下送去永寿宫，反正也一样，眼下先打发了这个公主才是。
“你可别敷衍本宫，”仁义公主守了门口，非要看见烤鸡她才走。
黄公公无奈，只得吩咐里面的人，“给公主准备烤鸡，要十只。”
“十只？”里面的人听懂了，就说，“那得好久了，这里有两只现成的，要不，先拿这两只，剩下的八只慢慢烤。”
“还要活的！”仁义公主强调，“还要十只活的母鸡，一只活的公鸡！”
第36章 烤鸡隔墙香
虽然仁义公主就是个和亲的远房宗室女儿，可她在太后跟前讨喜，御膳房的人，也不敢怠慢了她。www.uu234.cc
黄公公心想，先拿两只烤好的烤鸡糊弄过去，之后陈公公若是问起了，就说仁义公主闹的不行，总能解释。
仁义公主也担心那两人吃了小猫，收了两只烤鸡，就让小太监拎着，飞速去钟粹宫救小猫了。
到了钟粹宫的门口，两个守门的侍卫又不让进了。
“公主，皇上有令，”侍卫说，“李嫔娘娘被禁足了，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去，也不许任何人出来。”
仁义公主闯了几次，怎么都没闯成功，只得跑到何青衣她们晒太阳的院子附近了。隔着围墙说，“另外八只已经在烤了，这两只烤好了，你们先吃。能把小猫放了吗？”
何青衣见她可爱，倒是也不吓她了，“你丢进来吧，我们这边已经放了，只是小猫不肯出去。”
“真的嘛？”仁义公主有些不信。
何青衣拿手挠了挠小猫的肚皮，小猫喵呜叫了一声，仁义公主知道它没事，就丢了烤鸡进来。
翠锦接了，就拿进去处理了。
“你就是李嫔吗？”仁义公主在墙外问，“张超将军说你很厉害，你的宫女都很厉害。”
何青衣笑，“没有的事。”
“娘娘，奴婢把烤鸡切了，您看还好吧。”翠锦捧了只香喷喷的烤鸡出来了，手里还拎了一壶茶。
何青衣捏了一块，确实很香，就问，“仁义公主，要进来一起吃烤鸡不？”
“他们不让我进来，”仁义公主没怎么吃东西，一路光顾着去御膳房要烤鸡了。
“翠锦，你给公主摆个凳子，”何青衣指了指矮墙的那一边，“你再拉她一把。”
翠锦在矮墙边摆了个凳子，踩上去，把自己油腻的爪子递给了仁义公主。
仁义公主抓了翠锦的手，心想，还好自己给这丫头及时送了一只烤鸡，否则，这会儿她应该在拔猫的毛了吧。
翠锦扶了仁义公主下来，三个人围了小桌子，很有滋味地吃起了烤鸡。陪她一起来的小太监，就在外面急的跳脚，怎么就进去了呢。钟粹宫关了禁闭，谁都不能进去，不能出来的啊。
不一会儿，宫墙外面就有人喊“仁义，仁义，”听声音，是张留仙的。
“那是宁妃娘娘，”仁义公主低声说，“她不喜欢我，别让她知道我在这里啊。”
何青衣心想，能让张留仙喜欢的人，这世界上还真没有。
果然，张留仙跟守门的侍卫也吵上了，“小六子说公主进去了，你们怎么说没有呢？你们两个大活人，都拦不住公主一个小姑娘的嘛？”
侍卫被她骂的狗血喷头，只得低头认错。
“开门，”张留仙说，“本宫进去找了仁义出来。”
“娘娘，皇上说了，不许开的。”侍卫说。
“那他还吩咐了，不许让人进去的，你怎么看门的？”张留仙立马就尖锐起来了。
另外一个侍卫赶紧说，“小的这就给您开门，您别生气。”
张留仙恨恨地瞪了那个不开门的侍卫，就进了钟粹宫。兰香跟着她进来，也瞪了一眼那个侍卫。
两个侍卫偷偷地叹了一口气，这墙也不低，仁义公主是怎么进去的。
张留仙进了钟粹宫，就看见荒草遍地，到处都是灰尘，这李飞霜是怎么搞的，这地方能住人吗。
她心里嘀咕着，就看见仁义公主和李飞霜她们，坐了一起吃烤鸡，膝盖上还抱了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仁义！”张留仙大喊了一声，“你皮痒了，竟然敢到这里来？赶紧跟本宫回去！”
李飞霜的丫鬟救了张超，间接救了张家上下，张留仙看了一眼李飞霜，觉得自己不找她麻烦，就是给她面子了。
何青衣心里也知道，张留仙跟太后都是凉薄之人，他们看自己人看的极其重要，看别人，却几乎一文不值。若是那人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他们给点东西，就觉得报答人家了。
仁义公主一躲，张留仙就扑倒何青衣身上了，一推，就把她给推摔了。这十几天，何青衣本来就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会儿晒太阳晒的发昏，被张留仙一撞，竟然晕过去了。
“李姐姐，”仁义公主赶紧去扶，翠锦抱着何青衣，放到椅子里，就哭了起了。
张留仙一愣，“本宫可没对她怎么样啊！”
仁义公主倒是反应过来了，“得去请太医啊。”
张留仙一方面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又打伤了一个妃嫔，一方面也想推脱，就说，“皇上不让人进来的。”
“那我们不是都进来了吗？”仁义公主说，“我到时候跟皇兄认罚，太医总得去请的。”
翠锦也在那里哭，求仁义公主快去请个太医过来。张留仙仍旧在拦，不让去请。
正吵闹呢，太后却带着李嬷嬷来了，看见李飞霜晕过去了，她的丫头在哭，仁义在闹，张留仙在拦，“这是怎么了？”
太后本来在绛雪轩看花，先是仁义公主不见了，再是张留仙去找也找丢了。后来小六子回来说了，仁义公主和宁妃都进钟粹宫了。
太后听说张留仙进了钟粹宫，就怕又出事，进来一看，果然如此。
“宁妃推了一把李嫔，”仁义公主说，“我说去请太医，宁妃不让。”
“秀丽，你去请下太医，”张太后摇摇头，教训张留仙，“你做事，以后别这么动手动脚的。有事说事，他们要是有错，哀家让他们给你道歉，大家都体面，干嘛这样动手呢。”
“我不是故意的！”张留仙还有些气，这李飞霜，怎么跟纸片人一样，一推就倒，一倒就晕。
翠锦弄了些井水，洒在何青衣脸上，等她晃晃悠悠醒来了，太后在，张留仙她们都在，连方太医都已经来了。
“太后，”方太医问，“是李嫔娘娘身子不适吗?”
太后点点头，“你给她看看。”
何青衣收回手，看了一眼方太医，再看了一眼太后。若是让方太医把脉了，她的秘密，基本上就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