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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那梦无     春棠纪事txt下载     春棠纪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为风雅

    陆嘉月就在随国公府住了下来。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虽说是跟在丁老夫人身边,却也是独居一小院,仅挨着丁钰的院子,二人每日里挤在一处,彼此作伴,日子倒也过得轻松自在。

    这日中午,同在丁老夫人屋里吃过了午饭,陆嘉月便往丁璨的院子里去。

    袖中掖着一方绸帕,是生辰那日就想要送给他的,只是这几日他总不在家,难得有个机会见上一面,好在方才午饭时,听丫鬟们说他回来了。

    进来院子里,座北朝南三间通阔正房,东西各带几间厢房,皆是一色的碧瓦朱墙,以抄手游廊相连,廊上有彩漆描画各色吉祥图纹,廊下则连绵垂着一排遮幔。庭院里尺方的水磨石凿花方砖铺地,院角种着一丛修竹,另还有一株合欢,冠盖如伞,绿意葱茸,因过了花期,结了满树垒垒的荚果。

    处处收拾得干净整洁,与朴园相比,又是另一番清静雅致。

    一应使唤的,却仍是小厮。

    见了陆嘉月进来,小厮笑道:“陆姑娘请进屋里等二爷罢,二爷在大少爷那边,一会儿就回来。”

    正房的门开着,门下悬着靛青色的纱帘,陆嘉月自己挑了帘子进屋,才发现屋里的一应布置陈设,却与朴园里大致相同。

    中间仍是厅堂,西边是书房,东边是卧室。

    在厅堂里坐了一会儿,小厮捧上茶来,丁璨还没回来。

    陆嘉月独自坐得无趣,在屋里四处瞧了瞧,发现卧室的门开着。

    站在门外,就见卧室的南窗下,也摆着一个画架。

    画架上似挂着一幅画,只是用了一张绯色的锦布搭盖在上面,将画遮住了。

    陆嘉月进了卧室,向那画架走去。

    她并不想随意进出男子的卧室,只是一时冲动,很想看一看那绯色锦布下遮盖的究竟是一幅什么样的画。

    这种冲动源自她心里的一种预感。

    轻轻揭去绯色锦布。

    画上是一个少女,明眸善睐,身形柔弱,穿着月白襦衫,淡青色罗裙,手执一柄纨扇,正追逐着扑向半空里的一只流萤。

    果然,这画中的少女正是陆嘉月自己。

    画上没有印章,也没有题字。

    但是看工笔用色,似乎与丁璨上次送她的那副画像如出一辙。

    陆嘉月很是茫然。

    难道是丁璨又请了画师张朴云为她作了一副画像么?

    却又并没有说要送给她。

    那他留着这画像做什么呢?

    还摆在他的卧室里...

    身后忽有人轻咳了一声。

    “二叔。”转过身来,陆嘉月笑着唤丁璨。

    丁璨似乎有些窘然。

    陆嘉月等着他解释。

    丁璨微笑道:“你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过来书房。

    丁璨从书架上的一个紫檀木匣子里,取了一枚鸡血石印章出来,递给了陆嘉月。

    印章上赫然四个字。

    张朴云印。

    陆嘉月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丁璨就是闻名于京都,有妙笔生花之才的画师张朴云。

    陆嘉月恍然一笑,将手中的印章还了回去。

    丁璨握了印章在手中,以指缓缓抚摸着印章上的字印,笑道:“你必是想问我,为何要隐藏住自己的身份,不想旁人知晓。”

    陆嘉月点了点头。

    丁璨又带着她出来书房,在厅堂里坐了,缓缓道:“我爱作画,从来不是有意于声名,说来都是你那表哥曲松,无意将我的画流传了出去,谁料就在坊间一举成名,得人追捧。我知这世间多半人都有远香近臭的毛病,若知道那些画作都是出自我手,必定眼光又不相同,原本觉得好的,也许会因为我的身份,连同我的画一起贬低了下去,若有那原本就觉得不好的,也许又会因为我的身份,对我的画故意加以吹捧。因此我想,倒不如不以真面目示人,左右我作画既不为名,也不为利,但凡有一人真心喜欢,我便知足。”

    说着,又对陆嘉月笑道:“因为我母亲姓张,所以我才用了这张朴云的化名。”

    陆嘉月这才明白,难怪丁璨在城外的园子叫朴园。

    心中不禁倾仰丁璨的才华横溢,浅笑道:“二叔的字写得也好,画也作得好,不知还有什么是二叔不会的?”

    丁璨眉心一蹙,笑道:“这个嘛---容我仔细想想...”过得片刻,他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样子,“好像没有呢!”

    陆嘉月咯咯地笑起来。

    丁璨亦朗声而笑。

    实则心中发虚。

    生怕小丫头会问他,为何总要作她的画像。

    好在陆嘉月一时并未想起。

    取出袖中的绸帕,递给了丁璨。

    “二叔生辰,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送,自己绣了一方帕子,给二叔带在身上用罢。”

    丁璨笑着接过,细细看了一眼,收了起来。

    又笑道:“你在这里住着,可有什么不习惯?”

    陆嘉月摇头笑道:“一切都好,还有姐姐每日里与我作伴,住了这几日,我都不想回去了。”

    丁璨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心里满是欣慰和愉悦。

    不想回去...

    他也多么希望她不再回去,而是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

    让他来疼她,爱她,呵护照顾她。

    小丫头没有看出他的心事,眨着眼睛,笑问他:“二叔这几日在忙什么呢,总不见在家。”

    丁璨淡淡一笑,道:“还是朝堂上那些事情罢了...”本是无意随口说着,忽而心念一动,看着小丫头的眼睛。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有想我?”

    话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他近来公事并不繁忙,原是刻意避着不与这小丫头相见。

    往日里各居两处,几个月见不着一面也是常事,但是如今小丫头就住在他家里...他其实恨不得每日都不出门,就待在家里,陪在小丫头的身边。

    哪怕什么都不说,也不做,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就好。

    但是她离他越近,他对她的渴望和思念,就愈发地疯狂生长。

    他怕,怕自己在哪一个瞬间,就会失去理智。

    他不想让小丫头觉得他是一个不可信任的长辈。

    小丫头脸红了。

    丁璨心中大呼后悔。

    果然是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正急着想要找借口遮掩解释,屋外小厮传话,说是丁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品芝过来了。

    品芝一进来,行了礼,对丁璨笑道:“老夫人听说二爷回来了,请二爷和陆姑娘一道过去呢。”

    陆嘉月瞄了丁璨一眼,站起来先出去了。

    丁璨都不敢看她,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公子无双

    过来丁老夫人这边,却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陪着闲坐。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丁老夫人忽问起丁璨和陆嘉月从云贵一路北上回京时的情形。

    陆嘉月记忆犹新,将自己与丁璨二人一路上同游的景致,一处一处的讲与丁老夫人听。

    江城登黄鹤楼,杭州游西湖,金陵小住,曲阜拜孔子庙,济南赏趵突泉...

    陆嘉月细细说来,丁老夫人听得颇有兴致。

    偶尔悄悄看小儿子一眼,笑容中别有深意。

    半日过去,晚上又是陆嘉月和丁璨陪着丁老夫人用过了晚饭。

    陆嘉月先回去,丁老夫人留下了小儿子。

    屋里没有旁人,丁老夫人便笑道:“我已经替你掌过眼了,这小丫头的心里对你必也是有情的。”

    丁璨闻言,不禁失笑:“母亲怎么又顽笑了,她一个诸事不知的小丫头,又没什么心思的,只是拿我当个亲近的长辈而已,不知母亲是从哪里看出她对我有情了?”

    “你呀---你是当局者迷!”丁老夫人抬手在丁璨额上轻点了一下,“那小丫头对你丝毫没有戒备之心,更没有留意男女之防,你见过哪一个小女儿家会对长辈这般亲近?”

    丁璨摇头苦笑道:“我比她父亲也小不了几岁,兴许...在她眼里,待我是如同她父亲一样吧。”

    丁老夫人嗔了小儿子一眼,不悦道:“混说,那小丫头看着你的时候,连眼神儿都格外明亮些,你当真就半分也察觉不出来?”

    丁璨只能沉默。

    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呢?

    但是那又能说明什么...

    若小丫头真对自己有情,去年夏天在朴园里住着的时候,自己一时冲动想要与她亲近...

    却把她吓得小脸儿都白了。

    更何况她一直和晋王私下往来,二人分明就是两情相悦啊。

    自己如何还敢再做幻想呢?

    陆嘉月此次在随国公府住着,虽带着辛竹贴身伺候,丁璨犹怕她不习惯,特意将阿蘅和阿芜从朴园唤了过来,仍旧交与她差遣。

    天儿晴了两日,又下起雨来。

    这日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昏沉,已如入夜,雨却是越下越大。

    陆嘉月和丁璨陪着丁老夫人用过了晚饭,正喝着消食茶,说着闲话儿,外头丫鬟传话,说是陆嘉月的两个小厮从曲府找过来了。

    下这样大的雨,天都黑了,竟还特意找过来,陆嘉月只怕是两个小厮有什么要紧事,便忙让人唤了进来。

    就在前厅里相见,四下无人,两个小厮说,又有晋王府的人暗里寻着他们,说是传晋王的话,请陆嘉月往私宅去一见。

    着意指明说是有急事。

    陆嘉月犹觉得左颊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那一巴掌,打得她痛彻心扉。

    难道元曦不知?

    早已经与他言尽,为何他又再执意纠缠?

    陆嘉月未多作思量,便已决定不去。

    只说知道了,就让两个小厮回去了。

    再回来丁老夫人身边,却有些坐立不定。

    急事...眼下元曦还能有什么急事找她?

    陆嘉月努力地想要将元曦的身影从脑中抹去。

    却越是努力,元曦的身影,反而越是清晰。

    丁璨将陆嘉月的异样看在眼里。

    将她唤至一旁,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曲家出了什么事?”

    陆嘉月讷然道:“...是元曦,他要见我。”

    她想着丁璨本就误会她与元曦之间有男女之情,她与他往来,倒也不必再刻意瞒他。

    丁璨却是一怔。

    元曦...晋王的名字。

    小丫头说着晋王的名字时,竟是这般熟稔。

    可见她已晋王之间,已是何等亲密。

    丁璨强压下心头苦涩,笑道:“下这么大的雨呢,他竟约你此时见面?”

    “我不想见他。”陆嘉月低着头,神色倔强。

    “为何?他惹你生气了?”

    陆嘉月茫然摇头。

    元曦并没有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只是二人之间已经再没有相见的必要。

    丁璨轻叹一声,微笑道:“就算你不想见他,他既找你,其中必有缘故...有什么话,不如当面说清楚,何必与自己较劲呢。”

    难道是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还要怎么说,才够清楚?

    延义坊甲字巷十九号。

    屋外夜雨潇潇,屋内灯火通明。

    元曦慵懒倚坐于桌边,桌上几碟小菜,一壶温酒。

    他自斟自饮。

    宝庆郡主徐明丽陪在一旁。

    元曦连饮下四五杯酒,眼风厉厉,扫了徐明丽一眼。

    “你竟然找到我的私宅里来了...想做什么?”

    徐明丽娇笑:“我只是数日不见元曦表哥,心里甚是想念表哥呢,只好就找到这里来了。”

    元曦冷笑,眼角余光睇向徐明丽:“想我?”仰首又饮下一杯,“你是想着我何时能入主东宫,好封了你做太子妃吧。”

    徐明丽被元曦揭穿心思,却也不恼,仍是笑道:“表哥和太子妃之位,我都想要...我是不是很贪心?”

    元曦摇头,“不,你不贪心...”他以指挑起徐明丽下颌,看着她娇媚的脸庞,轻哂一声,“你只是恬不知耻而已。”

    徐明丽甩开了元曦的手,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我知道表哥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不过我也知道,表哥是心有江山的人,绝不会因为一个小贱人,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东宫之位。”

    她自说着,元曦却顾自饮酒,片刻间,一壶温酒已经饮尽。

    他容貌本就生得俊雅无双,此时喝了酒,两颊边凭添一抹绯红,暖黄灯火下,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眸里如有潋潋水光流转,眉目之间,尽显风流魅冶之态。

    徐明丽看在眼中,不禁心动。

    外人都说靖安候府的潘翊如何品貌潇洒,堪比潘安,可是与元曦相比,却实在逊色得太多。

    如元曦这等男儿,身份尊贵,品貌才学,雄心壮志,无一不有。

    世间又能有几个元曦?

    只这一个,就教世间女子皆可为之倾倒了。

    “表哥...”徐明丽不觉向元曦靠近。

    元曦指间捏着酒杯,唇边噙一缕玩味的笑意,冷眼看着缓缓向他靠近的徐明丽。

    “表哥,你要了我...只要你此时要了我,我向你发誓,再也不去找那小贱人的麻烦,好不好?”

    徐明丽轻抬玉臂,交缠着绾住了元曦的脖颈,见他没有推让,又轻移双腿,坐到了他的腿上。

    元曦任由她继续紧贴入自己怀中,笑了笑,道:“我一看见你就恶心,半分性致都没有,让我如何要了你?”

    徐明丽脸上娇艳妩媚的笑意登时僵住。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悲之下

    然而片刻之后,徐明丽又笑了起来。m.www.uu234.net

    就在元曦怀里,她开始一层一层地褪去衣衫。

    直至余下一套贴身的小衣小裤。

    少女丰腴圆润的身躯,已经有着诱人的曲线和风情。

    元曦无动于衷。

    但是男儿身体本能的**,却由不得他隐藏。

    徐明丽一双雪白玉手,如灵蛇一般,在元曦身上四处游走。她躲避着元曦冰冷的眼神,轻而易举地触摸到了他的**。

    “表哥...我是真心爱慕你的呀...”徐明丽粉面含春,娇声呢喃着,将自己的唇贴向元曦的唇。

    却并未吻下去,嫣红唇瓣贴着元曦的脸颊滑过,附于他耳边。

    “如果你此时要了我,明日我就去求我父亲,让他立刻联络朝臣,向圣上进言,立你为太子...如果你不愿意要我,那么我们的婚约,就从此时作废。”

    她的声音极轻柔,声线娇嫩,仿佛正在说着缠绵悱恻的情话。

    “魏王如今虽然一时失势,但是我若嫁给魏王,助他起势,表哥你猜,他可会许我太子妃之位?”

    元曦闭上了眼睛,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

    “贱人。”

    徐明丽大笑。

    “表哥说得对,我是贱人,但是表哥不正是需要我这贱人来相助表哥登上太子之位吗?”

    她双手抚上元曦的脸颊,故作惋惜神态,啧啧叹息,“表哥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如今只差最后一步,难道表哥当真愿意为了那个小女子,放弃东宫之位?”

    她握住元曦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腰后。

    元曦紧闭眼睛,眼前浮现的是陆嘉月的一颦一笑。

    那小女子...此刻在做什么呢...

    徐明丽低低娇笑,“表哥可考虑清楚了么...”

    元曦沉默了许久。

    然后忽然就站了起来,一把将徐明丽推至墙边,让她面朝着墙壁站立。

    他将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

    他不想看着她的脸。

    陆嘉月冒雨而来。

    就像丁璨所说的,有什么话,不如当面说清楚。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与元曦说个清楚。

    下了马车,叫开了院门。

    门上的仆人见了是她,二话没说就放了她进去。

    夜雨中望去,屋里灯火通明,让陆嘉月心头不禁泛起几许暖意。

    门虚掩着,她挑起帘子,轻步进去。

    乍然入目的,却是一对男女,紧贴在一起,扶立墙边。

    那女子脸色潮红,娇喘细细。

    身后的男子双眼紧闭,身体不断起伏。

    陆嘉月忘记了惊叫。

    她只觉得脚下发软,本能的想要逃离,一转身,却摔倒在地。

    元曦猛地睁开了眼睛,循声望来。

    只一息间,他脸色霎白。

    陆嘉月拼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夜雨冰凉,却也凉不过此时她的一颗心。

    “嘉月---!”

    那一声呼喊,没有回应,淹没在了茫茫夜雨中。

    回来之后,陆嘉月就病倒了。

    如初到燕京时,也如重生醒来时,整个人病得昏昏沉沉,水米不进。

    丁璨时刻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

    请了太医院的章院判和程太医来看过,都说是惊悲过度,导致气血失和,心经伤损。

    开了方子,吃了三四日的药,也不见好。

    丁璨急得人都瘦了一圈儿。

    心中悔不当初。

    若是那晚自己不曾开口劝她去见晋王,也许她就不会病成这样。

    也不知晋王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晋王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这小丫头?

    丁璨恨不得立刻去找晋王问个清楚,可是又不敢离开陆嘉月半步,生怕她随时会醒来,自己却又不在她身边。

    曲老夫人和孟氏听说陆嘉月病了,赶着过来探望。

    丁老夫人很是内疚,连连向她二人致歉,怨责自己没有将陆嘉月看顾周全。

    曲老夫人和孟氏自是将丁老夫人一番宽解。

    这时众人都守在陆嘉月身边,阿蘅熬好了药端进来,阿芜坐在陆嘉月身后,将她靠在自己身上,由辛竹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给陆嘉月。

    陆嘉月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孟氏只看了她一眼,就在一旁抹起了眼泪儿。

    辛竹执着银匙,喂了半勺药到陆嘉月嘴边,陆嘉月却不张口。

    “苦...不喝...”

    声音低低细细的,像受伤的猫儿发出的呻吟。

    孟氏急得无法:“这怎么行呢,不喝药,病怎么好?”

    辛竹也擦着眼泪,道:“这几日里都是国舅爷哄着小姐喝药,小姐倒是肯喝下几口...”

    孟氏闻言,不由愣住。

    因着曲老夫人和孟氏过来探望陆嘉月,为了方便妇人家的说话,丁璨便从卧室里出来了,独自在外间坐着。

    阿蘅悄悄过来,愁道:“二爷,陆姑娘不肯喝药呢...奴婢们喂不进去...”

    丁璨立刻站了起来,大步向卧室走去,却在卧室的门外,停住了。

    “...我进去不方便,还是你们好生哄着她喝吧...”

    阿蘅无奈,进了卧室,没一会儿,又出来了。

    “二爷,陆姑娘还是不肯喝药,哭着要二爷呢...”

    丁璨再也忍耐不住,大步进了卧室,走到床榻边坐下,将陆嘉月抱在了怀里。

    手里接过药碗来,轻轻放到小丫头唇边。

    “小丫头,二叔来了,乖乖喝药,好不好...”

    小丫头闭着眼睛落泪。

    “不要,太苦...”

    “苦也要喝啊,不喝病怎么能好呢...二叔不是答应过你,待你病好了,就带你再去各处游历吗...”

    “...我喝...”

    小丫头终于张口,喝下了半碗汤药。

    一旁辛竹赶紧拈了一枚蜜饯桃脯与她噙在口中。

    丁璨将她轻轻放下,又为她掖好被角,就要转身出去。

    “二叔不要走...二叔...”

    小丫头喃喃唤他。

    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言语举动,在曲老夫人和孟氏的眼里,已经远不只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该有的关爱。

    可是小丫头需要他。

    将小丫头的一双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柔声哄她:“不怕,二叔不走,二叔就在这里陪着你...”

    陆嘉月病成这样,曲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心情与丁老夫人再如往常一般顽笑,在陆嘉月身边看顾了一日,就和孟氏回去了。

    孟氏早已变了神色。

    回去的路上,婆媳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孟氏惴惴不安地问曲老夫人;“...国舅爷是不是对月丫头---”

    曲老夫人却不以为意,“是又如何?国舅爷若是对月丫头真有情意,倒是月丫头的福气。”

    孟氏仍是忧心。

    丁璨固然是好,品貌才学,家世官阶,无一不是出众。虽然年纪比陆嘉月大了些,但是男子年长,自也有年长的好处。

    可是那边还有一位晋王呢!

    若由得丁璨与陆嘉月继续这样亲近下去,晋王那边,又要如何交待?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眼泪为谁

    又过了两三日,陆嘉月终于醒了过来。www.uu234.net

    她虚弱得厉害,小脸儿苍白,原本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眸,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烟色。

    迷迷蒙蒙的,没半点往日里的神采。

    丁璨将她抱在怀里。

    她全身没半点力气,软绵绵地瘫倒在他怀中。

    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流个不停。

    丁璨也跟着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上一次落泪,还是他兄长丁琰战死边境的消息传来之时。

    “小丫头...告诉二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要憋在心里,告诉二叔,好不好...?”

    “小丫头,你说话啊...”

    陆嘉月仍是哭。

    那一幕男女欢媾的画面,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痛...太痛了。

    痛得她几乎难已呼吸。

    为何,为何...

    明知他心有江山,明知他生性风流。

    却为何还会因此心痛?

    待到陆嘉月完全病愈,已是立冬。

    听说元曦曾到随国公府来过几次,想要见她,却都被丁璨挡了回去。

    这日元曦又来了。

    陆嘉月拥着银红绡丝锦被,懒懒地倚靠在床头。

    “我不想见他,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丁璨也不知这小丫头和晋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小丫头这样决绝的态度...

    倒像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晋王。

    罢了,既是她不想见,难道自己还要逼着她去见吗?

    丁璨笑道:“那还是由我去替你回绝了他吧...少不得我又再得罪他一次。”

    陆嘉月虽是不见元曦,但是元曦以皇子之尊驾临随国公府,随国公府的人自然是不敢将他晾在大门外。

    丁锐亲自招待,请了他在前厅里就座,奉上茗茶。

    待丁璨进来,丁锐便退了出去。

    这些日子二人已有过数次照面,彼此心照不宣。

    连互礼都省了。

    元曦目光淡漠,看了丁璨一眼。

    “让我进去见她。”

    丁璨轻叹。

    “她不想见你---并非我骗你,你为何不信?”

    “你让我见她一面,我自可以将误会与她解释清楚。”

    “你若心里有她,何必又要将她伤到如此地步,再来补救?”

    元曦静默片刻。

    冷冷道:“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国舅无关。”

    丁璨点了点头,笑道:“确是与我无关,但是她不想见你,我也不能违拗了她的心意。”

    “她的心意?”元曦冷笑,“难道这不是国舅的心意?”

    “对,我承认我是有私心,”丁璨目光沉着,看着元曦的眼睛,毫不退让,“我真希望她从今以后与你再无瓜葛。”

    元曦不禁低喝:“可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丁璨淡然一笑,“那又如何,若是她愿意选择我,我不会在乎她曾经是谁的女人。”

    元曦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国舅当真是胸怀宽广,竟然连心上人是否是清白之身都不在乎,本王倒真是望尘莫及。”

    丁璨侧过脸来,不再看他,轻声笑道:“所谓清白,原在心里,而不在体肤。只要她心里的人是我,我便已知足,不会再奢求其他。”

    元曦不屑一哂。

    忽然有小厮站在门外。

    “二爷,老夫人有一句话,让告诉给您。”

    丁璨走了过去。

    小厮低声言毕,就退了下去。

    丁璨心中不解。

    母亲竟是让自己带晋王去与小丫头相见...

    这岂不是自毁长城。

    但是他向来孝顺自己的母亲,母亲的意思,他自会遵从。

    卧室里放着炭炉,暖意融融。

    有汤药的气味,淡淡的,和桌案上盛开的水仙花的香气,混和相溶。

    闻起来倒是另一种奇香。

    四下无人。

    陆嘉月独自静卧于床榻上,神色倦懒地看着湖绿色纱帐上绣的如意合欢纹,呆呆地出神。

    元曦缓缓走近。

    脚步声极轻,她还是听见了。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二叔!二叔!”她大声地向外喊着。

    丁璨就站在门外。

    听见她唤他,已经挑起帘子的手,又收了回来。

    有些事情,总是要小丫头自己去面对。

    他帮不了她。

    “二叔---!”

    他听见她哭了。

    他心疼不已,却狠了狠心,快步走出去,站到了庭院里。

    元曦神色凄然,望着床榻上泪如雨下的小女子。

    人比黄花瘦。

    小女子已不再是往日里那般娇丽可爱的模样。

    仿佛整个人周身的光采都黯淡了下去。

    这都是因为他吗?

    “嘉月...”元曦轻声唤着。

    小女子不停地冲着他叫喊。

    “...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二叔,二叔!”

    她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另一个男人。

    元曦心中嫉妒有如烈火燃烧。

    容不得小女子挣扎,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推他,踢他,打他...

    像是第一次在阁楼里相见,他会错了意,一时冲动冒犯于她的时候。

    她的眼泪,都是因为他而流的。

    可是从前是恨,如今又是什么?

    直到她的牙齿咬在他的肩头,他才明白,如今她的眼泪,都是她对他不自知的情深。

    若是无情,又怎会如此黯然神伤?

    终于,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

    元曦紧紧拥着怀里的小女子,心神激荡如有雷电在耳边轰鸣,又如无法言说的甜蜜和喜悦,盈满心间。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吗...

    竟是如此令人肝肠寸断,百转千回,分明痛楚难当,却又让人甘之如饴。

    若不是这小女子,只怕自己此生都无法领会这种**滋味。

    陆嘉月终于松开了牙齿。

    元曦却并不觉得痛,他俯下唇去,吻住了她。

    她拼命地挣扎。

    他紧紧地箍住她。

    一手缠绕在她脑后的万千青丝间,一手紧拥住她纤细的腰肢,所有的渴望和思念,都在他唇齿之间。

    她的眼泪沾染在他的脸颊上。

    他不顾一切,在这一刻,他竟什么都不想要了。

    什么万里江山,什么雄心壮志,原来都抵不过她的一颦一笑。

    舌尖忽然痛极。

    她又咬了他。

    他闷哼一声,却将她吻得更狠。

    有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散。

    陆嘉月忽然停止了挣扎。

    元曦在她眼中看到了濒死般的绝望,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嘉月...原谅我,原谅我...那都是她的圈套,是她故意让人引了你去...”

    “你等着我,待我入主东宫之后,一定会杀了她...我要将太子妃的位置留给你...那个位置只能是你...”

    陆嘉月呆滞地转动眼眸,看着眼前这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

    这不是她的初心。

    是这一张脸,蛊惑了她的眼睛,迷乱了她的心绪,让她最初的理智和坚持荡然无存。

    她直视着他满是哀凄的眼睛,轻声地笑了笑。

    笑容里只有坚毅和决绝。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因为我一见到你,就会想起那一晚的情形...你们,让我感到恶心。”

第一百四十章 欲归家去

    翌日,陆嘉月就回了曲家。m.www.uu234.net

    又是年终岁末。

    曲家上下喜气洋洋,各屋各院都忙着过年,只有她一人形容萧索,愁郁难言。

    日子虽然难捱,但终究还是捱过去了。

    转过新年,正月初二这日,陆嘉月依旧陪在曲老夫人的身边。

    曲英一大清早就从梁府回来给长辈们拜年。

    她的小腹已经隆起,虽在孕中,却仍旧气色红润。

    梁皓在旁,寸步不离地小心呵护。

    恩爱得羡煞旁人。

    曲薇到底天真娇憨,见这情形,一时忘记了女儿家的羞涩,笑嘻嘻道:“待我将来嫁人,必也要嫁个大姐夫这样的男儿,好生的疼爱我,照顾我才好呢!”

    满屋子的人哄然而笑。

    梁皓与曲英相视而笑,彼此恩爱之情,尽在不言中。

    如此一番说笑,也算是稍解了陆嘉月心中数日来的愁闷。

    上房里正是热闹,大姑太太曲颐带着丁锐丁钰兄妹,二姑太太曲颖,前后脚地进来了。

    也是来给曲老夫人拜年。

    上房里愈发热闹,站在外头庭院里就能听见屋里的说笑声。

    曲颖的丈夫裴雍先前是在陕甘任兰州总兵,是陆嘉月向元曦相求,元曦再授意吏部尚书刘季同,将裴雍调回了京来。

    如今裴雍被元曦安排在五军都督府,任中军正四品参将。

    年前陆嘉月从云贵回京之后,曾与曲颖见过一面。

    那时曲颖尚不知自己的丈夫能够从陕甘那偏僻之地调回京来,实是陆嘉月暗中相助,如今元曦和陆嘉月的事情在京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她才明白其中原由。

    因此今日再见到陆嘉月,便格外热情些。

    拉着陆嘉月的手,当着孟氏的面,不遗余力地将陆嘉月夸赞了一番。

    曲老夫人因不见丁璨与曲颐一道来,便问丁钰:“你二叔没来?”

    丁钰笑道;“二叔去找松表哥了,一会儿就来。”

    曲老夫人就看了陆嘉月一眼,自笑了笑。

    果然不多时,外头丫鬟们传话,说是丁璨进来了。

    也不是外人,女眷们便都没有回避。

    因是过年,丁璨穿了一身朱红缂丝云纹缎镶紫貂绒边夹袍,腰间系着玄色束带,束带上一应缀饰俱无,只一方羊脂白玉佩,和陆嘉月去年夏天送他的那个香囊。

    他笑意温然,与曲老夫人行礼,道年节问候。

    然后,未及就座,目光就向陆嘉月看了过来。

    陆嘉月轻哼一声,将脸一扭,就是不看他。

    她还在生气。

    那日在随国公府,元曦进卧室里去看她,她喊了他那么多声二叔,他却装聋作哑,根本就不理会。

    所以第二天她就回了曲家。

    算来,也有一个多月不曾与他见面。

    陆嘉月自己闷了片刻,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痒痒的,眼眸一转,就悄悄地向他望了过去。

    正与他四目相对。

    他对她微微一笑,一双隽秀眉目温柔似水,瞬间抚平了她的小脾气。

    曲老夫人催着陆嘉月给丁璨拜年。

    丁璨含笑看着身前的小丫头。

    真快呵,又是一年了。

    小丫头比起那年初见时长高了不少,模样儿也彻底长开了。

    褪去青涩,眉目间愈发沉静...也更漂亮了。

    小丫头低着头,都不抬眼看他,嘴里嘟哝了两句,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就算是给他拜过了年。

    丁璨满心里的喜悦都化作了唇边温柔的笑意。

    又是一个荷包的金豆豆,当作了压岁钱。

    陆嘉月也没客气就收下了。

    反正他大方的给,她就大方的接着。

    转眼新年已过,到了二月里,朝堂上册立晋王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以襄国公徐贲为首的亲贵老臣,齐齐上奏御前,拥立晋王为太子,内阁四辅臣,除却首辅杨亭鹤,次辅孙秉元,余下两位辅臣,皆附议于徐奔与众亲贵老臣。六部之中,工部与吏部两部尚书亦附议。

    奏疏呈于御前,数日过去,圣意未有决断。

    但是如今一众皇子中,唯有晋王威望最高,京中人人皆道,晋王不日即将被册立为太子。

    而晋王与宝庆郡主的婚期也近在眼前。

    深居于曲府内院闺阁之中,陆嘉月都免不了听人议论这场婚事届时会是何等隆重热闹。

    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仿佛晋王大婚之后,就会来纳她为妾了。

    有些讥讽的意思,宝庆郡主身份尊贵,自然是正妃,至于她么,做个妾室已是抬举。

    陆嘉月决定待曲老夫人的寿辰之后,就立刻搬回陆宅去。

    到了曲老夫人寿辰之日,曲家的亲朋故旧前来贺寿。

    寿宴依旧设在疏影轩。

    丁璨也来了。

    将陆嘉月唤到一旁,道:“听说你要搬出去?”

    陆嘉月点了点头。

    “搬去哪?”

    陆嘉月咬了咬嘴唇儿,轻声道:“合意坊,我家原在那里有座宅子。”

    丁璨点了点头,“也好,你喜欢清静,曲家虽好,毕竟人多口杂---哪一日搬过去,我送你。”

    “不用,”陆嘉月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我也没多少东西,到时姨母会安排人送我过去的。”

    丁璨听了,就没再说什么。

    开宴后,曲松仍和丁璨坐在一处。

    二人同饮一杯。

    曲松就笑道:“近来朝堂之上可真是热闹,内阁里也是每天不得安宁---只有你,反倒是清闲下来了。”

    丁璨淡淡一笑,“要不然我也附议上疏一本,凑个热闹?”

    曲松哈哈大笑。

    “谁都会附议,你必不会。”

    丁璨眉心一挑,笑道:“为何我就不会呢?”

    曲松一拍他肩膀,笑叹道:“你若也是那随波逐流之辈,这数年来,圣上又岂会如此信任于你?”

    说着,压低了声,又道:“...如今圣上病体未愈,襄国公又领着一干亲贵老臣拥立晋王为太子,只是不知圣意究竟如何?”

    丁璨微微一笑,道:“难说,虽则如今晋王呼声最高,以我之见,圣上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储君人选。”

    曲松一惊,“难道不是晋王?”

    丁璨笑而不语。

    自沉默片刻,才又道:“圣上虽在病中,然耳聪目明,岂会受襄国公与亲贵老臣摆布...”

    曲松不解,“到底还是晋王最得人心,除了晋王,还有哪个皇子能担起江山社稷之重任?”

    丁璨执起酒杯,与曲松对饮一杯,方又笑道:“什么样的皇子才堪为国之储君,想必圣上自有考量,圣上的心意,谁又能真正揣摩透彻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疑心乍起

    搬回陆宅之前,陆嘉月先回去看了看。顶 点 X 23 U S

    先前孟氏打发的人已经将宅子里外,处处收拾得妥当。

    看守门户的还是陆家从前的一房老仆,庆伯和庆婶,还有他们的儿子长福,如今又添了儿媳周氏和一个小孙子。

    而最让陆嘉月意外的,是她的母亲小孟氏当年出嫁时的陪房苏嬷嬷,竟也在这里。

    数年不见,今日这乍然相见,苏嬷嬷和庆婶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对着陆嘉月抹眼泪儿。

    庆婶的那个小孙子只有四五岁,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跑上来拉着陆嘉月的衣裳,咯咯地笑个不停。

    “...姐姐,姐姐好漂亮。”

    周氏忙去捂他的嘴,“傻儿子,这是小姐,快叫小姐!”

    陆嘉月摸着那小孩圆乎乎的脸蛋,觉得实在是有趣,便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答得利索:“我叫小虎子,姐姐叫什么名字?”

    陆嘉月忍俊不禁,“你就叫我姐姐好了,说了名字你也记不住的。”

    然后让辛竹掏了一块碎银子出来,给了小虎子。

    “拿去买糖吃。”

    小虎子高兴极了,接了碎银子就往院子外头跑去了。

    周氏忙向陆嘉月道谢。

    一家子引着陆嘉月将宅子前后各处都瞧了一遍。

    陆嘉月很满意,只需将她的箱笼衣物搬过来,便可以直接住下了。

    然后就在厅堂里坐下,和众人叙了一番旧情,然后就独留下了苏嬷嬷。

    苏嬷嬷对于陆嘉月来说,是与旁的仆妇们不一样的。

    她幼年时,都是由苏嬷嬷看顾长大,到了六岁时,母亲小孟氏亡故,父亲陆勉向朝廷自请外放,带了她去任上,苏嬷嬷便回了老家。

    数年不曾再有音讯。

    此时一问,陆嘉月才知道原来苏嬷嬷一直都在京都,且就住在这陆宅里。

    陆嘉月拉着苏嬷嬷的手,不禁落泪,“您既在这里住着,为何我从江南回来之后,您也不与我见一面?我若是晓得您在这里,又何必寄居到曲家去呢。”

    苏嬷嬷也抹着眼角的泪,勉强笑道:“正是怕姑娘晓得老奴在这里,就不肯去曲家了。大小姐待姑娘如亲生女儿一般,姑娘在她身边养着,自然是好过在这里孤零零的一个儿。”

    苏嬷嬷口中的大小姐,便是孟氏。

    她还是照着旧时的称呼,唤着孟氏姊妹。

    有了苏嬷嬷在这里,陆嘉月搬回来的心思,已经是坚如磐石了。

    到了搬回陆宅这日,孟氏打发人备下了几辆马车,将陆嘉月的一应箱笼物件送回了陆宅。

    又让柚香和桔香两个丫鬟跟了过来,继续服侍她,又怕她这边使唤的人不够,再从自己院里拨了两个粗使的婆子来。

    陆嘉月坐了马车,带着丫鬟婆子们浩浩荡荡地进了合意坊,来至自家门前。

    丁璨负手立于门下。

    陆嘉月不觉惊喜。

    “二叔!”

    下了马车,小跑着奔向丁璨。

    丁璨微笑道:“知你今日搬家,带了几个人来给你帮忙。”

    陆嘉月这才看见丁璨身后还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阿栗,还有两个不曾见过。

    想来都是金羽卫里的人。

    由得他们与两个小厮一起去搬挪箱笼物件,陆嘉月自和丁璨坐在厅堂里喝茶。

    陆嘉月很高兴,毕竟是在自己家,不用再看旁人的眼色,也不用再听那些闲言碎语。

    何等畅快。

    丁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几年了,还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轻松,甚至带着一点放纵的笑容。

    看来曲家再好,终究不是可以让她真正释放天性的地方。

    小丫头一直在和他说话。

    “二叔,你看这个盆栽摆在这里多好看呐!”

    “还有这个,这个花觚我最喜欢,颜色清淡,等夏天的时候,折上几枝海棠插瓶,肯定好看呢。”

    其实这宅院各处早已经摆投收拾妥当,无须再有改变。

    不过是小丫头高兴,自家的宅子,自然是觉得哪里都好。

    陆嘉月像只小雀儿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阿栗忽然进来了。

    “怎么了,东西都搬完了?”丁璨问他。

    阿栗没答,使了个眼色。

    丁璨领会,不动声色地与他走到外间廊下。

    “爷,方才六子说看见那年往咱们署衙送信的小子了,那时画像都在他手里,所以他还记得。”

    丁璨不以为意,淡淡道:“这是什么要紧事吗?让他带人绑回署衙不就是了?”

    阿栗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

    丁璨忽而发觉不对。

    “...六子不是在院子里搬东西吗?在哪里看见的那小子?”

    阿栗向厅堂里瞄了一眼,低声道:“就是陆姑娘的小厮。”

    丁璨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沉声道:“确定没有认错?”

    阿栗无奈笑道:“爷,咱们这些人的眼睛都是怎么练出来的,您又不是不晓得,哪会认错呢。”

    丁璨扭头向厅堂里的小丫头望去。

    小丫头正在摆弄紫檀架子上的一个白玉如意平安扣,脸上笑意盈盈,一派天真。

    发现他在看她,冲着他甜甜一笑,招手唤他。

    “二叔快来,架子上面那个珊瑚石太高了,我够不着,帮我取一下好不好?”

    “好,就来,”丁璨应了一声,扭过头来,低声吩咐阿栗,“那封信还在署衙里,你知道放在哪,速去取来给我。”

    阿栗飞奔去了。

    丁璨又转身进来厅堂。

    再看着陆嘉月时,眼神分明不同。

    陆嘉月只顾着高兴,并不曾察觉。

    此时已临近中午,庆婶烧了午饭,清淡简单的几个小菜,陆嘉月陪着丁璨在厅堂里吃饭。

    陆嘉月要了一壶洒。

    丁璨有些意外,笑道:“小姑娘家的,别喝酒了,你要实在高兴,就以茶代酒罢。”

    “就喝这一次,二叔你不许拦我,”陆嘉月笑嘻嘻地给丁璨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杯来,“二叔,我敬你。”

    难得她这样高兴,丁璨也不好拂了她的兴致,拈起酒杯来,对饮了一杯。

    原是梨花白。

    他喝惯了美人刀,再喝旁的酒,总觉得寡淡无味。

    可是这一杯梨花白落入腹中,却分明有别样的滋味。

    有惊异,有疑惑,有茫然,也有隐隐的恐惧。

    这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人?

    自己识人无数,从无错漏,难道真是错认了她?

    也许她只是看上去天真无邪而已,实则是善于伪装吗?

    心中烦扰不堪,便不禁也跟着多喝了几杯。

    饭没吃完,阿栗就回来了,站在外间廊下静候。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更重要

    丁璨就对陆嘉月笑了笑,“你先吃,我与阿栗说几句话就来。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来到外间廊下,从阿栗手里接过了信,塞于袖中。

    “你让六子他们先回去,别惊动了这里的人。”

    阿栗见他神色沉郁,不敢马虎,恭谨应了。

    这一顿饭,丁璨吃得甚是煎熬。

    陆嘉月又喝了几杯酒,仍不尽兴,丁璨好一番劝说,她方才搁了酒杯。

    吃完饭,辛竹捧上茶来,伺候着净手漱口,又再捧上醒酒的茶汤来。

    陆嘉月喝了一口,酸溜溜的,又全给吐出来了。

    她双颊绯红,眼波潋滟如春水,丁璨只怕她是有些醉了。

    于是上前牵了她的手,转过紫檀架子,有琉璃屏风隔出来的一间书房。

    书房里一张清漆红松木书案,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

    丁璨笑道:“上回你说我的小楷写得好,要跟我学,不如你先研墨,我来教你。”

    陆嘉月乖乖地研墨。

    丁璨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首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然后另拈了一支细巧的羊毫,舔了墨,递与陆嘉月。

    “你写给我看看。”

    陆嘉月向来不在笔墨诗书上用功,写出来的字,至多只算是笔迹清秀罢了。

    依着写了一遍,道:“二叔,我写的字太丑了...我看我是练不好字了。”

    陆嘉月自觉羞愧,脸上愈红,将手里的羊毫搁下了。

    丁璨没有说话。

    从袖中取出了阿栗交给他的那封信。

    展开了来,两张纸放在一处对比,字迹同样清秀,浑然出自一人之手。

    陆嘉月不明所以,也凑过来看。

    这一看,整个人登时僵住了。

    丁璨的声音深沉冰冷,在她耳边响起。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张纸,正是那一年两淮盐税案发时,她让小顺小成两个往金羽卫署衙里送的那封信。

    几年了,她早就忘记还有这封信的存在了。

    原来他说教自己写字,只是因为他起了疑心,在试探自己而已。

    该怎么向他解释?

    陆嘉月抬头看着丁璨。

    他眉目依旧温润隽秀,只是眼神里,再不复往日看着她的时候,那样的温柔似水。

    他的眼神里,此刻只有疑惑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似乎是在告诉她,他今天必须得到答案。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六羡茶楼,元曦所说的话。

    “国舅是个只知忠君职守的人,若是让他知道是你在暗中襄助于我,谋求东宫储位,你猜他会不会将你关进金羽卫署衙里去?”

    陆嘉月对着丁璨微微一笑。

    “如果我不说,二叔会将我关起来吗?”

    丁璨的眼神变得更复杂。

    这个小丫头怎么会这样想...

    将她关起来?他怎么舍得!

    可是她究竟是谁?

    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丁璨叹道:“我只是想知道,暗杀之事,究竟是谁指使。”

    陆嘉月哂然一笑,“我不知道---难道不是魏王吗?”

    丁璨目光如炬,直视着她的眼睛。

    “那你又是从何处预先得知暗杀之事?”

    陆嘉月转过身去。

    该怎么说?

    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吗?

    她忽然觉得头有些疼,昏昏沉沉的,有些站立不定。

    梨花白,入口绵柔甘甜,后劲却是不容小觑,更何况她又向来是滴酒不沾。

    脚步有些虚浮,她晃悠悠地走到软榻边坐下了。

    以手支颐,倚靠在引枕上,对着丁璨笑道:“二叔过来坐,我说与二叔听。”

    丁璨长长一叹。

    心中五味杂陈,没个着落。

    在陆嘉月身边坐下了,就听她又笑道:“不论我说什么,二叔都会相信吗?”

    丁璨忽然觉得眼前的小丫头有些陌生。

    她像是从极远的地方,身上携带着千山万水,层层迷雾而来。

    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我相信。”

    陆嘉月莞尔一笑。

    “好,只要你相信,我就告诉你。”

    梨花白的后劲,让陆嘉月彻底放松了心神。

    前世今世,所有事情,一点一滴,她娓娓道来。

    午后灿烂的春光,也在她的娓娓道来里,变成了落日余晖。

    夕阳从碧青色的窗纱里透进来,洒落在她的脸颊上,看去明暗不定。

    终于,天色暗沉下来的时候,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完了。

    丁璨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

    眼前的小丫头似乎还有些醉意,脸颊上的绯红,衬得她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

    她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并不需要他相信。

    她只是讲给他听而已,至于他是否相信,她不在乎。

    可是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怎么可能会编造出这样离奇,让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丁璨选择了相信。

    他展臂轻轻地将小丫头拥入怀中。

    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她的身体,这样的清瘦。

    “...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小丫头将脸埋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哭声极低,却有着无尽的哀怨,又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的心头,她一人承受。

    她如何承受得起?

    “二叔...”

    她哭着,喃喃唤他。

    他忽然想起来,她方才说过的初心。

    原来她与晋王私下往来,只是为了襄助于晋王,以免魏王篡位,曲家又再如前世一般,重蹈覆辙。

    他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可是后来呢...?

    她的初心,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动摇?

    她的心里,是有晋王的,只不知有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晋王已经将她伤得彻底,如今晋王也不再需要她的暗中襄助。

    丁璨取出袖中的绸帕,缓缓抬起了陆嘉月的小脸儿,替她擦去眼泪。

    天色已黑,丫鬟们进来掌了灯,又静悄悄地出去了。

    昏黄烛火下,小丫头哭得泪人儿一般。

    眼圈儿红肿得像桃儿,秀巧的鼻尖也红红的,只那粉嫩的唇瓣,看去依旧柔润。

    丁璨心中一阵悸动。

    在心里盘旋已久的一句话,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小丫头,在你心里,我与他,究竟谁更重要...”

    丁璨与元曦,谁更重要?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浓情蜜意

    陆嘉月想起了在那一年,在宫中阁楼里,元曦第一次冲动冒犯她时,像个登徒浪子。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想起了被元曦捂着眼睛时,那柔柔的,热热的吻。

    想起了那日与元曦策马旷野,天边尽头,落霞满天里,那绵长的拥吻。

    还想起了元曦在她耳畔,柔声问她,是否愿意与他有个结果。

    原来元曦与她之间的一切,她都记得这样清楚。

    可是除了这些,余下的,全都是丁璨。

    丁璨的影子,早已经无声无息地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上。

    陆嘉月泪如雨下。

    “是你...是你...”

    呼...

    细细软软的声音,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丁璨心中坚守已久的壁垒轰然倾塌。

    情感瞬间翻涌如巨浪拍打着礁岩,他再也忍耐不住,低头向那粉嫩唇瓣吻去。

    尚未噙在唇间,却被陆嘉月一把推开了。

    丁璨不由怔住。

    小丫头脸颊通红,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和惧怕。

    丁璨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

    话未说完,小丫头已经扑入他怀中,两条纤细的胳膊抱在他腰间。

    “二叔...”她笑得羞怯不已。

    丁璨茫然看着她,竟是生平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小丫头究竟是何意?

    “我怕...”她呢喃低语。

    丁璨不禁失笑。

    他的手再次抚上她滚烫的脸颊,将她粉嫩的唇缓缓贴向自己。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的心跳得快极了,像是战鼓在捶擂一般,让人热血沸腾。

    小丫头闭上了眼睛。

    粉嫩的唇瓣,被丁璨噙在唇齿间,轻柔的亲吻着。

    陆嘉月只觉得天旋地转,他身上那清郁如沉水香的气息像是一片海,而她正在海上漂浮。

    她呆呆地,任由他吻着,品尝着她清甜的滋味。

    因为喝了酒,唇齿间还余有梨花白的淡淡酒香。

    丁璨吻得陶醉,不能自已。

    终于,他的舌尖,温柔地探了进来。

    她身子一颤,竟不由自主地含住了他柔软的舌尖,轻轻地吮吸起来。

    脑中有电流闪过。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感觉?

    来不及去想个明白,陆嘉月紧闭着眼睛,忘情地回吻着丁璨。

    他却忽然将舌尖收了回去,她茫茫然无着落,紧跟着他,将自己的舌尖探入了他口中去。

    唇齿交缠间,记忆深处有模糊的感觉蜂拥而来。

    是一个神态娇媚的少女,紧紧纠缠在丁璨怀中,雪白纤细的胳膊绾在他颈后。

    少女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丁璨。

    二郎,二郎...

    丁璨的吻,滚烫而温柔,密密地落在少女的颈上,肩上...

    那少女不正是她吗?

    丁璨情动到不能自已,一把将陆嘉月抱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膝上。

    他的吻越来越深沉,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去。

    陆嘉月已经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也不知今夕何夕。

    “小丫头...小丫头...”

    **咆哮着想要击退理智。

    丁璨猛的停了下来,双手捧起陆嘉月的脸颊。

    深吸一气,强压下那就要喷薄而出的**。

    他将自己的额头轻抵在陆嘉月的额间,轻笑道:“还怕吗?”

    陆嘉月摇了摇头。

    丁璨眸光沉幽,看着她的眼睛,唇边笑意柔柔,低声问她:“如果我想要的更多,你会怕吗...?”

    陆嘉月说不出话来。

    她都快羞死过去了。

    抬眸看他一眼,只觉心中爱意沉沉,天地万物,都不及他眉目间一抹柔情。

    原来自己早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可是为何过去了这么久,自己才有所领悟?

    “二叔还想要什么...?”

    她低着头问他,却不敢看他。

    丁璨偏抬起她下颌,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笑道:“还叫我二叔?”

    陆嘉月一双眸子转来转去,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丁璨。”

    “不对。”他摇头。

    她忽然想起来那记忆深处的少女。

    “二郎。”

    丁璨的吻,又再落在少女的粉嫩唇瓣上。

    可是这再不是梦,小丫头就在他怀中,这一声娇滴滴的二郎,他等得太久。

    阳春三月,无限风光。

    彼时陆嘉月与丁璨在庭院里,赏那一树新开的海棠。

    陆宅里,陆嘉月所住的院子里,也种有一株海棠。

    树下一张美人榻,二人同坐。

    陆嘉月偎在丁璨怀里,容颜娇美,堪比花色。

    宅子里的仆妇下人们都颇有眼色,远远避开,从不来打扰。

    庭院里安静极了,静得似乎可以听见辰光流淌,岁月消弥的声音。

    “小丫头,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了这一份心意?”

    “...我不知道。”

    “难道是第一次见我的时候?”

    丁璨语气戏谑。

    果然陆嘉月笑了,“才不是呢...你好没羞,其实我也是昨天才对你有了那么一点儿心意罢了。”

    她也故意气他。

    丁璨却不上她的当,握起她纤细雪白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笑道:“我不信,那日你中了媚药,在马车里纠缠我的时候,心里必是已经对我有情了。”

    陆嘉月听他忽然提起这件事,顿时羞得满面飞红。

    丁璨满眼里笑意似水一样漫出来,在她耳边轻笑:“乖,小丫头,再唤我一声二郎。”

    陆嘉月又羞又气,哪里理会得他,一双手只拼命的去推他。

    却根本推不动。

    丁璨索性将她压在身下,俯下唇来,仍是笑,“快,快唤二郎...再不唤,我就要...”说着,手就摸索着要伸到陆嘉月的衣服里面去。

    吓得陆嘉月身子扭动不停,可就是倔强的不肯开口。

    丁璨大笑。

    陆嘉月却哭了起来。

    “你欺负我...”

    “别哭,别哭,”丁璨忙哄着她,“是我错了,我不闹你了...”

    说是不闹了,却还是压在她身上不肯起来。

    陆嘉月扭过脸去,哼了一声。

    丁璨自笑了笑,吻了吻她粉嫩的脸颊。

    陆嘉月还是不理他。

    “小丫头,嫁给我。”

    丁璨忽然道。

    陆嘉月的心瞬间柔软下来。

    “嫁给我...”

    他又说了一遍。

    陆嘉月看了他一眼。

    他表情甚是认真,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认真的表情。

    他不是在顽笑。

    他声音低沉温柔,“你若是害羞,不好意思答我,那你就唤我一声二郎...”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最郑重的承诺,不是就娶她为妻吗?

    感动和甜蜜在心间弥漫开来,陆嘉月情不自禁的伸手绾在丁璨颈后。

    这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啊。

    人生苦短,若不能与心爱之人共度,岂不辜负。

    “二郎...”

    她喃喃唤他,第一次主动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春风柔柔,抚过一树海棠花枝,漾起漫天花影。

    天地万物,争为谁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定下婚约

    四月初二,曲英生产,顺利诞下一个男婴。m.www.uu234.net

    洗三这日,陆嘉月和曲家的女眷们,并曲颐和曲颖都去了梁府道贺。

    男婴长得白白胖胖,眉宇间颇似梁皓。

    孟氏抱着男婴,感慨万千。

    陆嘉月则陪在曲英身边,说些体己话儿。

    曲英比怀孕时略丰腴了些,面色红润光洁,风采却更胜闺阁少女之时。

    她拉了陆嘉月的手,笑道:“这个月又是你的生辰了,眼看就十六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了。”

    陆嘉月不由想起丁璨,心中满是甜蜜温软的滋味,与曲英顽笑道:“我与薇妹妹是一样的,也想着能得个姐夫这样的男儿才好呢。”

    曲英嗔了她一眼,笑道:“你姐夫只是为人憨厚正直罢了,你将来嫁的夫君,必是样样都比你姐夫出众的。”

    孩子行过了洗三礼,众女眷又都轮番抱着,逗弄了一回,就有丫鬟来传话,说前头厅上酒席开了。

    众女眷入席就坐,厅上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陆嘉月与曲老夫人曲颐坐在一处,同席还有别家的官眷。

    陆嘉月并不认识。

    但有那一个官眷,似乎与曲颐有些相熟,二人说笑了几句,就听那官眷又笑道:“你们府上就要办喜事了罢?”

    曲颐笑道:“还没呢,和夏家的婚事定在下半年。”

    年后丁锐已经和夏云惜定了亲。

    那官眷不禁意外,“并不是说令公子的婚事呢---是国舅爷,不是说圣上已经赐婚了吗?”

    曲颐怔住,“赐婚?”

    那官眷这才明白,原来曲颐是真的不知道。

    “我家老爷不是在礼部嘛,就是前十来天的事儿,圣上的口谕,将丹阳长公主赐婚与国舅爷呢,着礼部按一应章仪置办---不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礼部一直拖着,没有置办起来,难怪你们都还不晓得...国舅爷自己也没说吗?”

    话音未落,陆嘉月手中拈着的汤匙就掉在了碗里。

    清脆的一声响。

    难怪,难怪这十来日,丁璨都不曾再来陆宅。

    她只以为他公事繁忙,无暇分身。

    竟原来是要另娶旁人了。

    圣谕已下,焉能更改?

    自己竟还是重蹈了前世覆辙,又再看着信誓旦旦说要娶自己的人,另娶了旁人。

    曲老夫人暗暗握住了陆嘉月的手。

    陆嘉月原本极力忍耐着,不想让旁人看出她的异样。

    然而曲老夫人这一握,让她只觉得委屈,眼泪就落了下来。

    又过了十来日,陆嘉月生辰这日,丁璨来了。

    陆嘉月关着门,不见他。

    丁璨在门外软语哀求。

    陆嘉月哭道:“你都要与旁人成婚了,还来找我做什么...你走!我不要见你!”

    丁璨哭笑不得。

    “乖,小丫头,快把门打开,我有话要当面与你说。”

    陆嘉月捂住耳朵,“我不听!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是要说对不住我,辜负了我罢了!”

    丁璨急得都快把门拆了。

    “小丫头别乱想,我怎么会辜负了你呢,你快把门打开,我当真有话要告诉你。”

    丫鬟们都来劝,陆嘉月只把自己关在房里,怎么都不开门。

    最后还是苏嬷嬷来了。

    “姑娘,把门打开罢,国舅爷在门外求了这半日,饭没吃,茶没喝,这天儿又渐渐热起来了,国舅爷受罪呢,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不是更好?”

    陆嘉月这才把门打开。

    苏嬷嬷带了丫鬟们都下去了。

    丁璨一进来,就将门关上了。

    展臂就将陆嘉月抱在怀里,笑道:“好狠心的小丫头...你当真忍心不再见我?”

    陆嘉月拼命地推着他,“放开我,放开我!你都要娶旁人了,还这样...算怎么回事...?”

    丁璨只是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到软榻边坐下,将她按在自己的膝上。

    “别乱动...听话!”

    陆嘉月低着头流眼泪。

    丁璨捧着她的脸,擦去眼泪,又在她粉颊边吻了一下,笑道:“我已经请了媒人,明日就来下定,好不好?”

    下定?

    他不是要和丹阳长公主成婚了吗?

    陆嘉月不由呆住。

    丁璨抱着她,将她紧紧地拥在自己怀里。

    “我拒了圣谕,这些日子没来看你,就是一直在想办法...那圣谕已下,可不是轻易能再收回去的,颇费了一番周折呢。”

    泪珠儿还挂在陆嘉月脸颊上。

    她呆呆地问:“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娶别人?”

    丁璨用自己端秀的鼻尖,碰了碰她的粉颊,不无宠溺地道:“我怎么会娶别人?我这一生一世,就只你一个,便已足够了。”

    陆嘉月愈发地哭了起来。

    前世虚度,今生,老天爷总算没有薄待了她。

    丁璨又吻了吻她的脸颊,柔声问道:“你说婚期定在几月里好?”

    陆嘉月擦着眼泪,羞答答地道:“...二郎定吧,都好...”

    丁璨将脸埋在她颈间,闻着她身上幽幽淡淡的香气,如酒醉一般痴迷。

    “...我恨不得明日就娶了你回去,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个热闹体面的婚礼。”

    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八月,八月好不好?还有四个月,足够准备一切了。”

    陆嘉月还能说什么呢...

    就算没有一场热闹体面的婚礼,她也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走,不管到哪里,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都愿意。

    轻轻点了点头,就见丁璨眼中尽是欢喜至极的神色。

    他的唇又贴了上来。

    陆嘉月笑着推开了他。

    “我去让厨房里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丁璨捂着腹部,无奈笑道:“你不说吃饭,我都不觉得饿,这会儿才觉得饿得肚子都疼了。”

    翌日,丁璨果然请了媒人来下定。

    三书六礼,极是郑重其事。

    曲老夫人带着曲家的女眷们,曲颐带着丁钰,就连曲宏和曲松也都来了。

    丁钰一见了陆嘉月,就拉了她的手,不停地喊“二婶婶。”

    羞得陆嘉月直往角落里躲。

    所有人都因这门亲事感到欢喜。

    孟氏牵着陆嘉月的手,笑道:“我已经写信去告诉你父亲了,国舅爷对你一片情深,想必你父亲也是放心将你托付给他的。”

    陆嘉月忽然就想起来,原来那日在贵阳府,与父亲陆勉道别时,父亲就已经将她托付于丁璨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梦隔西风

    陆宅里热闹,女眷们都围着陆嘉月,揶揄打趣。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丁璨含笑坐在一旁看着。

    见陆嘉月实在是太过难为情了,也会开口解围。

    结果女眷们又打趣起他来。

    他向来不会与女眷们来往,经不得一番打趣,脸上就红了,逃出去了。

    热闹了整日,到了晚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丁璨又陪着陆嘉月吃过了晚饭,才回随国公府去了。

    展眼又是五月初五,端阳节。

    陆嘉月回了曲府,陪着曲老夫人和孟氏过节。

    她近来蜗居于自家,连门都未曾出过,一应婚嫁之事,皆由苏嬷嬷为她着手料理。

    她只需一心一意的待嫁便可。

    回了曲府,不免又听人议论。

    说是晋王与宝庆郡主的婚期本是定在五月初,眼看日子已经过了,却又传出消息来,说是婚期延后,却不知延后至何时。

    陆嘉月并未在意。

    她已经要嫁给丁璨了。

    元曦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干系。

    而她与丁璨定婚的消息,也不无意外地纷传于京都城。

    一个皇子,一个国舅,皆为一小姑娘而倾倒,一时之间,成为京都城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趣闻。

    婚期越来越近,孟氏也时常过来陆宅,与苏嬷嬷一起打理陆嘉月的婚事。

    如此,丁璨便来得少了。

    便是来,因有孟氏在一旁,他也只是坐着,规规矩矩的和陆嘉月说上一会儿话就去了。

    有时候趁孟氏与苏嬷嬷不在,才能偷偷的一亲芳泽。

    如此一来,便觉得日子愈发煎熬难耐了。

    六月初,圣驾前往昌平行宫避暑,丁璨领一千金羽卫随行护驾。

    朝中事务,一应交由内阁处置,晋王从前只是协同,如今圣谕,命晋王节制内阁并六部。

    相当于是监国理政了。

    到了六月中旬,朝堂之上陡生变故。

    兵部右侍郎向内阁告发,内阁次辅,兵部尚书孙秉元欲私调兵马前往昌平行宫,自言之护卫圣驾,实则意图刺王杀驾,行同谋反。

    晋王急召内阁榷议,当即夺免孙秉元官职,押入大理寺待审。奏议呈送昌平行宫,未待御前朱批,由晋王授意内阁自行蓝批,连审孙秉元三日后,连同其子嗣一律抄斩,家眷收入贱籍为奴。

    魏王惶然,为洗嫌疑,亲往行宫见驾,以证清白。

    却被拒于行宫之外。

    消息在京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彼时陆嘉月正在陆宅里翻看着自己的嫁妆单子。

    陆勉只她这一个独女,所有家产自然都与她作了嫁妆,又有曲老夫人和孟氏着意添了许多给她,这一份嫁妆单子,倒也是丰厚得很。

    一边看着,一边和苏嬷嬷酌情添改。

    本是再无心于朝堂之事,可是渐渐的,心里还是起了几分疑惑。

    想那孙秉元在朝堂上浸淫多年,老谋深算,岂会如此轻率,私调兵马前往行宫?

    这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晋王如今监国理政,形同太子,若想辖制孙秉元,是轻而易举之事。这般紧要关头,孙秉元定是明哲保身,绝不会轻举妄动。

    还有魏王...孙秉元是他唯一倚靠,孙秉元一死,魏王已处绝境,是否会绝地反击?

    思来想去,其中关结,还是想不通透,心里也跟着添了些烦恼。

    于是索性不再去想。

    以晋王如今权势,即便没有襄国公和亲贵老臣的支持,太子之位于他来说,已如探囊取物。

    只是朝堂之上,拥立晋王为太子的呼声日渐高涨,圣意却是迟迟不动。

    陆嘉月猛然惊醒。

    难道圣意竟还是如前世时一般,属意于年幼的齐王?

    转眼又是七夕。

    天儿也渐渐凉爽,是晚,丁钰来邀陆嘉月夜游京都。

    街市里繁灯璀璨如银河倾泄,有情人儿成双成对,花前月下,旖旎温存。

    陆嘉月心中颇有感慨。

    景物依旧,然往日岁月,却不复转还。

    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如涓涓细流,在不知不觉中流淌而去。

    好在如今自己已是待嫁之身,有一个宽厚的怀抱,是独属于自己的。

    丁钰牵着陆嘉月的手,在街市里漫无目的闲游,忽而笑道:“这样有情人相会的日子,可惜二叔不在,如若他在,有他陪着你多好啊。”

    陆嘉月笑嗔她一眼,不好意思接话儿。

    丁钰又笑,“不过也没关系,你们是两情长久,自也不必急在这朝朝暮暮。”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可是啊,人间梦隔西风,算天上,年华一瞬。

    人这一生,终究是短暂的。

    忽想起丁钰的婚配之事来,遂笑道:“冯轩和何时娶你过门?”

    丁钰脸上一红,“还没定下婚期呢,哪里就急着过门了。”

    丁钰的心事,她母亲曲颐自然知晓,便托了与冯轩和同在内阁任议事郎的曲松去打听冯轩的为人与家世。

    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曲松从中牵线,丁钰与冯轩和已经见过数面,若要定下婚约,想也是不久之后的事了。

    二人一路闲游,一路说笑,不觉夜色渐深,这才打道回府。

    陆嘉月回来合意坊,在自家门前下了马车,正要迈步进门,忽而头上半空里有数道黑影闪过。

    她先以为是夜鸟惊飞,抬头去看,才发现竟是几个黑衣蒙面之人。

    心中陡觉不好,正要张口唤人,只觉颈后一阵痛麻。

    竟是被人以手击晕。

    头目昏沉,闭上眼睛之前,犹模糊听见马车下辛竹的尖叫。

    “---小姐!”

    隐在暗处的两道人影,悄然追了那几个黑衣蒙面之人而去。

    延义坊甲字巷十九号。

    自年后起,元曦便甚少回晋王府去,一直住在这处私宅里。

    此时夜色已深,灯火昏黄,卧室里大红洒花纱帐委委垂地,被褥香软,床榻支摇。

    是元曦正拥一小女子缠绵。

    那小女子身形柔弱纤纤,十四五岁年纪,生得粉嫩嫩一张小脸,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清澈如水中银丸。

    满身儿寸缕不着,随着元曦的放纵驰骋,娇颤颤,莺啼啼。

    **攀上顶峰,不能自已,元曦喃喃低唤。

    “嘉月...嘉月...”

    近身随从立在门外,听这动静,心中虽然急迫,却又不敢惊扰。

    待得许久,卧室里终于安静下来,才敢轻叩房门。

    小女子正在伺候元曦净沐。

    “何事..”元曦声音慵懒。

    隔了房门,随从轻声道:“殿下,方才暗卫来报,陆姑娘被魏王的人掳劫而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失而复得

    明火执仗,元曦亲领两千中军兵士,将魏王府围得里外三层。www.uu234.net

    魏王府的詹事硬着头皮,上来拱手陪笑,正要开口,被骑在马上的元曦一脚踢开。

    “滚进去,让本王那二皇兄出来见本王。”

    詹事逃命似地往朱漆府门里跑,忽然身后一声呼哨,扭头一瞧,元曦手搭长弓,一枝羽箭,正直直射在他脚下。

    元曦淡笑:“告诉他,再不出来,就别怪本王不念手足之情,大开杀戒。”

    然话音未落,魏王便站在了朱漆府门下。

    魏王目光阴鸷,看着元曦:“四弟这是何意?夜半三更的,调来这些人围住我的王府,难不成是想趁着父皇不在,意欲弑兄吗?”

    元曦唇角微弯,笑了笑,伸手从一旁兵士身后的箭筒中再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直指魏王。

    “二皇兄以为我不敢。”

    拉开弓弦,箭势欲发。

    “把我的女人还给我。”

    “你的女人?”魏王放声大笑,“她难道不是丁璨的女人?何时又变成你的女人了?”

    元曦眸光幽寒,锐利如剑,手中弓弦拉得更满。

    “还给我。”

    魏王负手于门下踱步,神色悠闲得意。

    “四弟啊,四弟,我知你向来风流多情,却没想到你竟也有为了个小女子,与手足刀戈相向的时候。”

    说着,眼中忽有一抹诡异神色闪过,咧唇笑道:“只是可惜啊,你的女人,这会儿正在别人身下承欢呢!哈哈!”

    桀骜张扬的笑声里,元曦手中羽箭射出,一声呼哨,擦着魏王的面门而过,将他头顶的束冠射落在地。

    幽森一间暗室,只陆嘉月与曲榕二人。

    陆嘉月手脚被绳索缚住,缩在墙角里,动弹不得。

    曲榕就在一旁,微笑看她。

    他依旧眉目俊秀,气度洒脱,还似二人于曲家暗香梅园中初见,谦谦有礼,拱手笑唤她一声“陆妹妹”时的翩翩少年郎。

    陆嘉月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不见底的**。

    那笑容,也分明带着几分狰狞。

    不停地向墙角退缩,直至再不能退,陆嘉月颤声开口。

    “你到底想怎么样。”

    曲榕轩眉一笑,“陆妹妹,好不容易有机会再见,你为何还是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陆嘉月不禁冷笑,“我对你,永远都只会是这样。”

    “为何?”曲榕轻声笑问。

    为何。

    为的是前世里对你倾心相许,却落个被你辜负抛弃。

    陆嘉月咬着牙不说话。

    “为何,究竟为何?”曲榕追问。

    陆嘉月看他一眼,脸上浮显出一抹讥讽和嘲弄的神色。

    “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曲榕点了点头。

    “不要紧,你不告诉我也罢。我知道你厌恨我,可是啊...谁让我喜欢你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伸手解去外衣,“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对你动了心呢...”

    外衣扔在地上,他缓缓向陆嘉月靠近。

    “就算你的心里永远不可能有我,我也要让你牢牢地记住我。”

    陆嘉月啐了他一口。

    “禽兽!伪君子!”

    曲榕笑了几声,不见恼怒,反而伸手抓住了陆嘉月的双腿,解去了她足上的绳索。

    陆嘉月却更觉糟糕。

    他这是要毁她清白吗?

    果然曲榕欺身压了下来。

    陆嘉月慌急得泪如雨下。

    该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这样毁了自己的清白之身吗?

    虽知此处是暗室,却没有别的办法,她一边拼命地踢打着曲榕,张口高声叫喊求救。

    曲榕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她狠狠咬在了曲榕的手上。

    曲榕呼一声痛,将她压得更紧,一双手在她身上来回摸索,要去解她的衣裙。

    陆嘉月除了挣扎哭喊,别无他法。

    心里已经立志,若当真被曲榕毁了清白,必一死以保名声。

    曲榕脸面通红,急迫不能自已,显然已是情动。

    陆嘉月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突然,暗室的门“哐啷”一声被撞开了。

    数名身穿盔甲的兵士齐齐涌了进来,二话不说,将曲榕拖了出去。

    门外一声哀嚎,元曦执剑,刺在曲榕下腹。

    陆嘉月缩在墙角,无声落泪。

    衣发已经凌乱不堪,裙子也被曲榕扯破了,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

    “嘉月...”元曦轻声地唤她。

    陆嘉月呆呆地没有反应。

    元曦将这楚楚可怜的小女子紧拥在怀,像是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元曦带着陆嘉月回了私宅。

    热水沐浴,换了干净的衣裙之后,陆嘉月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虽然不再哭了,却蜷在软榻上,只默默地发呆。

    此时正是清晨,窗外明亮的日光透过雕花窗子照进屋子里来,满地都是斑驳的光影。

    元曦安静陪在一旁。

    有多久没见了?

    从去年冬天到如今,真快呵,大半年的时光过去了。

    听说她与丁璨定了婚约,可是丁璨怎会如此大意,不能护她周全。

    好在自己安排了暗卫,一直暗中跟随她左右,否则这一次...

    他心中只有庆幸。

    伸手摸了摸她粉嫩清秀的脸颊。

    她没有闪躲,却忽然又落下泪来。

    元曦心中一软,情不自禁地又将她拥入怀中。

    在这世间,或许可以寻到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可是她们,却都不是她...

    他低头吻着她柔软馨香的额发。

    她低声哭道:“不要这样...我已经要嫁人了。”

    正是因为知道她要披上嫁衣,嫁与旁人,他才想要这最后的温存。

    他的唇落下去,吻着她的脸颊。

    泪水浸入他唇齿之间,苦涩得一如他心底沉酿已久的滋味。

    她又推他,却被他将一双手紧紧握住,贴在了他的胸口。

    她感受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在诉说着他对她无尽的情意和渴望。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想要与他诀别,最后却还是又再次相见。

    原来都是错。

    也许在一开始,她就不该起了那要接近他的念头,后来更不该放纵自己,动摇了初心。

    元曦心中贪恋又起,在陆嘉月耳畔柔语低声。

    “嘉月...嫁给我。”

    陆嘉月泪如雨下。

    不能了,这一世,是不能了。

    他犹在低语。

    “你不要嫁给别人...嫁给我...我只想要你,只想要你...”

    随从在外轻叩房门。

    “殿下,国舅爷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是始是终

    丁璨一夜疾驰。m.www.uu234.net

    临去昌平行宫之前,也曾留有暗卫守护在陆嘉月身边。

    虽则当夜便得到消息,只是昌平赶到京都,总需要些时候。

    等他赶到,元曦已经将魏王府血洗干净,偌大个魏王府,只留下了魏王一人。

    魏王正因此要赶去行宫向御前讨公道。

    丁璨此时不欲与魏王相争,他满心里只系挂着他的小丫头。

    得探子回报,他又赶去延义坊甲字巷十九号。

    元曦眼睁睁看着陆嘉月扑入丁璨怀中,被丁璨抱走了。

    心中空空落落。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

    这一别,是不会再见了。

    七月底,圣驾回銮。

    陆勉回京述职,解去云贵布政使一职,入工部为右侍郎。

    有了父亲陆勉在身边,陆嘉月却又忽然有些不舍出嫁了。

    好不容易父亲终于回京,父女二人也可相聚,转眼她却要出嫁,不得不再分离。

    陆勉笑劝女儿:“女子终是要出嫁的,我如今已回京任职,不会再离开京都,你嫁人之后,也可时常回来看望。”

    大婚之日定在八月十二。

    相书上说,是极好的日子,宜婚娶,可白头。

    丁璨已有好几日不来陆宅,因为随国公府那边为了这场婚事忙碌不堪,处处都需他亲自过目。

    到了八月十一,孟氏和徐氏来陪着陆嘉月住了一晚。

    好生教导她为人妇之后,要如何持家掌事,孝敬公婆,恭顺夫君,抚育儿女。

    徐氏又在孟氏的示意下,悄悄地将男女之事的隐秘说与了陆嘉月知道。

    以免明日洞房花烛夜,她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一时慌乱叫嚷起来,可惹得旁人笑话。

    陆嘉月听得面红耳赤,羞不自已。

    到了八月十二这日清晨,曲老夫人带着曲家的女眷们都来送嫁。

    陆宅内外处处披彩挂红,喜气洋洋。

    陆嘉月在内室里,由得苏嬷嬷和曲英为她妆扮。

    先净面,匀面,敷粉,上妆,再将头发盘起妇人高髻,戴上金玉钗饰,最后穿上大红嫁衣。

    陆嘉月心中唯有期待和满满的喜悦。

    一想到要嫁与丁璨为妻,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便会觉得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

    随国公府的花轿准时候在陆宅外。

    丁璨进来了。

    他穿一身大红金丝团花喜袍,长身玉立,丰神隽秀,眉目间的喜色,怎么都掩不住。

    陆勉已于厅堂上坐,丁璨牵着陆嘉月的手,从内室里出来厅堂,与陆勉行叩拜之礼。

    陆勉喜极落泪。

    发妻虽早逝,独女却已长成,出落得与发妻当年一般无二,如今更是嫁为人妇,要过那安荣太平的日子去了。

    为人父母一生,最高兴的不正是这一天吗?

    行过了叩拜礼,陆嘉月就要出阁了。

    徐氏取了大红盖头要与她盖上,她依依不舍,望着父亲陆勉,怔怔落泪。

    “去罢,去罢...”陆勉忍泪挥手。

    孟氏上来相劝,“月丫头,快去罢,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陆嘉月狠了狠心,搭上了盖头,由着曲松将她背上了花轿。

    一路上仍是哭个不停。

    仿佛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似的。

    其实随国公府所在的昌顺坊,与陆宅所在的合意坊,来去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

    只是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失落。

    正独自抹泪,阿芜在花轿外叩了叩板壁,轻声道:“二夫人,您没事罢?二爷不放心,叫我来看看您。”

    陆嘉月忙止了哭泣,勉强笑道:“不要紧,我没事。”

    礼乐一路吹打,极尽喧嚣,丁璨一身大红喜袍,昂然骑在高头骏马之上,满面春风,神采飞扬。

    待来到随国公府,花轿落定,丁璨亲自来撩起轿帘,牵着陆嘉月的手,一路进了正门。

    陆嘉月戴着大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眼中只有漫天漫地的红,自己的大红绣花嵌珠粉底鞋,在裙底下时隐时现,一步一步地踩在赤红织金百花地毯上。

    丁璨的手掌温暖宽厚,将她纤纤玉手紧紧握住,她原本有些慌乱无措的心绪,悄然间就平静了下来。

    只要有他在,她的心里便觉得安稳。

    耳边都是笑语欢声,似乎有很多人,道贺声此起彼伏。

    丁老太爷和丁老夫人于正堂上坐,皆是满面笑容,喜不自胜。陆嘉月由丁璨牵着,行了叩拜之礼,然后又行夫妻对拜之礼。

    礼毕,在一阵哄闹笑声中,丁璨牵着陆嘉月,带她回了自己院里。

    他向来喜欢清简,今日大婚,院里各处悬彩披红,浓烈喜庆,落在他眼里,一时间竟又觉得怎会这样好看...

    进了卧房,牵着陆嘉月的手在床榻边坐下。丁钰和几个小姑娘都趴在厅堂的门外,嬉笑着向里面张望。

    丁璨无奈地笑,转身去将卧房的门关上了。

    在陆嘉月身边坐下了,温声问她:“怎么样,累不累?”

    陆嘉月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个可以揭去了么...我口渴了,想喝茶。”

    丁璨笑着,从一旁取过了一支称杆来,挑去了大红盖头。

    小丫头盛妆华饰,神态娇羞,腮颊边飞起两团红晕,美艳不可方物。

    丁璨心中一阵酥软,只恨不得立刻将她搂在了怀里,一亲芳泽。

    又想起此时尚是午间,前头还有宾客需去招待,于是强压下冲动,转身向桌案上倒了一盏温茶水来给她,笑道:“桌上有糕点,你若是饿了,就自己先吃些...我要去前院了,晚上再回来。”

    陆嘉月拉着他的手不放,娇嗔道:“我不让你走...”

    丁璨俯身吻一吻她的脸颊,柔声笑道:“乖,听话,她们都在外面呢,我一出去就让她们进来陪你,可好?”

    陆嘉月顺从地点了点头。

    丁璨又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心,笑着出去了。

    丁璨一出去,丁钰和几个小姑娘,还有阿芜阿蘅几个丫鬟,便都跑进来了。

    围着陆嘉月说笑个不停。

    陆嘉月也渐渐放松了心神。

    又想自己已经和丁璨结为了夫妻,此时就在他的卧房里,等着他回来。

    这是他的卧房,今后,便是他与她的卧房了。

    前世今生,再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让她感到欢喜。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两情缱绻

    丁璨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www.uu234.net

    他喝了很多酒。

    两颊发红,温润隽秀的眉目愈发显得柔和。

    陆嘉月忙去扶了他在软榻边坐下,阿蘅端了醒酒汤来,陆嘉月喂给他喝下,又吩咐预备热水给他沐浴。

    丁璨半搂了陆嘉月在怀里,唇边噙着温柔笑意,也不说话,直盯着她,看不够似的。

    外间丫鬟们见这情形,都抿了嘴儿偷笑。

    陆嘉月知道他喝了酒,推不动他,说了他也不会听,便也只得由着他将自己搂在怀里。

    待丫鬟们将热水衣物预备妥当,便催了他去沐浴。

    待他站起来,才发现他脚步沉稳,肩背端直,原来并没有醉酒。

    他常年喝美人刀,早就练出了酒量,寻常的梨花白杏花酿,喝上再多,也只是微醺罢了。

    陆嘉月站在南窗下,看那画架上她的画像。

    心中万般甜蜜,只无法言说。

    原来,他求而不得的人,正是她呵!

    彼此不曾表明心迹的那些日子里,他便是这样对着她的画像,以解心中相思吗...

    他的画艺竟这样好,将她一颦一笑,描绘得如此传神。

    大约是日夜相思,在心里将她的模样反反复复回忆过无数次罢?

    陆嘉月不禁伸手去抚画中人的脸颊。

    却被丁璨将她的手握住,从身后抱住了她。

    清郁如沉水香的气息,将她整个儿笼罩。

    他只穿着单薄的寝衣,紧贴在她身后,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心跳。

    他俯下唇来,吻在了她雪白细腻的后颈上。

    身子不禁一颤,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后颈上流遍全身。

    “小丫头...”

    陆嘉月转身推他。

    “等会儿,我还没洗漱呢。”

    丁璨微微一笑,双臂松开,陆嘉月就跑进浴房里去了。

    在浴房里磨蹭了许久,好容易鼓起勇气走到了浴房门口,一低头,发现身上的大红素绸寝衣实在太过贴身单薄,走动之间,只见胸前娇嫩的两团儿柔软也跟着轻颤。

    于是又赶紧回浴房寻了件外衣披上,拢在胸前,这才敢出来。

    丁璨已经上了床榻,正倚在床头,手中翻着一本书在看。

    陆嘉月不禁奇怪...洞房花烛夜,他怎么还看起书来了呢。

    走近了才发现,他神色有些古怪,不怀好意似的。

    外间丫鬟们早都退了下去,卧房内外,安静极了。

    龙凤红烛高照,灯芯儿偶尔轻轻爆出“噼啪”的微响。

    陆嘉月裹着外衣,站在床榻边,不知所措。

    丁璨拍了拍床榻,笑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上来。”

    陆嘉月红着脸,褪了绣鞋,爬上了床榻去。

    他在外面,她便爬到了里面去。

    掀开大红彩绣鸳鸯交颈纹样的锦被,褥子上赫然铺着一块雪白绢布。

    陆嘉月不由愣住。

    这是做什么用的?

    丁璨看她一眼,默默将那绢布收了起来,放到了一旁。

    陆嘉月也就没有问,赶紧钻进被子里躺下了。

    丁璨仍是翻看手里的书。

    陆嘉月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着他。

    “...你在看什么书呢,这样认真。”

    丁璨笑道:“自然是好书了。”

    “我也瞧瞧,”陆嘉月心中好奇,支起身子,就向他手里那本书望过去。

    正好书页翻开,映入眼内的,却分明是一副又一副春宫图。

    赤身**的男女,正在行欢合之事。

    陆嘉月顿时羞得脸上滚烫,“哧溜”一下将头脸全都埋进被子里去了。

    丁璨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言自语似地道:“还是年少时,跟着那些个狐朋狗友在一起厮混时曾看过,这都好多年不看了,所谓温故而知新,如今再不看一看,我都不知该如何...”

    说着,停了下来。

    忽然没了动静,陆嘉月悄悄地从被子里露出眼睛来。

    原来丁璨就伏在枕上,一双满是促狭笑意的眼睛,正盯着她呢。

    “你好坏...”陆嘉月一声娇嗔。

    被褥里娇软的身子,被丁璨一把搂了过去。

    轻柔的吻,渐渐变得深沉。

    坚守许久的**,在这一刻,终于可以释放。

    然而他还未有动作,小丫头便直呼痛。

    他又再吻着她,直到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二郎...

    然而小丫头仍是呼痛。

    他心疼她,不由停了下来。

    小丫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丁璨心中微有疑惑,却不敢再妄动。

    一时不由僵住。

    转念一想,罢了,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偃旗息鼓,将小丫头搂在怀里。

    “好,我不要了...睡觉,好不好?”

    小丫头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然而**终究难熬,怀拥心爱之人却不能一尝巫山**的滋味。

    实在难受。

    小丫头在他怀里渐渐睡着了。

    丁璨一抬手,将枕边那一本春宫图拿起,抛在了地上。

    翌日清晨,早起去给丁老太爷和丁老夫人敬茶。

    而后丁老夫人悄悄将小儿子唤至一旁,皱眉问他:“...昨晚怎么回事?”

    已经有婆子将那雪白绢布拿给她看过了。

    丁璨微有尴尬,想了想,笑道:“...她还小,怕疼。”

    夫妻床帏之事,丁老夫人虽是母亲,却也不好干涉太多。

    因此也就没再问下去。

    可是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丁璨心里不禁琢磨,要怎么想个法子遮掩过去。

    思来想去,便悄悄地将那作画的丹砂用水匀得浓些,滴了几滴在那雪白绢布上,扔到了一旁。

    明日一早自会再有人取了去给丁老夫人看。

    果然丁老夫人这才心感欣慰。

    小儿子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只是盼着他早些有个孩子。

    然而这一晚虽然丁璨极尽温柔,陆嘉月还是呼痛。

    到了第三日这晚,丁璨本已不再抱有希望,于是便没有过份与陆嘉月亲热,只是拥着她安然入睡。

    到了后半夜,却忽然醒了。

    怀里的小丫头睡得香甜,脸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睛下,看去娇憨可爱。

    他知道不该扰了她的好眠,可是偏偏此时情动不已。

    比之往日任何时候,都难忍耐。

    于是吻住了小丫头的粉嫩唇瓣,小丫头轻轻嘤咛一声,还没有醒来。

    待到悠悠醒来,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身上的衣裤已经不翼而飞。

    却仍是痛。

    看着泪眼汪汪的小丫头,丁璨忽然惊醒,心中的疑惑,渐渐清明。

    “...告诉我,那日你与晋王在阁楼中相见,有没有与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后顾之忧

    陆嘉月会过意来,羞得满面通红,举起粉拳来轻捶丁璨的胸口。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你冤枉我!”

    丁璨不敢相信似的,“那块染血的绢帕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日陆嘉月向丁璨坦白一切的时候,觉得元曦让她将珠花刺破指尖滴落血迹在绢帕上的举动,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便没有在丁璨面前提起。

    此时他既疑惑,便细细地说清楚给他听。

    丁璨不由失笑。

    难怪,难怪!

    原来竟是误会!

    怪不得小丫头一直呼痛...

    心中不禁一阵激荡,吻着小丫头的时候,愈发温柔。

    小丫头没有再呼痛。

    丁璨捧着她的脸,才发现她紧紧闭着眼睛,正在极力忍耐。

    “...若实在太痛的话,我就不要了...”

    小丫头却将他腰间抱住。

    “...长痛不如短痛,我晓得公婆都想抱小孙儿...姐姐和我说过,只有这样才会有孩子...”

    丁璨不由笑了起来。

    小丫头痛得身子直打颤,眼泪流出来,落在鸳鸯枕上,洇成一朵一朵嫣红的花瓣儿。

    丁璨动作极是温柔,生怕碰坏了这小瓷人儿。

    过了许久,小丫头喃喃问他:“...二郎,还没好么...还要多久?”

    初通人事的女子,多半并无欢愉感受。

    丁璨低低地笑,“还早呢...”

    九月底,丁锐迎娶夏云惜。

    随国公府的喜事一场接着一场,一时之间,在京都城中传得街知巷闻。

    然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原兵部尚书孙秉元的女儿孙墨茹,在喜宴当日,前去随国公府哭闹。

    孙秉元已死,家眷已都收入教坊司,也不知孙墨茹是如何跑了出来。

    看见身穿大红喜袍的丁锐时,孙墨茹哭得像个泪人。

    原来那一年,杨府喜宴,在小花园中,向丁锐倾诉衷肠的女子,正是孙墨茹。

    可是丁锐心中只有夏云惜。

    自古多情空余恨。

    孙墨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陆嘉月不觉心生感叹,偎在丁璨怀中,久久没有言语。

    闲时光阴易过,更何况陆嘉月与丁璨如今正是新婚,两情缱绻之时。

    转眼又是年关。

    朝堂之上,听闻圣驾病体愈渐沉疴,仍是晋王监国理政。

    金羽卫署衙里的公事却忽然更忙碌了起来。

    丁璨常常入夜之后才回来。

    陆嘉月问了他,只说是鞑靼人在边境有异动,只怕又要再起战事。

    但是陆嘉月总觉得丁璨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没有告诉她。

    过完年,到了二月里,朝堂上忽传来要对鞑靼用兵的消息。

    五军都督府总督军奉圣谕领十万大军,出征鞑靼,丁璨奉旨随行。

    沙场征战,刀枪无眼,千军万马中,又有几人能够生还?

    陆嘉月哭着求着不许丁璨去。

    丁璨亦是无奈,却是不得不去。

    到了大军出动这一日,陆嘉月哭得柔肠寸断。

    丁璨心疼不已,将她柔弱纤纤的身子紧拥在怀,捧着她的脸颊,吻了又吻。

    “小丫头,等着我,我一定回来。”

    陆嘉月随军将丁璨送到了城外,看着他骑在马上渐渐飞奔远去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都被掏空了。

    这一去,山高水长,风沙道阻,何时才是归期?

    晋王府,书房。

    襄国公徐贲负手来回踱步,神色焦灼。

    元曦安坐于书案之后,神色亦显沉郁。

    良久,徐贲脚步停顿,看了元曦一眼,沉声道:“殿下当真要视而不见?”

    元曦轻嗤一声,不屑道:“你未能助本王登上太子之位,有何资格来与本王讨价还价。你自己惹下的祸事,自己承担就是。”

    徐贲目光灼灼,看着元曦,忽而几声冷笑。

    “殿下又何必瞒我,鞑靼可汗哈鲁台的细作不是也来见过殿下吗?太子与丁琰仍身在鞑靼,不知哈鲁台是如何拿太子来要胁于殿下的?”

    元曦神色愈发阴沉,眸中有寒光闪烁。

    “他以为本王即将承嗣为帝,便拿太子来要胁于本王,想让本王与他签下暗约,待来日登基之后,将边境数州县割让与他---当真是痴人说梦,无耻至极。”

    徐贲微微沉吟,“鞑靼细作甫一入京,便已惊动了金羽卫。如今太子与丁琰还身在鞑靼的消息,已经传至御前,否则圣谕不会忽然对鞑靼用兵,还命丁璨随军同行...”

    说着,看向元曦,神色阴冷,却又不无得意。

    “若不是我当年密信一封,将太子与丁琰出征边境的行军机密暗通于哈鲁台,只怕如今要承嗣帝位的,就是太子。当年太子与丁琰本已全军覆没,谁料哈鲁台竟如此狡猾,留下太子与丁琰性命...活人,果然比死人有用。可是任由哈鲁台放了太子回京,今后那朝堂就是随国公府的,再无我襄国公府立足之地。太子为嫡为长,承嗣帝位乃天命所归,殿下觉得,若是太子归来,难道殿下还可如今日一般大权在握?如今圣体沉疴,恐崩逝不远矣,万里江山于殿下来说,乃唾手可得,殿下苦心筹谋,方有今日,难道自甘将囊中帝位,拱手让还于太子?”

    元曦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本王有今日权势,倒是要感激你了。”

    徐贲一挥手,笑道:“感激倒是不必,殿下与我,是同在一条船上罢了。太子归来,于我无益,于殿下,更是无益。”

    元曦以手支颐,倚靠在书案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揉捏在紧蹙的眉宇间。

    唇边笑意凉薄,道:“那依你之见,要如何处置?”

    徐贲毫不犹豫地道:“杀。”

    元曦轻挑眉头,“杀了丁璨?”

    徐贲摇了摇头,嘿然一笑,道:“杀他一人又有何用,若留下太子与丁琰身在鞑靼,便是后患无穷...螳螂补蝉,黄雀在后,待丁璨从哈鲁台手中夺回了太子,这一路上回京,关隘重重,何处不能下手?如此才算是真正解去后顾之忧呢。”

    书房内灯火通明,暖黄灯火,却映照得徐贲的笑容有说不出的阴诡森怖。

    元曦沉默了下来。

    若当真出手阻劫太子回京,不管成功与否,来日必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可若是置之不理,任由丁璨从鞑靼迎回太子,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必将化为泡影。

    万里江山,也终将拱手相让。

    徐贲将元曦的犹豫看在眼里。

    “圣上病重,诸事顾虑不全,殿下如今监国理政,虽无兵符,调动兵马却也非难事....有了兵马,还怕不能成事?”

第一百五十章 当年之事

    五军都督府总督军领十万大军长途奔袭一月有余,终于来至边境。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鞑靼可汗哈鲁台亲自统兵应战。

    虽只有五万兵力,然鞑靼人骁勇善战,几场交锋下来,并不落于劣势。

    丁璨心系太子与兄长丁琰,次次冲锋陷阵在前,因此又受了伤。

    此时在营帐中,随军太夫为他包扎过了伤口,退了出去。

    阿栗忧心忡忡,又再劝他:“...爷,有这么多将士呢,何须您冲在前头?您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若是让二夫人晓得了,不知又要哭成什么样呢...”

    丁璨抬手在阿栗头上敲了一记,笑道:“你若不告诉她,她便不会知晓。”

    阿栗无奈一叹。

    又道:“鞑靼人凶悍,个个以一敌十,实难斩尽杀绝,咱们的十万人马,只剩下六七万了...探子回报,说是鞑靼还有近四万兵马呢,这场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丁璨语气沉着道:“不管打到什么时候,也要将太子和大哥救了回来。”

    阿栗想了想,低声道:“当年太子与大爷领兵出征,全军覆没,难道真是有人暗中将行军机密透露给了鞑靼人?”

    丁璨看他一眼,笑了笑,“从前谁又会对此起疑心,但是哈鲁台的细作混进京都,私见了晋王和襄国公,你以为当年泄密之事,是谁所为?”

    阿栗神色微变,迟疑道:“...总不会是晋王,当年他还未曾封王呢,自是没有这等心机和手段...”他目光一凛,“难道是襄国公徐贲?”

    丁璨点了点头,道:“他是太后亲侄,太后在世时,掌领朝政,他自是受群众拥戴惯了的,若是由得太子登基,咱们随国公府后来居上,要压过他一头...他怎会甘心?”

    阿栗不由恨声道:“他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太子都敢谋害!”

    丁璨却淡笑道:“富贵权势,可迷了人双眼,亦可乱了人心智。”

    阿栗看着丁璨,眼神坚定地道:“待接回了太子和大爷,回到京都,再与徐贲算帐不迟。”

    “嗯,自然是要与他算个清楚的,”丁璨微笑颌首,眸光沉沉,“只是眼下能否接回太子和大哥,是一道难关,二来,就算败了哈鲁台,回京路途上,只怕也不会太平。”

    阿栗一怔,“---难道徐贲还敢暗中阻拦不成?”

    丁璨笑道:“徐贲为何不敢?更何况还有晋王与其同舟共济呢。你想,晋王又岂会甘心让太子顺利回京?他这几年也是呼风唤雨惯了,来日让他俯首称臣,他怎么肯。”

    阿栗顿觉前路迷茫。

    丁璨默了默,沉吟道:“...这场仗再这样打下去,也不过是在消耗彼此的兵力,终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想个计策才是。”

    是夜,探子回报鞑靼可汗哈鲁台中军营帐所在。

    烽烟再起时,丁璨不再冲锋前阵,而是率领二百骑兵,轻装上阵,远远绕过两军交战之地,奔袭至鞑靼大军后方,潜伏于哈鲁台中军营帐数里之外。

    待得夜深,哈鲁台归营,鞑靼军马战后整顿休憩,毫无戒备之时,领二百骑兵杀入中军营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此举险之又险,稍有不慎,二百骑兵便有如石沉大海,葬身于鞑靼大军腹地之中。

    好在二百骑兵皆是训练有素,来去如风,斩杀哈鲁台之后,迅即撤退。

    哈鲁台身死,鞑靼大军群龙无首,节节溃败,只得投降,交出太子与丁琰。

    五军总都督统军修整数日,大军启程,返回京都。

    丁璨带了一千精兵,时刻护卫在太子近侧。

    果然甫一进关,就遭到了暗袭。

    杀手一行十来人,黑衣蒙面,无顾左右,直向太子所乘车驾而来。

    未曾得手,又再卷土重来。

    如此反复数次,十人只余下最后一人。

    这一日,大军已行至大同府境内。

    是晚,丁璨在太子身边叙话至夜深,告退出来。

    夜色深重,月光黯淡,浓墨般的黑暗里,有一双眼睛,阴沉幽暗,闪着森然寒光,像是鹰。

    丁璨已有所察觉。

    一路上与此人交手数次,知他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不动声色,纵身向上一跃,脚尖轻点廊下围栏,飞身踏上了房顶。

    抽出腰间雁翅刀,迷蒙月色下,一道寒光闪过。

    雁翅刀,虽名为刀,实则长不过二尺,宽不过寸许,刀身以精钢铸造,虽看似轻薄,却是销铁如泥。

    那杀手执剑应对,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此起彼伏。

    丁璨终究略胜那杀手一筹。

    阿栗闻声赶来时,杀手已逃之夭夭。

    回到房内,雁翅刀上血迹斑斑,阿栗拿清水洗净,再用绢布擦干。

    “爷,他死了没?”

    丁璨淡笑道:“伤了要害,想来是没命再回去见晋王了。”

    阿栗也笑,“爷怎么这样肯定他就是晋王的人?”

    丁璨将茶盏搁在了桌上,从阿栗手中取过雁翅刀,收了起来。

    “我不仅肯定他是晋王的人,经过这几回交手,我发现他就是那一年盐税案发后,在沧州城外,欲暗杀佟白礼的人...”

    阿栗脸上的笑不由僵住,脸色也白了。

    “...那时对佟白礼和关铭下手的,竟是晋王?!”

    丁璨点头微笑,“当时我就曾疑心,那向关铭投毒的狱卒虽交待是受魏王指使,但是我总无法相信魏王会有这等胆量,敢暗杀朝廷命官,这罪名相比于贪墨两淮盐税银子,可谓是天壤之别。魏王虽跋扈,却并不蠢笨,他难道不知盐税案事破之后,至多是被圣上责罚而已,但是暗杀朝廷命官,那便是触怒龙颜的逆天之举,无异于是挑战圣上威权,圣上岂能容他?”

    阿栗怔然半晌,才道:“如此说来,是晋王故意趁机嫁祸于魏王,让圣上以为是魏王想要杀人灭口?”

    丁璨眸光清明,淡淡一笑,道:“圣上何等明智之人,难道看不出其中关窍?所以在盐税案上,只是对魏王略施小惩,轻描淡写而过。但是圣上心里总还是有些疑虑,所以暗杀一案上,曾催着问了我几次...”

    阿栗仍有不解,“...圣上既疑心晋王,如今为何还要授他监国理政之权?”

    屋内烛火昏暗,丁璨的笑意也显得有些怅然。

    “权柄既可授之,亦可随时取之。圣上心性,最不喜臣工玩弄权术,行诡秘之举...以晋王之才,本堪为一国之君,只是可惜啊,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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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陆嘉月,活得无甚滋味,临了还不得善终。重生之后,自是不能再重蹈前世覆辙。拨弄朝堂风云,置身皇储之争,化解内宅之乱...纵有前世记忆,一路行来,犹是步步心惊。至于嫁得良人,她只能说,此事纯属意外。春棠纪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棠纪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棠纪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