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祭祖(四)
王桥能喝酒,但是并不喜欢喝酒,长者有令,也就端着酒杯开始喝。UU小说,www.uu234.com听到张晓娅下意识的怀疑,没有回答,端起酒杯与张大炮碰了碰,道:“不知张爷爷到过柳河没有?”
张大炮道:“去过,很多年以前,不过没有到过二道拐。”解放以后,张大炮从医院出来后就留在地方,先是参加剿匪,后来历经了土改、四清、****、粉碎某人帮、改革开放等一系列大事,他还真还没有时间去看一看团长的家乡。他知道王振华团乡对家乡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愧疚,与王振华见面时,也从不谈起柳河的人和事,免得触伤那条渐不隐藏起来的伤口。
王桥道:“我们那边有一条河,河水还不错,现在都没有污染。”
张大炮道:“我知道那条河。”
王桥微笑道:“我小时候就在河边长大,天天在河里泡着,河边的孩子能不会做鱼吗?”
张晓娅道:“我爷爷最喜欢吃昌东酸菜鱼,我们家备得有酸菜,还是昌东产的。平时我爷爷想吃酸菜鱼,都是由我爸爸做的。偶尔我也做,味道不如我爸。今天我们就尝尝王桥做的酸菜鱼。”
王晓这人是讲究直觉的,自从与张晓娅见面后,便喜欢这个朴素大方的女子,觉得与弟弟就是良配。只可惜现在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若是弟弟不努力,此事也白搭。她坐在张大炮旁边,主动谈起广南王家的事:“我爸我妈还在广南,一直陪着堂伯公。前天堂伯公可以出门了,能在公园走一走。转转圈。”
张大炮年老体衰,牙齿不行了。耳朵和眼睛都尚可,听了王晓介绍,慢条斯理又条理清楚地道:“国栋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团长急着想回家乡。按国栋的意思,他爸的身体状态不允许长途跋涉,不想让他爸回来。征求我的意见时,我说,反正我们都老成这个样子了,随时要见祖宗。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趁着没有死,赶紧办。”
广南王家对于王振华是否会家乡有过激烈的争论,出于安全考虑,都觉得没有必要回家乡,实在思念家乡,派个专业摄影师将家乡的人和老祖坟全部以影片形式带回广南就行了。后来听了张大炮的意见,全家人这才同意王振华回乡。
王晓道:“按堂伯公和国栋叔的想法,除了张爷爷家。不惊动地方其他人,就一家人悄悄回去,然后回广南。”
张大炮点头道:“我们这种老家伙最不愿意做的就是给其他人添麻烦,也给自己添麻烦。”他想起有的资历并不深的所谓老同志给地方提出非份要求时。禁不住很鄙视地摇头。
王晓道:“到时要用一辆中巴车,车况要好一些。这样,我们两家人都坐得下。”
张大炮注意力很集中。听得很仔细。
他额头的老年斑非常明显,总在王晓眼前晃。让她不由自主有点心酸。其实有关堂伯公回乡之事最适合的商量对象是张大山,只是张大山没有回来。等也无法等,就先给张大炮报告清楚,具体事情就由自己来落实。
张大炮道:“团长是坐火车还是飞机?”
王晓道:“根据民航总局颁布的规定,70岁以上的老人乘坐飞机,要县级以上医院出具适合乘坐飞机的证明,有一条特别规定,近期内曾动过手术的人,不适宜搭乘飞机。所以,堂伯公他们一家人还有我爸妈都准备全部坐火车回来,要二十多个小时。”
张大炮道:“坐火车好,慢点,稳当。”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柳河那边公路好不好,不能太抖了,老骨头都经不起抖。”
王晓道:“这事就交给我。我现在正在经营一个路桥公司,等到堂伯公要回来的时候,我们事先把路补一补,也算回报家乡。”
王晓在广南住的时间要长一些,与王小冉等小辈混得很熟悉,颇得广南王家信任,因此,堂伯公回乡祭祖之事,广南王家主要在与王晓联系,由王晓去经办。
王桥坐在旁边听着姐姐与张爷爷聊细节,老一辈务实态度以及精细程度让他大为惊讶,暗道:“战争是残酷的,最考验一个人的能力,能在那个年代成功的人绝非浪得虚名。张爷爷看起来弱不禁风,真要谈到事情时,似乎精力就突然就回来了。”
他一边听,一边吃着腊排骨,一边就将一杯酒喝光了。
到了十一点半,王桥将酒杯放下,道:“那我去煮鱼,该我上场了。”
张晓娅是主人,家庭教育让她不可能真的就让客人王桥独自一人在厨房忙碌。就算厨房有阿姨,没有主人在场,也是不妥当的。她就对王晓道:“王姐,我去打个下手,你陪爷爷说话。”
王晓有意创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笑道:“王桥手艺好,我就不乱插手了。”
王桥到了厨房,找阿姨要了一条围腰。
阿姨笑道:“我可没有太大的围腰,你将就用。”
王桥将花花绿绿的围腰套在身上,由于太小,后面绳子都不用拴上,他对阿姨解释道:“这是我姐给我买的新毛衣,才穿一天,若是沾了血就麻烦了,所以要穿这条围腰。”
张晓娅见到短发彪悍的王桥穿着花围腰的滑稽模样,再也忍不住,笑得弯了腰。
王桥回头道:“张晓娅别笑,我是到那个山坡唱那个山歌,既然是当厨师,就得穿围腰,这是山南大学倡导的专业精神。”
张晓娅捂着嘴,强忍着笑,道:“我能做什么,做不好专业级的酸菜鱼,剥个蒜、洗洗菜还是行的。”
阿姨在旁边帮腔道:“做酸菜鱼要准备的配料我都弄齐了,就等大师上灶。”
张晓娅看着王桥滑稽的模样,又想道:“如果楚小昭看到心目中的偶像在家里是这个样子,会不会觉得失望?”
当王桥开始动手剖鱼时,麻利得如同艺术般的动作一下就震住了张晓娅,她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专心致志地欣赏着极有美感的动作。
在与李宁咏分手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王桥都是自己做饭。自己做饭当然离不开鱼,他闲着无事,就练习了以前在老味道餐馆学习过的蝴蝶刀法。其实做酸菜鱼根本不需要如此好看的鱼片,王桥在对待技艺上有些完美主义倾向,练习起蝴蝶刀法以后就狠下功夫,握毛笔的手用来玩刀法同样优秀,如今切出来的鱼片已经如蝴蝶一般美丽。
他将明显来自大河里的鲜鱼去头去尾,用刀分出鱼腩和鱼背的位置,取鱼片就用鱼背的那条鱼肉。将鱼皮部分朝下,在鱼肉上切一刀,不要切断鱼皮,再切第二刀切断。展开以后,就是一片中间略带红色,边缘剔透晶莹的状似蝴蝶的鱼片。
张晓娅的呼吸有点紧,由衷地夸道:“好漂亮。”
王桥将蝴蝶鱼片放在盘中欣赏了一会,道:“其实对于酸菜鱼来说,这是无用功。要在用料更清淡的菜里,这种样式才能真正显示形状。”
张晓娅道:“那你为什么切得这么漂亮,这很费功夫的。”
“卖弄呗。”王桥随即道:“也不是完全卖弄,专心做菜就如写书法,也如练气功,能让人忘记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张晓娅道:“你还算一路顺风顺水吧,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王桥想起牛背砣、看守所等经历,道:“你的生活环境和我不一样,年龄也小,有些事说出来你体会不了。”
张晓娅道:“你别这样老气横秋的,当年你在中师打球时,我就见过你。我比你小不了几岁,算是一辈的,”
“当然,你是师妹。”王桥笑了笑,开始炒制酸菜。
当吴立勤打开房门,闻到了厨房传出来的炒酸菜味道,道:“大山回来了吗,没有这么快吧。”
王晓见到张晓娅妈妈回家,赶紧迎了过去,道:“大山叔没有回家,是我弟弟在给张爷爷做酸菜鱼。”
“在我们家,做酸菜鱼是大山承包了的,我闻到这个香味,还以为大山回来了。”吴立勤换了鞋,来到厨房,恰好看见王桥在做最后一道工序——浇跑油。随着跑油浇到了起锅的汤汤水水上,一般奇异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挑逗着大家食欲。
酸菜鱼说起来简单,也就几道程序。可是每个厨师做出来的酸菜鱼的味道都不一样,神奇得很,和中医极为神似。
酸菜鱼、腊排骨、炒时蔬、菜汤摆在桌上,大家不约而同将筷子伸向了酸菜鱼,酸菜爽口,鱼肉嫩油,让大家吃得不亦乐乎。
吴立勤接连吃了好几片鱼,才停下筷子,夸道:“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王桥是山南大学的优秀学生干部,我肯定认为王桥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厨师,你这手本事是从哪里学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是王桥有一手煮鱼好手艺的真正原因。他不愿意在张家提起“穷人”这个事实,免得被看得轻了,道:“我老家在河边,从小就吃鱼,我这人又爱瞎琢磨,还是个吃货,所以就学了这个手艺。”他又对张晓娅道:“当初老味道土菜馆最初开业时,还被杜敏临时抓来顶过差,专门给他们做鱼。”
蝴蝶鱼片的刺基本被挑掉,不用费力去理刺,又能吃到鲜美的味道,这让牙齿不好、舌头不灵的张大炮吃得很开心,罕见地吃了两碗饭,还泡了鱼汤。若不是吴立勤阻止,张大炮差点就要吃三碗饭。
放下碗,他指着王桥道:“小子,好手艺,不管在哪个朝代都饿不死了。以后我想吃酸菜鱼,你就过来做。”
(第三百一十八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祭祖(五)
艺多不压身,这是一句老话。︽UU小说,www.uu234.com
王桥在最初设想了许多种与张家打交道的方法,没有想到,他最后是凭着一顿酸菜鱼获得了张家诸人的好感。而且,有了酸菜鱼这个理由,以后进入张家就不需要其他理由。更何况,他还有酸菜尖头鱼这个大招还没有使用。
吃过午饭,张大炮照例要去午休。王家姐弟和吴立勤谈好了王振华回乡细节,王桥、王晓和张晓娅就一起离开家,张晓娅要回学校上课,王桥要到省交通宾馆与城关镇的黎陵秋汇合。
小车先到省交通宾馆,王桥下车后,与姐姐和张晓娅挥手告别。
小车继续开,来到了山南大学。
张晓娅原本以为王晓会将车停在了大门口,谁知小车并没有停下,而是在大门口左转,进入校外的一条支路。张晓娅道:“王姐,我就在大门口下吧。”王晓道:“我从西门进去,几分钟就到了你们宿舍。”张晓娅道:“你知道我们宿舍?”王晓道:“王桥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偶尔来给他送东西,知道你们女生宿舍位置。”
由于闺蜜与王桥特殊关系,张晓娅就暗道:“这个时间点楚小昭应该还在图书馆,最好不要与王晓碰面。”
事世甚奇,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往往总是会发生。小车接近女生宿舍时,张晓娅远远地看着楚小昭抱着本书正朝宿舍走来,楚小昭与王晓碰面几乎成定局。她就用风清云淡的口气问道:“王姐,王桥现在谈恋爱了吗。当年他在学校可是白马王子?”
王晓道:“据我所知,在学校一直没有谈恋爱。听说与体育系一个女生关系比较好,那个女生后来回北三省工作。结婚生小孩了。那个女生是当时指导系里打篮球的教练,只是与我弟弟关系比较好,还没有上升到谈恋爱的程度。参加工作以后,王桥倒是谈过恋爱,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了。”
王晓总觉得张晓娅与弟弟真合适,也就尽量介绍王桥的真实情况,先把最坏的情况说了。她分析过张晓娅各方面情况,张大山当县委副书记时,邱大海也在县里当领导。张晓娅和李宁咏应该有交集,就有意识地将李宁咏的名字隐去了。
听到王晓的话,张晓娅便觉得楚小昭既可怜又可气,明明没有进入王桥的视线,又何必念念不忘,就算王桥很优秀,又何至于此。
下车后,张晓娅邀请道:“王姐,到楼上去座一座。”
王晓爽快地道:“那就去坐坐。”
“那就把车停地这边。”张晓娅发出邀请是出于礼貌。并没有真心想让王晓到自己寝室去。大学女生走出来都光鲜活亮的,寝室却往往乱得可与男生寝室相比。在狭小的空间里生活着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生活习惯不同,生活理念不同。要想弄得整洁着实不容易,除非是有特殊要求的学校。
张晓娅站在旁边等王晓停车时,楚小昭走了过来。
楚小昭道:“晓娅。回来了,这是我的笔记。”
楚小昭和张晓娅一直以来都有默契。谁要缺课,另一个都会更加仔细地做笔记。她将笔记本递给张晓娅以后。转头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王晓,觉得这个女子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张晓娅先介绍了楚小昭,又介绍道:“这是王姐。”
王晓主动与楚小昭打了招呼,还采用了成人之间的方式,握了握手。
楚小昭和张晓娅都是让王晓羡慕的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子,两个女孩子各有特点:楚小昭丰满圆润,显得成熟一些。张晓娅苗条得有点瘦,是一个非常干净的女孩,这里指的干净不仅仅是衣服干净,而且是整个人身体显得很干净。
三人一起朝楼上走去。
上了三楼,王晓指着远处的男生寝室,道:“以前我弟弟就住在那边。”
张晓娅最怕王晓提起大名鼎鼎的弟弟,立刻打岔道:“王姐,你以前在京大是学的什么专业?”
王晓是极为聪慧的人,见张晓娅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弟弟曾经说过有一个叫楚小昭的女孩子曾经追过他,那个楚小昭百分之一百就是眼前的女孩子。而且,张晓娅介绍自己之时,按常理原本应该说一说王桥和自己的关系,而张晓娅偏偏没有提及这层关系。
以极短时间综合了这些因素,王晓便将眼前的楚小昭和弟弟口中的楚小昭联系在一起,自然就不再提王桥,顺着张晓娅的话题道:“我学的专业和现在工作没有任何关系,以前学的很内容很高大尚,现在做的是挖土地的活。”
张晓娅道:“我们学中文的就是一个万金油,相当于没有专业。”
王晓道:“其实那一行只要学精就有了专业,没有学精则什么都不是。我们公司最好的挖机手就只是一个初中生,他的工资比好多本科生都要高。时代不同了,以前大学生是天之娇子,现在只是受到基本教育而已。”
楚小昭接了一句:“我们怎么这样悲催,好不容易读了大学,大学生却掉价了。”
王晓道:“掉价只是一个泛泛的概念,总体来说,山南大学出来的人在省内还是极具竞争力的,两个关键,一是学到真本事,二是进入社会以后不改初心。”
楚小昭问:“王姐,不改初心具体怎么讲?”
“这就有些复杂了,既要融入社会,又要出淤泥而不染.”王晓说这话时,眼神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这位曾经单恋弟弟的女孩。当姐姐的人有着奇怪心思,尽管弟弟没有与楚小昭谈过恋爱,她还是对楚小昭有着天然好感。好感归好感。凭心而论,眼前的楚小昭很漂亮。又有身材,但是让她选择。还是选择从内到外都很干净的张晓娅。
张晓娅同样是极为聪慧的女子,观察王晓言谈举止,猜到了王晓应该从王桥那里听到过楚小昭的名字。
两个女子思维略有碰撞,便都将一个重要人物王桥隐去了。
王晓参观了张晓娅的寝室,谈了自己读大学时的故事,以及工作以来遇到的趣事。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口才了得,在寝室坐了四十来分钟。将寝室另外两人女生也吸引过来,围在王晓身边。
张晓娅最初只是感觉到王晓应该知道楚小昭。在寝室的四十分钟里,王晓再也没有谈起过弟弟王桥,这就更加增强了她对自己判断的信心。她看着楚小昭很热情地招待着王晓,觉得有些内疚,仿佛她和王晓联合起来欺骗小昭一样。
王晓终于离开了女生宿舍,张晓娅松了一口气。
王晓将车开走,给弟弟打去电话:“喂,你们回昌东没有?”
“还没有。我们刚到静州,在找今天的晚报。”
“我送晓娅到了山南大学,顺便到她的寝室去坐了坐。你猜我看到谁了?”
“能看到谁,肯定是楚小昭。她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暴露身份没有,莫要让张晓娅为难。”
“你姐是多聪明的人,怎么会让晓娅为难。最初我没有记起楚小昭是谁。还说我弟弟就在那边大楼住过。晓娅和你姐一样,也是聪明人。马上就开始打岔。后来,我们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到你。”
“姐。你平时不多事,今天怎么要到张晓娅的寝室去。”
“她是张大山的女儿啊,我要多了解她。”王晓又笑道:“前面只是一个理由,更关键的是我想多了解她,这个女孩子我喜欢,从内到外都很干净。”
王桥道:“打住啊,打住,我现在还在养伤,不要跟我提情啊爱啊。”他挂断电话,等着黎陵秋从报摊买报纸。
黎陵秋走回来,摆了摆手,道:“还没有到,报摊老板说晚报有时早,有时晚,没有早报准时。”她在报摊时顺便买了矿泉水和两包烟,递给了司机老赵和王桥。
“走吧,继续回昌东。反正都看过了原稿,如果事情有变化,老邱和胖墩肯定要打电话。”王桥身上带着烟,不过也没有推辞,接过烟和水。
王桥若推辞,老赵也就有些为难了。老赵作为驾驶员,长期得不到好处,难免情绪不好。
“我现在后悔高中不努力,只考了一个农专,没有能够进入山南大学这种大学。”黎陵秋省城阳州之行,让黎陵秋看到了王桥留在省城的关系网。她毕业于山南农专,同学们要么是在农业企业,要么是在最基层,论关系网的宽度和广度,与山南大学相差甚远。她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将小孩子培养好,送到国内最好的大学去。
王桥道:“行行出状元,黎委员其实发展得比很多山南大学的学生要好。这次到阳州,你只是看到混得好的。”
车至昌东,仍然没有买到晚报。黎陵秋建议道:“宋书记很关心晚报的事,我们回来了,是不是给他做个汇报。”王桥道:“报纸还没有看到,万一和我们汇报的不一致怎么办?”黎陵秋道:“宋书记办事很认真,一板一眼的。我出发前给他打了电话,他肯定会在办公室等着我们。这样,我先给宋书记办公室打个座机电话。”
打通座机电话后,黎陵秋笑道:“宋书记,我和王书记回来了,事情还算顺利,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回办公室来汇报。”
宋鸿礼道:“你们辛苦了,别回办公室,直接去腊排骨馆。”
在城关镇办公楼不远处,有一家腊排馆,专门经营张氏腊排骨,馆子门店不大,装修简单,由于张氏馆子的腊排骨是地道昌东味,很受宋鸿礼青睐,只要不是正规接待,都会选在这里。
黎陵秋和王桥在张氏腊骨馆坐了一会,宋鸿视、郭达以及另一个党委委员也来了。
宋鸿礼见面就道:“桥老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听了大致情况,道:“这事办得好,能让省报记者改稿子,不容易。花了多少钱?”
黎陵秋抢在王桥前面,道:“老丁那边请客送礼有七千多块,王书记过来办事吃饭、喝酒和红包花了二千九。”
老丁花的钱是真实数字,王桥花的钱就是假数字,王桥没有揭穿黎陵秋,微笑着喝茶。
一万多块钱解决了问题,这在宋鸿礼承受范围内,道:“王书记花小钱能办成大事,能干!以后,这类事情就交给你了。”他抬手看了看表,道:“彭家振也是个土鳖,喜欢啃点腊排骨,等会他要过来。王书记,你管党务,要给家振部长多沟通,今天多敬几杯酒。”
(第三百一十九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祭祖(六)
宋鸿礼又道:“城关镇和城管委不一样,管着近十万人,有党委、总支和支部,党务工作极为重要,万万不能马虎。︽UU小说,www.uu234.com组织部是相当重要的党委部门,你要搞好为党务工作,必须要赢得组织部领导的信任。”
王桥道:“我明白,等会我好好地给家振部长敬酒。”
王桥不愿意给牛清扬拜年,一个重要原因是到牛家纯粹是私人与私人的关系。如今宋鸿礼请彭家振吃饭,则半是公事半是私事,他作为分管党群的副书记,不可能拒绝。而这次调到档案局的经历也让王桥不断反思自己,过刚易折,有些时候必须将自尊心收到内心深处。
外园内方,外面园滑,内心方正,这是传统知识分子的处事方法。现在看起来,这种方式确实是现实生活中的有效方法。
宋鸿礼要了解一个人,常常要将此人放在矛盾中检验。比如针对王桥,他就根据王桥的实际情况与现实工作用了两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考验,第一次就是让王桥提前来城关镇参加会议,来,则有可能与传统规则不符,有可能闹出笑话,不来,则是明显不听话,头上有可能长反骨。他就用这种两难境界来考验王桥的性格;
第二就是到省城去灭火,本来王桥并不分管宣传工作,将他叫到办公室来商量此事,就是看他有没有主动精神和协作精神。如果因为没有分管宣传就不愿意出头,则会被低看一眼。
今天算是第三次。
上一次彭家振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人老成精的宋鸿礼意识到彭家振和王桥绝对有旧怨。而且矛盾不浅。宋鸿礼对于王桥和彭家振因何产生矛盾百思不得其解,王桥工作不过一年多时间。不管是在城管委还是在府办,都不应该与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发生冲突。更何况邱大海与牛清扬还有一层老关系在里面。
这次,宋鸿礼专门请彭家振来吃饭,就是看一看王桥的心胸。如果能过了这三关,则王桥是值得使用的朋友和工作伙伴。
当年姚向辉初来之时,宋鸿礼同样不露山不显水地出了三道题目,结果姚向辉三道题都没有做出让宋鸿礼满意的答案。宋鸿礼是书记,姚向辉是镇长,两人是平级的,但是宋鸿礼在城关镇是一个土舵爷。所有村居干部都跟在宋的屁股后面,失去了宋的支持,姚向辉开展工作就很艰难,有几次由姚向辉独自提出的工作,由于宋鸿礼不置可否,便根本推不动。
几番明争暗斗以后,姚向辉每次都吃哑巴亏,连告状都不知道怎么告,便泄了气。基本不在城关镇提出自己的主张,只是满足于完成宋鸿礼布置的工作,成为站在宋鸿礼影子后面的镇长。姚向辉这个态度还是让宋鸿礼满意的,大家相安无事。这三年都被县委评为了四好班子。
最初宋鸿礼对王桥这个“孙悟空”还是比较担心的,谁知自己出了两个题目,王桥都解决得很不错。今天算是第三个题目了。
在二楼闲聊了一会,听到了外面汽车响。宋鸿礼站在楼下窗口朝下看了一眼,道:“彭部来了。王书记,麻烦你下去接一接。”
王桥便朝楼下走,走到门口,见到了彭家振和陆军。
王桥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快步迎了上去,道:“彭部,宋书记在楼上。”
在彭家振心目中,王桥是一个挺刚的人。他是存了解不开这个疙瘩的心态,屡次在宋鸿礼面前说些小话,尽量给王桥制造些麻烦。
彭家振没有料到这个和他老爹一样倔强的人会在门口迎接自己。
“王桥书记,到城关镇感觉怎么样?”彭家振原本想叫一声王桥,话出口,还是加上了职务。
王桥道:“刚刚报到,还没有入门,正在抓紧时间了解情况。”
彭家振习惯性地用手理了理稀疏的头发,道:“王书记在城管委工作过,那也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部门,进入角色应该很快。”
王桥与彭家振说了两句话,这才与陆军打招呼,道:“陆主任,你好。”陆军笑道:“王书记到了城关镇,今天我要敬你一杯酒。”王桥道:“彭部和陆主任是客,今天晚上应该由我们来敬酒。”彭家振笑道:“大家都是昌东人,何必客气来客气去,今天晚上就是喝酒。”
宋鸿礼站在门口,朗声道:“彭部,今天是周五了,你不准半途开溜。”
彭家振笑道:“老宋是一个吞口,我哪里遭得住你喝。今天晚上少喝点,喝完可以打双扣。”
大家坐定,腊排内、土鳝段、肚子鸡汤等大盆菜就端了上来。这些菜都是上不得大酒店的,到了大酒店变得精致就失去了原味,此时用大盆装起来就味道十足。王桥不由得想起了老味道土菜馆,心道:“以后我要再开餐馆,也就弄这种土菜。”他转念又想到腾飞集团已经起来了,又被广南王家认识,再想去开这种小餐馆已经不可能了。
酒刚倒上,黎陵秋拿了一张晚报回来。她进屋以后,先朝王桥竖了大拇指,然后将晚报送到宋书记面前。宋鸿礼听黎陵秋说起过晚报文章的大体内容,尚有三分存疑,觉得花两三千块钱就能发自己想发的文章,未免太过容易。
他接过报纸认真看了看,文章内容确实在不知不觉中转了向,追问起城管体制问题,将拆迁小区种种问题放在了一边。虽然拆迁并不是城关镇的责任,可是县委县政府抡起了属地管理的大旗,部门惹了祸,城关镇必须得擦屁股。能够减少出事的可能性,终究是一件好事。
宋鸿礼又夸道:“王书记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这一期倒是解决了,还有没有第四期?”
王桥道:“晚报面向全省,全省的新闻热点多得很,接连做三期已经足够了。”
宋鸿礼道:“你有把握。”
王桥道:“不敢说绝对把握,七成吧。”
宋鸿礼端起酒杯,道:“彭部,感谢你给城关镇送来一个人才,王书记是环卫专家,虽然暂时还没有发挥这个特长,但是肯定会发挥作用的。王书记还是新闻专家,这就是成果。”他将报纸递给了彭家振。
彭家振从事是组织工作,对地方上的事情不是太熟悉,加上对前期事件不了解,看着报纸就有些模糊。宋鸿礼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后,彭家振道:“没有料到王书记还有这种关系,下次给杨部长推荐,也可以帮着搞搞外宣。”宋鸿礼立刻道:“彭部,今天请你喝酒,不能挖城关镇的墙角啊。”
酒局慢慢进入**。
王桥主动出击,多次跟彭家振和陆军喝酒。酒局结束时,彭家振颇有些醉意,双扣就打不成了。下楼后,他拉着王桥的手,说起了曾经与王永德在一起工作时的情景,还到小车后备箱拿了一个盒子。
“你爸好啊,水平高,板书写得好,知识面丰富。如果不是他舍不得二道拐,我早就要将他调进城了。”彭家振喷着酒气,动情地道。
王桥是局中人,曾经为彭家振所误,自然知道彭家振说的是满嘴慌话。他挽着彭家振的胳膊,热情地道:“彭部,我爸多次给我说过,当年那一批同事到学校,他唯独最看好你,后来证明他的眼光不错,彭部的成就别人是不能比的。”
宋鸿礼脸有醉意,一双眼睛清醒得很,似笑非笑地看着挽着手的两人。
陆军和王桥是同学,但是两人在酒桌上一直没有说起这个关系,就如寻常的同事一般。以前陆军一直认为王桥过于高傲,处理不太圆滑,没有料到王桥先找了邱老虎的女儿谈恋爱,现在又与曾经刻骨的仇敌手挽手,他站在一旁暗自嗟叹:“原来王桥也会变得圆滑啊。”
彭家振将那个盒子塞到王桥手中,道:“桥兄弟,这个给王老师带回去,不是贵重物品,就是原产地的三七。”
王桥略有推辞。
彭家振就拍着王桥肩膀,道:“别客气,客气就见外了,回家带问王老师好。”
王桥这才接了礼盒,道:“谢谢彭部。”
送走了略带醉意的彭家振和陆军,宋鸿礼坐车走了。王桥正在离开,被黎陵秋叫住了,递了一个信封,道:“跑了一趟省城,辛苦了,这是出差补助。”她见王桥眼中有疑问,道:“我去阳州办事时从镇里借了些钱,没有花完,今天给宋书记报了二千九的数,就算我们三人的补助,以前都是这样操作的。”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友,王桥接过信封,道了声谢。
黎陵秋原本担心王桥不会接这个信封,见到爽快,也高兴。
王桥带了三分酒意,裤腿里装着一个信封,左手提着一个礼盒,迈步朝着电力局家属院走去。经过电视台时,不由得又想起了李宁咏,浑身一股****涌动。
若是在省城阳州,还可以砂舞一曲,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自己的**。昌东是个小地方,娱乐场所本就很少,更关键他在昌东是有身份的人,绝对不可以去这些场所。若是被人发现,就是以前辅导员陈刚的下场。
年轻火盛,**得不到释放,变成了小耗子,在身体里窜来窜去,惹到王桥一阵阵心猿意马。他准备回家写十个条幅,用书法来消除**,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女子的电话。
(第三百二十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祭祖(七)
电话是李宁咏的。⊙UU小说,www.uu234.com虽然在电话里删除了李宁咏的名字,王桥还是记得很清楚。
“王桥,你个混蛋。”李宁咏声音带着哭腔。
王桥最后一次努力失败以后,便不准备与邱家发生任何关系,更别提邱宁勇蹬鼻子上眼的态度。他秉承着分手不出恶语的原则,将手机稍离自己的耳朵,道:“喝了酒吗?”凭着对李宁咏的了解程度,王桥可以肯定判断李宁咏是喝了酒,而且数量不少。
李宁咏道:“我喝酒管你什么事!”
王桥知道李宁咏其实是一个很冷静很现实的人,平时很少喝酒失态,等她说了两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李宁咏哭骂道:“王桥混蛋,你给我说清楚。你明明已经搭上了杜高立,为什么不给我说,还要等着我来当这个恶人。”
王桥道:“我现在都没有和杜高立接触过,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搭上了杜高立。”
“你现在还在撒谎,这次任职明明就是杜高立亲自安排的,没有搭上杜高立,他凭什么要安排你。”李宁咏道:“我都要嫁给你了,这些重要的事情还瞒着我。你就是故意想让我提出分手?”
在邱家摊牌时,王桥将当时最大的底牌“杜建国”都说了出来,确实没有隐瞒什么。如今的广南王家是在山穷水尽时才去寻找的,而当时根本没有搭上线。
王桥不想争辩,道:“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你少喝点酒。赶紧回家。”
李宁咏道:“不要你管。你这人心狠,完全是故意的。”
王桥一边走一边打电话。这时走到了寝室,将门打开。再用脚将门关上,道:“你大哥找我谈话,你知道吗?”
李宁咏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王桥道:“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接连打了两次,是在机场打的。当时你没有接,后来一直没有回,有这事吗?”
李宁咏道:“偶尔没有回电话,是很大罪过吗?”
与喝了酒又陷入情绪中的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王桥道:“好了,如果在外面就早些回家,如果回家就赶紧休息。”
李宁咏哭哭泣泣地道:“你不要我了?”
王桥道:“你说反了。”
李宁咏道:“我们还能继续吗?”
王桥道:“你喝了酒,不谈此事,等到酒醒以后再说。”
李宁咏又道:“王桥混蛋,你是混蛋,就是想让我来当恶人。”她呜呜哭了两声:“我们在一起睡了这么久,你说翻脸就翻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王桥几次都想把电话挂断。想到终究曾经是谈婚论嫁的人,便躺在沙发上继续听李宁咏在电话里哭骂。
终于对方挂断了电话,响起“嘟嘟”的忙音。
接了这一通电话,倒是把刚刚涌上了****压了下去。王桥在屋里转了两圈。取了宣纸,细心地辅好,拿出笔墨。作好准备工作以后,他提笔写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以前他写字都喜欢苏东城、曹操和李白的诗词,今天接了李宁咏的电话。想到如果不是彭克案,自己应该与李宁咏结婚了,这是李宁咏妈妈算的好日子。想到这些,王桥还是有点忧伤,对人生的无奈和无常有了更多感受,便写了首平常很少写的晏殊的词。
毕竟与李宁咏滚了近一年床单,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偶尔在梦里,还会与李宁咏在一起。与王桥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中,论感情真挚和真诚的程度,肯定要数吕琪,但是要论在一起亲密的次数,绝对要数李宁咏。
将新写的条幅盖上印,王桥欣赏了一会。他作出了一个决定,如果明天早上等到李宁咏酒醒之后,仍然要打过来电话,便约她出来,长谈一次,当面作一个了断。到了早上,王桥起床,第一眼就是去查看电话,并没有未接电话。
在城关镇党政联席会开始前,还没有接到李宁咏的电话。王桥就可以肯定地判断,昨夜的电话定然是喝醉酒到情绪失控的电话,等到酒醒以后,李宁咏就不会再打电话。
论互相了解的程度,其实当首推李宁咏和王桥。清醒的李宁咏知道王桥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不容易为外物所惑,干脆不再打电话联系了。
彭达拿着议题表来到王桥办公室,道:“王书记,这是今天开会的议题表,你才来,这一次就没有征求你的议题。本来这个表要在前两天送给你,你又到省城去了,所以没有提前给你。”
在县政府,凡是开办公会皆要事先征求议题。王桥没有料到城关镇也有这个规矩,不禁对宋鸿礼的管理水平暗自竖了个大拇指。王桥扫了一眼议题,有些惊讶地道:“现在刚到十二月,就要研究春节的财务安排?”
彭达道:“县里这几年财政紧张得很,就把该给我们的钱全部扣着不拨,害得我们每年都成债主,宋书记每年都会提前安排,就算再难,也要给员工发基本的奖金。”
王桥主持过县府办工作,对于县财政的窘迫还是有一定了解,道:“未雨绸缪,宋书记想得远。”他说这话时,暗道:“找钱的事应该由镇长来负责,怎么是由书记来提出来,看来姚向辉还真不管事。”
彭达道:“这是被逼出来的。”他这么说也是一语双关,一是被县财政逼出来的,二是指宋书记操心钱也是被姚向辉逼出来的。
彭达是多年办公室主任,对宋鸿礼的脾气和工作习惯很了解,通过这两天观察,他发现宋鸿礼还是很看重这位新来的副书记。正因为此,他对王桥客气得紧,又道:“刚才是党政联席会的议题表,这是第二个会,前面还有一个大会,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大会,估计要开一个小时。然后接着开党政联席会,今天至少到弄到一点钟,王书记如果没有吃早饭,那就赶紧去吃点。”
王桥笑道:“我每天都起得早,吃了早饭的。”
九点,在旁边的大会议室召开大会。参加会议的人有全体机关干部、镇直部门负责人、各行政村两委负责人。
开会前,宋鸿礼先介绍了王桥的基本情况,又让王桥讲了几句。
王桥在会前预料到有可能要让自己讲几句,便提前作了一个准备,希望通过简短的几句发言留给全体参会人员一个好印象。
农村的工作需要各村去落实,落实的好坏其实就在两委主要负责人。这些农村基层干部都是乡村能人,他们会通过简短的讲话来了解新来的副书记,新领导的思路、方法、气质、甚至讲话水平都是会后他们饭后的谈资。如果大家评价好,以后工作就会办一些。
王桥给自己的讲话定下的基调就是朴实,绝对不能哗众取宠。他用最朴实的语言谈了自己的简历,表示自己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熟悉农村的情况,又在城管委和县府办工作过,然后表示愿意在党委领导下,在同志们的支持下,把分管工作管好。
三四分钟的自我介绍结束,会场响起礼仪式的掌声。
接下来便由宋鸿礼唱主角。他着重讲了几点,第一是鼓劲打气,要求大家不议论人,多议论事,对全镇干部作风、思想、纪律也提出了严格而明确的要求,随后指出了各部门和各村在工作中和思想上存在的问题,一边举例一边骂娘。
听到书记骂娘,大家都笑。被骂的人就红着脸,低着头,颇不好意思。
第二是对明年的工作简单谈了些想法和思路。
第三是重点谈困难,谈完困难就指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会渡过难关。
宋鸿礼在农村工作三十多年,土语俗话信手掂来,加上极度熟悉工作,句句都说到要害,因此在整个讲话中大家注意力十分集中,讲话结束时全场掌声极响。
王桥暗自感慨:“这一个近四十分钟的讲话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不是一般人能讲出来的,没有在基层浸染到一定程度,讲话绝对不能直达这些农村干部的内心。”
宋鸿礼讲完,扭头问姚向辉,“姚镇,你讲不讲。”
姚向辉道:“我讲一个具体安排。”
当姚向辉开始讲话时,全场秩序稍有点乱,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王桥看到这个状况,一方面感到宋鸿礼能干,另一方面也感叹宋鸿礼作风霸道。
大会结束,刚刚十点。
参会的领导们也不休息,就转到中会议室召开党政联席会。等到大家抽了一枝烟,宋鸿礼道:“刚才讲得热闹,实质没有钱还是不得行,这个会就最先研究春节用钱的事情,先请姚镇谈谈经济状况。”
姚向辉谈了一串数字,最后集中在两个问题,一是在春假放假前同志们工资能否发齐,二是集资款能否兑现。
宋鸿礼道:“县财政有什么考虑?”
姚向辉摇头道:“县财政本来就没有什么钱,加上彭县又出事,这个春节肯定要过紧日子。”
宋鸿礼道:“县长和常务副县长出事,县里很多原本落实的资金都变成空气了。我们要思考得早一些,布置得坚决一些,否则会被大家骂娘。姚镇拿一个大体上的数据出来,看差多少,我有个想法,我、姚镇和王书记,分别承担点责任,发挥个人关系,各自弄个几十万回来,具体数额看差的数据。”
听到这样安排,姚向辉就是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
王桥还是很平静,快速做着笔记。
(第三百二十一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祭祖(八)
宋鸿礼问道:“姚镇,能拿出数据吗?如果能拿出来,今天就一并研究了,免得再开会。”
姚向辉道:“财务科张科长弄了一个数字出来,我刚看完,你还没有看。”
“没事,正好在这里研究。”宋鸿礼大手一挥,对郭达道:“你把小张叫过来。”
不一会,留着大波浪、皮肤特别好的财务科长张敏来到会场。她也不坐,站在会场边上,翻着报表,给领导们报告:“过春节的缺口预计为250万。
宋鸿礼不悦地道:“小张,你算的什么数,我们城关镇当真是二百五。”
张敏在宋鸿礼的压迫下没有怯场,道:“我们城关镇不是二百五,扣我们钱的人才是二百五。”
会场上所有人都开始笑。
宋鸿礼是冷脸说笑话的高手,大家笑,他脸上没有任何笑意,道:“小张说的有道理,明明是我们城关镇的钱,扣着不发,这不是二百五行为是什么。小张可以离开了。”他端起大酒缸喝了一口,道:“我们不当二百五,我、姚镇、王书记是三架马车,负责弄二百六十万,大家没有意见吧。”
除了三人以外,其他所有参加联席会议的领导都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态度,随声附和,还有的暗笑。
宋鸿礼见没有人反对,道:“我是书记,自认一百二十万,老姚认多少?”
姚向辉想了想,道:“剩下一百一十万,我认五十万。王书记虽然是新来的。但是在府办当过领导,关系网宽。弄六十万。”
王桥没有料到姚向辉会这样说,发言道:“这样不妥。姚鎮六十万,我五十万。”
姚向辉勉强地道:“好吧,我认六十万。”
党政联席会也开得不长,十一点就散了会,王桥想着自己头上的五十万,就给朱柄勇打电话,询问如何处理。
朱柄勇道:“昨天你们财务科长张敏就来找了我们老大,要求无论如何也要多拨一百二十万,我估计就是给宋书记找的。”
王桥有些奇怪地道:“为什么说是给宋书记找的。不是给姚镇找的。”
朱柄勇道:“我们是兄弟才说这些真话,谁不知道城关镇是宋书记说话算数,姚向辉基本不发言。宋书记和我们老大是铁哥们,宋书记说话,在财政局好使。局里已经准备多拨一百万二十万,所以老弟的事我们帮不了,还得另外想办法。”
王桥给朱柄勇打电话只是为探路,并非要通过朱柄勇的渠道拿到钱。他弄清楚宋鸿礼的来钱渠道后,不禁对姚向辉有三分同情。镇长是行政负责人。在经济上没有任何发言权,那就真没有权了。
通过这几天观察,王桥明确地知道自己必须要把屁股放到宋鸿礼那一边,否则在城关镇的日子不好过。所幸宋鸿礼为人尽管霸道。对自己还很看重,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工作也很勤勉。
打了第二个电话后。王桥叫上老赵就直奔供电局。当宋鸿礼书记分派任务之后,王桥就动起了脑筯。凡是靠县财政那口锅的单位临近春节都缺钱。与其去抢食,还不如另辟渠道。因此。在向朱柄勇了解情况后,他就直接找向了小李局长。
王桥住在电力局家属院,是电力局篮球队的主力队员,与电力局不少同志都熟悉。但是,他从来没有以正式的官方身份踏进电力局。今天他不是以篮球队员的身份,而是城关镇党委副书记的身份。
小李局长办公室内温暖如春,让人进去就有脱掉外衣的冲动。小李局长穿着西服,戴着眼镜,与平时在篮球场上戴眼睛的形象不尽相同,显得很是精明强干。他见王桥进屋,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道:“稀客啊,王书记。”
王桥笑道:“我住在电力局家属院,五天倒有三天要和小李局长见面,算什么稀客。”
小李局长道:“那不一样,今天你可是代表城关镇而来。”
王桥道:“今天是半公半私,即是公事又是私事。”
喝着茶,王桥讲了自己的来意。通过前一阶段时间的接触,他对小李局长颇有好感,也知道小李局长在电力局是个有实权的人,因此才冒昧地提出这个要求。他内心也有打算,如果小李局长愿意出手帮助,自己也会找机会投桃报李的。
所谓友谊的形成正是通过一件一件具体事情来凝结而成的,那些只会说好听话的人往往不能得到真正友谊。具体问题是友谊的试金石,也是友谊的凝结剂。
小李局长没有料到王桥找自己是为了这事,最初听到这件事情时,他还是想找理由推脱。他看到王桥英气勃勃的面容,随即改变了主意,道:“王书记的事肯定要支持。但是局里肯定不会出这笔钱,有点不合规矩。”
王桥道:“有没有变通的办法?”
小李局长沉吟着道:“一般情况我们不会这样操作,但是,老弟不在一般情况之列。电力局下面有些企业,专门为电力局提供相应设施设备。我去找一找我分管的企业,让他们借钱出来。这些企业都在城关镇地盘上,还需要城关镇帮助支持。”
王桥笑道:“地企联合很重要,吉书记每次开会都讲,我们城关镇也需要电力局这种大块头来支持。”
很简单地敲定了自己的任务,王桥很有些高兴,道:“中午有空没有,我们喝杯小酒。”小李局长道:“今天中午就算了,我要去参加一个接待。我们两人喝酒机会多得很。我们的篮球比赛,王书记一定要参加,没有你,实力要大打折扣。”王桥道:“那是当然。这是我最喜欢做的运动。”
从电力局出来,仰头看着冬日里罕见的太阳从云层中射出来。心情不禁愉悦起来。
小车开过客车站时,王桥看见面色沉重的邱洪走出客车站。急忙让老赵停车。
从省城回来以后,老赵对王桥越发恭敬起来,听到王桥叫停车,赶紧靠边,停车。
“邱洪。”王桥没有下车,按下车窗,向外招手。
邱洪手里提着包,道:“王书记,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约定。在外人面前还是称呼各自职务,没有外人时则不能叫职务,直呼其名。今天是在大街上,邱洪就按约定称呼职务。
王桥道:“我去办事,你出差?上车,马上十二点了,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
邱洪走下客车之时就准备给王桥打电话,没有料到刚走出客车站就遇到了王桥。暗觉有缘。
三人来到城关镇旁边的腊肉馆,找了一个安静地方,切了腊排骨,炒了土鳝鱼。又要了二两小酒。三人天南海北聊天,享受着地道美食。
老赵最先放筷子,道:“两位领导慢慢吃。”王桥道:“你不吃了?”老赵夸张地拍着肚皮。道:“饱了。王书记,我先去眯一会。有事叫我。”
老赵走了,邱洪就放下筷子。敛起笑容,道:“我参加了市委宣传部的考试。市委宣传部理论科要招人,我想试一试运气。”
王桥道:“考得怎么样?”
邱洪道:“我今天看了成绩。这次考试没有给我们选调生丢脸,考了第一名。”
王桥拿起酒瓶给邱洪倒满酒,道:“苦尽甘来,以后等到了市委宣传部,你会回想这一段日子的。”
“还有面试这一关没有过。我到静州找同学聊了聊,听说了一些不好的说法。考试是看硬功,面试就是软的,三人面试,只招一人,谁上都可以。”邱洪知道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也就顾不得含蓄,道:“我刚才下车时就准备到城关镇来找蛮哥,看蛮哥能不能找熟人打个招呼。我在静州没有熟人,一点力都使不上。”
上一次与陆军、朱柄勇一起吃饭时,邱洪听到陆军称呼王桥为蛮子,也跟着用了这个称呼,只是将蛮子改成了蛮哥,这跟旧乡诸人的称呼倒是一致的。
王桥脑子急速转动,想着能帮得上忙的人。
静州面试一般是由用人单位和组织人事部门共同组成面试组,如果有人提前做“工作”,面试结果确实很难预料。
想了一会,王桥想到了两个人选,一是雷成,另一个是杨琏。雷成在省委宣传部办公室工作,与静州市委宣传部联系比较多。杨琏曾要在宣传系统工作,与市委宣传部比较熟悉。斟酌一番,王桥拨通了雷成电话。
“师兄,不好意思,中午打扰你休息。”
“我们是师兄弟,别这么见外。有什么事情吗?”
“师兄,说话方便吗?”
“方便。”
王桥简述了邱洪的事情,特意强调其为选调生,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雷成道:“我认识静州市委宣传部的领导,可以与他沟通,但是能有多大效果就说不清楚了。”
王桥道:“师兄出马,一个顶俩。”
雷成道:“你别捧我,捧得越更摔下来越疼。你的事情,我尽量办,尽量办好。我昨天看了省纪委关于静州案的通报,乱了这么一场大风,师弟在那个敏感位置还能立得住,确实证明我们山大出来的学生干部是最优秀的。”
聊了几句,挂断电话。王桥道:“刚才我跟雷师兄联系了,他在省委宣传部办公室工作,混得不错。他愿意帮,只是担心还有更强的关系介入,所以不敢打包票。”
邱洪找王桥帮忙是病急乱投病,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有料到峰回路转,王桥居然与省委宣传部有关系,看两人对话的情况,关系还很深。
“蛮哥,不管能否成功,我都记得住今天的这个电话。”
“别太悲观,凭你的能力,东边不亮西边都要亮,我们干个杯,祝顺利。”
邱洪仰头就将一杯酒倾倒进嘴巴里。
(第三百二十二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祭祖(九)
这杯酒喝得太急,邱洪被呛得咳嗽数声。UU小说,www.uu234.com
“你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联系,我们尽最大努力,把事情办妥。”
王桥原本想说“尽最大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话到嘴边,觉得“改变自己的命运”太矫情,就用了更实在的语言。
邱洪让自己平静下来,说了一句大实话,道:“蛮哥,如果这次市委宣传部搞不定,那我能不能调到城关镇来?进了城,至少找女朋友容易一些。”
王桥笑道:“你怎么变得这样悲观,真要找个女朋友,凭你的学历和相貌还是很容易的,估计是高不成低不就罢了。”
邱洪不停地摇头,道:“当初在财经学院的时候,觉得学校的妹子丑。在阳和工作了几年,我觉得学院妹子都变成天仙了。几次聚会,我不认识以前的同学了。她们成了天鹅,我变成了赖蛤蟆。”
王桥道:“没有办法,我们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必定就是要到最基层来滚一圈,磨炼心性,恐怕才是到基层最大的收获。”
他说这句话时也不禁反思自己,自己现在是站在“成功者”的角度来看问题。当初调到档案局时,其实自己也和现在邱洪一样,做过各种各样的挣扎和努力。当时最恨的那句话就是“磨练心性”,总是腹诽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今,自己刚刚把屁股坐在水中石头上,还算不得上岸,就开始说起大话来。
想到这一点。王桥又道:“磨练心性是事实,也是没有办法时的安慰。现在我们也不要多想。一步一步改变自己的命运。”
到这里,他还是将“矫情”之语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也觉得没有想象中矫情。
由于下午要上班,中午喝酒很节制。开了一瓶酒,两人只喝了一半,其他的酒就寄存在腊排骨店。王桥和邱洪来到前台想着要结账之时,柜台内的服务员道:“王书记,刚才赵老师已经签了字,你们不用结。”
王桥到城关镇工作没有几天,没有料到居然连腊排骨店的服务员都能准确叫得出自己的姓氏和职务。这不禁令他惊奇,道:“你认识我。”
服务员道:“怎么不认识,那天你跟着宋书记来吃饭。我们老板交待过,凡是跟着宋书记来吃饭,五人以下的,一定要记着。”
王桥问道:“为什么是五人以下?”
道理如此浅显,如果面前的不是王书记,服务员肯定要来一个白眼,她还是解释道:“五人以下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人多了。就是酒场子,没意思的。”
王桥摇着头与邱洪一起走出小馆子,站在城关镇门口说了一会话,再分手。
“蛮子。你终于回来了。”
王桥刚走大门,就听一声熟悉的招呼声,李酸酸站在院里。在树下歇气,脚旁边放着一个竹筐子。
上一次与李酸酸见面时。王桥还是县府办副主任,自从那次见面之后。李酸酸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王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酸酸道:“我是上午进城的,旧乡车慢,我走了半天才进城。”其实,她是十一点钟进的城,想着如果在十一点去找王桥,就有可能要请王桥吃中午饭,本着节约一点算一点的想法,在外面吃了碗面条,等到接近上班时间,这才提着一筐土鸡蛋来到城关镇。
进了办公室,王桥给李酸酸泡上茶。
“这个办公室霸道,比旧乡政府乐彬那个都要好。”李酸酸打量着屋内陈设,道:“我还是叫你蛮子,不叫王书记啊。”
王桥笑道:“当然,我们都是从旧乡那个牛滚凼出来的,一定不要改口。”
李酸酸撇了撇嘴道:“我就说蛮子不会忘本。赵良勇不地道,阔了就变脸,我去找他帮忙,居然借口六中人满了,一个劲推脱。我打听过,六中今年就要进人。”
王桥道:“六中要进什么老师,数学、英语还是语文。”
李酸酸突然变得气愤起来,道:“我在教育战线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教学水平还是有的,为什么就不能进城?我现在也拿到党校大本文凭,难道是假的。”
王桥知道李酸酸水平不高,也不好点破,道:“不是不能进城,是要有合适的机遇。”
李酸酸声音又低了下来,道:“蛮子当了大官,能不能把我调到城关镇的学校,我听说你是管组织的,发一句话,应该能管用吧。”
王桥道:“我才来城关镇,屁股都没有坐热,还得了解情况再说。”
李酸酸就用手背去抹眼睛,道:“我这人一辈子都没有学会去溜须拍马,不讨当官的喜欢,也不跟领导上床,所以在旧乡工作了一辈子。我第一次见到蛮子,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和那些当官的不一样。吕琪老师能看上你,也是有道理的。”
听了啰嗦一大段,王桥都有点不耐烦。只是听到吕琪两个字,心又软了起来,诚恳地道:“我说的是实话,确实才调过来,对城关镇不了解。给我一点时间来思考你的事情,好不好。”
李酸酸抬起头,脸上满是笑容,道:“我就知道王桥是最好的,和赵良勇、牛清德不一样。”
王桥道:“赵良勇是赵良勇,牛清德是牛清德,他们两人还是不一样的。”
李酸酸尖刻地道:“有什么不一样,不是一个xx两个xx。”
说这一句时,活脱脱就是当年旧乡的够尖酸刻薄的李酸酸。她说完这句话,意识到在求人的时候说这个是不对的,忙道:“我真的不是说你,你和他们不一样。否则吕琪怎么不会看上他们,偏偏看上了你。赵良勇就是忘恩负义的人。以前不知道吃了我多少炒鸡蛋,现在调走了就不认我的鸡蛋。”
王桥抽烟看了眼沙发边上的鸡蛋。心道:“赵良勇只是吃了几块炒鸡蛋,就被念成忘恩负义,我是要了一筐鸡蛋,若是没有把事情办法,那不就成了陈世美二世了。”在旧乡,真正帮过王桥的是王校长,可是王校长从来没有麻烦过自己,两相比较,让王桥觉得真应该回旧乡看一看当年正真敢言的王校长。
送走李酸酸。王桥看了一眼放在沙发边上竹筐子。这些土鸡蛋是极好的食品,但是如今在他眼里却变成了一根捆绑自己的绳子,试图穿过自己的鼻子,让自己跟随着李酸酸的想法而行动。
产生了这个想法后,王桥又暗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这样想?”他坐在沙发上静下心来,开始探究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对邱洪的事情很是上心,对李酸酸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这是为什么?”
“邱洪是潜力股,有很强的上升空间。帮助他,在某种程度是帮助自己,是为自己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网。而李酸酸没有任何上升空间,帮助她。只是自己单方面帮忙而己。所以,我对帮助邱洪有兴趣,对帮助李酸酸没有兴趣。”
“我和很多一样。甚至和邱家人一样,也开始用利益来判断一件事。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挖到自己灵魂深处的丑陋处,这让王桥很有些不安。
他随即又给自己找理由:“李酸酸以前对吕琪并不好。欺负过吕琪,还与吕琪吵过架。”还有一条理由:“我走鸿运时,她就过来。每次我走霉运时,她就躲得远远的,我为什么要帮她。”
找了无数条理由,仍然掩盖不了灵魂深处的小算计。王桥伸手拿起笔盒上的笔,在桌上写一幅小楷,用书法来让自己变得宁静下来。
这时,镇长姚向辉走了进来,坐在王桥办公桌对面,道:“王书记,你的钱弄到了没有?”
王桥赶紧从挖灵魂深处的问题中跳将出来,道:“我去联系了,但是没有给最终回话。”
姚向辉主动示好道:“我这边也联系了,找了两三个单位,如果你那边有困难,我可以多借一些。”
王桥不知道姚向辉突然找自己说事的意图,还是接受了这个善意,道:“谢谢,如果我到时没有办妥当,就找姚镇帮忙。”
姚向辉笑呵呵地道:“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别客气啊。你什么时候有空,单独喝杯酒?”
“好啊,姚书记定时间。”虽然宋鸿礼在在城关镇一言九鼎,但是王桥也不想纯粹地当个跟班,完全丧失独立性,因此对姚向辉抛来的橄榄枝还是顺手就接住了。
姚向辉道:“那我去找地方,到时给你打电话。”
说了几句话,姚向辉便离开了办公室。
王桥站在门口,目送着姚向辉的背景,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一个堂堂的镇长在城关镇混成这样,也真是难受。
隔了一个多小时,姚向辉打过来电话,道:“今天我有应酬,没有时间。明天晚上我们吃饭,不见不散啊。”
王桥痛快地道:“不见不散。”
放下电话不久,王桥接到了姐姐电话,道:“今天,堂伯公、国栋叔、爸妈今天坐上了火车,明天就能到阳州。大山叔从国外专程请假回来。他们计划在阳州休整一天,后天星期六回柳河二道拐。”
“那我明天回阳州。”王桥一直希望堂伯公、国栋叔能够回家乡祭祖,这是一人家庭团聚、增加亲情的大好良机。放下电话时,竟然有些小激动。
他随即又想起姚向辉的约定,赶紧走到姚向辉办公室。
姚向辉办公室关着,无人。王桥又回自己办公室,给他打了手机,道:“姚镇,明天约的时间得改一改,我有急事要到阳州去。”
姚向辉道:“那就星期六。”
王桥道:“星期六和星期天都不行,只能推到下个星期。”
姚向辉略有沉默,道:“好吧,下个星期。”
(第三百二十三章完)(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祭祖(十)
姚向辉坐在桌前,慢慢写了一封信,写完之后,又将信撕掉,倒进了卫生间。他一直在“熬过傀儡期到其他单位任职”和“撕破脸皮闹一场”之间犹豫,宋鸿礼为人霸道,又做了许多事情,这就留下不少把柄,真要抓这些把柄,容易得很。
可是真写了信,对自己有好处吗?
如今又来了一个背景深厚的王桥,这封信实在是重过千斤担。
星期五没有什么要事,王桥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室,给宋鸿礼请假,准备前往阳州。
宋鸿礼道:“怎么急急忙忙到阳州,有急事?本来我约了杨部长,晚上一起吃个饭。你以后肯定要帮着做宣传工作,主要是抓外宣那一块,有关系不用就可惜了。黎陵秋在内部搞点说说唱唱还行,到外面去就抓瞎了。”
王桥在外宣方面确实有自己独特的优势,这一点无容置疑,他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一点,道:“我们的工作都是分工不分家,只要有需要,我肯定会冲上去。”
宋鸿礼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以胶我们和城管委扯皮时,你把我们顶得很尴尬。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把你弄到城关镇,肯定是一员干将。后来你调到县府办,我就没有了这个心思。谁知水不转水转,你居然又到城关镇了。”
王桥笑着解释道:“当初在城管委,那可是各为其主。”
宋鸿礼道:“不用解释,我没有怪你,确实是屁股决定脑袋。我们都理解。你最近要抽时间研究一下环卫工作,若是再被省市暗访组查出城关镇的问题。你我的脸面都不好搁。“
王桥道:“我从阳州回来就抓紧办这事。我的想法是与城管委合作,双方共享资源。城管委作为县政府组阁部门。也确实有他们的优势。”
宋鸿礼挥了挥手道:“事情交给你了,你办好就行,怎么办,我不管。”他又道:“你的任务完成没有,这两天没见你出去活动?如果不够,我分点给你。”
王桥笑道:“当天中午就搞定了,我找了电力局小李局长,他让分管下属企业借这笔钱。”
宋鸿礼笑了起来,道:“我就知道这些事情难不住你。有能力就要多干。以后城关镇的事情够你喝一壶的。”
王桥道:“我有私事要到阳州去一趟,现在就走,周六都不回来。”
宋鸿礼也没有问是什么事,道:“谁家没有个事,你去办吧,把手机开着就行。”
从宋鸿礼办公室出来,王桥暗自将宋鸿礼和姚向辉两人作了一个比较,宋鸿礼无疑更具有领导人气度,更让人心服。这恰好是姚向辉的短处。
经过短短几天工作,王桥从感情上偏向了宋鸿军。
叫上老赵,王桥就直奔阳州。小城开出昌东城时,王桥道:“赵师傅。你把我送到阳州就行了,不必等我。”
老赵道:“我肯定要等王书记,如果晚一天。我就住宾馆。”
王桥道:“真不用了,我要星期天才回来。而且到时候会有车送我回来。”
老赵道:“王书记工作真勤奋啊,星期六星期天都朝省里跑。”
这是老赵真心实意的奉承话。只是这奉承的水平实在不高,听到耳朵里如同讽刺一般。王桥知道老赵没有多少文化,并不计较,笑道:“其实最辛苦的是你们,只要领导有事,你们就要出车,也不管是周六还是周日。”
老赵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有的人是猪命,有的人是狗命,我是农村娃儿出身,能开个车,有个固定工作,都是祖坟冒青烟了。现在给领导开车,只要领导信得过,我们累点有啥子嘛。”
这同样是真心话,是走出农村的一代青年真实心声。王桥本身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对其心理状态了解得最为清楚,感叹了一句:“每个人都有命啊,能走到什么位置都是命中注定的,非人力能强求。”
老赵在城关镇工作时间长,又一直在给领导开车,对城关镇各种情况了解得非常清楚。两人坐在车上就随意聊天,不知不觉中,王桥掌握到城关镇一些往事,特别是前任副书记离开城关镇的原因。这事他一直想问,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询问,今天与老赵聊了一路,倒知道了些隐秘消息。
车至华荣小区,王桥上了楼。
他敲了敲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生道:“稍等,来了。”王桥其实是有姐姐家钥匙的,由于姐姐与林海(以前是赵海,改过来吧)谈恋爱以来,便不再用钥匙开门了。
等到脚步声走到门前,王桥想起这声音是谁。房门打开,露出了一张清新脱尘的脸,果然是张晓娅。
张晓娅道:“晓姐说你应该要到了,话还没有说完,你就来了。”
王晓从卧室出来,道:“我们现在要办两件事情,一件是到老味道去买腊排骨,二是在太平农贸市场去买尖头鱼。我爸来了电话,堂伯公在火车上,一直在讲小时候吃过的美味尖头鱼,今天你要把手艺发挥好一点,莫把尖头鱼糟蹋了。”
王桥道:“太平农贸市场有货?”
王晓道:“我打电话预订了,马上就过去取。昌东酸菜准备了三包,足够你用。等你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就出发。”
王桥看了看手表,道:“马上就要吃中午饭了,不休息了,先到老味道去取排骨,顺便吃个便餐。然后我们再到西城太平农贸取尖头鱼,等到了张晓娅家,也要三点钟了。”
王桥一直有些纳闷张晓娅为什么在姐姐家里,只是张晓娅在场,不太好问。在下楼时。他问了另一个问题:“林海去不去?”
王晓道:“他就暂时不参加,还没有结婚。名不正言不顺,会让他很尴尬。等到结婚以后。我就要搬到他那里去住,以后华荣小区还归你住。”她来了例假,身体不舒服,将车钥匙交给了弟弟,由弟弟开车前往老味道土菜馆。
张晓娅和王晓坐在车后排。张晓娅好奇地问道:“晓姐,你们为什么和老味道餐馆这么熟悉,连服务员都熟悉得很?这一点我一直没有想通。”
王晓指了指正在开车的王桥,道:“在晓娅面前就不说假话了,老味道其实是王桥考地大学时创立的。毕业以后,才正式撤资,完全交给杜敏。”
张晓娅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道:“难怪王桥做鱼水平这么高,原来还开过餐馆。”
王晓道:“最初开餐馆时还有些曲折,在他在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厨师因为薪水等原因突然辞职了,王桥还顶上去当过厨师。读书四年,王桥不仅没有从家里要一分钱,还赚了一笔开餐馆的钱。”
张晓娅看着专心开车的王桥。比了比大拇指,道:“我读大一的时候,老味道土菜馆还没有搬家,寝室还经常过去吃饭。都喜欢本地的味道。”
小车开到老味道土菜馆,杜敏早就接到王晓电话,在门口等着。将三人领上楼去。刚走上二楼,听到两三个叽叽喳喳的招呼声:“晓娅”、“晓娅”。
今天上午有两节课。下午还有一节课,张晓娅为了接待王爷爷。特意请了假。她完全没有料到寝室同学会来到距离学校有些距离的老味道土菜馆。听到招呼声,张晓娅暗呼“糟糕”,抬起头时,果然见到楚小昭惊疑的眼睛。
楚小昭单相思王桥是全寝室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们刚刚招呼完张晓娅,眼光就被跟在身后的王桥所吸引,如被孙悟空施的定身法的七仙女一般,全部都不动了。
张晓娅感到特别尴尬,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道:“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王桥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楚小昭,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张晓娅,给姐组递了一个眼色后,又对几个学生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们好”,便跟着杜敏就进了包间。
楚小昭原本以为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已经将王桥放下,此时猛然间遇到了王桥,又见到闺蜜张晓娅与王桥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一种被欺骗和被侮辱的强烈感情涌上心头。她强忍着眼泪,也不招呼,径直朝楼下跑去。
张晓娅一阵苦笑,对另一位好友道:“你去看住小昭,这事一句话说不清楚,回来我慢慢说。”
楚小昭跑了,这顿饭吃起也没有了兴致。寝室几位女生与张晓娅说了几句后,急匆匆下楼去追楚小昭。
等到几个女生离开,王晓道:“晓娅,你的同学怎么走了?”
王晓干净俏丽的脸变成一条苦瓜,道:“还不是怪王桥,最先跑掉的女生叫楚小昭。她一直喜欢王桥,这是我们全寝室都知道的事。今天看到我和王桥走到一起,肯定要胡思乱想,而且会记我很大一个仇,我现在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王晓故意道:“那个女孩子挺漂亮啊,为什么我弟弟不接受?”
张晓娅道:“我怎么知道。这次我的形象在寝室里毁掉渣了。”
王晓道:“没有这么严重,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就行了。”
张晓娅想了想,道:“只能实话实说。”
发生了这个事件,张晓娅变得闷闷不乐,吃饭时也不跟王桥说话。
王桥始终认为自己拒绝楚小昭是明智的、负责任的,装作此事没有发生。
于是,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从太平市场买回两条尖头鱼。尖头鱼背梁略显淡青色,质量还不错,就是价格贵得很。为了招待堂伯公以及张爷爷,王桥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小钱。
提着鱼和腊排骨来到张家,张大山正坐在客厅与夫人吴立勤看电视。张大山对着王桥招了招手,指着沙发,道:“王桥,到这边坐,我才从国外回来,听说你出任城关镇党委副书记,给我讲讲具体事。”
广南王家提出三年时间要在基层摸爬滚打,眼前张大山便显得格外重要,王桥道:“这事我也觉得蹊跷。”
听了王桥对这一段经历的叙述,张大山也觉不解,沉吟不语。
(第三百二十四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祭祖(十一)
“通了天的!”这句话时常盘旋在王桥头脑中,百思而不得其解。△↗頂UU小说,www.uu234.com
张大山看着还在沉思的王桥,道:“这个社会存在着正义,只不过往往被人忽视而已,或者说是人们注意力天然更集中于阴暗面。党内生活同样如此,正义还是起到了主导作用,否则社会早就分崩离析。认识社会很难,你要看大方向、看大趋势,不必被一时一地的细节所纠缠。所以你也不要过于探究通了天的那个天是谁,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到时自然会知道。”
这种说法可归于说教一类,可是在私下的环境里由张大山说出来,就不仅仅是说教,而是另一种人生经验。
吴立勤见丈夫一本正经地与王桥谈话,忍不住插嘴道:“大山,这是家里,别搞得这么严肃。”
张大山道:“平时不容易见到王桥,今天见到面,逮住机会总得说两句,否则王叔批评我对小辈不严格。”
吴立勤道:“你搞错对象了,王叔敲打的是那些成长环境优越的纨绔子弟,怕他们不走正道,成为新时代的八旗子弟。王桥情况完全不同,他不是纨绔子弟,一个农村青年凭着自己努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证明是很优秀的。”
吴立勤知书达理,是那种具有亲和力的中年女子。王桥与她接触得并不多,却很有些好感。
吴立勤削了一个水果递给王桥,道:“王桥这么年轻就当基层领导了,肯定有很多人介绍对象吧。有女朋友没有?”
王晓和张晓娅坐在寝室,寝室的门对着客厅。恰好能清楚地听到客厅里的人说话,张晓娅在王晓开导下。心情略好了些,听到母亲打听王桥私事,就自嘲道:“我妈好歹也是知识分子,本质上还是邻家大妈,拉着人就刨根问底。”
王晓翻着张晓娅小时候的相片,道:“这与知识和年龄都无关,凡是女人都喜欢八卦,何况是做为长辈,问一问婚姻状况很正常。”她指着张晓娅小时候的一张光屁股相片。道:“这张要收起来,不能让外人看到。”
张晓娅道:“还没有一个男生进入我的房子,更不会给他们看。”
王晓看着张晓娅干净脸上笑出来的两个可爱小酒涡,道:“晓娅妹妹这么温柔漂亮,在学校肯定有很多人追求吧?”
张晓娅道:“有人写过情书,那一手烂字,丑得不成样子,我看不上。”
听到张晓娅喜欢漂亮字,王晓心中暗自欢喜。
在室外。王桥正在回答刚才的问题。他知道在广南王家和张大炮家里,绝对不能说假话,说一次假话,成本有可能很大。大到承受不起。于是老老实实地道:“在大学没有谈恋爱,工作以后,认识了一个女孩。谈了有一段时间恋爱,后来分手了。”
吴立勤望着王桥极有精神的短发和英俊的面庞。道:“是你提出分手,还是女方?”
王桥道:“女方。”
吴立勤道:“是哪家的女孩子。一点眼光都没有。”
在里屋,张晓娅不知不觉中专心听起外面的谈话,王桥曾经是高年级帅哥,是很多女孩子的白马王子,可是在学校一直不谈恋爱,引起不少热议。趁着楚小昭不在之时,寝室里最大胆泼辣的汪明珠提出一个“性取向有问题”的假说。
王桥道:“那个女孩子叫李宁咏,大山叔和吴阿姨有可能认识,她的父亲是邱大海,她本人如今在静州电视台工作。”
“哦。”张大山和吴立勤同时哦了一声。
“啊。”张晓娅在屋里也啊了一声。她认识李宁咏,有一段时间还常在一个院子里玩。
吴立勤道:“我还是小时候见过邱家老三,是跟着母亲姓,小时候就很漂亮。她平时住在静州,每次到昌东县委大院都很引人注目。”
王桥担心在吴、张两人心里留下攀附权贵的印象,解释道:“我认识李宁咏的时候,不知道她的父亲是邱大海,一个姓李,一个姓邱,压根没有料到会是邱家的女儿。”
吴立勤笑了起来,道:“你不用解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正常得很。”她的八卦之火已经燃了起来,又追问道:“那为什么要分手?”
张大山以及张晓娅不约而同集中精力听王桥讲述分手之事。张晓娅听王晓谈起过这一段事,但是听人转述毕竟没有直接听当事人讲述那么过瘾。
让人不过瘾的是王桥概括能力很强,三言两语就将关键情节讲清楚了。
听完讲述,张大山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张大山的风格。”吴立勤也跟着点了点头,还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分了就分了,凭你的条件,难道还找不到女朋友。”
从三点钟开始,王桥就陪着张大山和吴立勤在客厅里聊天。
张大山离开昌东有些时间了,很少再与昌东的人接触,今天难得有闲时间,正好可以问问一些关系尚可同事的近况。
五点钟,张大炮起床后,一大家子人来到院子。院子里停着一辆考斯特,还有一位省电力医院的中年女医生。
阳州火车站,六点半,山南和广南两大家人终于见了面。
王永德一直留在广南陪着堂伯公,从头到脚都穿着带有广南风格的衣服,远看就如一位从东南亚橡胶园回来的归国华侨,其喜剧效果让王桥和王晓姐弟俩先是目瞪口呆,随后捧腹大笑。在他们心目中,父亲是读了一肚子古书的严肃的乡村教师(回归原版,否则有些情节就生硬了),此时穿起花衣服,实是在亮瞎眼啊。
这次聚会的主角是王振华和张大炮,两位步履蹒跚地的老人没有采用年轻人那种拥抱式礼节,而是面对面站着,互相打量着。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手,行了一个军礼。他们的手臂和手掌都很老了,却竭力想把军礼行得标准。
后辈们都不再说话,围在两个老人四周。
王晓和王桥原本觉得父亲打扮很滑稽,但是周边气氛严肃而凝重起来以后,父亲的打扮就被自动忽略了。
上了考斯特,两个用手拐的、满脸老年斑的老人肩并肩坐在前面,车内极为安静,只听到汽车开动的声音。
王晓、张晓娅和王小冉凑在一起,三个漂亮女孩子偶尔低声说两句。
这一次来山南,十有**是王振华最后一次回故乡,广南王家非常重视,所有成员全部参加。由于人多,除了王振华以外,其他人就住在附近的省电力宾馆。
张大山将王桥叫住,道:“听说你做鱼的水平高,给你一个任务,回家给两位老头弄点昌东尖头鱼。”
王桥道:“好的。”
张大山又有点怀疑,道:“到底行不行?”
王桥道:“行。”
张大山道:“你还自信得很。”
王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恰好做鱼又是我的强项。柳河镇前面有一条河,我是河边娃,天生会弄鱼。”
张大山见到女儿正在和王晓、王小冉在一起说说笑笑,准备朝电力宾馆走,道:“晓娅,你也回家,给王桥打下手。”
吴立勤道:“算了,让她打下手就是添乱,我和阿姨帮着打下手。”
王桥道:“其实你们都不用打下手,我一个人就行。”
回到家,王桥戴上不合身的围腰,手脚麻利地开始弄鱼,等到香味飘出厨房时,堂伯公王振华闻香而动,走进厨房。
“堂伯公,这是酸菜尖头鱼。”王桥介绍道。
王振华离家几十年,但是舌头和胃永远属于母亲和昌东的,闻到熟悉的家乡味道,思绪禁不住回到了几十年前。
王振华对站在旁边的张大炮道:“我离开家时,我妈送到村口。她那时穿的是对襟衣服,就牵起衣服不停地擦眼睛,还自言自语说我这一走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当时我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是我见我妈妈的最后一面。我妈走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现在脑子里我妈的样子有时清楚,有时又模糊得很。”
张大炮道:“我回老家时,也只是见到几个坟。自古忠孝就不能两全,团长别太在意。”
王振华道:“退休前,我很少想我妈,越临近见老祖宗,我越是想她。”
饭后,王振华和张大炮坐在一起回忆部队上的事,王桥就坐在客厅听他们聊天。这些聊天其实都具有历史意义,随着一代老兵们的逝去,有太多鲜活的历史也就丢失了。
第二天,考斯特从阳州出发,第一个目的地是曾经战斗过的海溪故地。在这里,他们一个团打进了国民党118军的心脏,为全歼该部敌军立下头功。张大炮就是在此役中身负重伤,从此留在了昌东,成为建国后昌东第一任县长。
两人白发飘飘的老人在一片杂树林中寻找当年团部所在地,由于时间隔得太久,地形地貌发生不小变化,要确定当年团部还真不容易。两位老人似乎在战场里追到了逝去的青春,居然当着小辈的面争执起来。最后张大炮气鼓鼓地道:“你是团长,你说了算。”王振华得意地道:“我是团长,团部所在地,肯定是我记得清楚一些。”
回乡公道由腾飞公司维修过,路面还算平整,当考斯特停下来时,王永德指着小山坡上飘着的红旗,道:“那就是我的家,沿着河走,就是祖坟所在地,这里偏僻,没有遭到啥子破坏。”
王振华坐在车上凝神着前方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山水,双手轻微地在颤抖。
(第三百二十五章完)(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祭祖(十二)
远方是连绵不断的巴山,巴山平均海拔在八百米左右,最高峰约千米。UU小说,www.uu234.com巴山上多有高大树木,形成郁郁的森林。一条小河绕山而行,河水清澈见底。
这是从小就熟悉的景致,几十年过去,山和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农村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以前随处可见的茅草土墙屋难觅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普遍的砖房,其中三分之二是一楼一底的房屋。王振华心知家乡解放这么多年,肯定会有很大变化,可是真正回乡,见到变化还是感慨连连。
“那边以前有一个地主房子,是青砖房。每次经过这个地主房子的时候,我妈就说我们要是能住上这种房子就好了。我爸总是不屑地说我们家以前也是大砖房,比他们要好。”王振华指着一处大院子道。
王永德道:“大伯,幸好我们家后来败落了,要不然就要成地主,我们全都要受影响。”
王振华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要到祖坟处,必然要经过二道拐小学。王永德征求意见:“大伯,我们一家在二道拐教书,家也在这里,我们进去坐一坐。”
王国栋看看手表,道:“我们先去拜祖先,回来在二道拐休息。”
王振华摇头道:“没有永德在这里守着,王家祖坟就要毁掉,他对我们家族是功劳的,怎么能经过家门而不入。走,看看永德的家。”
王晓、王桥、王小冉、张晓娅等小辈走到最后。王晓介绍道:“围墙外边有很多李子树,每年李子花开时,非常漂亮。有两株李子树特别好吃。小时候,每年李子成熟时。我和王桥就霸着那两颗李子树吃。”
在张晓娅印象中,王桥就是高年级的帅哥。学生会的干部,今天走到二道拐,看到了王桥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见到小王桥骑在树子吃李子。她是第一次来到此地,没来由有些亲切。
王小冉见李子树下有不少鸡,道:“那些鸡才是真正的土鸡。”
杜宗芬就憨厚地回答道:“都是我们家喂的,这些鸡长期在林中捉虫,炖汤好吃得很。”
王小冉道:“伯妈。你们到广南这段时间不短,谁在帮你们管鸡,难道它们不飞走,或者被饿着。”
杜宗芬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可思议,道:“我把钥匙拿给对面院子的,她们每天帮我喂猪、喂鸡,浇菜,我在院子里还种得有菜。”
王小冉道:“这会给别人增加很多事,给不给钱。”
杜宗芬道:“我们这里和广南不同。乡里乡亲的,这些事谁还谈钱。”
王振华沿着青石梯子就往上走,道:“以前这是一个庙,我从小就走过。这些青石梯以前就有。”来到家乡后,吸呼着故乡的空气,他似乎年轻了几岁。上这个坡没有停下来休息。上了坡,微微歇气。王振华道:“有时我调皮捣蛋,我爸就要打人。我就朝着庙里面跑,只要跑到庙里,我爸就不追进来,就拿着棍子在外面守着。当时我读的是私塾,是我爸在外面做工赚钱送我去读的书。等到庙里老和尚把我送出来时,我爸的火气往往就消了。”
王桥走上一步,道:“堂伯公,我们王家在当地也算是大族,后来怎么就衰败了。”
王振华道:“大家族就和一个国家一样,总有兴旺和衰败。在我记忆中,衰败的开始是我的爷爷后来带着家里大部分钱,买了铁壳船,成产了航运公司,在大江上跑航运。最初还是很赚钱的,后来有了两条船,家里还曾经来过红眉毛绿眼睛的外国人,再后来最大一条船在江里翻了,死了不少人,公司破产了。在我的印象中,这就是衰败的开始。我爷爷后来吸了鸦片,公司破产不久就死了。”
王桥原本以为自己家族世代务农,没有料到祖上还有人经营过航运,虽然失败,也败得很光荣。
王永德道:“我爸后来给我说起过,当时翻船是被外国人安了炸药。”
王振华道:“那是一本糊涂账,谁都说不清楚了。”
推开校门,熟悉的景色扑进了王桥眼里。小院右下侧角落是三间平房,王永德夫妇住在中间,两旁分别是王晓和王桥的住房。右上侧角落则是菜地、厨房和猪圈。左侧是一排教室。大门正对面有一间大平房,作为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前是一个平台,平台上有旗杆和国旗。看着熟悉的景色,他暗想道:“如果我离开家乡数十年再回来,看到这些房子又是什么感受。”
在王振华的印象中,这个院子就是一个庙,眼前所见都很陌生的,没有一点小时候的印象,这不免让他觉得遗憾。他的眼光在院子里四处搜索,忽然快步往菜园方向走,走到菜园近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井口。
小时候,这个井口旁边总是放着一个木桶,桶上有绳子,将桶丢进井里,提起来就能喝水。王振华望着黑黝黝的被磨得光滑的井边石,嘴巴哆嗦了几下,对站在身边的儿子道:“你爸小时候很皮实,在外面玩累了,常在这个井口来喝水。庙祝是段家的人,对我很好,还经常给我吃很少见的白糖。”他又对王永德道:“永德,拿个桶来,我要甩桶到井里,提水喝。”
王永德道:“前年王晓回来装了压水设备,压一压就能出水,不能甩桶了。”
吴立勤道:“爸,你怎么能喝冷水。要喝这里的井水,让嫂子把水烧开。”
王振华坚持道:“烧开了,就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张大炮道:“就喝井水,少喝两口,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压水上来,王振华喝了一小口,随即又喝了一大口,道:“五十二年了,我整整五十二年没有喝到家乡的水了,甜,好喝。”
王桥回到自己房间,取出一件破棉衣,用袋子装上。张晓娅在院子里转,有些好奇地来到了王桥房间门口,道:“这是你的房间。”
王桥道:“是的,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房间很简陋,没有灰,墙壁上还贴着当年最火爆明星周润发的相片,那是《英雄本色》的剧照,小马哥似乎也穿透了岁月,依然保持着青春的风采。床边还挂着一把木吉他,琴弦已经松了。
张晓娅走进了房间,好奇地看着陈旧的吉他,道:“你们那时候都弹吉他吗?”
王桥道:“那是我姐给我的,当年她还在北京读书。那时候弹吉他是文艺青年最喜欢做的事,现在文艺青年少了,大家都忙着打游戏去了。”
张晓娅道:“你拿棉衣做什么?”
王桥道:“我估计堂伯公要跪,给他垫垫。”
张晓娅道:“王爷爷要跪下来,那么王叔他们肯定也要跪,说不定还要王小冉跪,你多弄点垫膝盖的。”
王桥东翻西找,居然找到了两幅旧的护膝,又弄了一件旧毛衣。
从下车到坟地之前,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大家都有说有笑。沿着小道走到王家祖坟所在时,大家都下意识停止说话。远远地看到了由大青石垒成坟头的前清进士墓,王振华如被雷击中,眼泪终于流了下来,顺着满是皱纹的脸往下滴。
“五十二年,不孝子终于回来了。”王振华将拐杖丢给了站在身边的王桥,站在坟前。
所有人都不说话,甚至屏住呼吸,看着王振华。
王振华没有立刻跪下。他依次看过这些墓碑,当看到“老孺人王熊氏之墓”时,就停了下来,道:“这是我妈妈。”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青石做成的墓碑,仿佛要为逝去的老母亲擦去灰尘。
王振华安排儿子道:“香、烛,给奶奶烧。”
王国栋赶紧取出二柱烛和三枝香,点燃,置于奶奶坟前。
王振华站在坟前,看着妈妈的名字,忽然间就泪流满面,道:“妈,我回来了。儿子不孝,没有送你走。儿子也没有辜负你的教导,我当了解放军的师长,又。。。。”
王桥见堂伯公要下跪,赶紧将棉衣拿起来铺在地上。
王振华跪在棉衣上,道:“妈,你的儿子是个不孝子,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你。”他说得很寻常,但是一句话就是一把鼻涕、几句话之后,王振华就已经邋遢得不成样子。
王国栋招呼了妻子和女儿一声,道:“都跪在爸后面。”
王桥赶紧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衣物,给王国栋、吴立勤和王小冉跪下,吴立勤和王小冉都戴着王桥的护膝,跪下去就觉得没有太大难度。她们都是没有进行过跪拜礼训练的新生代,与眼前的坟中人没有感情,如果不是看着王振华跪下,肯定不会跪下。
张大炮见王振华跪着就不起来,上前扶着胳膊,道:“团长,起来吧,你不起来,小辈们就没有办法站了。”
王振华道:“我这辈子最亏欠的是我妈,她没有享过我一天福气,我只是她的儿,当团长当师长都和她无关。”
(第三百二十六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祭祖(十三)
昨天写到二千六百字时,被叫去喝酒,晚上回来急急写,结果在名字上有错,抱歉。
给母亲磕了头,又找到父亲的坟,再找到爷爷的坟。王振华大部分亲人都永远安息在青山绿水的柳河镇。几十年重回故乡,他的内心激荡,很难用语言描述。
王桥到广南王家时,除了对从小就听熟了名字的王振华堂伯公有亲情之感,对王国栋、王小冉其实并没有太多亲情,更多是从理智上认定是一家人,在情感上还隔得远。如今一起站在祖坟前,往上细数其实很快就有了共同祖宗。在香和烛燃烧起来的特有香味中,血脉亲情一下被点燃了。
在场所有王家的人都流着相同的血脉,都有着共同的祖先,距离一下就拉近了许多。此时他再看王国栋和王小冉,还真有了血脉相通之感。
一起祭祖,亲戚真正成为了亲戚。
这一次祭祖,王晓、王桥兄妹准备很充足,带了满满一袋子的香烛,以及两大包钱纸,香烛和钱纸都是最高档的。
王振华亲自为逝去所有亲族都点上香烛。对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简单的活,对于王振华来说却是一个重体力活。当所有的坟前全部点上香烛以后,他的额头就出了汗水。
王小冉从考斯特车上提了一个轻便椅子,让爷爷坐一会。王振华用手推开椅子,直接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喘息一会,安排道:“找个地方烧钱纸。”
当小辈们将钱纸从袋子里取出来。准备拆散时,王振华道:“慢着。钱纸上写名字没有?”王国栋道:“爸,还要写名字吗?”王振华道:“不写名字。烧这么多钱,那边的人怎么收得到。”
王国栋回头对王桥道:“有笔吗?”
王桥在事前做了充分准备,百密一疏,确实没有想到要在钱纸上写名字,道:“这里没笔,家里有,我马上去取。”
王振华强调道:“要毛笔。这里面老祖宗都是用毛笔的。”
王国栋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如此迷信,有点惊讶。孝顺是由两个字构成,一个是孝。另一个是顺,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顺从父亲,问王桥道:“家里有毛笔吗?没有,就到镇上去买。”
王桥道:“家里有毛笔,我、我姐和我爸都能用毛笔。”
从墓地到二道拐小学,平常走路要半个小时,王桥一阵小跑,十来分钟就回到了二道拐。在院外青石梯子上。支书段三背着手往院里走,见到王桥,道:“今天你们家来了这么多人,是谁啊?”
王桥想起王振华多次提起是段家帮着安葬了家族遇害亲人。便没有隐瞒,道:“我堂伯公回来了?”
段三惊讶地道:“王振华?”
王桥点了点头。
段三道:“老爷子年龄不小了啊,身体怎么样?”他原本想说“我还以为死了”。话到嘴巴又改了过来。
王桥道:“前几天病过一次,现在还可以。”
段三道:“老爷子有几个娃儿。来没有?”
王桥道:“老爷子有一儿一女,都来了。后辈是孙女王小冉来了。”
段三脑子转得很快,道:“等会晚上到我家来吃饭,我去捉两只鸡,杀两只鸭,再去弄几条鱼,要不要得?”
王桥笑道:“这个我还做不了主,今天到的全部是长辈,我只有打杂的份,做不了主。”
段三道:“那我就跟着你去,见一见老爷子。”
王桥拿着三枝毛笔和一大瓶墨水回到坟地。段三跟在王桥身后,走得汗水直流,喘起粗气。王永德看见了段三,就朝他招手,让他来到坐在石头上的王振华面前。王永德介绍道:“大伯,这是我们家的邻居,段家屋里的,是我们村的支部书记。”
段三看着眼前满脸老年斑的老者,完全无法将其与变成传说中的解放军团长王振华联系在一起,他还是恭敬地道:“大伯,我是段三,我伯是段至理。”
王振华打量着段三,道:“你是段至理的侄儿?”
段三道:“就是,以前听我伯常常讲你,说你是周边十里最聪明的,读书最好。你们还去掏鸟蛋,结果摸到一条蛇。”
王振华回忆在乡间的快乐事,频频点头,道:“你伯是实诚人,没有他领头,没有人敢给我们家做坟,要谢谢段至理。”
聊了几句,段三道:“晚上到我家吃饭,农村人家,味道不好,卫生我会搞好,菜品肯定是绿色环保的。”
在计划中,祭祖以后,为了让王振华休息好,就不在柳河吃饭。现在段三贸然提出这个要求,所有人都将眼光聚在王振华身上。
王振华回乡,除了祭祖外,能顺便看一看乡邻也好,痛快地道:“王家和段家是多年乡邻,今天就到你家去吃饭,我们人多,院子坐得下吗?”
段三见王振华同意了,高兴地道:“院子坐十桌都没有问题,那我就去准备,争取早一点吃饭。”他又问:“大伯,你离开家乡这么久,在饮食上有什么忌讳没有?”
王振华道:“没有忌讳,回家乡就吃家乡菜,你不要搞乱七八糟的味道。”
段三高高兴兴走了。
王桥将三枝毛笔用清水化开,把墨水倒到一个盒子里,准备写名字。王振华看着王桥,道:“你的毛笔字怎么样?我们祖上有前朝进士,我以前见过留下的墨迹,那一笔毛笔字漂亮得很。字写得差,烧过去,要丢脸的。”
书法恰是王桥的强项。他也不解释,提笔在拿来的白纸上写了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他为了节约时间,用的是草书,笔走龙蛇,一首小诗几乎是一气呵成。
王振华频频点头,道:“这笔字要得,见得祖宗。”他看了一眼小辈们,指着王永德道:“永德,他们的字都不行,你写得怎么样?”
王永德道:“我书比王桥读得多,字不如王桥,这个娃儿缺点多,但是在写字上有天份。”
王振华道:“那就由王桥统一来写名字。”
每一包钱纸都要写上名字,工作量不小。王小冉主动道:“那我去把祖宗名字抄下来,你按照我抄的名字来写。”
“不用,祖宗名字我都记得。”
到祖坟前反思是王永德对付儿子王桥的杀手锏,王桥进入青春期后,经常到这里反思,因此墓碑上所有名字都记得,此时说出来就颇为骄傲。
对于王小冉来说,墓碑上所有先祖的名字都是陌生的,要全部记住是一件难事,她看着王桥飞快地在钱纸上写名字,根本不用看碑,这才相信。
王振华将王永德叫到身边,道:“永德,上次你说自己最没有出息,当了一辈子小学教师,很少走出家门。你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当一辈子小学教师有什么不好,教书育人,高尚得很,有用得很。你还是王家的大功臣,没有你,祖坟早就毁了。我今天看了祖坟保存得这么好,很欣慰,以后我见祖宗以后,也要把骨灰埋到这里来,陪着爸爸妈妈和列祖列宗。”
子女们都考虑过老人的归宿问题,只是很少有人谈出来。王振华是南征北战地的军人,见惯了生死,说起来就很坦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段三急匆匆回家后,看见老婆就骂:“你和段燕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在王大妹落难的时候乱搞,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占小便宜吃大亏。”
段三老婆被骂得一头雾水,道:“你发什么疯,今天中午没有喝酒啊。”
段三说了好几遍头发长见识短之后,道:“死婆娘,赶紧去杀两只鸡、两只鸭子,让你兄弟送几条鱼过来,做啥子,老子要请客。”
段三老婆上前摸段三的额头,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打胡乱说。”
段三将老婆的手打开,道:“王振华回来了,王振华是谁你都不知道,当年王家出去的当大官的那个,一大家子人衣绵还乡。我请他们吃饭,以后遇到个事情,也多一条路子。”
段三老婆嘀咕道:“段燕在阳州做装修,日子蛮好的,用不着求人。”
段三吼道:“你还真是个榆木疙瘩,以为人不求人就一般高了。谁家都会遇到难事,万一遇到求人的事,没有关系只有搬起石头打天。”
段三在家里有绝对权威,发了火,老婆就赶紧去准备晚餐,顺便叫了两个兄弟媳妇来帮忙。
王振华回家乡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附近邻居都知道此事。当王家人在段家院子吃饭的时候,不断有老年乡邻过来与王振华见面,说说旧日事。有一些与王家没有关系的乡邻也跑到院子里来围观传说中的大官,院子里挤满了人。
王振华被浓浓的乡音所包围,情绪高得很,不停地与大家说话。
王国栋长在广南,从小听到的满耳广南语和广式普通话,对山南感情并不深,此时坐在院中,看着众多乡邻上来叙话,也有些“根”在此处的感觉。
王桥算是主人,端茶倒水,发烟点火,忙得不亦乐乎。
王小冉和张晓娅坐一起,躲在人群后面,聊着天。
王小冉道:“从相貌和气质来看,王桥不象这里的人。你和他读一个系的,他在学校是什么个状况。”
张晓娅望着王桥修长的腿和短短的头发,道:“他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就是因为他,我还遇到一个麻烦事,回学校都不知道怎么说?”
(第三百二十七祭祖完)(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新职(一)
吃过晚饭,王振华一家人、张大炮一家人便离开了柳河镇,没有惊动当地政府。UU小说,www.uu234.com柳河是偏僻之地,这顿晚饭又发生在周末,等到风声传到了镇里已经过了好几天了。镇里知道王振华曾经在部队和广南当过领导,可是山南和广南毕竟距离太远,王振华家庭又从未和家乡有过接触。
现在王振华家是什么状况,地方不得而知,也就没有过于放在心上。
回家乡时,王振华特意给所有打过招呼,回到家乡,就是普通老百姓,谁都不能在家乡人面前摆领导架子。因此,别人问起王国栋在做什么时,王国栋就答:“在省里工作,普通工作。”他听不太懂柳河方言,乡邻们多数不太会说普通话,双方交流困难。在晚饭时,都是王振华用家乡话与家乡人聊天,聊的都是些陈年旧事,而与王国栋很少交流。
段三倒是知道些具体情况,却又把嘴巴闭牢,就是不肯与大家明说。他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果大家都知道王家后代在广南的地位,肯定会有很多同乡去找王家帮忙,找王家的乡人多了,势必会引起王家厌烦。所以,他决定对乡人封锁消息,让自家独享这条极有价值的信息。
在王振华一家返回时,段三借着伯父段至理与王振华的老关系,坐上了考斯特,和王永德、王晓和王桥一起将王振华、张大炮两家人送到了省城阳州。
王桥星期一还要上班,考斯特来到县城后,就下了车。他站在公路边。对着考斯特频频挥手,向亲人们告别。
王小冉和张晓娅是小辈。坐了考斯特最后一排,王小冉低声开玩笑道:“我们王家的基因还是挺优秀的。你没有男朋友,王桥没有女朋友,你们两人凑合在一起还蛮相配的。”
张晓娅羞得脸上飞起一朵红晕,道:“小冉姐不要乱说,我怎么可能和王桥谈恋爱。”
王小冉道:“为什么不可能?”
张晓娅道:“我们寝室有一个女生,非常漂亮,一直在暗恋王桥,这次还无意中看见我和王桥在一起,回寝室还得解释。想到这事,我就心烦。”
王小冉道:“有漂亮女生喜欢王桥,说明王桥优秀,和你们的事情没有矛盾啊。”
张晓娅着急道:“小冉姐,你不要再开的我玩笑。王桥才和一个女孩子分手,那个女孩子的父亲以前是昌东的********,也是很漂亮的,我们从小就认识。”
王小冉笑道:“这和你与王桥在一起也没有冲突啊,这种优秀男人。遇到了就不能轻易放过。我和王桥有血缘关系,要不然,我就要下手了。”
“我不理你了。”张晓娅把脸别到一边,不跟王小冉讨论这个话题。
王小冉刚才纯属开玩笑。见张晓娅真有些急眼,就若有所思望着从小就熟悉的妹妹。
张晓娅道:“小冉姐,你不要用这种眼神望着我。”王小冉道:“你让我不说了。我就不说了,难道不准我看着你笑吗?”
王晓坐在前一排。耳朵竖得直直的,听到两个女子低声絮语。心中亦是一动,暗道:“张晓娅家教颇佳,知书达理,性格也温婉,倒是弟弟良配,可以与王桥吹吹风。只是这种儿女私情,要当事人急才行,旁边人着急没用。”
车至省城阳州,王晓抽了空,给弟弟打去电话,“我们顺利到达了,堂伯公要在省城住了四五天,然后再回广南,你到时一定要抽时间过来送一送。你下次到阳州时,一定要想办法弄几条尖头鱼,张爷爷最喜欢你煮的鱼。以后逢年过节,你都要到张家来。”
王桥此时正坐在城关镇办公室里,翻看着去年的一些文件。这是他的工作经验,只有吃透了城关镇基础数据,在工作时才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才不会被人愚弄。他接到姐姐电话后,道:“姐,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处事。”
王晓轻笑道:“我发现张晓娅有些喜欢你。”
王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有代沟的。”
王晓道:“你和她不过差四五岁,能有什么代沟,相信姐姐的眼光。”
王桥换了个话题,开玩笑道:“你什么时候把林海带回家,让爸妈过一过眼,现在我爸成了东南亚华侨了,眼光肯定挑剔,你得当心自己。”
王晓道:“我心中有数,象我这种情况,带林海回家,爸妈能有什么可挑剔的。”
姐弟俩聊了一阵,王桥放下电话,脑子里不禁浮现起了张晓娅的样子,张晓娅最大的特点是干净,笑起来有一对迷人的小酒窝,更接近于清纯的邻家小妹。
接近六点钟,王桥正准备离开,迎面遇上了脸色严肃的宋鸿礼。
宋鸿礼道:“你回来了?”王桥道:“私事办完了,刚刚回来,看了看文件。”宋鸿礼道:“你到我办公室来。”
跟着宋鸿礼来到了办公室,王桥顺手就将开水器打开。宋鸿礼将手提包往桌上重重一放,道:“老虎不发威,真还以为是病猫。”他从包里抽出一封信,道:“你看看这封信。”
王桥抽出信纸,看了标题便吓了一跳,信的标题是“城关镇党委书记宋鸿礼违法违纪检举揭发信”,他迅速看了一下小标题,有三大类,一类是破坏**********事例,主要是做官为人霸道,大事小事一言而决,特别是在用人上更是一言堂,大力提拔亲信;二类是贪污受赌事例,详细列举了五件事情;三类是工作失职事例,列举了矿山倒塌、交通事故、学校中毒等三件事情。”
宋鸿礼等到王桥看完,道:“你怎么看这封信?”
王桥道:“无稽之谈。”
宋鸿礼道:“从这封信你看出来什么?”
王桥脑子迅速开转,思考着宋鸿礼所言,并选择了立场,道:“这封信是内部人所为,内容估且不谈,光是从三件事情归类来看,能看出写信人对城关镇的情况很了解。”
宋鸿礼一阵冷笑,道:“既然是内部人,如果敢光明正大落上名字,我倒是有几分佩服,现在用这种鬼蜮伎俩,只能让人瞧不起。”
王桥看了看信封,这封信是寄给静州纪委的。一般情况下,这种未具真实姓名的信件,纪委不会轻易启动调查程序,最多是内部掌握。但是也不会将这些信件交给当事人。宋鸿礼能拿到信件,说明其关系网还是比较宽的。
“相同的信,不仅寄给了静州纪委,还应该寄得更多,至少县委办也收到了,主要领导收到了。”宋鸿礼道:“写信人是谁,我就不点名了,你和心里清楚。只是,他是小处精明,大处糊涂,静州刚刚经历了一次官场地震,市委县委最怕再出类似的事情,希望干部们能将心思转到日常工作上来。这个时候写这种捕风捉影的告状信,影响了安定团结,县委绝对会震怒的。”
王桥初到城关镇,对镇里的事情介入不深,只是从直觉来判断这封信并不真实,确实有很多事情是捕风捉影,但是第一类和第三类事情的是非黑白往往不能说得太清楚,真要追究起来,也很麻烦。
宋鸿礼又冷笑道:“我参加工作几十年,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这点小把戏还打不倒我。王书记还年轻,只经历过一次风波,以后工作时间越长,权力越大,越有可能遇到这种事。以后这种事,只要心中无鬼自然天地宽,沉着应对就行了。”
王桥道:“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宋书记的工作态度确实值得我学习。”
宋鸿礼道:“王书记年纪不大,定力不错,我是比较看好你的。你要在城关镇承担更重要的责任,先得有些心理准备。”
王桥有些愕然。承担更重要的责任,以他现在的职务,这句话的意思只能是担任镇长之职。自己担任城关镇党委副书记职务没有几天,随即又接任城关镇镇长之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自己才经历过彭克大案。但是,宋鸿礼是不会乱说话的老资格领导,既然敢在自己面前说了这话,就肯定有所把握。
从彭克案到现在,一个“通了天”的“天”,让他莫名其妙变得顺风顺水。这就让王桥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说话,党政办主任郭达来到了办公室,请示道:“宋书记,叫我有什么事情。”
听到脚步声过来时,宋鸿礼就将信件放进桌子,他对进门的郭达道:“今天下午我到县委开了会,有紧急事情传达,通知班子成员七点钟开会。”
郭达道:“发通知的时候,说不说具体什么事情?”
宋鸿礼道:“就说是布置春节期间信访稳定工作。”
城关镇辖区内居民超十万,每年春节期间也是信访集中高发期,临时通知开紧急会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不一会,郭达又转了进来,道:“姚镇长电话打通了,没有人接。”
宋鸿礼道:“打家里电话,就在这里打。”
郭达将两个主要领导的电话记得很熟悉,当场拨通了姚向辉的家庭电话。电话接通了,也无人接听。
宋鸿礼道:“找不到人就算了,离了红萝卜未必就不出席,继续开会。”
这件事让王桥认识到了宋鸿礼的霸气,这个霸气不仅是作风霸道,同时也是深厚关系网带来的强硬底气。他想道:“如果真让我当镇长,应该如何与霸道书记相处?”
(第三百二十八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新职(二)
断更事出有因,小桥尽量避免,抱歉抱歉!
有缘相聚在此,何苦出言不逊,理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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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三八节日快乐!)
七点钟,会议正常招开。宋鸿礼传达了县委紧急会议精神,然后安排了具体防控方案。
每个领导都要联系一到两户老上访户,王桥也被安排了两户上访户。
散会以后,王桥拿着领导联系信访人安排表回到办公室,眼见着黎陵秋从办公室门口经过,便叫住了她。在班子成员里,王桥和黎陵秋最为熟悉,就想和她聊聊。
王桥道:“黎主任,瞧一瞧我这两户,是什么状况。”
黎陵秋道:“你这两户都挺麻烦,春节跑不跑难说。具体情况,还得问信访办老岳。其实你初来,应该减轻点压力。”
王桥叹息一声,道:“现在上面搞一票否决,把压力全部传导到了基层,让基层干部很难做。一票否决最终的后果会传达给上访人,他们知道基层政府承受的压力以后,会变得唯上、唯多、唯大、唯闹,要想有出路、必须堵马路,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这些话流传下去,必然会成为他们的惯性思维,让我们越来越难做。”
按照领导班子分工,他除了党委副书记的本职以外,还要兼管市政,以及信访工作。其分管工作都不轻松,越是春节到来,越是感到了压力。
黎陵秋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上面有这个要求。只要有人进了京城,就是一票否决。谁敢马虎大意,吉书记对这事是相当重视。”
王桥道:“我们是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各种人都有。在现有的信访制度下,信访人肯定会越来越集中于京城,这样会造成不好影响,所以才有一票否决,寄希望地方把大部分问题解决掉,这就是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镇思路的来由。只能说,互相理解吧。”
黎陵秋看着王桥道:“你才毕业一年多?”
王桥道:“是啊,毕业一年多,转战了四个单位。”
黎陵秋道:“我怎么感觉王书记已经工作了很多年。思想非常成熟,看待事情很是客观公正。”
王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爸在相当长时间是民办教师,我很小就到菜市场去卖过农产品,菜、蛋、鱼,都卖过。”
黎陵秋又给王桥将了前些年遇上的事,一个小时后才离开办公室。
第二天上班,照例要开办公会。
镇长姚向辉脸上没有笑意,开会时基本上是一言不发。
散会后。王桥将信访办主任岳宇叫到了办公室,将昨晚的联系表放在桌上,道:“岳主任,凭你掌握的情况。把重中之重的人头和有可能在春节上访的给我勾一下。”
岳宇是个脸色灰朴朴的中年人,整个表情都阴郁的,与其工作岗位极为相称。他拿起笔。没有思索,在表格上打了九个勾。
王桥看了一眼。宋鸿礼名字下面有两个名字,两个名字都被画上了勾。姚向辉名字下面也是如此。王桥享受了同等待遇,也是两个勾,其他班子成员名字下面要么有勾,要么只有一个勾。
王桥望着这份带勾的名单,道:“两位主要领导都联系最容易出事的上访户,这是把他们放在火上烤啊。”
岳宇道:“这是宋书记亲自安排的。”
宋鸿礼是个敢作敢为的领导,也敢于冲锋在前,不过王桥并不赞成这种方式,道:“这个表昨天经过班子讨论,通过了,今年春节就按照这个执行。春节后,你重新制一个表,把责任均匀分布到每位班子成员。”
岳宇道:“我画了勾的并不意味着一定要跑,没有画勾的同样有可能乱来,这个说不清楚,除了工作以外,还有点看运气。”
王桥道:“你在这一段时间要思考做两件事情,第一件是针对领导班子的,重新拟定信访包案制度,这个和联系制度不一样,而是要六包,包调查、包处理、包督办、包结案、包息诉息访、包稳定,制度里要有办理时限,责任追究、事故挽回等内容;第二件就是针对各部门和村社的,要重新拟定目标管理责任书,目的就是发现得早,控制得住,处理得好,最后要有经济上奖惩。”
镇领导班子分工以后,岳宇得知王桥分管信访工作,心里暗自打鼓。信访工作不是一般工作,矛盾突出、情况复杂,稍有处理不慎,就要导致恶**件发生。王桥尽管是来自县府办,毕竟年轻了,有可能掌控不好火候。今天听到王桥这番安排,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从目前看,王桥还算老练,思路也是清晰的,至少不比前任副书记要差。
岳宇还是提出疑问:“这六包,恐怕是做不到的。”
王桥不容置疑地道:“有压力才能增强责任心,作为制度,必须要把压力传导给每个人。”
岳宇就道:“那我回头就去修改以前的方案。”
岳宇刚走出去,又有一个人进了办公室,叫了声王书记。
王桥抬头见是邱洪,笑道:“情况怎么样?办公室没人,这么客气做啥。”他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与邱洪握了手,又去泡茶。
邱洪跟在王桥身后,道:“我一大早就去了静州,刚回来。谢谢蛮哥,我面试成功了,等到考察结束,就可以到市委宣传部上班。”
王桥闻言就将茶叶筒放在桌上,与邱洪用力握了手,道:“这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今天晚上,把几个选调生都招呼过来。大家喝一杯,给你庆贺。”
邱洪道:“考察还没有过。现在喝酒有点早。”
王桥毫不在意地道:“你在阳和镇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理得不错,考察肯定没有问题。其实这也是一个手续问题。下次等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市委宣传部的领导了。”
邱洪连忙谦虚地道:“哪里敢称呼领导,就算到了市委宣传部,也就是一个打杂的。”
王桥道:“晚上我来作东啊,你喝醉了就住我家里。”
邱洪急道:“怎么能由蛮哥来作东,这次如果不是省委宣传部那位师兄打招呼,结果怎么样还真说不清楚。晚上由我来请客。”
王桥道:“我是城关镇党委副书记,安排一桌酒还是没有问题的。你调到静州,等于白手起家。从头再来,花钱的地方还多。”他又笑道:“你以前还在为谈女朋友发愁,以后调到了市委宣传部,起点不一样,平台不一样,还愁女友吗?”
邱洪一直在控制自己兴奋的情绪,被王桥调笑以后,终于放得开了,道:“幸好没有在阳和镇找女朋友。否则现在又要面临两地分居的状况,还要削尖脑袋去办女朋友的调动。”
王桥将泡好的茶水递给了邱洪,夸道:“从这一句话就可以看出你是值得交的朋友。”
邱洪有点讶异,道:“蛮哥为什么这样讲?”
“女朋友不是妻子。并没有法律责任,如果遇到心肠稍稍狠一点的人,就有可能选择分手。你刚才根本没有思索。脑袋里反映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稍尖脑袋办女朋友的调动,说明你是一个好人。”王桥说这一番话。脑子里不由得浮现起李宁咏的画面。李宁咏以及其父亲的思路是如此清晰而明确,让他记忆格外深刻。听到邱洪刚才所言。不由自主将邱洪的思路与李宁咏的思路进行了对比。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改变命运的关键点,邱洪命运发生变化的一个关键点就是调到市委宣传部。如果他依旧在阳和镇,机会将少了许多。而到了市委宣传部,平台不一样,接触的人和事不一样,就有了个海阔天空的好局面。
晚上,邱洪喝醉了,被拖到了王桥所在的电力宿舍。
十天后,邱洪意气风发地前往市委宣传部,开始了新的人生征途。
邱洪被分到市委宣传部宣传科,是副主任科员。他第一次踏入市级部门机关,心情还是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他拿着何科长交给自己的一叠文件,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准备努力学习。
人坐了下来,心却静不下来,总是浮现起在阳和镇工作的点点滴滴。
在阳和镇时,邱洪平时是不太穿西服的。他还记得第一次穿西服和皮鞋在村里的狼狈样,去时天气犹睛,回来时就下起雨,皮鞋和西服全部裹上了稀泥和杂草,要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此后下村尽量是运动鞋加牛仔裤,就算糊上稀泥,也不会太狼狈,不会太不合时宜。
到了市委宣传部,他换了装。穿上保暖内衣,套了一件羊毛衫,外面是西服和领带,这种穿法是市委宣传部干部的标准穿法。如果在市委宣传部继续穿上运动鞋加牛仔裤,又显得不合时宜了。
看文件时,邱洪总是去摸领导,领带就如一条绳索,感觉很不舒服。
一个年轻女子走进宣传科,问道:“明天思想政治工作会是什么时间准时开?”
邱洪抬起头,见到来人,脱口而出:“李宁咏?”
李宁咏穿了一身短大衣,围着红色围巾,素雅又漂亮。她看着眼前年轻人,道:“你是?”
邱洪道:“我是从昌东才考调过来的,以前经常在电视里看见你,你那时在主持昌东故事。”他知道王桥曾经和李宁咏是恋人,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来到市委宣传部第一天就与李宁咏碰了面。
昌东人认识自己就很正常,李宁咏大大方方伸出手,道:“我在办公室工作,比你早来几天,你以前在昌东哪个单位工作?”
邱洪轻轻与李宁咏握了握手,道:“我叫邱洪,以前在阳和镇党政办工作。”
李宁咏为了垃圾场的事情,到阳和镇去了很多次。得知来者是阳和镇机关干部的人,料想应该认识王桥。
王桥是她心中的痛,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去触碰。她没有继续聊天,道:“你知道明天的会吗?”
邱洪摇头道:“我确实不清楚,那我去问何科长,再给你说。”
李宁咏道:“算了,我直接去问何科,免得你又来转述。”
与李宁咏见了面,这让邱洪看文件时更加难以集中精力。他摸不清楚市委宣传部的水深水浅,不敢在上班时间给王桥打电话,等到下班以后,他找个无人处,拨通了王桥电话。
(第三百二十九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新职(三)
王桥接到电话,笑道:“你到宣传部报到了吗,感觉怎么样?”
邱洪道:“我到了宣传部,分到宣传科。︽UU小说,www.uu234.com报到后,何科长给了一叠文件,正在抓紧学习,争取早日进入角色。现在最不习惯就是打领带穿西服,觉得很难受。”
王桥道:“习惯就好了,在机关里西服领带是标配。”
寒暄两句,邱洪道:“蛮哥,我在宣传部遇到了李宁咏。”
王桥道:“她在电视台工作,到宣传部来办事也正常。”
邱洪道:“李宁咏不是来办事。我和她交谈了几句,她是在宣传部办公室工作,正式调动的,比我早来几天。”
王桥哦了一声,道:“我和李宁咏彻底结束了,没有成为敌人,也没有来往。她的工作能力挺强,能够适应宣传部工作。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影响与李宁咏的合作,处好关系,至少没有坏处。”
挂断电话,王桥对于李宁咏调到市委宣传部工作一点都不感到惊讶。邱家是注重政治位置的家族,将政治位置看得比财富更加重要。在席卷全国的市场经济大潮下,老大、老二都是政法部门工作,没有从事经济工作。李宁咏由市电视台调到市委宣传部工作是很正常很自然的逻辑反应。
凭心而论,邱家三个子女并非纨绔子弟,都是干工作的一把好手,放在不同岗位上其工作都能干得很出色。李宁咏初到昌东之时,随时靠着父亲关系才能进入电视台,可是在电视台工作时。《昌东故事》从无到有,在短时间成为静州市各级电视台自办节目中最有收视率的。
当然。现在邱家与王桥没有什么关系,只能说是曾经的故人。
王桥很快就将李宁咏俏丽面容从脑海中强行赶走。继续修改镇信访办送过来的文件。在春节期间,他将信访工作放在首位。城关镇人口众多,位置重要,稳定平安在春节比什么都重要,是第一位的。
整理了信访办上访的材料,又将信访办主任岳宇叫到办公室了解信访工作具体情况,从每一个具体案例开始了解。
“王书记,到我办公室来。”刚刚从县委回来的宋鸿礼经过王桥办公室时,站在门口。招呼了一声。
王桥放下手中材料,快步来到宋鸿礼办公室。宋鸿礼坐在办公桌后面,指了指办公室的门,道:“王书记,麻烦你把门关上。”王桥见宋鸿礼态度严肃,猜到有可能与那封告状信有关系,轻轻关了办公室门,坐在宋鸿礼对面。
宋鸿礼右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道:“我刚刚从县委回来。吉书记找我谈了话。”说到这里,他双眼烔烔地神地注视着王桥。
王桥脸色十分平静,脑子却是全速开动。从宋鸿礼的脸色来看,此次谈话应该导致什么事情发生。他没有急于发问。静等宋鸿礼继续述说。
宋鸿礼语调缓慢地道:“城关镇主要领导将要发生微调,姚向辉镇长有可能调到铁坪去当党委书记。吉书记征求我对城关镇镇长人选的看法,我推荐了你。前一次是在酒桌上的说的。这一次是工作汇报,正式的。”
王桥心口“咚、咚”地快速地跳了几下。道:“宋书记,谢谢你。只是我到城关镇的时间还短。”
宋鸿礼道:“有志不在年高,甘罗十二岁就当相国,你肯定能行,我相信我的眼光。”
王桥也就不再推辞和客气,再次表示感谢道:“谢谢宋书记!”
宋鸿礼道:“吉书记只是再次听听我的想法,没有表态。下午估计他要和华书记和牛部长研究一次,听取他们的意见,然后再上常委会。我尽到推荐之职,能不能成就不是我能左右了。如果成了,你的担子很重,要有充分心理准备。”
彭克案造成了两个后果,一是昌东县有好几个部门一把手受到牵连,空出好几个重要岗位,时间不短了;二是书记办公会缺了一个重要成员,一直就没有召开。
到目前,彭克案基本告一段落,不会对县里再产生大的冲击了。因此到了需要集中解决相关人事问题的时候。外出学习的组织部长牛清扬回到了昌东,和副书记华成耀事先进行了初步研究,拿出了一个人事调整方案。
下午三点,副书记华成耀和组织部长牛清扬来到县委吉书记办公室,由组织部长牛清扬汇报了干部调整方案。牛清扬在这个方案里充分体现了县委吉之洲书记的意图,汇报结束后,吉、华二人都对方案没有大的意见。
只是在城关镇镇长人选时,华成耀副书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王桥到城关镇时间太短,人也年轻,将其提拔到城关镇岗位上不妥当。
织部长牛清扬也倾向于这个观点。
但是,吉之洲坚持自己想法,仍然让王桥以副书记、代理镇长身份主持城关镇政府的工作,其理由很充分:王桥主持过县政府办公室工作,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各方反映都不错。县政府实际上的副主任调到城关镇当镇长,很正常嘛。更何况他经受住彭克案的考验,是可以相信的同志。
书记的理由充足,也不好驳斥。
三人统一思想以后,组织部将人事调整方案提交到县委常委会。
王桥做过县府办副主任,与大部分常委们都熟识,其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也得到大部分常委认可。更关键的是所有常委都知道城关镇镇长这个岗位是重要岗位,能提到常委会来研究必然是经过********同意的。基于以上两个原因,特别是最后一个原因,王桥以副书记、代理镇长身份主持城关镇工作获得了县委常委会通过。
在临近2001春节前二十天。王桥成为了城关镇党委副书记、代理镇长。
这一任命出来以后,让很多昌东干部都有些傻眼。王桥是从1999年7月才来到昌东县。到了2001年春节就当上了城关镇党委副书记、代理镇长,这个升职速度确实是很惊人的。更别提其间还经历过彭克案。几乎所有干部都认为调入档案局且与邱家分手的王桥是一颗陨落之星,结果他的逆袭速度和程度震碎了一地眼镜。
文件出来当天,由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彭家振亲自到城关镇宣布人事变动:姚向辉调任铁坪党委书记,王桥出任代理镇长。
王桥为了显示对组织尊重,特意换上了西服,打上了领带。他是高个子,经常锻炼而让身材保养得极好,穿上西服显得风度翩翩。走上台,城关镇所有女干部都是眼前一亮。事后一致评价王桥是城关镇这几十年来最帅的一位领导。
在会上,王桥感谢组织和干部群众信任之后,诚恳地表了态:“一是在认真履职上下功夫。更加注重加强理论学习,着力提升履职能力。积极主动作为,多花时间走访群众,了解民情,反映民意,把人民群众的需求、意愿转变为对工作的要求,为老百姓多做实实在在的事;二是在推动城关镇发展上出实招。作为城关镇代理镇长。要团结和带领政府班子成员,在镇党委坚强领导下,紧紧依靠全镇各族人民群众,围绕县委、县政府的发展思路。突出发展重点,破解发展难题,大力培育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加快水利、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步伐,稳步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等工作。确保城关镇的各项工作再上新台阶。”
这是一个程式化的表态,还是赢得热烈掌声。
姚向辉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虽然由城关镇调到了最偏僻的铁坪镇。但是当了党委书记,离开了宋鸿礼,终于可以发挥自己的意志。他在会场上作了热情洋溢的告辊讲话,也赢得了许多掌声。
王桥听着姚向辉讲话,脑子里总想着那封信。他对于一封信引出这样的结局,到现在还有些惊讶。后来他才得知姚向辉能任党委书记也是宋鸿礼推荐的,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会议结束,宋鸿礼、姚向辉和王桥三人请彭家振吃了午饭,席间,大家高高兴兴地喝了浅浅几杯酒。
彭家振自从知道王桥担任城关镇副书记之时,便知道知道无法阻止其进步。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对王桥态度发生大变化,开始主动与王桥保持接触,主动示好。当然他的主动示好也是很含蓄的,毕竟作为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就算隔不了多久就要离任,也还是有相当职务权威的。
王桥痛快地接受了彭家振递来的橄榄枝。
由于彭家振是父亲王永德的同事,王桥还在私下尊其为长辈,将以前的龌龊完全忘在了脑后。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在处理人际关系之时并不以自己的痛快为前提,打脸固然一时爽,其实是增加了敌人、埋下祸根。能够胸怀宽广,化敌为友,为自己发展提供更多的润滑剂才是高明之举。但是,对于有竞争性的且很难化解的人,王桥也没有采用南郭先生的态度,更没有一味当好好先生。对于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有着严格界限。
送走彭家振,宋鸿礼将王桥和财政所赵梅所长叫到了办公室。
宋鸿礼道:“王镇,今天你的担子更重了。”
王桥谦虚地笑道:“我是代理镇长。”
宋鸿礼摆了摆手,霸气地道:“今天家振都过来交代了,代理镇长就是镇长,难道城关镇的人代会选举还能冒出妖娥子,如果真要这事,我这个党委书记和人大主任就是吃干饭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桥也就不再谦虚了。
宋鸿礼道:“春节前,你抓两个事,一个还是信访工作,前阶段抓得不错,两个制度挺好,我都完全赞成。另一件事也很重要,你要把财政所的钱认真清理一下,该付的就付,不该付的就给别人说清楚,这是急事,马上办。以前姚向辉在的时候,别看我有些事管得宽,实际上我是有分寸的,属于老姚管的事我基本不插手。有时候管得宽,是因为老姚肩膀是斜的,挑不起担子,或者说是不想挑重担,我不管就要坏事。现在,老姚调走了,当时要求由他筹的钱还没有完全到位,你想办法弄四十万,补补缺口。”
接受了任务,王桥回到办公室,屁股没有坐稳,接连五六个电话打过来都是要钱的。债主们是通过各种关系找过来的,先谈友谊,再叫苦。
接了五六个电话以后,王桥真正明白了宋鸿礼为什么说“还钱”是急事。为了避免被堵在办公室里,他关了办公室,在五楼找个安静房间,将财政所赵梅叫到身边,一笔一笔核实应该付的钱。
赵梅还是很熟悉情况的,准备了一份负债表,递给王桥。
王桥看到三十多笔应付款,长长的一串数字,道:“光看这张表没有用,我要彻底把欠债清理一下,弄清楚每一笔的来龙去脉,原始合同放在哪里,是在财政所还是农经站?”
赵梅有些抱怨地道:“合同有的在财政所,有的在农经站,没有归在一起。以前我给姚镇汇报过几次,姚镇都说放一放,现在逼到春节了,再重新弄有些麻烦。”
王桥知道赵梅和宋鸿礼关系不错,仍然不客气打断道:“我不做糊涂官,要付钱可以,把原始合同拿给我看一看,看了原始合同,我自然就知道付多少、怎么付。赵所,我给你说清楚,如果拿不出原始合同以及付过多少款的依据,我是不认的。”
赵梅听到王桥安排,脑袋顿时就大了,如果因为手续没有找全,王桥拒不付钱,她这个财政所长就会被债主们骂死,而很多债主都是有关系的。
看着赵梅闷闷不乐地离开,王桥用手机给杨琏打了电话:“杨老师,春节要到了,我想与杜书记见个面,你帮我安排个时间。”
这次被“代理镇长”这个官帽砸中,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前一天“通了天”,这一次又是通了那个天?
同时,走到这个位置,寻找更高层领导的支持也是迫切之事了。
(第三百三十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又到春节(一)
过了一会,杨琏回了电话,道:“我跟建国联系了。建国这一段时间有点忙,各项工作安排得紧紧的,确实抽不出时间。春节后,初四或是初五,他邀请我们一起到省城家里去做客,到时我来确定时间,你把时间留下来。”
“好,到时我等杨老师电话。”王桥只是担任代理镇长,刚一接手就觉得诸事缠身。邓建国作为市委副书记,肯定会更忙,能在春节抽出一天,专门邀请到家里作客,这实是看在了杨琏的面子之上。
王桥又问道:“今年春节杨老师有安排吗,到国外去吗?”
杨琏道:“他们不过春节,还得上班。我那里都不去,就在静州自己过。”
王桥对于杨琏这个状态即熟悉又同情,他没有多问这个让杨琏伤感的话题,道:“杨老师,我到邓书记家里去,总不能空着手吧,你看带点什么东西合适。”
杨琏沉吟道:“按照我们山南习惯,在春节进家门确实不能空手,这样吧,到时你先到我家里来,我们给邓建国弄点檀纸,这也是他喜欢的。”
送点檀纸,高雅又大方,是山南文人传统的方式,王桥也喜欢。他听从了杨琏的安排,不自作主张。
打完电话,王桥盘算着春节要到哪些家去拜年。
初一肯定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初二要么就和杨洪兵或吴重斌等老朋友聚一聚。
初三到宋鸿礼家去一趟,下午还得到与乐彬见个面。
初四或是初五除了到邓建国家里,还要到张大山家。
初五以后。就要飞一趟广州,这是与广南王家定好的时间。
除了这些具体安排之外。还得考虑市委组织部丁原家。另外还有吉之洲、华成耀、以及牛清扬、宫方平,都需要在春节前后见面。
春节只有几天时间。王桥想着这一串名字,不禁头皮发麻。他想起邱家的聚会,不禁觉得邱家方法好,集中在一块,一次性搞定,即不麻烦别人,又让自己轻松。
想起邱家,他霍然发现,自己在处理事情的思路上越来越与邱家接近。在昌东第一年春节时。自己对于拜年还有些许抵触情绪,坚决不上牛清扬家。过了一年时间,就主动策划要给牛清扬拜年。时间和实践证明,邱家能成功走到今天,确实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他和李宁咏接触这一段时间,不知不觉中也受到了很多影响。
王桥想了一阵,又给张大山的妻子吴立勤打去电话。在张家之时,王桥知道吴立勤是内当家,在张家有地位。又与自己谈得来,因此,他决定先与吴立勤联系,约一约时间。打通电话后。王桥道:“吴阿姨,我是王桥,春节要到了。先提前拜个早年。”
吴立勤开玩笑道:“拜这个早年未免太早了吧。”
王桥道:“吴阿姨,春节你们在家吗。我想来看看张爷爷。”
吴立勤道:“我爸那个身体不能远行,春节气温又低。只能在家里呆着。你来之前打个电话,我要给你一个任务。”
吴立勤亲和力强,这让王桥颇为轻松,笑道:“吴阿姨,保证完成任务。”
吴立勤道:“什么任务都不知道,你怎么保证。”
王桥道:“吴阿姨交待的任务肯定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这点都看不清楚,也枉为山南大学的毕业生了。”
吴立勤是山南大学早期毕业生,听到这句话也很是顺耳,道:“我爸是想吃昌东酸菜尖头鱼。他不是昌东人,却把昌东当成了第二故乡,感情很深。你的手艺比大山的要好,后来大山给爸做过一次,我爸直接说不好吃了。”
王桥道:“这个光荣任务我无论如何也得完成,上一次尖头鱼是从阳州弄来的,这一次我要想办法弄一条真正地道的昌东尖头鱼,味道绝对更霸道。”
放下电话,王桥摸出电话本,翻到以前旧乡同事的电话,挨着名字找了一遍,居然发现没有合适的能弄到尖头鱼的人。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之时,赵梅走了进来。她一脸为难的表情,道:“王镇,刚才我安排人清理了一下,情况不是很好。有的找不到合同,还有的就是债主的说法与我们查到的账不一致。”
王桥没有想到城关镇这种大镇的财务管理居然如此混乱,他原本想问一问为什么会是这种状况,又想起姚向辉刚调走,现在去翻旧账难免会被人咬舌头,就道:“我的观点很明确,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我不想弄清楚欠的合不合理、该不该欠,也不想追问这些债务是如何形成的。债务是否合理、是否违规那是审计部门的事,我作为代理镇长,只能按合同还钱。从腊月二十四日开始还钱,搞清楚一家算一家。你也要给债主们打打预防针,我们还的钱都是以私人名义搞来的,不可能全部还完,还钱的主要作用是大家吃颗花椒顺口气,有什么要求,春节过了再说。”
王桥表态非常明确,没有含糊的余地,反而让赵梅觉得心头稳当了。若是上面拍板的人没有定数,左右摇摆,会让执行者感到非常为难。
赵梅离开办公室,走到门口之时,王桥又将她叫住,问道:“农林特产税是财政所在收取,我想问一个私人问题,有没有办法弄到两三条尖头鱼。”
赵梅当了多年财政所长,关系网宽得很,弄两三条尖头鱼绝对没有问题。她正在琢磨着如何与新来的年轻新锐镇长处理好关系,接到这个私人任务,高兴得很,当即满口答应,道:“王镇什么时候要尖头鱼?”
王桥道:“春节放假的时候要,我有一个长辈在阳州。最喜欢尖头鱼。春节时我给他弄两条。”
赵梅甜甜地笑道:“放心吧,我们所里的老唐与各个鱼塘熟悉得很。尖头鱼虽然稀罕,但是肯定找得到。”她走出去不久。又转了过来,道:“王镇,宋书记请你过去。”
王桥走进宋书记办公室。宋鸿礼对跟着进来的赵梅道:“把门关了。”
关了门后,宋鸿礼将一个单子放在桌上。王桥定眼一看,恰恰是自己脑子里刚刚想到的事,单子里的人包括吉之洲、华成耀、牛清扬以及宫方平等领导。
宋鸿礼道:“快过年了,领导们一年来都挺关心城关镇,我们得表示感谢,这是人之常情。王镇。没有意见吧。”
王桥道:“我没有意见。我正想到这事,只是不知以前怎么操作的。”
宋鸿礼指着名单和后面的数字,道:“四个主要领导我去送,其他领导就交给你去办。”
王桥看着一长串名单,道:“这么多人,时间有点紧张。”
宋鸿礼道:“这种事情没有办法上班子会,也不能让其他人去,只能由我们两人操作。放假前,你抽出两天时间。专程跑一跑,对以后有好处的。”他又对赵梅交待道:“赶紧把钱准备好,装到信封上,写上名字。交给王镇。”
商量完这事,宋鸿礼道:“明天再开个班子会,商量机关干部和村组干部工资。这些钱在春节前无论如何也得发下去。大家工资本来就不高。年底的萝卜钱没有拿到手,明年一整年都会有怪话。王镇拿出个方案。我们两人先议一议,然后明天开班子会。请同志们发表意见。”
戴上代理镇长这顶帽子以来,王桥脑子里、耳朵里全部充满了“钱”字。他从工作角度进一步体会到那句老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万万不能”,一个单位的血脉就是钱,没有钱,根本无法推动工作。钱,这是城关镇新任镇长必须要面对的事情,是真正的第一号任务。
走回办公室,刚打开房门,赵梅拿了表册进门,道:“王镇,我知道你要叫我过来,干脆主动过来报告。”
王桥道:“你猜对了,我正准备叫你过来。把表册拿给我,我先看一看,有什么想法我找你。你不能走,要随叫随到。”
赵梅很适合王桥说话的方式,道:“王镇,你想清静看看表册,还得到五楼去,否则肯定有人来找。”
王桥道:“别人来找我,我躲也不是办法,总得应招。”
开了门以后,果然被赵梅说中,到办公室谈事情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谈到五点半钟,王桥手中表册还没有打开。他终于忍不住了,跑到五楼找个清静办公室,过了下班时间,才将表册看完,理清了思路。
回到三楼时,王桥见到郭达正在倒茶,便随口问道:“宋书记还在不在办公室。”郭达笑道:“宋书记还在,估计还有一会才走。”
王桥没有回到办公室,径直到了宋鸿礼办公室,道:“宋书记,还不走啊。”宋鸿礼道:“回家也没有意思,如果不喝酒,就是看电视,还不如在办公室安逸。发钱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王桥道:“我认真盘了盘镇里的钱,是这样考虑的,先把必须用的钱拿出来,然后就是要发的钱。具体来说,首先是基本运转的钱留出来,其次是春节刚开始时要留点钱,这两块除掉以后,才是工资、福利、集资款和外债。工资肯定不能截留,全发。福利与去年保持不变,只要不降低,大家就不会说二话。把这几块刨出来,集资款大约能还三分之一。最后就是外债,我建议拿个五十万来兑付。”
宋鸿礼对财政盘子一清二楚,不用思考,便点头道:“我同意这个方案,集资款付五十万。”他拿起计算机按了几个数字,道:“五十万,大约就是二十五分之一,以这个比例付款,会被骂了。你是新来的镇长,与以前没有瓜葛,就由你顶上了。”
王桥是不怕事的人,更何况这本身就是镇长的职责,也就没有必要讨价还价,道:“我先上吧,如果有刺头搞不定,还要请书记出面。”
离开办公室,总算将一天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了,虽然繁忙,却很是充实,与以前在档案馆赋闲时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即将出门,郭达站在门口道:“明天,省委办公厅的同志要来我们这里,准备看了一个村,宋书记叫你别走,到张氏腊排骨边吃边商量接待方案。”
王桥奇怪地道:“省委办公厅为什么到我们这里,八竿子打不着。”
郭达道:“去年,省级各部门都要联系一个村,省委办公厅就联系我们城关镇大龙桥村。”
(第三百三十一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又到春节(二)
王桥又来到了宋鸿礼办公室。
宋鸿礼道:“这是例行工作,去年来过一次,华书记陪同,我们的责任就是联系点搞好。”
王桥道:“我们有什么要准备?”
宋鸿礼道:“我刚刚和华书记通了电话,华书记说,这一次是省委办公厅一位副主任带队,有两件事情,一个是到大龙桥村搞捐赠活动,另一个是到敬老院送一批过年慰问品。”
王桥再次体会到上头千条线下面一针穿的无奈,道:“那还得将大龙桥和敬老院负责人叫过来交待。”
“郭达去发通知,让他们七半钟过来。”宋鸿礼道:“华书记等会过来吃饭,我们一起商量后,就与大龙桥和敬老院的人布置工作。”
王桥道:“明天的班子会,又得改期。”
宋鸿礼道:“只能这样,省委办公厅是上级,虽然来走一趟没有什么用,但是面子要给足,否则县委没有办法交待。”
等到华成耀来吃了晚饭,又和大龙桥、敬老院一起谈了具体安排。村里面同志还有抱怨,临近春节,通知人开会很麻烦,又不提前通知。宋鸿礼听到后一阵狠批,把两委会同志说得脑袋垂在胸口。村一级是镇政府的延伸,是村民自治,村两委主任都是能人,在镇里都有面子。除了宋鸿礼以外,领导们都会讲究工作方法,不会骂人。
王桥对宋鸿礼的威信暗自叹服,这种威信不仅仅是职务带来的,更是长期合作赢得信任和尊敬的表现。
送走华成耀、大龙桥和敬老院干部。宋鸿礼和王桥站在办公楼底楼门洞处聊事。宋鸿礼道:“明天你早点到现场去看一看,不能出漏子。我要到县委去接人。”王桥手里握着省委办公厅来人名单,道:“好。我一早就去。”宋鸿礼道:“这事都是面子活,把面子梳光就行了,不是大事。你到城关镇感觉怎么样,工作烦杂,无休无止。”王桥笑道:“确实如此,我还得适应一段时间。”
分手以后,王桥坐着老赵的车,回到了电力局家属院。电力局家属院的灯光球场已经关了灯,站在楼下。能看到各个窗口电视机的光线在闪动。
忙了一天,基本上没有休息,顿顿都吃大肉,还喝酒,来回上班车来车往,这些都是长胖的因素。王桥不想变成一个大胖子,就在没有灯光的篮球场里快走,转圈子。转了二十多圈,微微出汗。这才离开球场。
回到家里,王桥拿起名单又看了一遍。省委办公厅带队领导是一位副主任,还有常委办公室主任以及三个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中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晏琳。
王桥至今记得晏琳曾经写过的分手信。几乎记得每句话。大学四年,工作一年多时间,近六年时间将当初分手时的恼怒、失意、不解、惋惜等各种情绪化解。到了现在。王桥又经历了李宁咏,已经能够彻底分析当年那一段感情。
凭心而论。晏琳是一个对爱情很真诚的人,又因为特别真诚才容不得半点杂质。从这一点来说。她对自己的感情是很认真的,这才要分手。这种做法是青春女孩子的做法,幼稚,又很真诚。
如果是李宁咏遇到当初的情景,十有**会把说梦话的自己推醒,然后追究吕琪到底是谁,追究完了,警告几句,此事就算揭过。这是现实女孩子的做法,成熟,不那么真诚。
从这个角度来说,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各有千秋。都是一柄利剑,会伤人的。
晏琳是此次活动的联系人,名单上有她的电话号码。如果不是因为晏琳,这个联系人就有可能是王桥。但是王桥并没有埋怨晏琳,因为晏琳及其家人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而已,并没有想到挤占的是王桥的位置。如果王桥要怪,就怪命运吧。
王桥坐在安静的客厅里,泡了一杯巴山毛尖,看着绿色茶叶在水中舒展了身体,心情也宁静了下来。他拨通了晏琳的手机。
晏琳刚刚从办公室回到家里。
她原本可以住在条件更好的父母家里,坐客车从新城距离省委大楼也就半个小时,很少堵车。但是家里总有父亲同事来拜访,很不宁静,于是在距离省委大楼不远的地方买了一个六十平米精装小套间。她工作时间很短,没有积蓄,买这套房主要是父母赞助的。
这套房最大的好处是宁静,而且距离省委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钟。
买了房子也就大半年时间,房价涨了近一千,比买价高了近六万。回到家里,打开灯,刚刚在卫生间卸了妆,她便听到包里手机响了起来。
晏琳赶紧过去拿起手机,见是一个陌生电话,道:“喂,你好。”
随即电话里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中音,道:“喂,你好,我是王桥。”这个声音十分平和敦厚,却如炸雷一般在晏琳耳朵中炸响(与侯卫东里面的情节有出入的,这没有办法,每本书都有其自己逻辑,到这里应该水到渠成了)。晏琳有些怀疑耳朵听错了,道:“你是谁?”
王桥道:“我是王桥。”
晏琳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又从阳台走回客厅,再从客厅走到卧室,她下意识转着圈子,半天说不出话。
王桥还以为是信号不好,道:“听得见吗?”
晏琳这才低声道:“听得见。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王桥道:“你们明天要到昌东城关镇,我在城关镇工作,看见你的名字,便打了过来。”
晏琳突然感觉嘴角有点咸,这才发现通话时眼泪悄悄地就流了下来,而且是一串一串。她用手背揩了嘴角的泪水,让自己说话不受影响。道:“你在城关镇工作吗?”
王桥道:“从山南大学毕业就到了昌东,最近才调到城关镇。”
晏琳道:“你具体做什么工作?”
王桥道:“城关镇党委副书记。代理镇长,所以才看到了你的名字和电话,打过来不唐突吧?”
晏琳道:“怎么会唐突。听到你的声音,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城关镇党委副书记、代理镇长,这在昌东县是一个重要职位,但是对于晏琳来说,这个职位确实不能引起其注意力,因为在省委办公厅。只要外调出去的干部一般都有职务,县级、厅级比比皆是,一个昌东县城关镇的干部确实不起眼。她关注的不是这个职位,而是王桥本人。
王桥道:“有五年多时间没有见面了,过得好吗?”
“就是上班一族,每天家门到办公室门。”晏琳又问道:“你好吗,听说快要结婚了?”这个消息是从吴重斌那里得到的,当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她难受了很久。
“结什么婚哟。已经分手了,具体过程太复杂了,一句话说不清。”王桥道:“你过得怎么样,谈恋爱了吗?”
晏琳心中莫名有些欢喜。道:“每天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吴重斌和刘沪都分手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最初听到时很惊讶,后来才觉得都是命。”王桥道:“你还记得有一个调皮学生包强吗?”
晏琳打电话时想起复读班时发生的往事。百感交集,道:“怎么不记得。”
王桥道:“这人后来不混黑社会了。开了个餐馆,就在大排档一条街,我去吃过,味道还不错。什么时候你有空,把田峰和钳工叫上,一起去喝杯酒。”
晏琳道:“明天晚上我可以请个假,到静州一起和老朋友们吃顿饭。”
王桥道:“那好吧,我和田峰联系。估计是吃了晚饭以后,才有时间到静州。”
放下电话时,晏琳愉快地哼起歌,是那首以前经常听到的童安格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第二天早上,王桥起得很早,八点钟不到就来到敬老院,然后又来到了大龙桥村。这两个点都是经常有领导前往,负责人都很有经验,准备工作没有问题。
王桥趁着等待省委办公厅一行人之时,抓紧时间与大龙桥村两位负责人进行了一次交流,摸了摸具体情况。到了十点钟,王桥接到宋鸿礼电话,便来到了敬老院,等待省委办公厅一行人。
敬老院挂了大红横幅:省委办公厅捐赠仪式。
在敬老院主席台设置了一个主席台,还放了很多椅子。主席台上放着坐牌,写着领导人的名字。
敬老院负责人老兰在寒风中缩着脖子,道:“省委办公厅一点都不大方,以前是省天燃气公司联系我们,春节时每个老人都给两百块钱,还送米、面、油和被子,有时还有衣服。”
王桥特意穿了一件短皮衣,这是姐姐上次为他买的。穿起来十分合身,不显臃肿,很衬身材,显得既成熟,又风度翩翩。他回头对老兰道:“你是钻到钱眼了,省委办公厅代表的是省委,省委是全省的老大,全省老大来关心敬老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兰嘿嘿笑道:“王镇,我是老实人,说点老实话,敬老院就是讲实惠。多点钱,老人就过得好点。没有钱,老人就吃得差些。”
王桥道:“敬老院给社会事务办的报告我看了,春节前该拨的钱都拨了。设施设备改造和添置,放在春节后再说。”
老兰道:“还得请王镇放在心上。”
“我会记住,老人的钱一分不会少,还得增加。”说这话时,王桥眼睛看着前面来的一辆考斯特中巴车。
中巴车停在了敬老院,陆续下来一些人,最后面一个便是穿着黑色短大衣的晏琳,数年不见,依然是那么漂亮和利索,又多了成熟女人的风姿。
(第三百三十二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