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徐乾文牵线
守门的内侍忙不迭地开了宫门，中宗带了何青衣和江太医，进了永和宫。m.www.uu234.net
如妃抱了七公主，带了田贵人，正跪在一旁。小公主半眯着眼睛，红着脸颊，就躺在如妃怀里。
“婉儿这是怎么了？”中宗扬扬手，示意她们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前天突然就发起烧来，”如妃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臣妾派人去请太医，可谁都没来。臣妾什么法子都用了，只得去请扶月公主了。”
芦叶抱了公主去榻上躺着，江太医赶紧给看了，只是着凉受了些寒。又是夏天，一时没注意，就发烧了。他给开了个方子，黄华赶紧跟着去取药了。
七公主喝了些热汤水，慢慢醒了过来。中宗心疼，又去抱着说话了。
如妃见了，知道自己没有出去的希望了，可七公主不能陪着自己，埋在这永和宫了。就偷偷地跟何青衣说：“扶月公主，婉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可不可以求了皇上，让她跟了你住？”
何青衣有些担心，“你别想不开啊，日子还久着呢。”
如妃惨淡地一笑，“本宫会好好活着的，只是，公主要是在永和宫里住着，跟皇上就疏远了，让她跟了你，天天在皇上跟前露个面，日后也亲近些。”
何青衣算是明白了，方王的事不解决，中宗对如妃一定没什么好脸色。这事只怕还要些时日，如妃还熬得起，一年两年总会好转。可小公主熬不起，她也四岁了，跟着如妃过一两年，日后见了中宗就不亲近。
“可我不会带孩子啊，”何青衣有些不知所措。
“让芦叶跟你过去。”如妃说：“婉儿很乖的，不用你操心，芦叶都会照顾好的。”
“也好。”何青衣只得答应了。
如妃进了里间，就跪地上跟中宗说：“皇上，婉儿住惯了绛雪轩，扶月公主也愿意照顾她，能否让她搬去绛雪轩住？”
中宗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他喜欢这个女儿，可碍于如妃的事，并不能时时过来看护。七公主夹在中间，总有个照顾不到的地方。
何青衣虽然不会照顾孩子，可七公主的事，多几个宫人保母，总能忙的过来。中宗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吩咐芦叶，小公主烧退了，就给带去绛雪轩住。
以前，何青衣觉得，如妃对七公主并不怎么上心。但是这次，似乎很不一样。虽然七公主受宠，也会给她这个母亲带来些好处。可如妃是把女儿的利益，放在自己之上了。想来，她自己带了一年女儿，也有了些感情吧。
中宗带了魏明走了，吩咐永和宫如果要请御医，让守卫切莫阻拦。再加上，七公主去了绛雪轩，日后也能常回来看如妃，这永和宫的门紧，也就没那么严了。如妃的处境，也好了许多。
可她妹妹高如语的处境，却越发危险起来了。方王进了河南地界，造反的罪名已经扣严实了，她这个方王妃的命运，自然也开始越发不幸了。
原先，中宗只是封了她的王府，不让出入。可高安远一逃跑，她的处境就彻底恶化了。王府里的下人们翻墙跑了许多，剩下的她也使唤不动。人家瞅着她要倒霉了，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高如语一向对下人就不温厚，这时树倒猢狲散，更没人把她放眼里了。倒是她的两个陪嫁丫鬟，白萍跟红枫，虽然做了方王的姬妾，倒是又回来照顾她了。
听说方王已经过了开封，在东昌附近摆下阵营，就等着济南的夏子腾出战了。中宗又给夏子腾下了死命令，只许赢，不许输。所以，夏子腾集中了大部分军力，都屯在济南附近，就等着方王开战了。
只是，谁也没敢先动手，彼此的暗探来往频繁，都在打听对方的实际兵力。方王也知道，这一场战争，他绝对输不起，一旦输了，北上的士气一定受挫。而他手里拿十几万的农民军，很可能作鸟兽散。所以，这一战，他要么赢了，直接杀进京城，要么输了，彻底丢了性命。
正因为事关重大，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摆好阵势，却都不出战。
这消息传到京城，中宗也召集内阁大学士跟兵部的人商量，夏子腾会输会赢？如果输了该怎么办，赢了又派谁去追缴。
北疆的邓云鸿一样关注着方王的动向，听了东昌的局势，就去跟徐乾文商量。
“若是硬上，”徐乾文分析，“方王就算能赢，也会损失惨重。朱时雨一定不愿意这样的结局，他们迟迟不战，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们要是不北上，我们就没法子南下啊。”邓云鸿有些头疼，方王不进京，他们如何勤王？
“镇国公，你可知道大沽水军的方如良？”徐乾文指了指舆图，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邓云鸿看了一眼舆图，大沽和济南，似乎还有些距离吧。
徐乾文拿手沿着黄河出海口划了一下，说：“这根红线，就让我去牵吧。”
邓云鸿点点头，他知道徐乾文的能耐，可这样真的好吗？
没多久，东昌的朱时雨就收到徐乾文的来信了，问他打算在东昌死守多久？
硬攻的话，朱时雨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赢。就算赢了，自己损失惨重，怎么挡得住宣府和大同的人马？所以，他才按兵不动，琢磨别的法子。
被昔日同窗这么一嘲笑，朱时雨也很无奈，徐乾文笑他不会变通，太过追求完美。而朱时雨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死穴，为人太过谨慎，出谋划策可以，领军打仗却有些不足。而方王跟他相反，为人十分随性，生气了就要打，高兴了就要停。两人合作起来，也颇为吃力。
朱时雨正在帐中发愁呢，方王却带了个将士进来。
“朱参军，你快过来！”方王很是热情，“这是大沽方如良将军帐下的冯有光副将。”
朱时雨赶紧跟冯有光见过礼，一问，原来是大沽的方如良派他过来，打听方王的虚实，颇有投靠之意。
第53章 大沽的水军
冯有光话里话外，都有投靠之意。m.www.uu234.net
方王一听，喜不自胜，也不怀疑，就跟冯有光露了家底，也说了吞并冀鲁兵力的打算。
那冯有光也问了，“方王为何守了东昌，并不出战呢？”
“没有十足的把握，还得等待时机。”朱时雨只得说了。
“你们人数是济南的一倍，如何没有十足的把握呢？”
“冯兄，你在海上厮杀，不知道这陆地上攻城，”朱时雨说：“东昌往济南的这一段，道路狭窄，多在山道之间。我们如果去攻，战线会拉的很长，而进攻的人数，一时间并不会很多。夏子腾守了关隘，一夫当关，反而占便宜。这事反之亦然，所以他们也迟迟不敢开战。”
也就是说，二十万的人马攻城，也只能一两万一两万的上，夏子腾以逸待劳，确实不难防守。
“那你们有没有考虑这边进攻呢？”冯有光指了指济南东侧。
“去东侧只有两条途径，要么进了河间地，再南下折到济南东侧，要么就是从海上进攻，沿着黄河进攻。”朱时雨分析。
“这不结了嘛？”冯有光说：“从黄河一面攻打，有我们帮忙就很简单了。”
方王听了大喜，马上就要派兵。可朱时雨担心，这方如良好端端的，怎么想着投靠他们呢。
“冯兄，”朱时雨问，“你们方将军，为何要帮我们呢？”
他问的开门见山，冯有光也直说了，“夏家父子对我们方将军一直不待见，夏延还好些，换了这个夏子腾，我们可被他给折腾死了。一会儿练兵，一会儿扣军饷，他要是打赢你们了，日后坐稳了冀鲁总督的位置，绝对没有我们好日子过。”
方如良跟夏家不和的事，朱时雨在长沙的时候就有耳闻，所以，冯有光这么解释，他倒是有几分信了。
方王就更着急了，直接跟冯有光讨论开了。派多少人沿着运河出海，再从海上沿着黄河杀到济南东侧，最后东西合围，杀一个措手不及。
朱时雨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可机会难得，方王又等了很久，自然不舍得放弃。朱时雨无奈，只得答应一试。
眼下，他们有十五万人马屯在东昌，五万人马屯在开封。方王就打算派五万人马，跟着冯有光的水军走水路，从海上杀回来。
可这么大波的人要出动，势必惹起夏子腾的注意。朱时雨只得建议，在西侧引了夏子腾迎战，让他尝点甜头，马上就跑。等夏子腾松懈了，再去打他，反复折腾，吸引济南方面的注意力。等五万人马从海上进入黄河了，东西再一口气合围，攻下济南城。
朱时雨也在寻找一个万全之策，如果冯有光靠的住，这将是最好的计划。方王听了，自然更是心动不已了，催着朱时雨答应。
冯有光见方王愿意，朱时雨犹豫，就起身告辞，说自己诚心诚意而来，却被如此对待，不谈也罢。被他这么一催，方王立即就答应出兵了。朱时雨想拦都拦不住，五万人马就跟着冯有光出发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朱时雨只得打起精神，带着队伍去攻济南，引开了夏子腾的注意力。
要知道，他们在东昌已经对垒多日，夏子腾也没料到，他们竟然会出海去打。毕竟，方王并没有水军啊。
朱时雨带着队伍，故意打了个败仗，安全逃回东昌。夏子腾得胜，赶紧把消息扩大几倍，报告给中宗了。明明只是一两万人进攻，他却说成十万人的大军。
中宗听了，心情舒畅，知道方王这次受挫，土崩瓦解之日就不远了。一时间，谁都没有料到，夏子腾的折子刚进京城，冯有光就带了方王的五万将士，从东边沿着黄河包抄了济南府。
方王和朱时雨收到消息，齐齐带了人马，一起杀将起来。夏子腾不知道该守西边，还是该守东边，手忙脚乱，一害怕，就带着人马弃城逃跑了。夏延知道的时候，济南已经无可救药了，那边六七万的将士，死伤了一部分，剩下的全投降了方王跟冯有光。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方王竟然招降了大沽水军方如良。
一下子，局势彻底就扭转了。因为，有了大沽水军的帮助，方王可以从运河北上，也可以从海上经大沽北上，更可以从陆地经河间地北上。
收编了夏子腾的五万人马，方王带了自己的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二十五万人马齐聚冀鲁平原，眼看就要朝京城来了。
中宗知道，这次再不跟北疆求救，只怕就要来不及了。
毕竟，他跟邓家表面的友好还没撕破，所以，中宗赶紧送了道圣旨，去北疆找邓云鸿帮忙了。
这圣旨一出，中宗也知道，日后又要被邓家挟制了。可除了跳进邓家这个火坑，他再没别的选择了。
周和跟刘贡只有二十万不到的人马，还要守着边城，就算来救，也不过十万人马，很难全面挡住方王的进攻。只能让他们守住西线，别让方王从宣府进攻京城。
能够全面拦住方王这二十五万人马的，只有北边的邓云鸿了。他手里七十万大军，随便来个三四十万，就能围堵方王。而且，北疆军常年征战，远非方王手里那些农民军能比的。
这次，中宗舍身喂虎，已经顾不上日后的事了。眼下，他得先保全了自己的皇位。
可说来也奇怪，方王收编了冀鲁夏子腾的人马，并不着急北上。反而在河间开始练兵，毕竟，他手下的人马太杂，着急进京，说不定反而吃亏。
至于如何北上，方王跟朱时雨之间，还没有统一的意见。方王见识了水军的实力，就想从大沽北上，省时省力。可朱时雨觉得，二十几万大军，如果交付方如良手中，万一有个意外，只怕吃亏的就是他们。
可方王也说了，这次攻打济南，全靠方如良的水军相助，他们都这么帮忙了，应该不会背叛他们了。
对于这事，朱时雨仍然半信半疑。
第54章 后宫的角逐
方王在大沽水军的帮助之下，打败了冀鲁总督夏子腾。www.uu234.net可他和朱时雨，却迟迟定不下北上进京的方式。水路虽然快，可人数有限。
再加上，造势抹黑中宗，也需要些时日。所以，方王六月二十打下了济南，却迟迟不出兵北上，反而派人去了西边。
本来，方王是找郭守义抹黑中宗的，这一去，却让他们发现了一个事。鞑靼的索铎，也正虎目眈眈，想乘机捞一把便宜。
方王的使者劝了一会儿郭守义，发现他完全是个墙头草。如果他们赢了，郭守义必然站方王。如果方王输了，郭守义必然站中宗。
郭守义又跟方王的人透露了索铎的动向，让他们自己跟鞑靼方面联系。因为郭守义和达延走的比较近，索铎的人并不待见他。
如果索铎不出兵给中宗添乱，必然会来攻打三边。郭守义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就怂恿方王的使者去鞑靼碰碰运气，试图祸水东流，把索铎引去大同或者宣府。
索铎也知道，郭守义虽然很会躲避，可他三边的实力不弱，人马不少。而三边东侧的大同，更是一块硬骨头。所以，索铎也挑软的来打，听说方王跟他里应外合，攻打宣府，索铎也有了那么点意思。
使者回去跟方王一说，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两边约定，起兵之日，索铎从宣府北侧进攻，方王的人马从南边进攻。先打下宣府，占了据点，再打京城。
定好攻打的计策，方王又听说了一件事，中宗的手里，并没有真的玄鸟主钗。
而这事，却是端王告诉他的。
前两日，方王还没打下济南府的时候，宫里的女眷要去云栖寺过观音菩萨成道日。这事，一般都是太后为首，带了太妃和中宗的妃嫔前去进香礼佛。
可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同了，邓皇后生了皇子，方王逼近，中宗求了邓家帮忙，那是迟早的事。所以，邓皇后也有了点带头的味道。再加上，她出了月子，闷在皇宫里也闷的久了，也想趁机出去走走。
所以到了六月十九日，太后带了一批人，皇后带了一批人，平分秋色地去了云栖寺。
正月的时候，何青衣就跟太后来过，只是，那次还有邓夫人和张留仙，这次再来，她却是扶月公主了。
因为是宫里女眷出行，所以云栖寺的闲人，一早就给赶的干干净净，连火工道人都给赶下山去了。
众人在云栖寺呆了一天，也觉察出太后跟邓皇后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了。
原因也很简单，太后管了十四年后宫，现在皇后生了皇子，后宫的大权，也该还给她了。
更何况，中宗觉得，先皇把玄鸟的主钗给了邓皇后，对她必定是有所看重的。既然时机成熟，等皇后身体好转，他就打算让她掌了这六宫的事务，让太后也省点心。
可太后并不愿意放权，她掌了十四年后宫大事，如何肯放下权力，让皇后来管。所以这次出宫，两人之间，就有股子莫名其妙的争斗。
何青衣看在眼里，也知道，邓家的七十万大军压着，邓皇后管事，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这十四年，邓皇后没有生育的原因，就是太后的参茶，她心里对太后自然怨恨。再加上今年五月，邓家一出事，太后直接就想把她和皇子饿死在冷宫。
邓皇后经历了这么一个生死磨难，对太后就不止怨恨了，如果可以，恐怕她也很愿意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现在两人的争斗，一切都只是个开端罢了。随行的妃嫔女眷，谁都看出这一点了。
静妃淑妃虽然跟了太后左右，可对邓皇后的态度，都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举止言行都顺着太后，可眼睛也看着邓皇后了。
徐若兰是个新贵，父亲刚当了内阁首辅，自己封嫔又生了个皇子，两边都有些拉拢她的意思。韦嫔陪了她走，时不时打量一下太后的脸色。总之，说是去云栖寺上香，反而像是太后跟皇后的角逐。
而这场角逐，最终的胜利者，必定是生了皇子，坐拥七十万大军的邓皇后。这一点，后宫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妃嫔如是，内侍如是，宫人也如是。
皇后身边的头领太监贾公公，原是太后的眼线。现在，也知道深浅，开始见风使舵了。
邓皇后这十四年里，也曾试图做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可她一没有生育，二没有人脉，在这后宫，她只是个傀儡加人质。
如果父亲邓敬贤在世，她这个皇后，万万不会这般凄惨。只可惜，兄长邓如晦惨死，父亲邓敬贤也跟着病死。邓如光虽然守住了北疆，却留了两个孩子，也在京城做了人质。
现在，方王的叛军逼近，唯一能救中宗的，只有邓家的军队，邓皇后想到这里，嘴角渐渐有了笑意。她拈了香，慢慢地闭上眼睛，愿天下太平，万民安康。
王选侍的身子，近日也好了一些。这次云栖寺上香，她也跟着来了。
何青衣看了一眼王选侍，心想，她为什么还不逃跑？这宫里再留下去，日后必死无疑。方王送了她进宫，也算完成任务了，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人群里，她隐约看见了练娇的身影，应该，就是来找王选侍的吧。看那神态，也是忧虑万分。这方王，到底连累了多少女子。练娇和练娟如是，如妃和方王妃如是，何青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姑姑，婉儿也要上香。”七公主拽了她的裙角，抬头看着何青衣。
“好好好，”何青衣笑，“你是自己去上香呢，还是姑姑抱你去？”
“婉儿要自己去。”
何青衣笑着拈了香，递了她的手中。
如妃还在永和宫里关着，日后能否出来，还看七公主是否受宠。方王的事，应该很快就会平息。如妃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方王妃必定会守牵连。
这场婚事，高家陪了一个女儿，又陪了一个首辅，损失极为惨重。这联姻的事，实在是福祸相依啊。
第55章 真假玄鸟钗
六月十九日的傍晚，太后带人从云栖寺回了皇宫。m.www.uu234.net
众人一下轿，就听说方王兵分两路，从东边和西边同时进攻济南。济南的夏子腾只有六七万人马，这样左右夹攻，只怕撑不到天亮了。
淑妃听了消息，立马就晕了过去。宫人们赶紧扶她躺着了，凉水，扇子，冰块，纷纷上来，她才慢悠悠地醒了。一醒来，就问：“我兄长，武定侯可曾赢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谁知道赢没赢呢。宫人们只得拿话哄她，好容易才安抚下去。
大家刚想回去歇息，如妃的白猫又叼了一支金钗，哐当哐当地跑进屋来。
“是皇后的玄鸟钗！”有人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屋里的宫人就围了一圈去抓白猫，白将军眼见着跑不脱了，又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扔了金钗，掉头就跑。
宫人们捡起金钗一看，上面的珍珠已经散开了，下面的金丝绑的松懈，看着，倒像是临时绑上去的。
太后自然知道，这是庆王跟扶月公主绑的，可别人不知道啊。当面谁也不说，一回去，谁都在后面嚼舌头，说皇后的主钗，只怕也是假的。
这事，中宗马上也知道了，派了魏明去景仁宫问皇后，主钗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皇后咬死了，说这主钗，就是先皇赐的。她已经吩咐匠人修复了，让皇上不要着急。
中宗一边心烦金钗的事，一边在乾清宫等着济南的消息。
结果，到了二十日早上，济南沦陷的消息，就传到京城了。中宗一夜没睡，赶紧铺纸研墨，马上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亲笔书写给邓云鸿，让他赶紧进京救驾。
书信八百里加急，次日就到了北疆。
邓云鸿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中宗的书信了，通读之后，拿去给北疆众人看了，也开始调兵遣将，准备进京勤王了。
只是，方王跟郭守义，还有鞑靼那边的事，他也听人说了。
鞑靼的索铎要攻打宣府，必须绕过延绥和大同。延绥的张充和郭守义是一路货色，即使看见索铎东进，他们也会当做看不见。
而大同的周和，只怕会带了人马出战。绕过鞑靼被周和拦下了，方王的攻势，就没那么猛烈了。这点，邓云鸿并不愿意。
邓云鸿想大破大立，借着南下勤王的名义，接手新的局势。而这个新的局势里面，并没有中宗的位置。
说穿了，方王，甚至皇室的任何一个皇子，都比他邓云鸿更加名正言顺。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名正言顺的皇子，一个个都消失。
方王如果不强大，如何逼死中宗，如何杀掉这些皇子？等方王犯了众怒，他再出手匡扶正义。如果不能马上改朝换代，邓云鸿也不介意，先扶植几年皇子，日后时机成熟，再自己登基称帝。
所以，邓云鸿喜欢方王越强大越好，最好一口气就能攻破京城。
想了想，邓云鸿就打算给周和写信，让他放了索铎进京。
可徐乾文跟周和交好，反对邓云鸿的安排。
“周和要是放了索铎，”徐乾文说：“日后被人指着脊梁骂卖国贼的，就会是他了。”
“那徐参军有什么妙计？”邓云鸿有些不悦。
“索铎起兵的时候，”徐乾文指了指济南，说：“让周和去攻济南。”
邓云鸿盯着舆图，想了半天。索铎起兵的时候，周和要是去了济南，自然没人说他卖国。而大同去济南，路程一千四百里，骑兵再快，也要两日。等周和到了济南，方王的人马必定已经北上进京。
到时候，让周和收缴了方王残部，再进京救驾，行云流水，也不至于背个卖国贼的罪名。
“也好，”邓云鸿点头答应。
周和收了邓云鸿的书信，也担心京城有变，就来信询问皇后皇子，还有何青衣该怎么办。
邓云鸿跟他打了包票，千影楼的人，已经全部进京，只等着京城一破，就进宫救人。皇后跟何青衣两人，绝对不会出事。
周和听了，才放心开始准备战事。
其实，千影楼的人进京，救皇后跟何青衣是其次，刺杀中宗才是首要职责。
北方的人马就位，方王的人马就位，索铎的人马也已经就位，可中宗在宫里，却乱了阵脚。
因为，他刚知道，邓皇后的那个主钗，竟然是假的。
太后一早就知道，这主钗是假的，可真的主钗究竟在谁手里，她也不清楚。皇后用了一支假钗，瞒了宝庆公主，又瞒了皇室许多人。太后虽然知根知底，却不好揭穿了。所以，中宗一直以为，肃宗是把主钗交给皇后了。
现在，皇后的主钗被猫一抓，珍珠就掉了一地。怎么看，都不像是真钗。他派了魏明去问，皇后又咬死了在她手里。
中宗虽然疑惑，倒是也没怀疑。他在乾清宫忙了许多天，好久没去太后宫里。晚上就吩咐魏明，让御膳房送了晚膳去永寿宫，他在那里用膳。
中宗还没提主钗的事，太后倒是先说了，“皇帝，皇后那钗是由儿跟扶月拿了副钗做的，不是主钗。”
“不是主钗？”中宗拿着筷子，愣了一下，“那皇后怎么说，先皇把主钗给了她呢。”
“哀家也不知道，”太后说：“皇后要是有主钗，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出示。更何况，眼下要是有真的，她何至于拿假的充数呢。”
“这么说，”中宗问，“主钗不在宫里？”
太后点点头，说：“如果先皇真给她了，只怕这会儿也不在宫里呢。”
中宗叹了一口气，“父皇最后几年，确实有些糊糊涂涂的，这事也不跟我们说。”
听说主钗在皇后手里的时候，太后心里是很不舒服的。她是太子的母亲，为什么不给她，反而给了太子妃。
现在，邓皇后又借着邓家的军权，开始耀武扬威，太后心里，自然也是不愿意的。眼下，假钗被人揭穿，倒是个好机会，逼了皇后拿出真钗。
中宗也知道，没了这金钗，他的皇位就有些来路不正，所以，就吩咐魏明，“你去趟皇后宫里，务必让她拿了真钗出来。”
第56章 花灯无音讯
魏明领了命，就去景仁宫把这金钗的事给说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中宗有令，让皇后拿了主钗出来。
可邓皇后手里，哪有什么主钗了，只得让宫人去了趟绛雪轩，找何青衣前去商量。
何青衣刚安顿了七公主，正打算休息呢，却有人来请了。
只得吩咐玉墨好好照顾七公主，自己带了几个宫人，去了景仁宫。
“扶月，”邓皇后一见到她，就说：“皇上让我拿了主钗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主钗在邓云鸿手里，”何青衣皱了皱眉头，说，“他在北疆，这一来一回，只怕需要些时日。”
“那赶紧派人去拿啊，”邓皇后有些着急，想了想，又吩咐，“这事别让皇上跟太后知道了。”
何青衣知道，这钗是传国之宝，如果太后跟中宗知道，邓皇后把这金钗交给了娘家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嗯，”何青衣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去通知邓云鸿。”
邓皇后倒是也不问，何青衣如何联系邓云鸿，只是，眼下最着急的事，就是取了金钗回来。否则，太后跟中宗那一关，她就过不了。
何青衣回了绛雪轩，吩咐玉墨在院子里挂了一盏荷花的花灯。邓云鸿上次来访的时候说过，如果何青衣需要金钗了，就让她在院子里点一盏花灯。无面的人如果看见了，自然就会通知邓云鸿。
可北疆进京，至少需要两三天，这一来一去，只怕需要几天吧。何青衣看了眼花灯，就回屋休息了。
千影楼的人，一早就进京了，宫里自然也有他们的人。何青衣的院子挂了一盏荷花的灯，他们也看见了。无面就去问过邓云鸿，给还是不给。
眼下，这金钗出事，皇室的人如果去追问，方王一定会很高兴。所以，邓云鸿就把这消息给放了出去，说邓皇后的主钗是假的。方王一得意，攻势自然会更加猛烈。邓云鸿希望的，自然是彻底的毁灭。
可宫里的人，哪里知道这些啊。邓皇后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想让何青衣去催，却又怕中宗发现她的秘密，只得推辞。
方王早就怀疑这主钗有些问题，为什么前面十四年都不出来，最近却突然出来了。现在，有人说那主钗是假的，方王就派人联系了皇族的一些人，说中宗的皇位来路不明。如果先皇真的有心传他，为什么没有金钗。
皇族的人自然也有些骚动，再加上，方王的大军眼看就要逼近京城了。也有些人站了方王一边，想赌一赌运气，毕竟，富贵险中求嘛。
邓皇后为了日后自己的地位着想，死不松口。娘家的军队是一回事，就算她靠着北疆七十万人马救了中宗，这功劳也不完全属于她。可要是先皇赐了金钗给她，就是彻底认可她做皇后。而这一点，邓皇后看的非常重，因为，她知道，中宗也会看重这点。
只是，邓云鸿的人迟迟不来，何青衣无奈，只得去了趟景仁宫，把花灯的事告诉邓皇后了。
可这事，何青衣有些想不明白。毕竟，这金钗跟邓皇后也有些关系，为什么邓家的人，就是迟迟没有反应呢。即使派人去取了，也来报个信啊。这事何青衣没什么干系，可邓皇后压力大着呢。
还是说，中宗让邓云鸿出兵相救，他忙着调兵遣将，不知道她们求救的消息。
到了六月二十五日，冀鲁又传来噩耗。方王的人马，海陆并进，已经到了大沽附近，距离京城，只有一百里的距离了。
而黄曼丽的父亲黄应才，已经投降方王了。黄应才是长芦盐政，手里颇有些资产，方王受了他的降，一下子多了许多金银。就打算充作赏金，谁先进了京城，就人人有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有人都嗷嗷叫着，要马上进攻京城。朱时雨见了，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这次进京，实在是太顺利了。他还想再等几天，可方王等不了了，联系了索铎，约定六月二十七日进攻。
索铎收了书信，立马就开始行动了。本来，他还担心周和拦他，谁知周和一早就收了中宗的圣旨，让他去打济南府了。
这事，自然是徐乾文跟邓云鸿的主意。可中宗不知道啊，徐士吉听了儿子徐坤文的意见，觉得不能让方王继续这么顺利下去，得派个队伍去济南拦他们。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都觉得，周和最合适。他大同有二十万人马，带出去十五万，留五万守城，并无大碍。而且，他忠心皇室，又能征善战，方王的军队要是遇见周和，必败无疑。
谁知，周和还没到济南，方王已经撤出济南北上了，海陆并进，一口气就到了大沽。而索铎避开了大同的拦截，一口气也到了宣府外面。
五月里达延攻破了宣府，这会儿，城墙都没完全砌好，刘贡带了人马，面对索铎的五万劲旅，也有些吃力。
可偏偏这个时候，方王却兵分两路，他跟朱时雨领了主力，从南边永定门进京，石青领了两万人马，从宣府方向进京。
刘贡只有三万人马，守城抵抗五万索铎人马，已经有些吃力，可另一边又要面对石青的人马，实在是陷入绝境了，只得跟大同的人马求助。
可大同的周和一早就去济南府了，剩下五万守城的将士，一半是新手，一半也不擅战。一时间，还没调出人马，来救宣府。
到了六月二十八日早上，方王的人马已经集聚在南边的永定门外。而刘贡带了三万人马，也陷入了石青跟索铎的包围圈。跟他一样绝望的，还有乾清宫里的中宗。邓云鸿说了来救，这会儿却不见踪迹。
到了傍晚，宣府自保都有难度，更是没法进京救驾。而大同和延绥的人马，也被索铎的五万人给拦着了，一时没法过来。周和在济南扑了一个空，虽然带着人马北上了，只怕明后天才能进京。
一下子，京城眼看就要沦陷，宫里众人，也开始琢磨自己的出路了。
第57章 南城永定门
宫里的太监宫女，有些已经开始仓皇逃命，只碍于宫门紧锁，一时间谁也出去不得，所以才留在宫里。m.www.uu234.net
可谁也不做事了，都商量着去哪里避难。有些家在京城的，就互相讨论起郊区哪里比较偏僻，早点出宫躲避，说不定还能留下性命呢。
宫里一乱，自然有人偷鸡摸狗了。还有人指望着方王进城，他们也好发一笔灾难财呢。
到了二十八日夜里，方王已经攻破了城南的永定门。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城，眼看着，就要朝着皇宫来了。
中宗收了消息，赶紧吩咐魏明，找了皇长子，二皇子跟三皇子过来。
“锦儿，”中宗把手按了长子的肩膀，“这次，你要负起责任，带着两个弟弟，去谢尚书府上躲避。”
这谢尚书，就是静妃的父亲谢几道，也是二皇子的外祖父。谢几道做到工部尚书，很多年前就回家养老了，可朝里说起他，都敬称一句尚书。
“皇上，”魏明说：“叛军已经到陶然亭了，要出宫的话，得抓紧了。”
中宗深吸了一口气，强压制情绪，冷静地跟汤锦交代了谢尚书府邸的位置，又让田庆荣赶紧带了他们出去躲避。谢几道跟方王交好，即使叛军进城，应该也不会去他府上打扰。这三位皇子跟了谢几道，如果能撑到邓云鸿跟周和进京，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
田庆荣带了几个内侍，又帮皇子们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一起出宫奔向西城的谢府。
宫女和太监看见有人出宫，也知道宫里就要出事了，纷纷挟带财物出逃，青琐门外，一时间乱成人间地狱。
送走了最大的三个皇子，中宗又吩咐魏明，“让太后皇后，静妃淑妃如妃她们都来，快些，还有扶月跟婉儿。”
魏明带了些内侍，四处去喊人了。
不一会儿，林德胜扶了太后过来，蒋嫔扶了皇后过来，何青衣抱了七公主过来，静妃淑妃还有如妃，统统都来了。
何青衣看了一圈，徐若兰跟张留梦没来。她刚想吩咐玉墨去找，中宗却拿了个蓝色的瓷瓶，往手里倒了些米粒大小的药丸。
何青衣知道，这是德妃毒杀皇后时候的九回肠，中宗这是想干嘛，集体自杀吗？
中宗往太后手里放了一颗，又往皇后手里放了一颗，接着，静妃，淑妃，还有何青衣都分了一颗。只是，他手里就剩了两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给谁了。
宫里的药库，虽然有些练氏的毒药，可没有这么快速发作，没有痛苦的毒药。而那玄鸟红，又在宫外的太庙。一时间，中宗只找到德妃留下的九回肠。
一颗要留给他自己，一颗给谁呢？
中宗看了一眼黄嫔韦嫔田贵人她们，把药给了如妃。
如妃有些发愣，毕竟，方王的人如果进宫，她这个方王妃的姐姐，应该不会有事。
谁知，中宗突然按了她的手，把毒药塞进了如妃的嘴里。
如妃一个没注意，就咽了下去。
“皇上！”如妃的脸上，全是惊恐。
何青衣赶紧捂了七公主的眼睛，这九回肠，她在大同的时候见识过，吃了立即毙命。何青衣抓了手腕上的珠子，那法珠救过徐若兰一次，这次，应该也能救如妃一命吧。她偷偷地抬了手腕，打算含了口里去救人。
可中宗抓了如妃的肩膀，怎么都不松开。众人就看着如妃口吐白沫，抽搐了一下，断气了。
中宗恨极了方王跟高安远，可又没有发泄的途径，看见如妃，就勾起他心头的无名怒火。想到方王如果进宫，他这皇帝，他这一宫的妃嫔子女，全要遭遇，可这如妃，却不损分毫。所以，他心里愤恨，就拿了如妃出气。
众人都有些惊恐地看着中宗，有人跪下，有人吓的发抖，邓皇后却有些平淡，静静地看着这一屋子的女人。
“若是贼兵进宫，”中宗吩咐，“你们就自行了断吧。”
分到九回肠的，见了如妃的死状，也知道这药效果极快。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暂且等着救援吧。
没有九回肠的，到时候跳水也罢，跳楼也罢，上吊也罢，死的就没那么轻松了。
中宗红着眼睛，看了一眼众人，“回去！”
大家一惊，知道他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正常了。看了一眼地上的如妃，大家都默默地退出去了。
太后虽然不喜欢如妃，可这样一个死法，她倒是有些不忍心了。刚想劝中宗一句，谁知，中宗又歇斯底里地拔出宝剑，四下追砍起来。
林德胜赶紧扶了太后出去，这会儿，中宗已经认不得人了。
邓皇后倒是冷静，赶紧拉着何青衣出去了。何青衣抱了七公主，死死地按着她的眼睛，心里惶恐的没有边际。玉墨吓地不敢言语，只拽了何青衣的袖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中宗这般癫狂，当着七公主的面，就杀了如妃。何青衣心想，这大厦将倾，竟然是一眨眼的事了。
邓皇后带着何青衣，回了景仁宫。这一路上，全是抱着衣物财宝乱跑的宫女太监。见了皇后跟公主，谁也顾不上行礼，没头苍蝇一般地乱颠乱撞。
何青衣进宫一年多了，这宫里，何尝有过这么一副模样啊。平日里，谁不是有礼有序，毫不喧哗慌乱。
这会儿天色漆黑，甬道上的灯，竟然都没人去点，而那三宫六院，抬头看去，竟然都是黑色的，没有灯光，更没有烛火。
“天好黑，婉儿害怕。”七公主趴了她身上，终于露出了眼睛。
何青衣也不知道，七公主到底看见了没有。
“马上就要天亮了，婉儿不怕，”何青衣赶紧安慰。
进了景仁宫，邓皇后抱了皇子，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一夜，将会十分漫长。
何青衣琢磨起退路，如果宫门破了，景仁宫迟早也会遭殃，这里绝非久留之地。而她要救的人那么多，这法珠，总会派上用场吧。
东边的徐若兰跟张留梦，这边的小公主跟皇后皇子，还有永寿宫的太后，何青衣心想，哪里能藏的了这么多人呢？
第58章 摛藻堂避难
何青衣正琢磨着宫里的形势，庆王却穿了身白色的锦袍，形色匆匆地来了。m.www.uu234.net
庆王一向喜欢艳如朝霞的颜色，难得穿的这么素净，何青衣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方王已经围了宫门，”庆王一开口，何青衣就知道，这是练雪见，不是什么庆王。
“四面都围了吗？”何青衣有些紧张，这下子，可跑不出去了。
“嗯，”练雪见说：“我们赶紧出宫啊。”
“那他们怎么办？”何青衣指了指皇后皇子还有七公主。
练雪见看了几眼皇后跟两个孩子，说：“出宫了我有办法。”何青衣心想，出宫了也只能先去太白楼里躲着了。
谁知，邓皇后却说：“本宫绝不出宫，”说着，抱紧了皇子。
何青衣心想，方王如果进宫，邓皇后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毕竟，他要留了邓皇后去跟邓家的人谈判，手里多个筹码，总是有好处的。可小皇子就不好说了，就算是个婴儿，方王也可能斩草除根。
“娘娘，”何青衣劝，“方王来了，您不见得有事，可小皇子就不好说了。”
这时，东边的黑火门杀声阵阵，只怕，黑火门已经不保了。
“快些，”练雪见又催，眼下，他没了法力，就算用了迷香，也没法背着这么多人出去啊。
“啊！”何青衣突然想到一个地方，“藻堂，藻堂有个地室！”
新年的时候，何青衣跟庆王去连江亭玩冰，结果掉到水里。稀里糊涂从水下面，跑到了藻堂的地室。
那地室不大，可藏十个二十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娘娘，赶紧拿些东西跟我走，”何青衣说：“我们去藻堂里藏在，等邓云鸿他们进京。”
邓皇后抓了些小皇子的衣服被褥，还有些吃食，就跟着何青衣走了。景仁宫里，这会儿跑的一个人都不剩了，蒋嫔跟贾公公，也一早就不见了。
练雪见抱了七公主，跟着何青衣，飞速跑往藻堂。路过绛雪轩的时候，玉墨在门口喊了几声，里面没有一丝声响。
好在，北边的神武门还守的住，一时间，后宫还算无虞。只是，这黑火门一破，后宫沦陷，也是迟早的事了。
何青衣带了众人，从藻堂的火墙进去，爬了个夹层，总算到了地室。练雪见看了一眼地室，心想着地方倒是安全，就算宫门破了，叛军也不见得能找到这里来。
何青衣安顿好皇后，就吩咐七公主，“婉儿，你好好跟着皇后娘娘，姑姑去接太后他们。”
七公主点点头，何青衣有些担心，皇后一个人带了两个孩子，玉墨又吓成那样了。只是，她还得去好几个地方。
藻堂出去，最近的就是黄曼丽的漱芳斋，只是，漱芳斋里黑灯瞎火，不知道是跑光了，还是躲起来了。
再过去就是徐若兰的翠云轩了，何青衣进了院子就使劲喊，“徐姐姐，徐姐姐。”
徐若兰听见她的声音了，带了桂清跟张留梦出来了。
何青衣松了一口气，张留梦也过来了，“你们跟了庆王，赶紧去藻堂那里躲着。”
练雪见知道，何青衣身上有法珠，真遇上叛军了，也能安全跑回藻堂。所以，他也不反对，带了徐若兰跟六皇子，还有张留梦，一路往藻堂去了。
张留梦的产期在七月，也就几天的事情了。这会儿，肚大如箩，行动极慢。练雪见无奈，只得打横抱了她，往藻堂跑去了。徐若兰抱了小皇子，带着桂清，也跟着他跑了起来。
何青衣推了隔壁如烟阁的门，喊了几声陈芙蓉，并没有人回答。何青衣又赶紧往太后宫里去了。
太妃一早就躲到琳太妃宫里去了，方王要是进宫，这后宫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琳太妃的翊坤宫了。静妃淑妃，还有其他妃嫔，很多也已经跑到翊坤宫来避难了。
何青衣路过翊坤宫的门口，这三宫六院，唯一灯火通明的，就是这里了。毕竟，别的地方，谁都担心点灯招了叛军，只有翊坤宫不怕。因为，来的就是琳太妃的儿子方王啊。
何青衣冲进永寿宫，眼见着东配殿亮着灯光，她就跑了过去。
一进去，曹嬷嬷陪了太后，正坐着喝茶呢。
“太后，快跟我走。”何青衣赶紧夺了她手里的茶杯。
“哀家不走，”太后说：“哀家要陪着皇帝。”
“太后，我等下就去乾清宫，带了皇上过去，您先跟着我走，好不好。”
曹嬷嬷就问，“去哪里啊？”
“藻堂，”何青衣说：“那里有个密室，皇后她们已经躲好了。”
曹嬷嬷就扶了太后，跟何青衣出了永寿宫。
“许嬷嬷她们去哪里了？”何青衣问。
“一早就跟着蒋尚宫去斋宫和太庙避难了，”曹嬷嬷说：“方王总不敢烧太庙吧。”
何青衣听说许嬷嬷出宫了，心里担心的对象，又少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中宗还在乾清宫了。
她们刚过钟粹宫，乾清宫的方向，就传来阵阵杀声。想来，叛军已经到了乾清宫了。
太后一紧张，曹嬷嬷跟何青衣只得劝她，“应该是御前侍卫的喊声。”
两人一左一右，拖了太后，快速地去了藻堂。
太后在宫里多年，也不知道这藻堂里，竟然有这么一个机关。
进了地室，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该救的人，都已经救出来了。皇后抱了七皇子，玉墨抱了七公主，徐若兰也抱着六皇子，谁都安安静静地坐着。还好，这几个孩子，谁也没有出声。
张留梦坐了一角，看见何青衣带了太后进来，就喊：“姐姐，外面怎么样了？”
“不知道，”何青衣只得装作不知。
太后见了练雪见，以为他就是庆王，赶紧抓了手，一把搂到怀里，“由儿，你怎么进宫了。”
练雪见有些难为情，好在，这地室足够黑暗，谁也看不出他的不自在。
眼下，方王很可能已经进了乾清宫。等他控制了中宗，再开始找寻剩余的人，只怕，还要一两天吧。
第59章 邓云鸿进宫
不一会儿，北边的神武门也传来一阵阵杀声。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何青衣跟练雪见对了一下眼神，看来，这宫门算是彻底破了。他们带了这么几个孩子躲在地室，一个晚上也就罢了。若是明日哭了起来，只怕不是长久之计啊。
练雪见凑了何青衣耳边，说：“我手里的迷香有限，明日要是孩子们哭将起来，你用法珠帮我一下。”
何青衣点点头，挨着他坐下了。只是，法珠究竟怎么用，她实在没什么把握。
藻堂就挨着西一路，北边进来的叛军，在外面咆哮着经过。就听见一句，“别去翊坤宫！”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句，成王败寇。中宗已经落入敌手，太后现在能倚仗的，只有庆王了。
练雪见左边靠了太后，右边坐着何青衣，说话实在不便。
等太后略微睡着了一些，练雪见凑了何青衣耳朵边，说：“我就吃了一颗易水丸，只怕熬不到天亮了。”
“你没带在身边？”何青衣有些郁闷。
“我以为你会跟我出宫的，”练雪见看了一屋子的人，谁知道，何青衣搜罗了这么多老弱妇孺呢。
外面喊杀声阵阵，练雪见没了法力，一旦出去，很可能丢了性命。
“明天早上我送你出去吧，”何青衣说：“再去找些饮食，否则，大家都熬不下去。”
练雪见把头往何青衣身上靠了一些，外面杀声震天，他的心里，却十分平静。
众人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天色也有些亮了起来。夹墙里也透了些亮光进来，何青衣看了一眼练雪见，却发现他的神色萎靡，只怕是易水丸的药效，就快结束了。
何青衣吩咐了玉墨，只说自己出去找点吃的，让他们千万别出声。玉墨半睡半醒，点了点头，何青衣就扶了练雪见，从夹层里爬到出口。
她含了法珠，很轻松就背了练雪见，往东边的黑火门去了。路上有人，她就背了练雪见，上了屋顶。
宫里一片狼藉，八宝楼着了火，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翊坤宫的门外守了一队士兵，应该是方王派来保护琳太妃的吧。
何青衣的速度极快，士兵们根本就看不见她的踪影，一路上毫无阻挡，何青衣背着练雪见，一口气到了太白楼。只是，这会儿太白楼也锁了门，人去楼空。
“雪见，”何青衣问，“你把易水丸放哪里了？”
练雪见出了皇宫，就有些缓过来了，“放我下来。”
何青衣见他没事了，就放了下来。可放下来一看，她倒是有些吃惊，因为，练雪见的脸色，还是很差。
“这是怎么回事？”何青衣问。
“在宫里呆久了呗，”练雪见淡淡地笑了一下。其实，易水丸只有半天的功效，要是想待一天，至少得吃两颗。可他昨日匆忙，吃了一颗就进宫了。
何青衣赶紧扶了他坐下，太白楼里连个人影也没有，外面门锁倒是全上了。四下找了一圈，只找了一壶冷水。何青衣倒了碗水，递给了练雪见。
练雪见慢慢地喝了几口，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何青衣也知道，练氏的人不能进宫，可她根本就不知道，进宫竟然会有这样大的伤害。练雪见吃了易水丸进去，现在还成了这个模样。何青衣也有些内疚了，都怪她，非要留了练雪见在宫里帮忙救人。
“别担心了，”练雪见笑，“我都出宫了，不会有事了。”说着，往屋梁上跳了一下。
何青衣见了，知道练雪见受了些伤，可寻常士卒，应该伤害不了他。
“你快回去吧，”练雪见说：“那些孩子要是哭起来，你用这个，让他们好好睡一觉。”说着，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了何青衣。
“让他们吃吗？”
“不是，”练雪见叹了一口气，“用手捏碎了，在他们面前一扬，大家就会睡着了。”
何青衣收了药丸，看了一眼练雪见，“你保重，还有，赶紧除了庆王的妆，否则，方王的人见了，可不会放过你的。”
练雪见笑嘻嘻地抓了脸上的妆，又成了大同时的那个年轻男子。
何青衣知道，这是他的真面目了，就告辞走了。
她刚翻过黑火门，却看见旗子上写了个邓字。是邓云鸿吗？这么快就来了？
何青衣有些好奇，再一看，无面就守在乾清宫外。看来，邓云鸿是来了。来的，还真及时。
昨天晚上方王进宫，今天邓云鸿就到了，这下子，邓皇后她们也不用躲了。
想到这里，何青衣也有些好奇了，这么多人都去乾清宫干嘛。邓云鸿可曾救下中宗？
邓家进宫，藻堂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何青衣就快速进了乾清宫，跳到金銮殿的大梁上了。
往下一看，方王控制了中宗，正在宝座上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邓云鸿。而邓云鸿身边跟了几个黑衣人，也正虎目眈眈地看着方王。
“方王，”邓云鸿说：“皇上天性仁慈，你若及时悔悟，皇上定会饶你性命。”
方王挥着手里的剑，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如妃，说：“仁慈？那如妃是怎么死的？”
看来，有人把如妃的死因，告诉方王了。
邓云鸿才不管中宗的家务事呢，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逼的方王大乱，杀了中宗。
“皇上，”邓云鸿说：“您跟方王说说，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中宗一晚上，经历了太多变故。原先，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一落到方王手里，几个黑衣人就出来护着他了，怎么都不让方王杀他。
中宗也弄不明白，这些黑衣人是谁。其实，这些黑衣人就是邓云鸿千影楼的人。他们进宫，是要中宗的性命，也要方王的性命。如果方王默不作声就杀了中宗，到时候，邓家可怎么跟天下人描黑方王呢。
做事情要讲究真凭实据，方王弑君的事，越多的人看见，才越有说服力。
所以，方王深夜进宫，几番恶战，天亮的时候，总算攻进乾清宫了。
原以为，一举就能杀了中宗。谁知道，突然跳出些黑衣人，反拿了方王做人质，威胁他的人马，退出乾清宫。
第60章 太后的选择
等方王的人马退出了乾清宫，邓云鸿的人马也杀进了皇城。www.uu234.net
方王攻破城墙守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杀到乾清宫。可邓云鸿一分力气都没花，就带了人马，顺顺当当地进了乾清宫。
邓云鸿一来，黑衣人就放了方王。方王顺手夺了一把剑，嗖的一声就放在了中宗脖子上。
只是，这会儿局势变了，方王要是杀了中宗，人家另立新君，并没什么损失。尤其这邓家，一早就谋划着扶植皇子，中宗死了，邓云鸿应该会很开心吧。
所以，方王只能拿了中宗的性命，跟邓云鸿谈判，想换一个出京的机会。他在城西还有石青的两万人马，逃回长沙也足够了。
中宗跟邓云鸿都明白，方王打的什么算盘。可这事的决定权，只在邓云鸿的手里。中宗跟方王，谁都只是鱼肉。
“邓卿家，”中宗看他半天不做声，就说：“你就答应方王，让他出京吧。”
方王的人马，已经被邓云鸿打散了。那十几万的农民军，一早就不知所踪了。而冀鲁的五万人马，也已经投诚北疆军了。至于大沽水军方如良，那本来就是北疆的人，只是故意帮了方王，早点送他的军队进京。
方王手下，只剩了石青在宣府的两万人，还有朱时茂带着出逃的一两万人。大势已去，他所想的，自然是如何留了性命，跑回长沙了。
“皇上，”邓云鸿说：“方王这一去，犹如蛟龙入海，日后必成大祸啊。”
邓云鸿哪里在乎方王这点枝末本事，他想要的，只不过是逼着方王绝望，赶紧杀死中宗。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方王突然笑了，“是本王疏忽了，皇上杀了你的父亲，你怎么会想他活命呢。”说着，笑的又是绝望，又是嚣张。
中宗一愣，方王这么点破他跟邓家的关系，邓云鸿会饶了自己吗？他给邓如光下了遗恨的毒药，又派范思齐带了箭队，射死了邓如光。现在这么摆到桌子上，中宗自然着急了。
“镇国公邓如光忠君爱国，”中宗说：“朕已经追封他为齐王了，王位世袭。方王，你可别乱说啊。”
何青衣在梁上听了，不禁摇头，这中宗，实在是能伸能缩啊。杀邓如光的时候心狠手辣，现在又信口开河，说封齐王就封齐王。
正说着呢，中宗看见魏明，赶紧吩咐：“朕封了邓如光为齐王，你赶紧写下。”魏明是秉笔太监，平时就负责记录中宗的口谕旨意，就拿了纸笔记下了。
方王兵败，如果不杀中宗，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如果杀了中宗，他就是天下万人所指的弑君者了。所以，方王根本就不想要中宗的性命。可他偏偏拿了把剑，横在中宗的脖子上。
何青衣知道，邓云鸿应该还想敲诈一些什么，所以，她含了法珠，一时间也不下去。中宗害死了邓如光，是该付出些代价。只是，何青衣也不想他就这么死了。
“皇上，”邓云鸿也浅笑，“方王都提了，那微臣倒是要问件事了。”
“什么事，朕一定说。”中宗都开始打包票了，昨夜毒杀如妃，挥剑四砍的模样，一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臣的伯父邓如晦，在永安二十二年的二月二十日死了，皇上可知道，这是谁干的？”邓云鸿一开口，何青衣就知道了，邓如晦跟肃宗的死，必定有所联系。因为，这个时间，既是练梅的死期，也是邓如晦跟肃宗的死期。
这时，后殿响起一个声音，“皇帝不知道，可哀家知道邓如晦是怎么死的。”来的，正是中宗的母亲太后。看来，邓云鸿的人，已经发现藻堂的众人了。
何青衣暗自叹气，那边几个婴儿，如果哭将起来，确实很容易暴露。
“哦，那就麻烦太后给我们说说了。”邓云鸿挑了眉毛，笑吟吟地看着太后。看来，当年肃宗的死，跟邓如晦的死，一定有些关系。
“先皇最后一年，早已经人事不知，”太后叹了一口气，说：“可到了永安二十二年的那一天，却突然清醒过来了。所以，哀家就让严世玉，找了邓将军进宫，商量一下大事。”
何青衣有些糊涂，练氏的忘忧，可没那么容易清醒啊。她问过练雪见，几乎就没人清醒过来，怎么太后又说，肃宗清醒了。莫非，是骗了邓如晦进宫，好杀了他吗？
“太后，”邓云鸿打断说：“先皇那个模样，是谁给他吃了忘忧吧，怎么可能突然又清醒了呢？”
太后一愣，没想到邓云鸿竟然知道这事。要知道，肃宗吃了忘忧，太后把他关在炼丹房里，谁都不知道真相。
方王似乎也知道一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太后，想看她怎么圆谎。
“真的吗？”中宗问，“父皇吃了忘忧，太后，这是真的吗？”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皇位，来的光明正大，哪里想到，太后在背后，做了许多手脚。
他跟邓皇后的联姻，严世玉跟方王的联姻，这些，只是能让人看见的部分。这些下面，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冬天立了你做太子，过了年就要废你，”太后急了，“哀家有什么办法呢？”
方王哈哈哈长笑，心里苦不堪言。太后说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只怕，他是出不了这乾清宫了。
中宗是永安二十年的冬天，被立为太子，而何青衣是永安二十一年的元宵节出生。只怕，这废立，跟梅妃有些关系。
肃宗为了练梅，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跟她绑定。练梅见了这样的感情，不可能不动情。她若许了肃宗，一生一世相伴，肃宗要废太子，自然顺利成章。
练梅是永安二十年五月消失的，肃宗四处找寻无果，才被朝臣推着，立了太子。现在，他找回梅妃，两人都还年轻，干嘛立个太子碍事呢。
何皇后已死，肃宗只要封了梅妃为后，日后她的长子就是太子。这么一来，庄妃和太子，自然就没了立足之地。
第61章 十四年前事
何青衣在梁上，算了练梅跟肃宗相见的日子，倒是把这太子废立的前因后果给理清了。
只是，金銮殿里的众人，还不知道，肃宗为何反复无常，新立了太子，几个月不到，又要废立。
“龙抬头的那天，先皇回了乾清宫，就把这事跟彭如海说了。”太后说的这个彭如海，就是肃宗一朝的掌印太监。
“彭如海有心，就来说与哀家知道了。”太后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想弑君，也不想投毒，可肃宗没给她留一条退路啊。
何皇后是永安二十一年，龙抬头那天死的。练梅进宫的日子，很可能就是那天。何青衣心想，她母亲中了玄鸟红，父亲救了她，两人表明了心迹，大概打算长长久久了。所以肃宗才跟身边的彭如海商量，要废了太子。
可宫里的人，手里都有几个准备，大家的眼里，只有利益，哪有什么绝对的忠心啊。彭如海虽然是肃宗一朝最有权势的太监，可以后呢，他自然要给自己留个出路的。听了肃宗的话，他自然要跟庄妃说的。
“林德胜当时管着药房，”太后说：“他就帮了哀家一把。”
太后说的极其平淡，似乎这事只能这么做，别无出路。中宗一日里经历了这么多巨变，现在，太后又跟他说，他的皇位是她下毒得来的。
中宗当然知道，这事没的选择，可他终究没法坦然接受。
“那父皇是怎么死的？”中宗有些怀疑了，太后既然可以给肃宗下忘忧，自然也能杀了他。
方王拿着剑，手上已经有些酸了，可这一屋子的人，最没希望出乾清宫的，就是他了。所以，他还得拿着剑，横在中宗的脖子上，至少，给自己争取一些机会。
“严世玉说杨崇检看出了先皇的症状，已经找了练氏的人来医治。先皇要是好了……”太后冷冷地说：“我们母子哪里还有什么生路。”
中宗捂着脑袋，哎了一声。何青衣在梁上，也算知道了，杀死她父亲，连带害死她母亲的，应该就是太后了。
“那关邓如晦什么事呢？”方王这个看戏的，觉得有些不明白了。
“邓如晦根本就不是去城北打猎，”太后说：“他是带着一家老小逃去北疆。严世玉知道了，就跟哀家商量，拿了杨崇检做借口，引了邓如晦回来。”
邓云鸿一早就猜到了，邓如晦是被严世玉所害。可这会儿听见太后这么说了，他心里仍是愤恨不止。
痴梦的事，只怕也是太后送去邓府的，如果走了邓如晦，那死了邓如光也一样。谁知，邓如晦竟然乖乖进了圈套。送去邓府的痴梦，只好让孩子吃了。
邓如晦一家，应该就死在御林军的手里，而后尸体装了两辆马车，送去城北。这样一来，城北郊外的百姓，怎么可能会看见凶手？
邓如晦一死，太后就毒死了肃宗。肃宗在炼丹房里住了一年，乱服丹药致死，很多人也不会起疑。
次日宣布了肃宗的死讯，中宗这个太子，自然顺理成章地继位了。只是那传国的金钗，肃宗一早就给了梅妃，太后也只能隐瞒不发了。
理清十四年前的旧事，方王也明白了，这皇位，中宗也没资格坐。只是，何皇后死的突然，太后抓住机会控制了后宫，才有了中宗当皇帝的十四年。只可惜，他这次举兵失败，否则，这皇位他也坐的。
这时，无面却进来说：“主人，端王带了皇族的一些人来了。”
方王知道，这些人一进来，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日后，他一定会被这些人，钉在罪人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别让他们进来！”方王又挥了挥手里的剑。
太后担心中宗的安危，赶紧求邓云鸿，“齐王，皇帝封了你做齐王，你可得好好保护皇帝啊。”
邓云鸿挥挥手，示意无面出去。大家都以为，邓云鸿是让无面去拦端王，谁知，一会儿功夫，无面就带了端王和睿王一干人进来了。
方王一看见众人进来，手足无措起来，挥了挥手中的长剑，想吓唬一下，逼退众人。谁知，一个不小心，刀锋擦了中宗的喉咙，一下子就割了个大口子，血喷涌而出。
“你，你……”中宗按着脖子，呛了几下，带着一身的血，倒在了宝座之上。
何青衣一惊，轻呼了一下，可口中的珠子，也就跟着掉了下去。邓云鸿就在她的大梁下面，看见地上掉了个翡翠珠子，就捡了起来，收到怀里。这翡翠珠子他见过，何青衣手上就有一颗，现在掉下来，只怕她就在粱上藏着吧。
至于何青衣是怎么上的屋梁，邓云鸿也不知道。只是，她在乾清宫住了半年，知道什么机关也是可能的。
这会儿，邓云鸿顾不上何青衣，只能让她先在大梁上待着了。毕竟，中宗一死，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端王见中宗一死，就指挥了随从，上去缴了方王的宝剑，绑了送去大牢。太后看见中宗惨死，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端王的侍卫押了方王，刚走到门口，却看见门口扑进来一个女子。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手里拿了支短剑，扑上来就要救方王。
大家一看，来的正是王选侍。也不知道，她病了许久，哪来的精神，跑来乾清宫救人。
王选侍在宫中多日，就等着方王进宫呢。谁知，方王凌晨进的皇宫，这会儿就被人给绑了。王选侍见翊坤宫被人围了，不许进也不许出，就知道方王出事了。拿了把短剑，来乾清宫救人。
她恨方王利用自己，可她心里，却是爱他的。
见了方王被绑，王选侍不管不顾就扑了上来。侍卫们手里拿着长剑，她的手里却是把短剑，一打起来，王选侍并不占上风。虽然她会些拳脚功夫，可病了多日，武器又不趁手，非但没救出方王，自己却陷入了险境。
方王这会儿困顿，虽然知道王选侍救不了自己，却也感动她的舍身相救。只是，他被反绑了双手，也救她不得。
第62章 蛾眉眼前死
“练娟，快跑，别管我！”方王见她处境不妙，赶紧让她走人。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练娇还在宫外，这会儿京城大乱，练娟要是出了皇宫，她们姐妹，应该能跑的了性命。
谁知，他刚喊出声，一个侍卫的长剑，就插进了练娟的胸口。
练娟的白衣，胸口一下子就漫开了血色，而殿里的众人，也闻见了血腥。不知道，是中宗的血，还是她的血。
练娟踉跄一下，倒了下去。方王扑到她的身边，直唤着她的名字，“练娟，醒醒，你醒醒。”
练娟勉强睁了眼睛，拿手抚了下他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方王的泪水掉下，练娟的手也垂了下去。
“练娟！”方王大喊。
殿内的众人，都暗自摇头。
睿王倒是出来了，“魏公公，你送皇上去东暖阁吧，再派人把王选侍也给送回丽景轩吧。”
魏明应声去找人了，方王冲着睿王，磕了一个头，又起身，随着侍卫出去了。
他当然知道，练娟和练娇都爱着他，可该利用的时候，方王也不曾觉得可惜。眼下，一切都烟消云散，练娟还为他死了，方王的心里，也是万念俱灰。早知道，在京城做个富贵王爷，又有何难。
一会儿，魏明带了几个太监，先搬了中宗回东暖阁，又搬了王选侍出去。金銮殿里，又点上了往日的苏合香。熏香的烟，夹着血腥的味道，慢慢弥漫开来。
何青衣在大梁上，也有些泪目。害死肃宗和练梅的，虽然不是中宗，却跟他也有几分干系。但是，中宗对她，却一直不错。虽然也有利用周和的原因，可她封了扶月公主，中宗一直没有亏待了她。这会儿，中宗死了，王选侍也死了。
再看看晕倒的太后，何青衣心里，也没有太大的仇恨。后宫争斗，谁不小心，谁就丢了性命。肃宗错信了彭如海，说出了废立太子的想法。庄妃手上已经有个太子了，宫里的何皇后又突然死了，正是夺权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坐失良机呢。何青衣自问，如果她在太后的位置上，只怕也会朝肃宗下手。
练梅杀了何皇后，自己中了玄鸟红。肃宗救了练梅，两人明了心迹，却威胁到庄妃跟太子的地位。庄妃又给肃宗吃了忘忧，肃宗浑浑噩噩，练梅也一病不起。
宫里原是何皇后的天下，她一死，何嫔一废，就成了庄妃跟琪贵妃的修罗场。庄妃手里有太子，终究还是棋胜一招，得了天下。
何青衣对肃宗和练梅，都没太深的感情，知道他们死在太后手里，除去觉得悲哀，倒也没什么复仇的想法。这一切，因果循环，若非练梅杀了何皇后，庄妃怎么可能坐大。何皇后要是安好，肃宗中毒，不可能没人知道。
可练梅要是没杀何皇后，直接带着何青衣回延绥了，废立太子的事，很可能也不会出现。那么一来，肃宗也不会死。说到底，这些人的命运，一早就绑在一起了。
中宗的尸体，已经运去东暖阁了，金銮殿里的血腥味，也算褪去了一些。曹嬷嬷扶了太后在椅子上坐着，这会儿也已经醒过来了。
太后眼神呆滞地望着宝座，这宝座上，死了她的夫君，现在又死了她的儿子。曹嬷嬷偷偷地抹着眼泪，一边又担心地看着太后。
突然，太后想起一件事来，“由儿，由儿呢？”
端王一笑，说：“七弟已经在小王的府里住着了，太后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原来如此，方王进了京城，直奔皇宫而去。可端王却带人抓了庆王，留作人质。太后自然也知道，端王是什么意思，庆王落了他的手里，只要自己好好配合，应该不会有事。
太后颤抖了下嘴唇，收声不说话了。她没了长子，现在不想害了小儿子的性命。
端王见太后不言语了，就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皇上驾崩，我们得赶紧选个新君出来。”
他用了选，却不用立。邓云鸿听了，心里只是一笑。看来，方王被抓，这个端王，也想来争夺皇位了。
端王手里拿了庆王，太后自然不会为了孙儿，害了庆王的性命。而皇族的老人，也听端王说过假主钗的事，就喧哗起来，有说中宗不是正统的，也有说端王镇压了方王的祸事，该立了端王为王。
只是，也有老人觉得，中宗去世，应该让皇子继位。皇长子汤锦已经十四岁了，虽然年轻了些，可毕竟是中宗骨血。
有人就让魏明去找，魏明只得说了，“皇长子带了二皇子跟三皇子，昨日就出宫投奔谢尚书去了。”
“赶紧派人去接！”睿王吩咐。
这时，林德胜进了大殿，凑魏明耳朵边说了几句。魏明脸色大变，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原来，周嫔带了五皇子，齐齐吊死在延禧宫了。
因为端王妃的缘故，周嫔失宠，住在延禧宫里，对局势一无所知。昨晚有人进宫，她一害怕，就带了五皇子，吊死在卧室里了。
魏明一惊，又想起幽禁的德妃来了，“那德妃呢？”
“德妃跳井死了，”林德胜说：“就是她院子里的那口井。”
可睿王他们，哪里在乎后宫妃嫔的生死啊，又问，“那四皇子呢？”
“韦嫔带了四皇子去翊坤宫避难，”林德胜说：“方王的侍卫不让她们进去，推搡之间，把四皇子给摔死了。”
其实，四皇子已经八岁，轻易是摔不死的。韦嫔听说方王进宫，知道翊坤宫一定没事，就带了四皇子前去避难。
可翊坤宫地方有限，收了不少妃嫔皇子，宫女太监。方王的人马守了门口，眼见着谁都要去翊坤宫，自然就要拦截。他们又不认识韦嫔跟四皇子，一言不合，就拿了刀把，砸死了四皇子。
邓云鸿进宫，林德胜整合后宫的太监，四处搜罗了一圈，就剩了两处活口。一处是藻堂的一批人，一处是翊坤宫的人。
无面的人，一早就跟上何青衣跟练雪见了，他们带了这么多人去藻堂，一下子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无面就知道，何青衣应该带了他们藏起来了。
第63章 陌路不相识
那时邓云鸿还没进宫，无面也不好做声，只吩咐千影楼的人，好生保护藻堂。www.uu234.net自己带了人马，去金銮殿拿了方王做人质，等着邓云鸿进宫来救。
等天一亮，邓云鸿就带人进京了。没几下就冲散了方王的叛军，进了皇宫。无面就放了方王，去藻堂救了皇后她们出来。无面的手下，看着何青衣跟庆王进去的，现在却不知所踪，心里都有些惊慌。
可这会儿，也顾不上何青衣的事了。无面只得回了金銮殿，去守着邓云鸿了。邓云鸿捡了何青衣的翡翠珠子，知道她在梁上，放下心来，就专心对付方王跟端王的事了。
而静妃淑妃两宫的人，都已经去琳太妃的宫里避难了。几个公主倒是没事，可四皇子跟五皇子，一个被杀，一个却上吊死了。皇族的人听了，也有些感慨，就催着魏明去找三位皇子。
不一会儿，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人就进来了。大家一看，正是陪着三位皇子去谢尚书府邸避难的田庆荣。
看见田庆荣进来了，太后也有些急了，“锦儿他们呢？”
田庆荣只顾着哭，跟他一起的小太监，倒是把事给说完整了。他们陪了三位皇子出宫，到了西城谢府门口，谢家怎么都不愿意开门。任凭他们怎么喊叫，说是二皇子来了，谢几道都说他们是假的。
谢几道既不开门，也不出来认认，只吩咐下人打将出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这个外祖父呢。谢几道跟方王交好，方王进京，万万不会为难他们谢家人。
可若是他收留了三位皇子，日后方王要他交出去，他不交就是害了自己满门，如果交出去，就是无情无义的小人。还不如，现在眼睛一闭，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日后既不用得罪方王，也不用白做小人。
至于外孙的生死，各有天命，谢几道更在乎的，是自己儿子，孙子的性命。
田庆荣他们在门外叫了许久，方王的人马就进了西城。兵荒马乱，田庆荣带了三个半大的孩子，不知道如何是好，遇见方王的人马，他一怂，就说出了真相。
方王的手下半信半疑，倒是收押了他们一群人，往屋子里一关，就等着方王打下皇宫，日后再送了皇子去领赏。
他们在屋子里关了一个晚上，早上却听说邓家的人进京了。田庆荣刚高兴一些，方王的手下就说坏了，方王出事了，他们也得赶紧跑路。那这一屋子的俘虏怎么办呢？有人拿了刀，就一个一个剁过去了。
出宫的小太监死了，三个皇子也死了，田庆荣在脸上擦了血，装死瞒过了方王手下。等他们都走了，才跑回皇宫报信。可大家都知道田庆荣的为人，估计是他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了吧。
太后又缓缓地倒在了椅子上，一口气，她没了长子，又没了五个孙儿。眼下，中宗活着的儿子，就剩了个徐若兰的六皇子，邓皇后的七皇子。
魏明赶紧派人跟着田庆荣，去找了三位皇子的尸首回来。
可这样一来，中宗的皇子，一个是今年四月底出生的六皇子汤钧，一个是今年五月出生的汤铭，两人都才几个月大，怎么看，都不适合登基啊。
皇族里支持端王登基的人，声音就更大了。邓云鸿倒是没料到，这个端王竟然是个程咬金，玩的一手好权谋。扣压了庆王，让太后不得不支持他。又带了批皇族的老人，过来声援他接任皇位。
只怕，那三位皇子的死，也跟这端王有些干系吧。毕竟，皇长子跟二皇子都已经十四岁，虽然不算大人，却比襁褓之中的六皇子，七皇子像模像样一些。
端王的脸上，渐渐有了喜色，天助自助者。
中宗竟然派了田庆荣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送了三位皇子出宫避难。这事，他就知道，谢几道这老贼，断断不会接收烫手的山芋。所以，端王派人装了方王的士卒，拿了几个皇子跟田庆荣，现在，就留了田庆荣一个活口，把责任推到了方王头上。他都造反了，还怕杀几个皇子的罪名吗。
田庆荣带人去找皇子的尸首，也知道这事不妙，自己知道的秘密多了，只怕接着就要轮到自己了。他又熟知京城街巷，带人找到尸首，自己就脚底抹油，趁人不备跑了。
内侍们都认识这三位皇子，带了尸首回来，皇族的老人跟端王，也一并去认了。谁都知道，是皇子没错了。众人都摇摇头，又回了金銮殿。
没一会儿，外面却传来蒋嫔嘶声裂肺的哭声。德妃死后，如妃虽然收养了汤锦，可实际上，都是蒋嫔在照顾他。她一生无子，照顾了半年汤锦，多少有些舐犊情深。这会儿，眼见着汤锦惨死，蒋嫔自然哭喊。
女人有女人的悲哀，男人还有男人的野心。众人回了金銮殿，又讨论起继位的事情。
千影楼的人给邓云鸿搬了张椅子坐好了，曹嬷嬷跟林德胜站了太后身边，端王跟睿王当着皇族一些老人，也已经就坐。现在，就看谁来继任中宗的位置了，是端王，还是中宗襁褓里的孩子。
端王这一辈，还有三皇子令王，六皇子英王，七皇子庆王。可令王幽禁多年，朝中没有权势不说，连皇族的人，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英王是方王的同胞弟弟，方王造反，日后英王再无自由的可能了。
而七皇子庆王，眼下就在端王手里。太后为了庆王的安危，自然不敢反对端王继位。可邓云鸿的几十万大军就在城里，他想让邓皇后的孩子继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端王虽然有皇族的支持，却没有军权。邓云鸿虽然有军权，却只有一个襁褓里的皇子。
太后坐了一边，突然大笑了起来，问端王，“端王，太妃可跟你说过一事？”她突然间蹦出这么一句话，谁也不知道，太后究竟说的什么。
曹嬷嬷却脸色一变，问太后，“真的吗？”
看她们主仆有说有笑，皇族的人跟邓云鸿都糊涂了，这说的哪门子的事啊。
第64章 端王的秘密
这会儿，太妃跟了琳太妃，一起被关在翊坤宫呢。www.uu234.net
原以为，方王进宫，翊坤宫一定没事。所以，妃嫔们都舍弃太后跟中宗，去翊坤宫躲了起来。谁知，没一会儿，邓云鸿的大军就进了京城，翊坤宫原是个避难所，这会儿却成了囚笼。
进了翊坤宫的人，谁都舍弃了中宗跟太后，怎么看，都算得上方王的同党了。端王赶紧让魏明去请了太妃出来，邓云鸿也不阻拦，跟边上的一个黑衣人说了几句，那人也出去了。
何青衣在大梁上趴的难受，她丢了珠子就没了法力，原来如履平地地躺在大梁上，这会儿却是九牛二虎之力。死死地贴了大梁，也不敢探头出去张望。听见下面又是笑，又是闹，只知道大家在争皇位，却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太妃还没回来，幽禁的琪太妃倒是过来了。她们寿康宫偏僻无人，方王的军队进宫，也没朝西边去，所以，她们反而没事。
高嬷嬷扶了琪太妃进来，琪太妃看了一眼椅子上萎靡不振的太后，知道中宗多半凶多吉少了。这些年，太后怎么对她的，琪太妃心里也是有数。所以，她也不搭理太后，径直在一边坐了。
太后先开口了，边笑，边指了端王，说：“他想继位当皇帝，哀家是不反对的，哈哈哈……”言下之意，端王是当不了皇帝的。
端王气的脸色煞白，可他看了一眼琪太妃，琪太妃也是笑意盈盈。
邓云鸿一早就知道底细，所以，他也不吭声，只在一旁坐了，看他们怎么唱下去。
皇族支持端王的人，也有些不安起来了，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有人就催端王，先下手为强，登基称帝。有他们这些老人在，邓家总不会当场大开杀戒吧。只要他称了帝，邓云鸿又是齐王，扶持谁不是扶持啊，总会有办法的。
邓云鸿倒是一脸毫不介怀的模样，可端王自己心里发慌啊。为什么，太后跟琪太妃都是这么幸灾乐祸的嘴脸。要知道，太后手里，已经没什么底牌了，连她最宠爱的儿子庆王，都在端王府里关着呢。
而且，太后已经当众宣布了，她不介意端王称帝，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时，太妃跟了魏明进来了，一眼就看见了端王，眼泪就止不住了。她以为，这次造反的是方王，没想到，她的儿子端王也有份。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太妃抱了端王，只跟皇族的众人说：“请大家暂时出去片刻，我们母子有些话说。”众人有些犹豫，端王跟睿王说了几句，睿王就带着大家出去了。无面也带了千影楼的人出去了，这金銮殿里，功夫最好的就是邓云鸿了，应该不会有事。
一下子，殿里就剩了邓云鸿和魏明，太后曹嬷嬷跟林德胜，琪太妃和高嬷嬷，太妃跟端王，当然，还有大梁上的何青衣。
“母妃，”端王问，“您究竟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太妃只是落泪，却开不了口。
太后却朝琪太妃笑，“琪太妃，要不，换你告诉端王？”
琪太妃叹了一口气，也不做声。端王这事，确实是她的错，
太后却笑，“端王，你去喝口玄鸟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用来问哀家。”
魏明跟林德胜也听过一些传闻，可他们谁也不知道真相啊。听太后这么一说，莫非，端王不是汤家的子孙？
为了保证血脉纯正，后商的皇帝继位，必须喝一口玄鸟红。如果端王不是肃宗的孩子，那么，就算他登基称帝，到了当众喝玄鸟红的时候，也必死无疑。
“母妃？”端王有些害怕了，这事要是真的，他该如何自处？
太妃还是哭泣不止，太后看不下去了，就直接说了，“先皇的母亲也是藻堂的宫人，琪太妃为了争宠，就派了几个宫人去藻堂做事，以此来吸引先皇。这几个宫人，都已珠胎暗结，先皇恰恰看上了你的母亲。”
琪太妃脸上也有愠色，太妃当年背叛了她，就是因为被太后抓住了把柄。说起来，这事就是琪太妃一手安排的，如果说出去了，不仅太妃母子要倒霉，自己跟令王也要倒霉。所以，琪太妃退了一步，让太妃走了。
谁知，庄妃借此坐大，最后成了太后。而琪太妃跟令王，却被幽禁，一过，就是十四年了。
“不可能的，”端王大喊，“玉牒上明明没错的……”
琪太妃摇摇头，“玉牒也是人写的，改下时间又有何难。”
太妃的脸上，满是羞愧。她本是琪太妃宫里的一个宫女，面目姣好。而琪太妃为了争宠，常派了宫人去服侍肃宗。可肃宗过了一夜，就抛在脑后了，并没有把宫人们放在心上。
琪太妃无奈，只得让宫人有了身孕，再去接近肃宗。肃宗一碰，自然就公开身孕。有了皇子，也能算在琪太妃的名下。肃宗不知情，宠幸了太妃，后来就有了端王。太妃跟肃宗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这孩子，万万不可能是肃宗的了。
所以，当年庄妃拿了这事威胁太妃，她没有选择，只能背弃旧主，投靠了现在的太后。
一转眼，十四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太妃锦衣玉食，一早就忘记了当年的丑事。而端王也从五六岁的孩子，长成了玉树临风的王爷。太妃以为，这事，应该没人提起了吧。
谁知，端王却不安分，处处想争皇位，终于有了今天这场对峙。
端王自小跟庆王一处长大，心里甚是不平。太后当年，也只是个王府的姬妾，没比太妃高贵到哪里去。凭什么，他却处处都比不上庆王。
而宫里也传说，何皇后当年想收养了端王，只是因为梅妃的事给耽搁了。端王就更觉得自己可惜了，说不定，今天坐了皇位的，应该是他，而不是中宗。
殊不知，何皇后当年放弃收养端王，也是因为这个谣言。如果她扶了端王上位，一喝玄鸟红却死了，那岂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嘛。
第65章 摄政王执政
太后跟琪太妃这么一说，太妃只是低头哭泣，却一言不发。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端王也知道，这事，八成是真的了。他做了那么久的皇帝梦，竟然过不了玄鸟红的一关。
邓云鸿一早就听琪太妃说了此事，所以，一点儿也不担心。
邓皇后的皇子年幼，即使登基，只怕皇族的人也不会支持。眼下有了端王这个傀儡，事情就顺利许多了。
中宗驾崩，世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改朝换代的事。只能暂且拥立邓皇后的孩子登基，日后再做打算。
端王要想掩盖这个身世的秘密，就只能乖乖做了邓云鸿的傀儡，挡住皇室一方的压力。邓云鸿坐了椅子上，也不看哭泣的太妃母子，只抬头看了大梁。就见上面飘了条宫绦，不时动上一动，邓云鸿心想，何青衣在这上面，到底看了多久好戏？
睿王带了皇室的老人，在外等了许久，只听见屋内哭声，却不见人出来。等不耐烦了，众人齐齐进了金銮殿。只见端王母子抱头痛哭，而琪太妃跟太后，端坐一旁。
“时间紧迫，”睿王说：“还请端王早日登基，重整河山。”
端王曾经无限渴望过这个位子，现在却只能忍痛拒绝：“皇兄刚刚驾崩，小王怎敢夺了侄儿皇位。”
睿王等人一愣，这才一会儿功夫，端王怎么换了一个人似的。
“皇子年幼，如何守的住皇位？”睿王又强调，“更何况，大行皇帝手里，并无金钗，皇子继位，理由并不正当。”
“谁说没有金钗？”邓皇后抱了七皇子，手里拿了玄鸟主钗出来了。
她走到殿里，把金钗递给睿王查看。睿王也曾见过一次主钗，接过手看了，似乎没错，另外的几个老人也看了，都说没错。
接着，贾平捧了宫里的五支副钗出来了，加上邓皇后的主钗，一共六支。还有一支副钗，就在宝庆公主的手里。六支钗放了一处，主钗明显大了一圈，众人见了，心知没错。
既然中宗手里有金钗也有国玺，那他这个皇位，当然是来路正当。而他的皇子继位，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幼主登基，历史也有先例可循，可以设辅政大臣，可以垂帘听政，也可以让摄政王代管朝政啊。
何青衣在大梁上听见了，才知道，邓云鸿藏了金钗，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用处，果真是老谋深算。
至于这金钗，她倒不怎么可惜。金钗本来就是宫中的东西，回了邓皇后手里，总比留她手里强。如果扯出当年梅妃的事，那中宗的皇位就值得推敲了，那宫里的一切关系，都得重新洗牌，这样也太麻烦了。
至于邓皇后的心思，何青衣也理解一二。现在的邓皇后，就是当年的庄妃，她会抓住一切的机会，捧了自己的皇子登基。
众人商量了半日，决定让摄政王代管朝政。因为皇子太过年幼，连坐都还不会坐，实在没法垂帘听政，这事，只能让人代管了。
邓云鸿手里握了七十万大军，这摄政王的位置，他必定要坐。可皇族又担心他一家独大，又推了端王同为摄政王。这样一来，就决定让邓皇后的七皇子汤铭继位，让端王和齐王做了摄政王，主管朝政。
商量好事，端王也没什么不满，这傀儡，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邓云鸿坐了一边，看了一眼邓皇后，这下子，她就是太后了。
魏明赶紧召了徐士吉进宫，把大家商量的事，拟了圣旨。七皇子继位，齐王和端王摄政。
局势一定，皇族的人就出宫去了，端王也带着内侍，开始修整宫苑。邓皇后回了景仁宫，太后跟太妃们也各自回去了。
邓云鸿吩咐无面带了军队，好好把守各处宫门，严禁任何人出去，也严禁任何人进来。他知道，这会儿战事初歇，作奸犯科的人会大增。皇宫的防卫已经被方王冲破了，眼下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所有人一走，邓云鸿扯了帷幔，顺势攀上了大梁。不出所料，何青衣趴了上面，正进退两难呢。
一看见邓云鸿上来了，何青衣也不敢动弹，问：“你怎么知道的？”
邓云鸿从怀里摸了翡翠珠子出来，又给何青衣绑在手上了，“珠子一掉下来，我就知道你在上面了。”说着，看了一眼四周，“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啊？”
何青衣在上面僵持了这么久，一早就手脚发软了，“赶紧想办法把我弄下去啊，我坚持不下去了。”
邓云鸿苦笑不得，问：“是练雪见藏了你在这里？”
他听无面说了，何青衣跟庆王送了邓皇后去藻堂，后来两人都不见了。端王口口声声说庆王在他手里，那宫里这个庆王，八成就是练雪见了。邓云鸿见过练雪见的身手，藏了何青衣在大梁上，根本就不在话下。只是，他人呢。
邓云鸿抱了何青衣，一只手挽了她的腰，一只手拽了帷幔，缓缓地滑到地上了。
“练雪见呢？”邓云鸿自从被他讨走了梳子，心里一直有点火气。
“他有事，先走了。”何青衣踩到实地，总算松了一口气。
邓云鸿暗自摇头，这练雪见，竟然这么不负责任，把何青衣一个人放在大梁上。万一她摔下来了，那可怎么办。
“你在梁上多久了？”邓云鸿问。
“早上你们进宫的时候，我就在了，”何青衣算了下时间，她送了练雪见去太白楼，回来的时候邓云鸿就在殿里了，她进来看看热闹，就看到这个时候了。
“那你都看见了？”邓云鸿理了理她的头发，宫里巨变，无面却说何青衣不见了，当时他恨不得立即去找她，却又不得不来乾清宫。谁想，她竟然也在乾清宫里。
“听见了，”何青衣说，“没看见。”
邓云鸿想起她趴在大梁上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就有些想笑，搂了她的肩膀，说：“我送你回去吧，还住绛雪轩吧。”
这次，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后宫行走，而这以后的路，还很漫长。
第1章 与君离别意
中宗驾崩，方王被俘，端王和邓云鸿成了摄政王，而邓皇后的七皇子，也将继位。www.uu234.net
就这么几天功夫，宫里已经换了天日。
魏明带了内侍，正收拾后宫，一路上有丢弃的衣物，也有掉落的灯笼，七零八落。
何青衣跟了邓云鸿回绛雪轩，也有些感慨。
七皇子从出生到现在，两个月都没到，幼主登基的前例虽然不少，可哪有这么小的皇帝呢。
邓云鸿进了绛雪轩，一眼就看见院子里的荷花灯了。何青衣挂了花灯求助，他却扣着金钗不放。刚才却让邓皇后拿着，去争了皇位，不知道，何青衣会怎么说他。
邓云鸿看了一眼何青衣，却发现，她根本就没看那花灯。两人进了院子，玉墨带了七公主，一早就回来了。
“姑姑，”七公主赶紧扑了上来，“你去哪里了？”
“姑姑去看皇上了，”何青衣半蹲了下来，抱了汤淑婉进了西厢房。
邓云鸿还想跟她说上几句，却总被七公主给打断了。只得在椅子上坐下，吩咐玉墨给他送些茶水。
过了一会儿，芦叶也安全回来了，说是跟着宫人，躲到六尚宫的库房里去了。看了一眼厢房里的男人，芦叶也知道，这应该就是齐王邓云鸿了。就接了七公主，抱了出去。
邓云鸿等了半日，七公主总算是走了。
“孩子怎么跟着你呢？”
“如妃死了，”何青衣说：“她生前就吩咐我带着，以后自然也是跟我了。”
“你要不要出宫去住？”邓云鸿说：“我让人收拾下北院，你跟我回去。”
“回去？”何青衣笑，“这里就是我家了，我回哪里去呢？”
邓云鸿一愣，这里，确实算是何青衣的家了。何府不是她的家，邓府就更不是了。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何青衣问：“我的那套书呢？”
“我好好收着了，”邓云鸿说：“到时候会还你的。”
邓云鸿没看出那书究竟古怪在哪里，所以，暂时还不想还给她。
何青衣也知道，这事催他也没什么用，哪天让练雪见去趟邓府问问吧。拿了书，托付了七公主，她也打算走了。这后宫，这天下，她也没什么兴趣了。
邓云鸿靠了椅背，静静地看着何青衣。五月份的时候，他打算娶了苏秋水，就进京找过何青衣。可那会儿是深夜，他也不记得，有多久没见到她的模样了。
这会儿见了，只觉得她长大了一些，脱了些稚气，眼神举止，也越发像个公主了。
何青衣也不理他，只顾看了窗外，芦叶正逗着七公主玩耍，就像旧时的岁月，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宫里，该把七公主托付给谁呢？徐若兰人性善良，虽然跟如妃有些过节，可这会儿，如妃惨死，徐若兰应该能接受七公主吧。
她正想着离开，邓云鸿却问，“练雪见真是你舅舅吗？”
何青衣笑，“他说是，就是吧，怎么了？”
“他来北疆取了梳子，”邓云鸿说：“顺便也帮我治好了痴梦。”
何青衣看着窗外，脸上微微笑着，练雪见的心肠，一向不错。
“那梳子也没用了，”何青衣说：“还是这样比较好。”
邓云鸿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心里有些难受，好像何青衣就要消失了一般。拿走了梳子，接下来是不是连人也要不见了？
“是你给我的，”邓云鸿抱怨。
何青衣也不做声，过了一会儿，问：“周和去哪里了？”
要知道，她跟庆王定亲的时候，周和扔下大同就回京城了。没道理现在皇宫都沦陷了，周和一点儿也不担心她的安危。周和不来，必定是邓云鸿一早就打了包票。
邓云鸿一点儿也不想提起周和，可何青衣问了，他只得说：“去济南了。”
何青衣知道，必定是邓云鸿让他去的。她以为，周和不再听邓家的话了，谁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都是她自欺欺人罢了。何青衣不明白，邓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引的周和这么忠心。
周和有多爱她，何青衣自然清楚。正因为她清楚，所以更加不可思议。周和竟然不进京，反而去济南了。
何青衣有些心灰意冷，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事，邓家的一个命令，就能让周和弃她于不顾。日后，他们如果结婚，也是处处受邓家的掣肘，还有什么意思。
而这会儿，周和收拾了方王在山东的人马，一路北上，已经到了宣府附近。宫里的事，邓云鸿一早就派人告诉周和了。周和知道何青衣没事，心无旁骛，带了人马包抄石青。
索铎知道北疆的人马南下，一早就跑回鞑靼去了。刘贡本来被索铎和石青包围，死守了一日夜，索铎一跑，却成了他跟周和包抄石青了。
石青跟着刘贡周和去过一次鞑靼，所以，刘贡跟他，也惺惺相惜，并不愿意痛下杀手。
“石兄，”刘贡隔了城墙喊，“方王已经被俘，朱参军也已经下狱，你还是早些投降吧。念在你我的交情，我一定帮你求情。”
周和在另一边包抄，也开始劝降。石青的士卒听了，知道大势已去，有些就缴械投降了。石青也不想跟他们两人开战，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投降了。
周和带了石青回京城，有这一两万的人马，石青的性命，自然无碍。
周和进了京城，着急去见何青衣。可守门的将士说了，邓云鸿不让人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周和无奈，只得先回了邓府。
邓府仓皇出逃，中宗派人抄了一次北院南院，却一无所获。只是，这次邓云鸿回来，却得好好收拾一下了。
家仆们又陆续回来了，管家带了他们，正洒扫庭院呢。邓云鸿在书房里坐着，他的天下，就是从这里起步的。现在，也算实现了一半，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这时，周和却推开门进来了。
“周和，我们成功了！”邓云鸿有些开心。
“大哥，”周和说，“我想进宫看看何青衣，守门的说你有令，不让人进出。”
“嗯，”邓云鸿说：“你先等等，宫里现在一塌糊涂，我让他们先收拾好了，免得再出什么差错。何青衣挺好的，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