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德胜来访
小和子不敢去交泰殿拦太后,何青衣只得把理由给说了,“你就跟太后说,那金钗是假的。www.uu234.net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她自己就会改变主意的。”
“那我告诉林公公吧,看他的意思怎么样?”小和子还是很谨慎。
“也好,”何青衣知道,金钗事关重大,如果听见小和子说金钗是假的,只怕林德胜一定会告诉太后。
太后知道了,必定上钩,那她们五个人的性命,也就有救了。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去年的这个时候,何青衣跟左月金翘在后宫分香包。何学瑜还娶了孟夕巧,琪太妃还见了左月。现在呢,哎,才一年,就这般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何青衣靠着门,坐了下来。
左月却问,“小姐,什么金钗啊?”
“玄鸟钗,”何青衣说:“跟端王定亲的那个张玄妙,她有一支,剩下的六支,应该都在交泰殿。”
“那你怎么说,金钗是假的啊?”左月有些不明白了。
“因为主钗早就不见了,”邓皇后冷冷地说。
“娘娘,”何青衣说:“这事您比我们清楚,跟我说一下好吗,等会可能要用到。”
沈玉英这时才知道,何青衣对这玄鸟钗,也是一无所知,那她怎么就那么笃定,金钗是假的呢。
“后商传国是一玉玺一金钗,”邓皇后说:“本宫本来也不知道这事,但是这金钗,不是传给太后,就是传给皇后。这些年,每次到了要展示金钗的时候,太后总有些理由不出示。皇族里的一些老人就以为,太后是不想把金钗传给本宫,所以才诸多借口。有人看不下去,就来本宫这里挑拨,说了一玺一钗的事。”
“一玺一钗,”何青衣问,“不是一玺七钗吗?”
“主钗不出宫,剩下的六支副钗陪嫁出宫。”邓皇后说:“太后丢了的,就是主钗。”
“您知道主钗长什么样子吗?”何青衣问。
“主钗丢了十几年,本宫根本就没见过。”邓皇后说:“只怕太后也没见过。”
“您不是说,有些时候要出示金钗吗?先皇的时候主钗又没丢,太后怎么会没有见过呢?”何青衣问。
“金钗并不用给人看的,”邓皇后说,“只是有人说这一朝的主钗丢了,谣言四起,所以才有皇族的人,时不时找了借口来看主钗。前朝见过主钗的人,也差不多死光了。只怕那宝庆公主,见过主钗的模样呢。”
何青衣心想,果然,宝庆公主还留了一手。太后今天要是带着她去看假金钗了,直接就坐实了她做贼心虚。日后,宝庆公主拿了太后跟中宗的弱点,不知道会怎么勒索呢。
“娘娘,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活下去,”何青衣说:“尤其是小皇子。”
邓皇后嗯了一句,为母则强,就算中宗是个冷心冷血的负心汉,这孩子,她也得好好地负起责任来。
“他要是回来了,你打算怎么说。”邓皇后问。
“娘娘,我会说,这主钗在您手里。”何青衣说:“反正谁也不知道主钗在哪里,您就说是先皇给你的。”
“可本宫没有主钗啊,”邓皇后撒谎的技能点极低。
“您就编一下,先皇哪个节日召见过你,又送了你一支钗,你拿回家才知道,是玄鸟主钗。”何青衣说:“他们要是问你藏哪里了,你就不说,然后换我来谈条件。”
邓皇后笑了一声,知道,这事应该能成。何青衣昨天骗东西的模样她看见了,知道这人一无所有都能骗堆东西回来。更何况,太后还真想要那支主钗呢。
不一会儿,林德胜就急匆匆带着小和子回来了。
何青衣见了,就知道,她们进冷宫等死的事,多半是太后的意思。中宗眼不见为净,就由着太后饿死她们,最后一句朕也不知道了事。心里对中宗的鄙视,就又多了几分。
“张姐姐,”林德胜问:“太后让咱家来问你,为什么说金钗是假的。”
“林公公,”何青衣开始矫情了,“我们饿了三天三夜,没水喝没东西吃,哪有力气说话啊,你听听我这嗓子。”
林德胜赶紧吩咐宫人拿吃的东西过来,又开了门锁,看她们四人吃了些饮食,才小心翼翼地问,“张姐姐,现在可有力气了?”
他越小心翼翼,何青衣就知道,自己手里的筹码越大。
“皇后生了皇子,现在连点洗漱的水都没有,”何青衣说:“我哪有什么心情说话啊。”
林德胜无奈,只得让人打了热水过来,服侍皇后跟皇子洗澡。
何青衣她们也趁机洗了一把脸,又要了些床褥棉布,虽然五月初了,可皇后刚生产,床褥尿布并不嫌多。
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大暗了,何青衣呵欠连天,又说皇后和皇子要休息,她也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就赶了林德胜出去。
林德胜被她折腾了大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一肚子火,可又不敢得罪了她。只得带着小和子,留下些吃食和洗漱的水,锁了门走了。
邓皇后吃了些东西,总算多了些奶水。至少,小皇子不是那么爱哭了,吃了会就睡着了。看样子,只要太后不给她们断饮食,小皇子的性命,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众人睡下没一会儿,门口却有人在低声地叫,“张姐姐,张姐姐,月儿,月儿。”
何青衣推推左月,两人听了一会儿,问:“是高嬷嬷吗?”
“阿弥陀佛,可把你们给找到了。”说话的,正是琪太妃宫里的高嬷嬷。
“高嬷嬷,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啊,”左月问。
“月儿,你还好吗?”高嬷嬷问。
“还好,”左月说:“有小姐在,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高嬷嬷,”何青衣说:“你能托人去趟太白楼吗?”
“太白楼?”高嬷嬷有些奇怪了,好端端的去酒楼干嘛。
“嗯,你去趟太白楼,让他们薛掌柜找下庆王,”何青衣说:“薛掌柜常去庆王府送吃的,人家不会起疑的。你让薛掌柜告诉庆王,我们在冷宫,没吃没喝,让他快来救我们。”
第8章 庆王来相救
“月儿,你们那里可有吃喝吗?”高嬷嬷很伤心,她们寿康宫也算条件差的了,可也没这么虐待人啊。www.uu234.net
“我刚吃了些东西,”左月说:“您再不去说,只怕又要没吃没喝了。”
“那好,”高嬷嬷明显哽咽了一下,“老身马上找人去说。”
琪太妃虽然被幽禁了多年,可高嬷嬷的行动,一直还算自由。再加上,琪太妃得势的时候,也帮过一些人,高嬷嬷想给薛掌柜传个话,还不算什么难事。
左月的话一传到薛掌柜耳朵里,练雪见就知道了。可他想不明白,何青衣干嘛不含了法珠,带了她那个丫鬟左月跑出宫来,反而绕了一大圈,让他去找庆王。
其实,何青衣是明白了,想饿死皇子的是太后,而不是中宗。太后能看着德妃她们给手下有孕的妃嫔贵人喂药,对皇子可能就没那么在乎。她都有六个皇孙了,再多一个邓皇后生的皇子,只怕弊大于利吧。
中宗属于被太后推着走的被动态。太后把她们关了冷宫,中宗也认了,毕竟,这样也省的外人打她们的主意。可要是知道邓皇后生子,只怕中宗没那么残忍。
所以何青衣才打算让庆王试试,要是庆王不成,还有练雪见呢。可惜,何青衣不知道,练雪见进次宫,出去要养半个月的伤。
练雪见得了何青衣的话,天没亮就跑去庆王府了。庆王正搂了白将军睡觉呢,练雪见在窗口看了,心里啧啧不已,何青衣竟然找这么个纨绔王爷去救她。还东仙的外孙女呢,这都什么眼光啊,边上不是心机骗子就是绣花枕头和纨绔草包。
庆王正睡着呢,白将军却开始龇牙咧嘴,他睁开眼睛一看,床前为什么站了个黑衣人。他刚想叫,却被黑衣人定住了,一动都不能动了。
可白将军还能动啊,喵呜一声,就冲着那人撞了过去。那黑衣人没有防备,被白将军吓了一跳,庆王虽然被定住了,可是很想笑,却笑不出来,实在是痛苦不堪。
“张留仙在冷宫里面,没吃没喝,让你赶紧去救她。”黑衣人一边甩手,一边把话给传到了。白将军喵呜一声,又从大梁上跳了下来,黑衣人这次漂亮地躲开了。
看见庆王听进去了,黑衣人伸手帮庆王解了定,“赶紧去啊。”
“可我的王府被人给围着了啊,”庆王说:“我出不去啊。”
“这还不简单,”黑衣人又拎着庆王,左跳右跳,翻出了庆王府的围墙。要不是不知道这黑衣人是谁,庆王都要拜他为师了。
出了庆王府,庆王就直奔皇宫而去了。中宗只吩咐御林军,把守好庆王府,别让他出来了。可中宗一个字都没有说,不许庆王进宫啊。
所以,庆王大大方方地进了皇宫,一溜烟就朝着冷宫跑去了。守门的宫人还没睡醒,他就进了冷宫,不停地喊,“留仙,留仙,你在哪里?”
何青衣刚刚睡着,却听见左月在说:“小姐,是庆王来了。”
邓皇后在床上听了,更是心酸。何青衣跟庆王还没成亲呢,庆王都能这个时辰冲进冷宫来找她。可自己结婚十五载,又刚生了皇子,中宗却一副想饿死她们母子的架势。想的伤心了,不禁落了眼泪。
“在这里呢。”何青衣起身去了窗前。
庆王一看见她,又看见门上的锁链,心里就冒火了,拿了脚直踹大门。
他这么一踹,就把守门的宫人给吵醒了,也把屋内的小皇子也给吵醒了,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留仙,怎么有小孩子啊?”庆王吃了一惊。
“皇后和小皇子也在,”何青衣说:“太后关了我们三四天,不给吃也不给喝,你要是再不来,我们死定了。”
听她说的可怜,庆王就更努力踹门了。可这门虽然有些吱啊作响,却怎么都踹不开。庆王就拿了冷宫大门的门栓来撞她们的屋门,虽然还是没用,可动静实在是大到不能忽视了。
西五所的人也跑来看热闹了,听说是御前女官和皇后皇子被关在冷宫了,庆王在英雄救美呢。大家也不敢帮庆王,可也不敢拉他。这屋里关着他的心上人,谁要敢拉庆王,只怕这纨绔王爷回头就要取人性命。
皇子的哭声越发响亮了。本来,皇后跟御前女官失踪,也就一部分人知道。谁也不知道究竟给关到哪里去了,都在猜,是因为镇国公和张允的关系呢。
昨天小和子跟林德胜一会儿出一会儿进的,就有人猜是关到冷宫去了。高嬷嬷这才趁夜摸到冷宫,找了何青衣她们。
今天早上,庆王这么一闹,大半个后宫的人都知道了,邓皇后和御前女官被关到冷宫里去了,皇后还生了个小皇子,哇哇哇哇地哭呢。
后商的皇后,即使被废了,也能住在自己的宫殿里面。邓皇后连废都没被废,竟然被塞到冷宫,还在冷宫里生了个皇子,这事说出去,中宗实在是没什么体面。
名不正则言不顺,他一边关着皇后的哥哥,一边又关着皇后皇子还有御前女官,罪名都还没定呢,皇后就被关冷宫了,这得多薄情啊。宫女太监们虽然食君之禄,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事当然一传十,十传百,立马就在后宫传开了。
中宗下了早朝,还没用早膳呢,就能说庆王在冷宫闹事了。中宗一愣,就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奴才,把何青衣关冷宫的事告诉庆王了。
再一问,魏明说:“皇后娘娘生了个皇子,已经四天了。”
中宗立马就火了,他对妻儿并不薄情,德妃那样做事,他都只废了名分,关在钟粹宫里禁足。现在皇后还没被废呢,就被关到冷宫了,竟然还生了个皇子,四天了,他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太后这事做的,是置他于不仁不义的绝境啊。
其实,皇后生子的消息,魏明不可能不知道。可太后吩咐了,魏明也不敢多嘴。现在被庆王捅出来了,魏明自然就说了。
第9章 帮忙收嫁妆
“魏明,跟朕去下冷宫。m.www.uu234.net”中宗放下筷子,就起身出门了。
魏明自然不敢抗命,太后的懿旨再大,也大不过中宗的圣旨啊。再说了,林德胜是掌印太监,压了他好多年了,魏明也不服气啊。
中宗带了一队人马到了西五所附近,就看见宫女太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看热闹。
一个人看见了中宗,赶紧跪倒,接着一片的人都跪倒了。
外面一会儿吵闹,一会儿皇帝来了,王应元知道,皇后她们,估计就关在附近的冷宫呢。
中宗进了冷宫,庆王还抱着根门栓在撞门。
“老七,成何体统,”中宗呵斥了一声,“赶紧放下!”
“体统?”庆王也嘲讽了,“皇兄,皇后在里面,生了个皇子,四天了连口饭都吃不上,这也是体统。”
魏明赶紧带了两太监上前,把门栓给夺了下来。
中宗被庆王一语中的,脸上都开始发烫了。“把门给朕打开,快点打开!”
守门的宫人赶紧过来,哆哆嗦嗦打开了链条。
中宗一推门,里面跪着四个人,皇后居中,手里抱了个小皇子,后面跪着何青衣她们。
中宗接过小皇子,问:“什么时候生的?”
他这么一问,皇后直接就哭到在地了。她以为,是他想饿死她们母子,没想到,不是他,他竟然不知道。
看皇后哭的这么伤心,中宗也有些鼻酸。他们结婚多年,皇后的性子他知道,一向乐观,也一向直白,哭成这样,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玉英在边上说了,“是五月初三寅时三刻生的。”
中宗看了一眼屋内,一片狼藉,剪刀,蜡烛,撕碎的衣裙纱布,也不知道,她们三人在这屋里,是怎么给皇后接生的。
中宗把孩子交给魏明,又亲手扶了皇后起来,“你们也起来吧。”
何青衣知道,自己总算是押对了,想饿死她们的是太后,果然,对女人最狠心的,一定是女人。就像邓云鸿没想杀她,邓夫人却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何青衣跟左月一站起来,裙子都少了一大片,看那缺口,只怕是剪下来给皇后用了。庆王脱了自己的长袍,给何青衣披上。又逼着边上的小太监脱衣服,借了件蓝色的内侍袍子给左月披上。
闹到这个时候,太后一早就知道了。可她要是不来,只怕日后中宗要怪她。所以,太后只得带了林德胜和曹嬷嬷来了。
对何青衣,太后没有内疚。毕竟,太后并不打算饿死她。对皇后和皇子,太后就有些不敢直视了,毕竟,她是真想饿死他们母子俩的。
进了冷宫一看,邓皇后那么坚强的人,都差点哭昏过去了,太后的脸上也有些发烫。何青衣跟左月还好,披着男子的长袍站着,给她行了个礼,只是,谁的脸上都淡淡地藏了仇恨。
庆王穿了单衣,行了礼,就看也不看太后一眼。太后的心一沉,她还没饿死何青衣呢,这庆王怎么就这样了。
“送皇后她们回景仁宫吧,”中宗吩咐,“东西饮食要是再缺了,朕也不介意再砍一批脑袋。”
内侍们赶紧抬了软轿过来,把皇后,何青衣她们给抬回景仁宫去了。太后也不敢再逼死她们了,只吩咐人守了景仁宫。庆王一声不啃,也不管中宗,也不管太后,径直跟着何青衣走了。
太后的心拔凉拔凉的,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有了媳妇忘了娘。
中宗也冷哼了一声,甩了下袖子,带着魏明走了。太后虽然来露了个脸,可左右不是人,心里也是愤恨。她本想着,趁着皇后生产,要了她母子俩的性命。
可没想到,她们熬了三天,竟然拿了金钗来要挟自己。之后又跟庆王求助,闹出这么大一出荒唐戏来。
现在,她们有了中宗庇护,想问出主钗的下落,就更加困难了。太后只得派了林德胜,去乾清宫,让中宗来趟永寿宫。
可中宗实在是火大了,他心目里的太后,是个贤淑有德行的母亲。就算皇后犯了错,也会宽容对待。更何况,皇后这些年,根本就没做错的地方。太后竟然这样对她,在她生产的时候,把她关了黑屋子。要不是有沈玉英跟何青衣在那里,皇后说不定早死了。
他心里的认知对不上现实里的太后,所以,中宗就很生气。气自己对后宫的事失察,也气太后这样做,损害了自己名誉。日后朝廷内外说起来,只会说他刻薄寡恩,对结发妻子尚且如此,又何况他人呢。
人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后是一口气就蚀了两把米,中宗生气,不来永寿宫了,庆王生气,连景仁宫都不出了。
邓皇后原不是懦弱爱哭的人,可何青衣吩咐她,见了中宗,什么话都别说,一定要使劲哭,哭晕过去了才好。所以邓皇后一个字都没说,想着这几天的委屈事,使劲地哭了。
回了景仁宫,何青衣就明白了,王应元应该也被关起来了,就吩咐宫人去请他,说皇后的病,一向都是王太医看的。
不一会儿,王应元也被放了出来,蓬头垢面地来了景仁宫,跟沈玉英抱头痛哭起来。庆王在边上看着,心里也是难受,这就是他的皇兄,这就是他的母后,这么对待人的。
庆王赖着不走,何青衣只得跟他说:“你帮我去趟太白楼吧。”
“你想吃什么?”庆王马上就来精神了,他也饿了。
“你让薛掌柜帮我收一下嫁妆。”何青衣说。
“嫁妆?”庆王皱皱眉头,“你怎么那么俗气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记挂着金银珠宝的,小游他们都被围起了。”
其实,嫁妆这事,何青衣根本就不想让练雪见碰。因为,她的那套《女训》,很可能就是练氏的《花间繁露》,也很可能同时是何家的《花间十六集》。练雪见要是见了这套书,必定会据为己有,何青衣暂时还不想给练氏的人。
另外一个嫁妆,就是玄鸟金钗。太后找的那么急,何青衣也不想让她这么轻易找到。
第10章 喜欢不喜欢
练雪见对金钗没什么兴趣,可那套书,何青衣很确定,练雪见一定感兴趣。
所以,她让庆王去传话,练雪见一定会去邓家要嫁妆。
可邓云鸿这个人,何青衣非常清楚,就算是自己去他面前要嫁妆,邓云鸿都要考虑再三,再决定是否给她。或者,给她的话,再追加一个什么条件。
练雪见就算法术再强大,邓云鸿也不会说实话。再加上,何青衣觉得,邓云鸿有一把去年花的梳子,一定不会着了练雪见的道。
练雪见去讨,邓云鸿必定撒谎,等练雪见走了,邓云鸿一定会翻出那两件东西,好好收藏好了。何青衣很明白邓云鸿这人的习性,可她却算漏了一件事,邓云鸿的梳子,丢了又找回来,早已经没有功效了。
庆王对传话的事,倒是很上心,出了宫,就去太白楼吃饭了。
他来太白楼的次数,比他回自己王府还多,所以,谁也没有起疑心。倒是那和善富态的薛掌柜又来了,手上还有猫抓了的印记。
“薛掌柜,你也养猫啊,”庆王一边吃着,一边问了一句。
薛掌柜赶紧藏起了爪子,心里把那只白猫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
“哪里,这是家里的那个河东狮了,一言不合就抓我,”薛掌柜指了指肥厚的下巴,说:“前儿,这里还被她给挠了呢。”
“薛掌柜,你认识张留仙吗,”庆王说:“她让我给你带句话呢。”
“哦,张小姐啊,”薛掌柜做恍然大悟状,“她进宫前常来我们太白楼吃饭,认识,认识。”
听他说认识了,庆王也有些半信半疑,就说:“她让你收好她的嫁妆,她有什么嫁妆在你这里吗?”
“哦!”薛掌柜又是恍然大悟状,“是两坛子兰溪小萝卜,她特别喜欢吃我做的腌萝卜,还吩咐我做两缸给她陪嫁呢。”
庆王拿筷子夹了夹桌上的腌萝卜,问:“是这个嘛?”
薛掌柜赶紧点头,“就是这个,王爷要不要去地窖里看看,就是地窖不怎么干净,不适合您这样的贵人去看。”
庆王对地窖腌萝卜的事没什么兴趣,话也传到了,饭也吃了,就打道回府了。
薛掌柜回了账房,很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带伤的手。还好没被大哥他们看见,否则,一定又要骂他学艺不精了,还被猫给抓伤了。
换了夜行的衣服,练雪见就跑进了邓府。御林军看起来很气势,围了那么大一个包围圈,其实什么用都没有。无面和邓云鸿就出来好几次了,查看了各处的情行,又偷偷溜了回去。
练雪见在太白楼住久了,也知道邓云鸿住在北院,一下子就摸到邓云鸿的书房去了。邓云鸿靠着一堆文件书信,正苦思冥想对策呢。
练雪见早上见了个搂着猫睡觉的庆王,这会儿又看见个熬夜琢磨对策的邓云鸿,一时间,觉得人生真是有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担心邓云鸿不说真话,练雪见一上去就用了真言,“你叫什么名字。”
“邓云鸿。”
“你喜欢何青衣吗?”
“喜欢,不喜欢。”
练雪见愣了一下,竟然有人用了真言,还能这么言不由衷,这邓云鸿,还真是高人啊。
“何青衣的嫁妆在哪里?”
“在朝光街的那个小院,”邓云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张留仙现在住的那个小院,都放在西厢房里面。”
他都这么坦白了,练雪见就丢下邓云鸿,飞速去了张留仙的小院。
这会儿,张留仙正睡得深沉,兰香和陈嬷嬷也睡着了。
练雪见摸进西厢房,里面一屋子贴着喜字的嫁妆,从桌椅,到烛台,从龙凤蜡烛,到五斗柜子,还有食盒,还有文房四宝,应有尽有,完全就是一个小仓库。
练雪见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藏啊。这一屋子的东西,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这何青衣怎么那么财迷呢,就这么些东西,还眼巴巴让庆王从宫里捎话出来,好好收藏她的嫁妆。
这么多东西,怎么藏啊!练雪见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又受了剧烈的挑战。
西厢房里乒乒乓乓,陈朝雨也醒了,摸下楼,直接就跟练雪见打上了。练雪见原比陈朝雨高出许多,可他地势不熟,老被陈朝雨引着摔。两人过了会手,彼此都发现了,是自己人。
“陈朝雨,是你吗?”
“你是谁?”
“你就别问了,何青衣让我回来给她藏嫁妆,这么多东西怎么藏,你来处理吧,我实在没辙了。”练雪见吩咐好事,自己就撤了。
练雪见迷昏邓云鸿的时候,无面就在窗外,可这怪人动手实在太快,无面根本就来不及阻拦。好在,练雪见问了几句话,就匆匆跑了。
无面进了屋子,拍打了好一会儿邓云鸿,才把他给弄清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只怕是练氏的人找上门了,”无面说:“他问了主人几句话,然后就走了。”
“问了什么话?”
无面挠了挠额头,省掉了喜欢不喜欢的那一部分,说:“他问,何青衣的嫁妆在哪里,主人就告诉他,全在朝光街的小院,西厢房里堆着呢。他就飞速走了,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邓云鸿第一次见识练氏的手段,心里也有些震惊。可等他回过神来,邓云鸿突然笑了。因为,何青衣最宝贝的嫁妆,根本就不在朝光街的小院。
那人只问嫁妆,邓云鸿自然条件反射,说了小院子里的嫁妆,毕竟,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嫁妆啊。何青衣讹诈来的书,钱,还有梅夫人给的金钗,都在邓云鸿这边呢。这些,邓云鸿觉得,算是何青衣的宝贝,不算什么嫁妆。所以,他就帮她好好收着了。
练雪见哪里知道他们这么复杂的事啊,问了嫁妆,又看见一屋子的东西,直接就吓跑了。
自从练氏挖了梅夫人的坟墓,邓云鸿就知道,他们迟早会找上何青衣的,谁知,竟然先找上自己了。
邓云鸿又细细问了无面,自己是怎么着了黑衣人的道,无面只说快如闪电,什么都没看清。邓云鸿暗自侥幸,还好对方不要他的性命。
第11章 张允投诚书
无面跟邓云鸿说了黑衣人的问话,两人就琢磨了,这黑衣人这般厉害,这些东西放邓府,必定不怎么安全。www.uu234.net
两人一商量,就趁着夜色出了邓府。可藏哪里呢,邓云鸿想了想,就拎着包裹,去了邓家的墓地,把包裹藏在邓云溪的墓穴里面了。
因为,只有这里,邓云鸿才永远不会被练氏迷惑,说出真相。无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拆开邓云溪的墓穴,把何青衣的东西藏了这里面。
两人放好何青衣的宝贝,就回城去了。
天一亮,京城里就开始谣传,邓皇后生了个皇子,被关在冷宫饿了四天四夜,幸好被庆王给救出去了。
邓云鸿听了,知道邓皇后必定受苦了,可至少已经脱险。想扶植皇子的邓如光,现在还在牢里,受着刑罚之苦。邓云鸿想到这里,心里又是怒火,又是伤心。
跟中宗这种人,讲什么君臣仁义。不是中宗杀了邓如光,就是邓如光杀了中宗,狭路相逢勇者胜,讲什么道义,结果把自己给陪进了牢笼。邓云鸿跟无面找遍了京城的几处大狱,就是找不到邓如光的下落。
邓云鸿一回家,也是五月七日的早上了,心里估摸着,张允的书信,应该快到了吧。
果然,中宗一起床,就有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达。正是西霞关张允的书信,说是已经和北疆的几个将领谈好了,只要中宗不伤邓如光性命,他们愿意投诚。
虽然不是百分百满意,中宗也已经非常高兴了。看了文书,连连叫好,魏明就知道了,张允投降了。
他的夫人女儿都在京城,张允能不投降吗。更何况,识时务者为俊杰,邓家注定要完蛋了,张允手里有兵有将,又远在西霞关,干嘛跟着邓家一起沉没呢。
像这样,联合几个将领,求中宗留邓如光一条性命,就已经十分仁至义尽了。邓如光就算不死,也是在囚笼里再过一段日子。等张允和北疆安定了,邓如光必死无疑,而邓家子弟,也不可能幸免于难。
中宗一边起身,一边吩咐魏明,“让留仙回来吧,皇后那里,万万不可再缺了饮食衣物。”
至于那个七皇子,中宗想了想,说:“皇子就叫铭吧,让皇后好生养着,邓家的事,跟她无关。”
魏明领了旨,心想,皇帝终究还是念旧情的。邓皇后日后就算被废,也有个皇子照顾她余生,也不算太坏了。
邓皇后自从睡梦里被人搬去了冷宫,再不敢一人睡觉,非让何青衣跟左月睡了她的卧室。好在她屋里有床有榻,何青衣跟左月倒是也有地方睡觉。
太后派了乳母保母照顾七皇子,沈玉英不甚放心,就跟去看着了。王应元虽然被莫名其妙关了三四天,可到底没他什么事,仍旧在太医院里做事,只是不能出宫。
邓皇后回了自己住惯了的景仁宫,也睡了个安稳觉。三更天里醒来,一个人暗自哭泣,哭自己父兄的命运多舛,也哭自己所托非人。
何青衣也醒了,听了一会儿邓皇后的哭声。左月也醒了,两人彼此看了两眼,这世上的喜怒哀乐,何曾绕过谁啊。
她们两人是从小受苦,而邓皇后是这时候才发现命运艰难,说到底,这世上何人不苦。尤其是这后宫,更是人间地狱,一时花开,一时风雪。
等邓皇后的哭声渐弱,何青衣说:“娘娘,我有些事要说,您可醒着?”
“嗯,”邓皇后也不哭了。
“邓家在等机会,救了镇国公,必定北逃,”何青衣说:“娘娘和我,必定是走不了。”
“嗯,本宫知道。”邓皇后也是将门之后,见过无数灭门,自然知道自己的下场。
看她镇定,何青衣倒是放心了,“娘娘知道,为什么德妃被废没死,贞妃没被废,反而死了吗?”
邓皇后冷笑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太后。”
确实如此,中宗没让德妃和贞妃去死,可关在后宫,生死就在太后手里了。
“以后那金钗就是你我活命的根本,”何青衣吩咐,“如果太后逼问甚紧,娘娘只说,主钗脖子上有一圈珍珠,如果再问,你就说主钗交给我收着了。此外,一问三不知,一概说不知道。”
“你见过那钗?”邓皇后问。
左月一愣,何青衣说的主钗,不就是她自己的那一支吗?
“听人说过。”何青衣说:“这事甚是要紧,娘娘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否则你我都不能活命。”
“嗯,本宫记下了。”邓皇后自然也知道,只有活下去,她的孩子才不会出事。
“张允近日必定诈降,”何青衣说:“他如果进京,必定能救邓家上下出去。如果皇上来放我出去,那我就趁机让王大夫夫妻和月儿出宫,娘娘一人可敢在这宫里居住?”
邓皇后还没说话呢,左月先不肯了,“小姐,我不出去!”
“你跟了王大夫他们北逃,”何青衣吩咐,“否则,你在这宫里,他们就会拿了你来逼我们说出金钗。”
邓皇后也开口了,“月儿,你就跟着王大夫他们出去吧。”
左月也知道,自己留下,就成了何青衣他们的累赘,只得点头答应了。
“娘娘,还有一件事,你要装作不知,”何青衣说:“我不是张允的女儿,我是何家五房的女儿何青衣,嫁给邓云鸿就顶替张留仙进宫了。邓家一走,这事迟早会曝光,娘娘只做不知就好。”
“难怪了,”邓皇后笑,“我说张允和张夫人,怎么生的出你这样的女儿。那平日进宫的那个邓云鸿夫人,就是张留仙了?”
“是她。”何青衣也苦笑,“不是我存心欺瞒皇后,实在是无可奈何。”
她虽欺瞒皇后,却也救了皇后母子的性命,邓皇后还能说什么呢。更何况,何青衣进宫,也是邓家的安排。看来,邓家早有造反之心,邓如光这次入狱,实在不冤枉。
这时,沈玉英也抱了皇子过来,邓皇后就把安排她跟左月出宫的事说了。吩咐出了宫,跟着邓家往北疆逃。
第12章 左月出宫去
沈玉英在宫里照顾皇后一年,两人又年纪相仿,也颇有些感情。www.uu234.net邓皇后危难,沈玉英有些不舍得弃她而去。
可何青衣也说的明白,她和左月如果留下,只会成为她和皇后的累赘。沈玉英无奈,只得答应照顾左月,一起逃往北疆。
她们正说着呢,魏明就带了圣旨来了。
邓家出事,景仁宫人去楼空,就剩了邓皇后跟何青衣这几个人。所以,何青衣才敢实话实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魏明进了皇后卧室,看她们几人都在,先给皇后请安,再把中宗吩咐的事给说了。
“皇上给小皇子赐了个名字,单字铭。”
邓皇后知道,中宗认下了这个孩子,日后即使自己出事,这孩子应该也能平安长大了,就让沈玉英扶着,在床上谢恩了。
魏明又对着何青衣说:“张姐姐,皇上让您回乾清宫呢。”
何青衣也不反对,起身看了一眼皇后,两人先前商量的事,已经发生了。
“魏公公,王大夫夫妻进宫照顾皇后生产,在宫中也已逗留数日,不知道可否放他们出宫?”何青衣问。
后宫出入的事,魏明的确能够做主。
王应元虽和邓家来往过密,可毕竟没做出什么作奸犯科的罪名,没理由扣在宫中不放。更何况,邓家自身难保,王应元出宫也出不了京城,日后再算总账也不迟。
“我们这次在冷宫吃尽苦头,”何青衣说:“多亏了魏公公带着皇上来救,这份恩德,皇后和我都会铭记在心。还忘魏公公放了王大夫出宫,见见他们的孩子。”
皇后跟何青衣进冷宫,主要是太后的意思,魏明当然是知情的。何青衣这么一说,就把魏明当成恩人,把太后那边当成敌人,魏明自然是愿意的。
“王大夫他们的孩子,也在邓府吧。”魏明就说:“那就让王大夫他们,也去邓府住几天吧。”
这样,王应元夫妻,不过是从宫里关到邓府,没什么区别。又给何青衣卖了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也好,”何青衣达成目的,就跟左月说:“太后要的东西,你跟王大夫他们去趟邓府,一并取来给我吧。”
左月只得含泪点头,跟着沈玉英夫妻出宫去了。
魏明知道,太后派了林德胜去跟皇后追讨一个什么东西,何青衣吩咐左月的,大概就是这事吧。太后追讨的急,魏明也不敢耽误事,就给了令牌,让侍卫直接送去邓府。
邓府虽然被围,却没人进了他们的大门,只在门口围墙边守着。邓如光身陷囹吾,邓家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先行撤退。除去邓云鸿和无面出入自由,其他人并无功夫,也只能在家中苦等。
天一亮,王应元夫妇就带了左月回了邓府。
邓云鸿见了,就知道何青衣打发了身边的人,准备死守皇宫了。他们邓家要是出逃,皇宫里的人,必定救不出来。
王应元的孩子在南院,两人又去了南院看孩子。左月留下,就把何青衣吩咐的事,再同邓云鸿说了一次。
“小姐让庆王找人来收嫁妆,”左月问:“公子你可给了?”
邓云鸿早已不是羸弱病重的模样了,左月有些好奇,却也不敢细问。
“我收好了。”邓云鸿心想,昨晚的练氏,应该就是何青衣让庆王联系上的。看来,练氏一早就找到何青衣了。
左月又问,“那金钗呢?”
“不会有人找到了,”邓云鸿问:“这金钗有什么事嘛?”
“我也不知道,”左月说:“听小姐的口气,这钗就是后宫里出来的。太后在找这钗,小姐就说这钗在皇后手里,皇后就说这钗被小姐藏起来了,只要找不到,她们两人都不会有事。小姐担心我在宫里成了累赘,就让我先出来了。”说着,就哭了起来。
原来如此,邓云鸿松了一口气,他担心何青衣要死在宫里了。没想到,这人抓了太后的短处,保了自己跟邓皇后的性命。
眼下,张允诈降的书信,应该已经进京,只要他能带人进京,邓家就能趁机救了邓如光北上了。有这金钗在,何青衣跟邓皇后至少还能熬个半年。更何况,那练氏的人,行动如鬼魅,如何救不了她。
左月哭了一会儿,又把邓皇后说的“一玺一钗”的事,告诉邓云鸿了。
“这么说,那就是主钗了?”邓云鸿问。
“应该是,”左月说:“我也没有见过副钗,可太后相信的紧。她原打算饿死我们。听了小姐的话,什么东西都给送来了。”
邓云鸿知道,这“一玺一钗”,只怕跟中宗继位的事有关,否则,太后何至于这么焦急。看来,日后得把话放出去,让全天下的人去质问,中宗是否篡位。如果不是,为什么没有金钗?
春令带着左月去休息了,邓云鸿也收到消息了,张允的书信进宫了,现在,就等机会到来了。可邓如光关在哪里,无面仍然没有查到。
这时,王应元看好子女,也回北院了,跟邓云鸿说:“皇后她们被关在冷宫,我被关在西五所的库房里面,关了三日,恍如一世啊。多亏了何青衣请了庆王来救,否则,皇后和小皇子必死无疑。”
邓云鸿对这个新出生的小皇子,毫不在乎。毕竟,想扶植小皇子的邓如光,现在不知身在何处。邓云鸿对扶植皇子,一向没什么兴趣。眼下,他只想着救了邓如光,赶紧北上,整好人马,挥师南下。
王应元还絮絮叨叨说着宫里的事,邓云鸿突然眼睛一亮,只怕,邓如光也关在西五所呢。否则,他们找遍了京城大牢,为什么就找不到人呢。
想到这里,邓云鸿又细细问了王应元,西五所库房是何模样。
“外面一圈是库房,”王应元说:“里面却有几间囚室,有刑架,还有锁链,应该是平日关押犯事内侍宫人的地方。”
邓云鸿得了方向,就派无面进宫查看。无面白天没法进宫,只得等着晚上夜色起了,再去打探不迟。
第13章 大宣的总督
何青衣跟着魏明回了乾清宫,仍旧住了自己的屋子。顶 点 X 23 U S
中宗下了早朝,看见何青衣有些憔悴,守在书房里面,就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邓家的事,跟她有什么相干。
又见她楚楚可怜,中宗只得好言安慰,“你父亲已经来书投诚,这次邓家的事,实在是与你无关,切莫放在心上。你与庆王的事,日后还是照旧。”
何青衣倒也不怎么记恨中宗,毕竟,也就饿了三天。倒是邓皇后,应该恨中宗入骨了吧,小皇子可差点就饿死了。
中宗见她神情凄婉,心里有些歉意,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何青衣回屋找了东仙给的法珠,心里知道没用,还是含着蹦了几下,果然毫无用处了。只得又系在手腕上了,这东仙,为什么不多给几颗呢,还说是什么外公。
东仙说好了五月十七进宫,何青衣送走了左月,就希望邓家赶紧出京,这样她才能安心跟了东仙离开。
至于邓皇后,何青衣打算把主钗的事跟她说仔细了,是否能够自保,就看邓皇后自己的本事了。
张允的投诚书一到,宣府守备洪适就进宫领赏来了。
他守了宣府,可手下并无多少将士。虽然离京城最近,却寸功未立。倒是今年开春,就立了两项大功。先是擒获孙连玉,再是放倒了邓如光,绑进京城。
中宗许了他大同和宣府两地的总督之职,洪适就问:“周和据守大同不出,手下十五万人马,既不出城迎战鞑靼,也不跟延绥和宣府通话,微臣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邓如光被抓,周和收了邓云鸿的消息,让他按兵不动。可想想邓如光身陷囹吾,周和根本就不想留在大同。
可邓云鸿也说了,他手里的十五万人马,张允手里的十万人马,还有北疆其他将士手下的六十万人马,这些都是中宗的威胁。他守着大同不动,中宗才不会要了邓如光性命。
周和知道,邓云鸿说的有理。只得守着大同,既不跟延绥的张充说话,更不同宣府的守备洪适说话。大同易守难攻,他又十五万人马,城门一关,粮草能守一年有余,何惧之有。
所以,洪适虽然得了大同宣府两地的大宣总督一职,却拿大同没有办法。周和是个硬骨头,精通兵法战术,大同城的城墙,还出了名的难打。洪适也十分无奈啊。
他们正说着呢,高阶匆忙进了书房,又有紧急军情要报,中宗赶紧让洪适出去了。
“达延带兵又来攻打了,”高阶有些慌张。
“不是说好了佯攻吗?”中宗火冒三丈,这些鞑靼人,说话太不算数了。明明说好了,让他们佯攻宣府和西霞关,引了张允跟邓如光入局。之后达延攻打云中城,后商绝不出手相助的嘛。怎么现在又来攻打!
“达延知道我们内部起了矛盾,三边大同的周和不出战,西霞关的张允又逃出京城,北疆邓如光又下狱了,他觉得有机可乘,就想趁火打劫了。”高阶对这些鞑靼人的心理,倒是清楚的很。
“混账!”中宗拍了一下书桌。
高阶也不知道,中宗骂的是达延,还是自己了。
“皇上,赶紧让洪适回宣府防守啊,”高阶说:“宣府的刘贡被调到延绥去了,现在宣府只有两万人马,如果宣府一破,京城危矣。”
中宗也来不及生气了,赶紧让魏明通知洪适,速速赶回宣府,死守关口。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守住宣府,再让张允和夏子腾速速赶来相救。万幸,早上就收了张允的投诚书,否则,光靠夏子腾的军力,只怕不够啊。
中宗急忙让高阶写了圣旨,召张允和夏子腾进京救驾,一边又让兵部尚书进宫,商量京城防守的事。
京城一防守,邓府门口的人也就少了,就剩了几队御林军,守住关键出入口,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进去。就这个看守的力度,邓家随时能杀出去了。只等着救了邓如光,一起出逃了。
何青衣见中宗的书房不时有人进城,一会儿是兵部尚书,一会儿是高阶,就知道,达延这小人,只怕出尔反尔了。这下子,张允有理由进京了。
达延出尔反尔,自然是徐乾文派人教的。
你说他十万人马,光草料军粮就得一大批。好端端的从瓦剌跑到大同,再从大同跑到宣府,还从宣府跑到西霞关,鞑靼又素来没有空手而归的习惯。只是担心后商军力,所以才打算老实退兵,回去攻打云中城。
谁知,徐乾文派人一挑拨,先说后商现在一锅粥,北疆绝对不会听皇帝的,宣府总共才两万人马。那达延就问,三边那里怎么办?
徐乾文的人就告诉他了,周和是邓如光的义子,你们鞑靼跟中宗合谋抓了邓如光,你说他们会不会帮中宗?周和手下可是十五万人马,等你们去打云中城了,就不怕他后面包抄吗?
达延一想也对,周和他也见过一面,知道是个战将。现在他义父被抓,这笔账自然算在他们鞑靼人头上了。他用了半年时间,才拉扯了十万人马,本想一劳永逸地打下云中城,才答应了中宗的要求。
现在白给中宗干事,还得罪了大同的周和,眼看着就算回去,云中城也打不下来了。自然就打算听了徐乾文的,干脆打进京城,抢夺一番回去。
徐乾文还给他打包票了,只要他进攻京城,成功与否都没关系。只要趁乱跑了邓如光,周和感谢他们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妨碍他做可汗呢。
达延前有虎后有狼,衡量利益,还是攻打京城比较划算。中宗和高阶故意放他进来,达延一路无阻地跑到宣府门口,士气早已高涨,他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就朝着宣府扑去了。
可怜这洪适,刚做了大宣总督,就要捐躯赴国难了。急匆匆骑马出了京城,跑去宣府。
宣府只有两万将士,因为三边挡着鞑靼,一向没什么战事。这会儿强敌进攻,只能仗着城墙防守,狼狈不堪。
第14章 宣府沦陷时
达延在五月初七的傍晚攻城,打了一夜,天亮时分,已经攻破一处城墙。顶 点 X 23 U S
宣府的将士,本就没什么作战经验。仗着城墙险要,才守了一夜。这会儿城破,众人争相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守城呢。
再加上,达延十万大军,宣府总共也才两万守城将士,如何抵挡?
洪适让协守去堵着破墙,自己收拾了家私妻儿,偷偷先跑了。他也不敢回京,就往冀北去了。
洪适一走,达延的人马就跟洪水一般,冲进了宣府。宣府的守将,逃了大半,剩下的几千人马,跟着协守,有战死的,也有投降的。
到了八日下午,宣府已经彻底沦陷。消息传到京城,中宗大惊。京城只有五万人马,如何挡得住达延的十万大军?
宣府到京师,不过三百里的距离。如果达延连夜来攻,京城必定不保。中宗只得再派了高阶出去,跟达延谈判。如果达延退兵,中宗愿意割让三边的阳和卫和东胜,再加珠宝无数。
庆王一早就被太后召进皇宫,英王和端王也跟着进宫避难。倒是方王领了王府侍卫,打算出城防卫。
中宗手下的战将,都被他自己一一杀光了。这会儿,朝中实在没有可用之人,只好让方王领了右哨军的几千人马,去西边防护。达延要是不和,必然从西边的广安门进京。
本来,三边战线的各处卫所,都是孙连玉的将领防守。可中宗处理了孙连玉,自然不能放过这些心腹大将。所以一声令下,让郭守义杀光这些将领。
这批人一去,三边的战斗力大减。再加上大同的周和固守不出,固原延绥想进京,必须绕过大同,这么一来,没有三四天时间,是进不了京城了。
周和看似不战不和,可他的大同城门一关,三边的人实在没法进京救驾。而冀鲁总督夏延已经告老还乡,战事全部交由儿子夏子腾负责。
夏子腾虽然也快四十岁的人了,可跟着父亲多年,并没独自作战的经验。一时间调兵遣将,手忙脚乱,等他赶到京城,只怕京城都破了。
中宗坐了金銮殿,现在才想起孙连玉的好处来。这高阶,出的什么馊主意,勾结达延,捉了邓如光。现在,北疆的人若是袖手旁观,他这后商,只怕要亡国了。
本来,邓皇后总要生产,等邓如光进宫的时候再抓,也来得及。可高阶自作聪明,跟中宗说了这么一出,中宗觉得很划算,立马就答应了。不过是达延抢了索铎的汗位,与他这个后商的皇帝何干?他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捉了邓如光,自然愿意了。
可现在,达延狼子野心,一心攻打京城。三边和冀鲁来不及进京相救,张允倒是一日夜能到,可他会来吗?
再想想,邓家和张家老小都在京城,中宗觉得,张允应该会来吧。毕竟,他已经让邓如光写了亲笔书信,吩咐张允,放下私怨,救国为先。
中宗一边焦灼地等着张允的消息,一边又等着高阶谈判的消息。
高阶是八日深夜出的京城,九日凌晨应该能到宣府。不知道,达延是否接受东胜和阳和卫两处城池?中宗看着三边的舆图,心里盘算着,如果达延狮子大开口,自己是再割哪座城池?
达延八日下午进了宣府,打到深夜,才算彻底收服宣府。下令原地休息,等待将令。
他的队伍打了一夜一日的仗,好容易喘口气,实在不能再赶半天的路程,去打京师。可达延也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不打,只怕日后再无机会。
一夜无话,到了九日凌晨,达延的人来报,说首辅高阶来请降了。达延一边派军队往京城方向出发,一边请了高阶进来。
达延这次攻打宣府,都是郭守义跟他联络,所以,并不认识高阶。见他文官文弱,心里就有些不齿了。
“达延将军,”高阶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只说:“我们两方说好了,你只做佯攻,等你攻打云中城的时候,我们也只做不知,如何真的攻打宣府,进攻京城呢?”
“那你们还跟索铎越好,帮他夺了汗位呢,现在又出尔反尔,与我结盟。”达延听了传译的话,就用彼之矛攻彼之盾了。
高阶没想到,这达延如此小人,可他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他就拿出利益相诱,“达延将军如果退去,我们皇上愿意割让阳和卫和东胜两处城池,另加无数珠宝。”
达延有些心动,只是,他若退去,大同周和必定不会饶了他。
“我若回去,大同周和要是找我麻烦,那可如何是好?”达延问。
高阶一惊,心想这达延,怎么对我朝内幕,如此清楚。周和跟着邓如光长大,情同父子。达延如果退回,必定遭他拦截。没了退路,难怪达延干脆进京了。
“这点我回去问过皇上,让他派郭守义拦住周和,这样将军去收云中城,就再无后患了。”高阶的法子,倒是不错,让郭守义跟张充去打周和,这样周和就没法出手对付达延了。只是,用的,又是自相残杀的法子。
达延点点头,又开口提了要求,“我还要一个人和一座城池。”
“将军请说。”高阶出发的时候,中宗就留有余地,万事都以退兵为主。
达延指了指三边的舆图,说,“我要定边。”
定边就在大同边上,达延要了定边,目的就在三边。高阶虽然清楚,可眼下,只能让他退去再说了。
“这个我马上回去跟皇上说,将军放心。”高阶又问,“还有一个人是?”
“上次出使鞑靼的那个女官,”达延说:“叫张留仙的。”
高阶心里暗暗叫苦,那是张允的女儿,要是张允进京来救,女儿却被他们送给达延了,接下来造反的,就是张允了吧。可要是不答应,这达延即刻进京,只怕中宗也要没命,只得点头也答应了。
达延提了三个要求,一个人,张留仙,一座城,定边,还有郭守义得去拦截周和。高阶都一一答应了,说自己回了京城,跟皇帝商量之后,马上回复于他。
第15章 第三个要求
高阶谈好条件,即刻骑马进京,到了中午时分,风尘仆仆地在书房里等着了。www.uu234.net
中宗赶紧让魏明拿了酒水,让高阶一边吃饭,一边说事。
何青衣也在书房,高阶有些讷讷不语。中宗只好让她先出去了,问:“达延究竟还有什么要求?”
“他怕周和拦截他,所以才不回鞑靼,反而攻打宣府。”高阶说:“只怕是有人跟他说了周和跟邓如光的关系,所以他才不敢回去。”
“那如何是好?”中宗忧虑,“我跟达延说,到时候,让郭守义去拦截周和,毕竟都是我方战士,他们也不至于真打起来。给达延一条退路,他也好乖乖回去。”
“嗯,”中宗点点头,这点他倒是能够接受。这周和,日后倒是棘手啊,像根刺一样插在三边和京城之间。
“他还要一座城池,”高阶喝了一口水。
这点,中宗倒是料到了,就问:“哪座?”
“定边?”高阶说。
“哼!”中宗骂道,“狼子野心!”
定边就在大同附近,如果达延在定边驻扎,日后三边不得安宁。可现在要是不答应,就没有日后了,中宗只得恨恨地点头,答应了。
“第三件事有些棘手,”高阶说:“他还要张留仙。”
如果是平时,张留仙就算是庆王的准王妃,中宗也愿意让出去。可眼下,张允如果来救,女儿却被送去给达延了。惹毛了张允,说不定达延退去了,张允却要造反了。
中宗正犹豫呢,范思齐来报,“皇上,达延的十万大军,已经集齐在广安门外了。”
“什么?”高阶放下杯子,“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达延还说等我回话呢。”
“方王带了右哨军,正在城门布防,现在两军对阵,谁也没有动手。”范思齐心想,这五六千人,如何挡的了十万大军啊。如果城破,这满城百姓,这后宫诸人,只怕都要遭遇啊。
“魏明,让留仙进来。”中宗没的选了。
何青衣跟了魏明进去,看了一眼中宗和高阶,就知道情况不妙。
“留仙,”中宗说:“达延带了十万大军,已经在广安门外了。他跟朕要了你,你现在跟了高首辅,出城去吧。”
何青衣心里冷笑,这没用的皇帝,杀起臣子武将来,倒是心狠手辣。可对付起外敌,只会送女人和亲。
达延这般反复无常,都打到广安门了,他怎么可能乖乖退去呢。
“皇上,奴婢愿意前往,”何青衣说:“只是这达延,必定不会这么乖乖退去。”
中宗也担心这一点呢,就问,“你又如何知道呢?”
“如果他的条件皇上都会答应,他又何必等在广安门外呢,在宣府等着不是更方便?”
中宗心里一惊,知道她说的有些道理。
高阶就说:“现在张将军迟迟不来相救,我们也是无奈,只得让出张小姐了。令尊来了,我们自有解释。”
高阶以为,何青衣是不想去,就把罪名怪到张允头上,因为他迟迟不来,皇帝才无奈让出他的女儿。
果然是个玩权谋的好手,何青衣笑,“高首辅,我若是有法子拖延一两日呢?”
达延是七日下午开始进攻宣府,现在已经是九日中午了。中宗七日夜里让人去西霞关求救,八日夜里应该就到了。张允如果即刻启程,只怕今夜就能进京。
如果何青衣能让达延守在城外半日,张允就赶到。如果能拖延一两日,夏子腾应该也赶到了。
“张小姐有何高招?”高阶赶紧问。
“奴婢上次出使鞑靼,”何青衣说:“见过一个叫西河的练氏长老。”
练氏在皇宫是个禁忌,可练氏在三边影响深远,中宗和高阶都有耳闻。
“这西河长老在当地被奉若神明,连鞑靼的人也信他,说他法力无边。”何青衣胡乱吹嘘了一通,毕竟,她只见过西河长老的马车。
“哦?”高阶又问:“这西河长老跟达延又有什么关系?”
“达延的性命,听说就是这个西河长老救的。”何青衣说:“奴婢倒是认识一个人,有七八分像西河长老,若是打扮起来,去城墙上吓唬一下达延,只怕还能拖延一两日。”
中宗还有些不信,毕竟,他没听说过什么西河长老啊。
“皇上,”高阶说:“微臣听过这个西河长老,听郭守义说,这人出行,百姓跪地不起,鞑靼那边也是如此,只怕还有些威慑作用。”
病急乱投医,中宗现在,鬼怪神力也罢,邪魔外道也罢,只要能吓住达延,他都愿意信了。就问:“那人现在何在?”
“皇上,”何青衣说:“那人是个乞丐,常在邓家和太白楼之间乞讨,奴婢见过几次,只怕寻找还得一会儿时间。您让高首辅先去广安门,告诉达延,我们马上就到。”
“也只能这么办了,”中宗吩咐:“高首辅,你先去拖延一下。”
高阶赶紧跑步出宫了。
“皇上,”何青衣又说:“西河长老出行派头极大,你让尚服局的宫人,赶紧准备纯黑色的衣物,让内侍们扮作随从。奴婢和魏公公现在去太白楼一带找那乞丐。”
事情发展到这里,中宗觉得越发古怪了,又怕何青衣趁机逃跑,就派魏明带了六个侍卫,紧紧地跟着她出去。
进了太白楼,何青衣一坐下,和善富态的薛掌柜就来了,“客官要些什么?”
“我来找一个人,”何青衣问:“你们边上以前经常有个乞丐出没,长的很像西河长老,就是看起来没有一百二十岁,也有一百岁的那个?”
何青衣根本就不知道西河长老长什么模样,就是见东仙的那次,听练雪见说了一次。
“哦,那个老梁啊,”薛掌柜很配合的恍然大悟了,“前天还在我们地窖过了一夜,被我派伙计给打出去了。我们太白楼什么地方,哪里能让老梁过夜。”
何青衣憋着笑,这人一定是练雪见了,这么嗦,这么活灵活现地编故事。
“别嗦,”一个侍卫忍不住了,“赶紧去找来了。”
“好嘞,”薛掌柜赶紧去找人了。
第16章 假西河长老
魏明以为,何青衣只是瞎诌,找个机会逃跑罢了。www.uu234.net没想到,真有这么个乞丐,还在皇宫边上。
不一会儿,薛掌柜带着个白发白须的老乞丐来了,“这就是老梁。”
魏明一看,果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没一百二十岁,也有一百岁了。只是那衣服,也真够腌的。
魏明捂着鼻子,就要带他回宫换了衣服,好去广安门唬人。谁知,那老梁也有几分骨气,“要换就这里换,免得腌了你们那地方。”
魏明只得放下捏鼻子的手,憋着呼吸,说:“那我让他们赶紧拿了衣服过来。”
为了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魏明让侍卫们看住何青衣和那个老梁,自己飞奔回了青琐门,取了衣物,带了十几个黑衣服的内侍出来了。
老梁吩咐薛掌柜上酒上菜,一边坐了何青衣身边,低声问:“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何青衣也没吃午饭,就拿了筷子吃东西,一边嫌弃练雪见,“你这什么味啊?熏死人了。”
“那你就不能给我编个好些的身份,什么王孙公子的,我就熏了香粉,脸白白的过来。”练雪见也很无奈啊,何青衣让他扮乞丐。衣服容易,随便找个乞丐买一身就是,可这个味道,他是翻遍了薛掌柜的厨房,才找了几块臭豆腐啊。
“达延让我去和亲呢,”何青衣说:“你装下西河长老,我们去广安门吓吓他们。”
“还不如我杀了他更方便呢。”练雪见想偷懒。
“别介,”何青衣笑,“留着吓吓皇帝,让他睡不安稳多好玩。”
魏明带了内侍回来,却看见这两人坐了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饭,边上六个侍卫傻傻地站着,神游物外。
看见魏明他们回来了,老梁又咬了几口鸡腿,一手油腻地接过黑色衣服,进屋去换了。魏明看了一眼桌子,一片狼藉,这老梁,饿了多少天了?还有这何青衣,跟这么臭的人坐一起,竟然还吃得下东西,也算怪事了。
老梁换了衣服出来,除去袖子上有些鸡腿的油腻,看起来倒是非常仙风道骨。魏明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就带了何青衣和老梁,一起去广安门了。
达延围城,城郊的百姓逃进城来,现在堵了街道,一片兵荒马乱的样子。何青衣见了,心里只想起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好容易到了广安门附近,何青衣就看见方王了。
高阶先前坐了吊篮出去议和,方王已经听说了,皇帝让张留仙过来和亲。方王苦笑,这张留仙,他没得到,庆王也没得到,反而便宜城外那个达延了。
只是,那十几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再看,里面有几个认得的内侍,方王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些人好端端的,干嘛穿了一身黑衣服。
何青衣上了城墙,居中站了,练雪见扮成西河长老的模样,站了她的身边。
两边说好了不偷袭,达延就骑马到了城下,他倒不怕冷箭。毕竟,现在他有十万人马,只要城墙上有人放冷箭,他马上就有了进攻的理由。
达延带了人马围住广安门,根本就没打算和谈的。珠宝他要,城池他要,美人他要,京城他也要。
达延带了个传译到城下,抬头看了一眼,真的是张留仙,他就问了,“美人,如何不下来说话?”
“达延,”何青衣笑,“你的伤口好了吗?现在又喊我下去,莫非,又想挨刀了不成?”
方王和高阶只知道达延负伤逃走,并不知道是何青衣干的,现在听了,彼此心中都是一惊,莫非,张允的女儿,武力值也那么高?
城墙上的将士,哄堂大笑,一起问达延,“你还想挨刀吗?”
达延的人马见了,就渐渐围了上来。眼看就要一触即发了,魏明赶紧跑到何青衣身边,“张姐姐,你别刺激他们啊。”
这时,围上来的将士,已经有人认出西河长老了,不停地指着西河长老交头接耳。
达延也奇怪了,半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何青衣身边的黑衣老头,看着确实是西河长老的模样。只是,他虽见过西河长老几面,隔了这么远,实在没法确认啊。
有些将士已经下了马,跪在地上了。魏明一看,有戏啊!没想到这老乞丐这么顶用。
“那位可是西河长老?”达延忍不住问了。
“你没长眼睛吗?”何青衣嘲笑,“不会自己看嘛?”
传译把这话说了,达延的人马,已经跪下了一半了。广安门的将士见了,士气大振。看来,这黑衣服的老头,就是达延他们的克星啊。
“西河长老,您怎么帮后商的人了呢?”达延有些不甘心。
“她是我孙女,我不帮她帮谁?”练雪见占了个大便宜,使劲拍了拍何青衣的肩膀。
达延只得下马,半跪了地上,坚持,“西河长老,请允许我们进攻。”
看见达延跪了,魏明都快笑出声了,等会儿回去,可得好好打赏这个乞丐。
那乞丐却突然一个飞身,就要扑出城墙,何青衣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你没觉得,一个乞丐会飞很不合理吗?”
“可一个乞丐长的像西河长老,也不合理啊。”练雪见很郁闷,他想飞下去教训一下达延,谁知却被何青衣给拉住了。
“长老本想取了你的性命,”何青衣说:“我给拉住了,还不快快退去。”
达延的人马开始撤退,越走越远。达延骑了马,回头看了几眼,愤愤不平地走了。
广安门上一阵欢呼,魏明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带了何青衣回宫。
何青衣却说:“只怕他们还没确信,我们再坐一会儿吧。”
高阶先回宫报告去了,方王陪了何青衣他们,在城墙上坐了一会儿。
果然,达延的探子骑了马,又杀回来看了,何青衣跟练雪见又起身,到了城墙边一看,那探子飞速跑了。
到了此刻,魏明对何青衣是心悦诚服,十分敬佩了。这达延,果然贼心不死,真想进攻京城。要不是何青衣揭穿他的底细,只怕皇上白白答应了达延。这种人,真是没什么信义啊。
第17章 方王回长沙
方王穿了一身戎装,站了一边。m.www.uu234.net
何青衣心想,捐躯赴国难,这方王倒是个英雄。不像宫里的那个皇帝,只知道送了女人和亲,送了城池让人退兵。
方王知道何青衣有些谋略,石青送嫁回来,也跟他说过一二。只是,没想到她这般有勇有谋,方王心里,却是十分可惜。
魏明又催何青衣回宫,何青衣只得吩咐方王,“王爷,我们这西河长老是假的,达延此去,只需半日,就能弄清真假。只怕,凌晨就会进攻了,你们千万小心啊。”
方王点点头,他可没打算死扛。
何青衣跟魏明还没回宫,京城已经到处都在说了,张允将军的女儿张留仙,在广安门吓退了达延十万大军。还有个什么黑衣服的西河长老,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就如探囊取物。这下子可好了,不会打仗了。
这话传到邓云鸿耳中,就找了左月追问,“左月,你们小姐上次去三边,可曾见过什么西河长老?”
“没有,”左月摇摇头,“不过,后来我和金翘先回来了,之后的事并不清楚。”
邓云鸿有些郁闷,都是无面这人的馊主意,提前带了左月和金翘回京。结果周和跟何青衣一路相伴,一回来就好上了。现在,又蹦出个什么西河长老。只怕,练氏的人,那会儿就找上她了吧。何青衣什么都不曾跟他说过,邓云鸿心里有些难过。
到了十日凌晨,达延开始攻城,张允的人马还是迟迟未到。
不是张允不着急,而是邓家根本就不用他救。因为,达延只要一攻破京城,邓家进了地道,随时能够离开。
可皇宫里的众人,一夜都不敢合眼,唯恐达延突然来袭。反而是何青衣跟邓皇后睡了个好觉,毕竟,达延来不来,她们都没什么相干。
方王本来守着西边的广安门,突然接到南边永定门的急报,说达延分了两万人马,去攻永定门了。方王急急带了几千将士,又跑去南城帮忙驻守了。
到了十日中午,广安门已经快守不住了,乾清宫里人来人往,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达延弄清楚昨天是个假西河长老,就带了人马重新杀回来了。凌晨的时候开始攻城,只怕下午,一定能攻进城来了。
文官们纷纷找了借口,回家关门避祸去了。而武将们也越来越少,中宗坐了乾清宫,心里满是愤慨。
这时,南城的守将派人来报,“皇上,方王出了南城,回长沙去了。”
“什么!”中宗大怒,他关了方王快一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这危机关头,扔下自己跑了。
南边城门开了关,关了开,一早就引的达延的人往南城扑了。广安门的兵力最多,可南城守将不多啊。中宗又急急调了人马去救南城。
中宗正焦头烂额呢,范思齐来报,“皇上,张超带了人马,就在城北五十里地了。”
“张充呢?”中宗赶紧问。
“张超说他父亲去西边包抄达延的后路去了,应该已经快到了。”
中宗叹了一口气,张允终于来了。
“留仙呢,”中宗突然想起来,“魏明,赶紧让留仙过来。”
“是!”魏明含笑下去了,这会儿,这张留仙就是后宫的救星了。她父兄带了人马来救京城,中宗再不会送她出去和亲了吧。
到了十日下午,张允和张超,一个从西路包抄,一个从北边进攻,两头围堵着达延打。到了晚上,达延只得带着剩下的几万人马跑了。他十万大军进京,现在逃出来的,不过五六万人,损失极其惨重。
张允和张超借了北疆十万人马,连同西霞关的十万人马,一北一西,两路出发,所以慢了一些。
救不救中宗,他们都不放在心上。邓家上下自有出路,就是邓如光比较棘手,不知道关在哪里。张允此次来救,目的只在救出邓如光,让中宗留他一条性命。
到了十日深夜,张允带了张超进宫,告知中宗,达延已经退出关外。
中宗大喜,吩咐何青衣前来相见。
张超跟何青衣说了几句,就听见张允跪下相求,“皇上,镇国公为了国家,鞠躬尽瘁,即使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请皇上饶他性命。”
张超跟何青衣只得也跟着跪下了,何青衣心想,就中宗的尿性,一定不会放了邓如光。
谁知,中宗却很高兴,吩咐魏明,“魏明,去景仁宫请了镇国公出来,就说张允将军来了。”
何青衣心里一惊,这么爽快,其中必定有诈。可张允父子带了二十万大军进京,皇帝一定不敢动他们父子,毕竟,那二十万人要是进攻,中宗自己也必死无疑。
张允一愣,他没料到中宗如此痛快,“谢皇上!皇上如此宽宏大量,镇国公必定感恩戴德。”说着就使劲磕起头来了。
中宗扶了张允起来,又让小太监搬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了。又说起邓皇后生了个七皇子,名字叫汤铭,五月初三生的。
张允见了,以为皇帝想开了,要放邓家一条生路了,更是后悔自己背叛的事了。离开椅子,又是一跪,“皇上!臣该死。”
张超跟何青衣只得跟着又跪下了,何青衣心里,已经不是一般的疑惑了。中宗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王跑了,夏子腾迟迟不来,中宗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张允,绝对不会杀了他。那干嘛这么笑里藏刀呢?
过了一会儿,魏明扶着邓如光来了。
邓如光在宫里关了几天,神色有些憔悴。衣冠倒是整齐,想来是内侍给他收拾的。
邓如光进了书房,给中宗跪下,口里说着“谢皇上开恩,饶臣不死”,脸上却有些漠然。
何青衣心里警铃大作,只怕,中宗给了邓如光什么毒药。宫中留了练氏的许多毒药,比痴梦厉害的,应该也有啊。
若是痴梦,王应元能救,若不是痴梦,那邓如光可如何是好。练雪见易容术无双,可在医术和法术上面,只是练氏垫底的水平,只怕医术还比不上王应元呢。
第18章 邓如光遗恨
邓如光起身,魏明又给他搬了张椅子坐着。
几人陪着中宗说了一会儿话,张允就带着邓如光,说要出宫了。张超要带着何青衣同去,邓如光却开口了,“留仙跟庆王已经定亲,就让她留下吧。”
何青衣一听就愣了,邓如光这是置自己于死地啊。张允这一出宫,必定带着邓家的人出逃。何青衣没有指望张允能带着自己出逃,可张超这么说了,邓如光再一口反对,杀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不知道,邓如光是想留了自己在宫里做障眼法呢,还是真想自己死在宫中。何青衣心里,也起了些恶意,看来,邓家没打算让自己出去啊。邓云鸿说的什么假死毒药,不过是收买人心的幌子罢了。
何青衣倒是不担心自己,毕竟,东仙一定会来救她。真不行,还有个练雪见呢。她在宫里,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太后那么想要金钗,怎么舍得杀了她。
既然邓如光这么说了,何青衣也谢绝了,“哥哥,你陪镇国公先回去吧,我在宫里陪陪皇后。”
张超并不知道,张允他们打算丢下何青衣,就点点头,扶了邓如光,一起出宫去了。
何青衣明白,邓如光一定是中毒了,可现在,何青衣才不在乎他的生死呢。
中宗见张允留下女儿,心里就更安定了。他也放邓如光出宫了,日后死了,那是邓如光自己年纪大了,病死的,与他这个皇帝无关。
北疆现在就剩下一个张允,他女儿又和庆王定亲了,日后,都会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了。中宗心里,又开始舒服起来了。
邓如光回了邓府,就召了邓云鸿,邓云游和邓夫人,交代后事了。
“皇帝让我选一个,是我吃遗恨,还是让云游来吃遗恨。”邓如光看了一眼小儿子,说:“我年纪也大了,皇帝只要我死,拿云游逼我,不过是个幌子,那我就吃了。”
邓云游听了,直接趴到父亲膝盖上哭了。
张允脸色一僵,他以为,皇帝放过邓如光了,原来如此,已经给他吃了致命的毒药。
“快让王应元过来!”邓云鸿喊。
“没用的,”邓如光摆摆手,“痴梦发作的慢,遗恨发作的极快,张允他们进京的时候,皇帝就让我吃了遗恨。还有一天的时间,有些事,我想交代一下。”
邓云鸿只得含泪,听了他的吩咐。屋内除了邓云游的哭声,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这时,王应元也赶来了,把脉一看,赶紧拿了金针出来,给邓如光扎了几针,吩咐他少说话。
看他一脸严肃,邓云鸿问:“能治吗?”
王应元摇摇头,说:“我只听过遗恨,从来没有见过,只能往后再拖个一两日。”
邓如光说:“也好,我们连夜出京,在北疆给我办丧事吧。那地方我生活了一辈子,能死在那里,也是如愿以偿。”
张允立马吩咐收拾东西,即刻出京。
邓云鸿却想找人救救,王应元说:“昨天何青衣不是带了个假的西河长老去广安门了嘛?她如果认识西河长老,那一定有救。”
张允一愣,“可她还在宫里呢。”
“无面,”邓云鸿吩咐,“你赶紧进宫,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何青衣,问下她,是否能联系西河长老,快去!”
无面赶紧去了,乾清宫防范森严,无面从来没成功进去过。只希望,何青衣晚上在景仁宫里过夜。
无面一走,窗口又进来一个黑衣人。
“无面,你怎么又回来了,”邓云鸿有些恼火。
那黑衣人顶了无面的脸,坐在窗台上晃着脚,“邓云鸿,你果然是个骗子。”
听他这么一说,屋里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这人不是无面。
邓云鸿起身护住父亲,问:“你究竟是谁?”
“我?”来人自然是练雪见,可他死不承认,“无面咯。”说着,拿了手指,一个个指过去,名字全都对的上。
邓云鸿更是吃惊了,这黑衣人,对自己邓家的事,知道的也太多了。
“何青衣不会帮你们的。”黑衣人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会带她出宫呢,竟然把她给丢宫里了,这是障眼法呢,还是存心让她死?”
邓云鸿一愣,“我们不是故意的,皇帝非要留她在宫里。”
张超反驳了,“是镇国公说她跟庆王定亲了,吩咐她不用出宫了。”
邓云鸿看了一眼父亲,总算明白了,是他不让何青衣出宫的。邓如光先断了何青衣出宫的路,现在去求她,就算她知道西河长老在哪,只怕也不会帮他们了。
“她是西河长老的孙女,”练雪见又开始胡扯了,“你们把她丢在宫里,生死不顾的,西河长老怎么会帮你呢?”
“西河长老没结过婚。”王应元打岔了。
“没结过婚就不能有孙女了吗?”练雪见气急败坏了。
大家一想也是,说不定那西河长老生活作风有问题,一大堆私生子女呢。
“可她的梳子是去年花的,”王应元又打岔了,“按理说她是去年花的人,西河长老是秋雨夜的人,不对啊。”
“你!”练雪见半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又问:“你就是那个半吊子的王应元吧,把我们秋雨夜的脸都丢光了,就这水平也好意思说神医。”
“你行你来治啊,”王应元及时用了一招激将法。
“我来就我来,”练雪见跳下窗台,捏住了邓如光的脉门。
邓云鸿知道,这人应该就是那晚上来问嫁妆的,上次没有伤了自己性命,这次应该也不会伤了邓如光的性命。更何况,邓如光的状况,还能坏到哪里去呢,就让大家都让开了。
“遗恨啊,”练雪见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痴梦我不会,这个我会治。”
“真的!”邓云鸿大喜。
“可我没在活人身上试过,”练雪见说:“我先试试,不成你们可别怪我。”
一句话,又把邓云鸿的心给吊了起来。
张超在边上见了,觉得这黑衣人,更像一只狸猫精,何青衣他看习惯了,倒是觉得面目可亲了。
第19章 练雪见救人
练雪见确实会治遗恨,可他的手法奇烂。顶 点 X 23 U S别人治遗恨,几下金针就能治好。可他治遗恨,会把人扎的都是血窟窿。
所以,即使他觉得自己会治,练氏的人也觉得他不行。因为,他治人跟杀人,没太大区别。可邓云鸿这些人,谁也不知道,正确的打开方式是怎么样的。
练雪见拿了王应元的金针,在邓如光身上飞速扎了一圈,谁也没看清他扎的哪里。最后扎到邓如光的右手,金针扎下去,黑血跟着就出来了。直弄的一只手全是黑血,练雪见才停了手,把金针往王应元的针包里一扔,“好了。”
众人看见邓如光一手的黑血,也觉得应该有些作用。王应元又把了邓如光的脉门,好一会儿,冲着邓云鸿点点头,说:“确实好了。”
邓云鸿大喜,赶紧道谢,“敢问恩公姓名。”
“恩公就算了,”练雪见摆摆手,“我是何青衣的舅舅,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邓云鸿又问,“那您是西河长老的人?”
“西河长老跟我有什么关系!”练雪见一口否认,他从小受西河长老压迫,一点儿也不想跟他沾上边。
王应元笑了一声,试探着问:“练雪见?”
练雪见听了大急,“你才练雪见呢,”说着,就从窗口跑了。
这人来的古怪,去的更是古怪。
一边说他是何青衣的舅舅,一边又说西河长老是何青衣的祖父,可邓云鸿问他跟西河长老的关系,他又矢口否认。
只是,他治好了邓如光的遗恨,这点,所有人都没料到。原以为就是永别了,谁知来了这么个怪人,一下子就给治好了。
邓云游红着双眼,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练雪见?”邓云鸿问,“他是什么人?”
“练寒水的弟弟,”王应元说:“练寒水是练氏族长,可他有个很出名的弟弟。”
“哦,”张超问,“是因为他医术高明吗?”
“不,”王应元苦笑,“恰恰相反,不学无术的很,除去易容术天下无双,其他全是三脚猫的功夫。可他三脚猫的功夫,也比我好太多了。”说着,王应元只是摇头。昨日有人假扮西河长老,今天又有人假扮无面,一早就该想到,这人就是练雪见啊。
“那他真是何青衣的舅舅?”邓云鸿问。
“练雪见没句真话,”王应元说:“只怕何青衣不是西河的孙女,练雪见也不是她的舅舅。”
这话,一下子把张超给绕晕了,“他怎么满嘴瞎话呢。”
瞎话不瞎话,邓云鸿已经不在乎了,至少,邓如光得救了。
邓如光得救,一改先前的消沉,“趁着皇帝大意,我们赶紧出京。”
“好,”邓家子弟齐声应了,东西一早就整理好了,直接从地道里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出了城,带着二十万大军北上,让中宗得意去吧。
至于邓皇后,邓家七八十万大军压着北疆,借中宗十个胆子,只怕也不敢动皇后了。
“那何青衣呢?”邓云游问。
“有这样的舅舅,”邓云鸿说:“你还担心她出不了宫?再说了,她有金钗,太后不敢动她的。”
众人听他这么说了,就开始行动了。邓夫人带了女眷,沈玉英和左月,一起出发了。左月看不见何青衣,始终不肯走,沈玉英只得再次强调,她在京城,只会拖了何青衣的后腿,左月才哭着跟去了。
练雪见出了邓府,解开了被他定住的无面,吩咐:“邓如光的的遗恨已经解了,你去宫里告诉一声何青衣,邓家已经全部出京去了,让她尽早出宫。我有事得回趟家,让她自己小心。”
无面点点头,这人比他厉害太多了,听他的话,邓如光没事了,而且已经出城。
因为张允打败了达延,京城晚上一片欢呼声,入夜了还有许多人活动。再加上郊区的百姓进城避难,这会儿也就睡在街头。所以,邓家的马车一路西行,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毕竟,郊区一些富户进城,客栈人满,大家都睡在马车上。听说达延已经退去,很多人就想连夜出京回家。城门虽然没开,可很多人都朝着西边而去,把车马停在城门下面,等着天亮开门,马上回家呢。
可守门的御林军,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里面怎么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邓府早已经遣散了仆妇,原本里面就很安静。可往日也有些烛火动静,这会儿,实在是太可疑了。毕竟,张允父子带了些将士进去,没道理这么安静啊。
有人就开始敲门了,“镇国公,镇国公。”
可门子没有出来,里面也没人应声,大家心知不妙,撞门而入,才发现邓家人去楼空,什么都不剩了。
御林军赶紧回宫里报信,魏明接了消息,赶紧去乾清宫喊中宗,“皇上,邓家和张允都跑了。”
“跑了?”中宗知道他们要跑,可没料到动作这么快啊。而且,邓如光吃了遗恨,还跑干嘛呢,都要死的人了。
“往哪里去了?”
“往西边广安门去了。”
“坏了,”中宗赶紧喊:“范思齐,带了宫中最好的射手,去广安门,无论谁要出城,杀无赦。”
范思齐领命,飞速赶去广安门了。
“魏明,”中宗又喊,“张留仙呢?”
“在皇后宫里呢。”
“赶紧给朕带过来。”
魏明赶紧去景仁宫了,晚上中宗吩咐了何青衣去景仁宫陪皇后,就睡在那里了。
无面进宫,一早就把练雪见的事,告诉何青衣了。听说练雪见要出京,何青衣有些担心,毕竟,这些日子,她全靠练雪见才安全度过的。
练雪见回去,倒是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他扮了西河长老,狐假虎威了一会儿。如果传到西河长老耳中,只怕会给他一些苦头吃。倒不如,先回家认个错,把责任都推到何青衣身上。有东仙在,西河长老不会发火的。之后再回来,也不过几天功夫。
可何青衣不知道这事啊,只得跟了魏明,亦步亦趋地回了乾清宫。
第20章 邓如光之死
进了乾清宫,何青衣就给中宗跪下了。顶 点 X 23 U S
“皇上,深夜唤奴婢过来,有什么吩咐嘛?”
中宗仍旧不说话,脸色气的铁青。过了好一会儿,中宗才拍了桌子,说:“你父亲为何连夜出京?”
“达延退了,”何青衣说;“西霞关只有几千人把守,他自然要赶紧回去了。”
中宗一愣,确实如此啊,“那邓家的人呢?”
“邓家的人,”何青衣反问,“不是皇上您让他们走的嘛,镇国公还是魏公公扶出去的,您倒是来问我了。”
中宗心想,张允要是真要造反,也不会留了女儿在宫里等死。大概,只是心软,带了邓如光出京吧。邓如光又中了遗恨,只怕明后天就死了,自己放了邓如光,也算得个爱护老臣的名声吧。
“你起来吧,”中宗挥挥手,“下去吧。”
何青衣起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左月走了,屋里就她一人,甚是冷清。
邓家的女眷都坐了马车,而男子都骑马随行,一行人到了西城门。城上将士得了中宗的号令,不放任何人出门。
张允前去叫门,“我是张允,将士说达延卷土重来,我得出去应战啊。”
范思齐在城上说:“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违令者杀无赦。”说完,就把箭头冷冷地对准了张允。
张允无奈,他让自己的将士守了城外,没料到城门上的将士,竟然不放行。
邓云鸿眼里有了杀意,从怀里取了个烟火,往天上一扔。
城门外的北疆将士见了,知道是邓如光的意思,让他们攻城呢。
这西边的广安门,下午的时候就被达延快攻破了,这会儿将士拿盾牌连了一道铜墙铁壁,一步步推进,这城门,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城门上的箭手,虽然例无虚发,可外面一则人多,二则战场上的盾牌,不是宫城里的箭手能射透的。范思齐赶紧让守城的将士拿弓弩来,弓弩的穿透力强一些,只怕还能挡住这不断前行的盾牌。
不一会儿,外面的将士就在撞门了,咚,咚,咚,一声声都在催人。
范思齐着急了,拿了弓箭,瞄准了张允,“张将军,你再不让他们住手,我就射箭了。”
“哼,”张允喊了一声,“你倒是敢。”说着,横过铁枪,他在沙场上征战一生,挡个弓箭,根本就不在话下。
范思齐看他那个架势,就知道射不死他,就调转箭头,瞄准了邓家大公子。那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一射必定会死。
嗖的一箭出去了,邓云鸿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把剑,当的一声,就被挡下了。
范思齐一惊,这病秧子是装的。可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射谁了。
突然,他边上一根冷箭,直瞄着邓云游去了。可怜这邓云游,素日不学无术,这会儿眼睁睁看着箭来了,定在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前面的邓如光见儿子有难,赶紧回防。谁知,他在宫里关了数日,晚上又中毒初愈,一时间没挡住流矢,自己反而中箭了。
邓云鸿赶紧接住父亲,往自己的马上一放,又拿了邓如光的枪,往城门上一扔,那放冷箭的,就倒在范思齐边上了。
范思齐出了一身冷汗,这邓家大公子,实在是深藏不露。
这时,城外的将士,也顶着盾牌攻进城了,掩护着邓家众人逃出城去。
范思齐无奈,只得回宫复命,为了让自己脸上好看些,只说:“邓如光已经毙命,其余众人,都逃出城去了。”
中宗恨恨地拍了下桌子,这下子,他得担心张允杀个回马枪,进京造反了。
何青衣听见动静,知道邓家应该出城了,接下来,中宗要找自己麻烦了。他们如果一口气北上,中宗倒是会伪装一下,如果他们造反杀进城来,只怕自己跟邓皇后都活不成了。
邓云鸿带了邓如光出城,跑到射程之外,众人一看,邓如光的胸口中了一箭,奄奄一息。
“快找王应元。”邓云鸿赶紧吩咐。
可王应元在女眷的马车上,一早就跑到前面去了,张超赶紧去找。
邓如光抓了邓云鸿的手,“你们赶紧北上,夏子腾的人应该快来了。”
“我们杀回去,”邓云鸿的眼里,已经满是怒火了。
“别,”邓如光说:“现在杀回去,我们就是弑君者,名不正言不顺。再过几天,天下必定大乱……”
邓云游看见父亲如此,又开始落泪,只是,这次不再嚎啕大哭了。一日里面,邓如光代替他死了两遭,邓云游的心,痛到不行,也悔恨到了极点。如果自己素日里稍微用点心,父亲就不会出事。
王应元来的时候,邓如光已经断气。就算他号称神医,也无力回天了。
邓云鸿还想杀回城去,张允一把拦住了他,“云鸿,你现在回去,一番厮杀,就算杀了皇帝,夏子腾的人马进京,我们也免不了一番苦战。方王已经逃回长沙,日后必定篡位。我们如果弑君,反而是给他铺平道路。”
张允说的有理,邓云鸿只得抱了邓如光到马车上,给他盖好覆面的丝帕,擦了眼泪,出去带着兄弟家眷北上。
邓家十一日的早上攻破城门出去了,中宗在乾清宫担心了一个上午,只怕他们回头杀进宫来。可等了一个上午,都没有消息,探子只说他们往北去了。中宗松了一口气,赶紧召了高阶进宫,商讨如何善后。
“皇上,”高阶说:“如果邓如光已死,那拉拢张允就是关键。现在他女儿还在宫里,应该趁早办了庆王的婚事。张允如果无心投诚,也不会留了女儿在宫里啊。”
中宗觉得有几分道理,就问:“那邓家兄弟怎么办?”
“邓家大公子羸弱,二公子纨绔,皇上,您有什么好担心的,”高阶说:“北疆人马,应该会有一次内乱,而张允的势力,接着只会更大。早点拉拢他,对谁都有好处。”
中宗想想,邓如光死了,张允并没有回京替他复仇,可见这忠心,也不过尔尔。
“那朕跟太后商量,”中宗说:“让他们早日完婚。”
第21章 武将的讹诈
中宗和高阶正说着话呢,魏明来报,“皇上,夏子腾带了五万人马进京了。m.www.uu234.net”
这个时候才来,中宗心里有些火气,可高阶又劝,“皇上,现在北疆的局势不明,我们能依靠的,只有冀鲁总督了。”
中宗想到方王,恨恨地哼了一声,“方王妃呢?”
高阶的脸色惨白,方王出逃,他根本就没有料到。他也派人问过女儿,高如语说了,她一无所知。
“如语还在方王府,”高阶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哼,”中宗有气没处撒,“让人封了方王府,不许任何人出入。”
魏明领命去了,高阶有些战战兢兢,这该死的方王,趁火打劫,还带了人马出逃,一口气跑回长沙去了。这下子,他们高家可怎么办啊。这婚事,他可被徐士吉给害惨了。
夏子腾带人守在南边的永定门,自己带了些士卒进京。自从孙连玉出事,所有武将进京,都不敢单枪匹马了,唯恐皇帝派人捉了自己。
夏子腾跟着父亲进宫见过几次皇帝,这次见了,中宗特别和善,问了许多事,又让魏明带着去见他的妹妹淑妃。夏子腾受宠若惊,父亲说的没错,中宗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们冀鲁的人了。
淑妃见过了兄长夏子腾,在宫里更是跋扈起来了。本来,逼死贞妃那次,中宗一早就记恨她了,可因为还要用到冀鲁的人马,所以才一忍再忍。
现在,夏家救驾来迟,还带了五万人马,屯在城外。中宗心里更是火大,可脸上却越发和善了。
淑妃不知深浅,以为现在宫里,皇后即将被废,静妃又没武将支持,日后上位的,只怕就是自己了。接连做了好几个美梦,天天梦见自己做了皇后,住在坤宁宫里。
过了两日,夏子腾捉了临阵脱逃的宣府守备洪适,交给了中宗。中宗恨他出逃,陷京城于危难,就给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凌迟处死。
京城百姓都知道,就是这个洪适丢了宣府,差点害死了满京城的人。行刑的时候,满城的人都去围观,刽子手甚至开始卖肉,割一刀,卖两钱银子。还有商家开始卖酒,有人买肉,有人买酒,一派血腥的欢腾。
杀了洪适,夏子腾迟迟不走,示意中宗封赏于他。中宗在乾清宫里气的大怒,可也无可奈何,封了他一个武定侯,夏子腾才带了军队出京。
中宗虽然愤恨,可也无可奈何,他的手中没有军队,京城的那五万人马,达延进攻的时候,就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了两三万人马,还得再调了人马去守宣府。
而大同的周和,还跟一个钉子一样,扎在三边的中心。郭守义倒是也派人进京了,可绕了老大的路,才赶进京城。大同易守难攻,只要周和不出来,谁也拿他没辙。
北疆的消息也传回京城了,邓如光的确死了。不知道是死于箭伤,还是死于遗恨。中宗让高阶拟了个圣旨,说邓如光死于抗击鞑靼,又让邓云鸿袭了镇国公的封号。还假惺惺送了些礼物北上,又跟张允提了亲事。
方王出逃,一回到长沙,就招兵买马,明着开始造反。中宗也无可奈何,只吩咐郭守义派人去打。可郭守义是什么人,风吹墙头草,无利不起早,口上答应了,却丝毫不动,仍旧回了固原,当他的三边总督去了。
夏子腾进京讨了个武定侯的封号,郭守义进京,也从代总督,变成了正总督。只是,他这总督做的也不舒服,大同的周和根本就不听调遣。
郭守义从京城回固原,路过大同,特意去城下喊话,谁知,一排利箭,毫不留情地朝他过来了。郭守义讨了个没趣,只得走了。
周和赶回去参加了邓如光的葬礼,又带了几万人马回了大同,这会儿,他的大同,真的是铜墙铁壁了。三边本来大概三十万人马,周和带了十万农民军进城,这次又带了几万北疆军进城,眼下,大同就差不多十七八万人马了。
郭守义就算恨的咬牙切齿,也奈何不了周和,只得不停地跟中宗求救。中宗也很火大,这郭守义,让他去打长沙的方王,他推三阻四。要条件的时候,嘴倒是张的很快。中宗也派了人马去大同宣读圣旨,可他的人根本就进不了大同城,还没到城墙下面,就是一排箭,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张允的事,中宗还有些法子,毕竟,他女儿还在宫里。可周和的事,中宗真的束手无策。邓如光死了,周和没有造反就不错了。眼下,只能再等等了。
中宗受了武将的窝囊气,就冲着高阶发火,谁叫他女婿方王跑路去长沙了呢。方王妃被幽禁,如妃也很久见不着中宗了。
高阶战战兢兢,谁知道,邓如光的事,他出了那么大力气,结果达延中途反水,方王又趁机跑路,夏子腾跟郭守义又趁火打劫呢。
眼下,中宗还倚仗他办好庆王的婚事,安抚张允呢。高阶知道,这事要是再办不好,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
可他联系了太后,太后却懒懒的,并不着急办婚事。上次冷宫的事,太后受了刺激,庆王这么在乎王妃,日后只怕听了何青衣的话,跟自己更加疏远了。更何况,那金钗的事,只有她和邓皇后知道呢。
徐士吉也不称病了,生龙活虎地回了内阁。中宗因为高阶的事,反而开始器重起徐士吉了。高阶以往说徐士吉坏话,中宗多少会听几句。现在,高阶只要一提徐士吉,中宗就皱了眉头,一副你先看看你自己再说的表情。
徐若兰因为父兄重新受宠,成了宫里的新贵。她又生了个六皇子,日子过得,比皇后要舒服很多。淑妃见她如此,就有些盯上她了。而何璇玑禁足结束,又开始跟着淑妃混了。
张充又写信吩咐女儿,要跟张留仙保持距离,眼下局势未定,先观望着。张留梦很火大,可她也见不到何青衣,只知道,何青衣不在乾清宫,就在景仁宫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