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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观犹在     大侠萧金衍txt下载     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7章 有理杠天下,无理杠三分

    在少林寺住下后,免去了舟车劳顿之苦,加上李倾城的悉心照顾,李金瓶的病情好稳定了许多。饮食上更是无微不至,一个月下来,李金瓶反而胖了几斤。寒毒发作的时间,也控制在了三个时辰以内。

    这让李倾城看到了希望。偶尔遇到好天气,李倾城带李金瓶下山游览,舒缓一下心情。

    扫地僧每隔几日便会来一趟别院,为李金瓶把脉诊断,除此之外,还传授她一套吐纳用的口诀。李金瓶也肯用功,闲来无事,就会默念口诀,每次吐纳,体内都会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让她受用无穷。

    连月来的积郁,一扫而空。在此之前,她甚至想放弃生命,但如今她转变了观念,十分积极的去生活。

    珍惜眼前,过好当下每一天。

    心态上的调整,反而更有利于她病情。李倾城看在眼中,嘴角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玄妙半月前已回到了少林。他是这次武林大会的承办人,每日忙上忙下,会见宾客,筹备会议,忙得不亦乐乎。即便如此,期间还是抽出时间,与李倾城见了几面。对倾城一剑的禁忌,两人心照不宣,李倾城既然肯来,那已经表明了态度,若是刻意追问,反而着相,落入下乘。

    武林大会越来越近,江湖上各大门派陆续抵达少林。与武林联盟大会不同,这次大会由少林方丈组织,前来参会的都是各大门派、世家掌门、教主、家主等,会议规格不可同日而语。

    少林寺内也热闹起来。

    别院之内,也住进了许多江湖中人。李倾城图个清静,捐了十万两香火钱,单独包下整个院子,但江湖中人来人往,也有些喧闹。

    这些门派分布于天下各处,平日里极少有往来,但名声在外,尤其是在天地人三榜之上的,谁也不服谁,掌门们自负身份不便出手,但下面的弟子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比武械斗之事,有时因一个诨号,一个招式就大打出手。

    “什么?你叫铁剑镇东南?巧了,在下铁剑镇西南,我奉劝你改个名号,不然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我们点苍派有一招借花献佛,你们昆仑派据说也有一招,咱们来比划一下。”

    少林乃佛门清静之地,后来戒律堂玄亮看不下去,分别找各大掌门谈话,才收敛了两日,又故态复萌。

    这日,秋高气爽,天气不错,又加上近日山下逢集,李金瓶在院中闷久了,便提议下山去逛一逛。

    李倾城让青草去安排马车,青草倒也省事儿,直接将活儿安排给了王喇嘛和慧凡二人。

    这两人起初被安排照顾李倾城夫妇起居之时,十分不甘心,然而见识到了李家出手阔绰之后,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弯,每日拿着山珍野味、人参鹿茸来送补品,也不知道中间搂了多少银子,总而言之,将他们当成了财神爷。

    很快,马车备好。

    两人正要出门,就听得门外起了争执。李倾城停下脚步,听了片刻,原来是参加武林大会的几个门派因为住宿的问题吵了起来。

    “小师父,我们铜陵派比姑苏派先到,凭什么他们有地方住,我们就要下山去投宿?”

    负责接待的执事僧慧浅有些面红耳赤,“这个姑苏剑派白掌门,是我们一早就邀请的,要不施主……”

    铜陵派掌门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都是江湖门派,我是一派掌门,他也是一派掌门,难道少林寺还要搞区别对待不成?”

    姑苏掌门冷笑,“我们姑苏剑派是二级甲等门派,你们不过是二级乙

    等,这两日出入少林寺的,都是成名已久,哪里轮得到你们犄角旮旯的门派?”

    铜陵掌门怒道,“姓许的,别太嚣张。你们苏州没有大门派,所以占了个便宜而已,我们铜陵派附近,有青城、峨眉、唐门,若我们?铜陵派去了你们岭南,说不定还能进十大门派呢!”

    姑苏许掌门讥讽道,“我许某人能走到今天,一是靠得是父母的钱和人脉,二是靠苏州的平台和资源,有幸生活在比天下绝大部分都富裕的地方,至于个人武功跟这些比起来,则丝毫不值一提!”

    这句话,激怒了其他若干中小门派的掌门,纷纷叫嚷起来。

    “少林要一视同仁!”

    “少林搞区别对待!”

    “严查少林派与姑苏派的关系!”

    执事僧哪里遇到过这等阵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李倾城望之喟然,他不想理会这些事,但人数众多,把别院的门口堵住了,让他无法出去。

    他低声道,“劳驾让个路,在下要出一趟远门!”

    众人见到李倾城相貌不凡,还有单独的别院来住,更觉得愤然,“他是何人,凭什么能住别院?”

    “就是!我们辛苦赶路,来到这里,被拒之门外,他们三四个人就要住这么大院子,凭什么?”

    他的出现,成功转移了众人对姑苏派的视线。

    李倾城眉头一皱,本来今日心情极好,谁料却被这群人诘难,忍不住道,“凭什么?就凭在下给少林捐了十万香火钱!”

    “有钱了不起啊?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嘛?”

    “投胎也是个技术活,你们倒是投啊?”李倾城不想争辩,牵着马车准备离开。

    众人不依不饶,拦在马车前,纷纷喊道,“这事儿若不给个解释,你们休想离开少林?”

    李倾城道,“解释?好,我就给你们一个解释!”

    他猛然释放真元,无数威压向对面压迫过去,众人只觉身前如有一座大山扑面而来,那种力量不可名状,纷纷向后退去。

    李倾城道,“在下,金陵,李倾城。”

    李倾城这个名字,最近在江湖上传播得沸沸扬扬,祭祖大典上大展身手,又使出了倾城一剑重挫鬼樊楼主,江湖上已将他与金刀王赵拦江并称年轻一代最杰出的通象境高手。这是这些中小门派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峰。

    大部分人都闭口不言。

    李倾城武功高,杀人也不含糊,所以不敢轻易招惹。也有不服气者,躲在人群中,阴阳怪气道,“李倾城又怎么了?行走江湖,讲得是一个理,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

    李倾城气得笑了,“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有理杠天下,无理杠三分’的泰杠!”

    李倾城两步上前,将他拎了起来,那人慌了,“你想干嘛?”

    “你说呢?”

    那人喊道,“金陵李家仗势欺人了!来人,都来看,李倾城当街杀人了!”

    李倾城道,“我来告诉你,有理无理,不在于你的嘴巴,而在于你拳头的大小和真气控制的距离。”

    说罢,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泰杠登时脸肿得老高,?牙齿掉了两颗,话都说不出来。

    李倾城将他扔了出去,又好声好气道:“劳驾,让一下路。”

    众人纷纷让开。

    青草使了个眼色,王喇嘛、慧凡

    连牵着马车,从侧门出了少林。

    李倾城回到车上,见李金瓶捂嘴偷笑,显然十分开心,李倾城笑问,“怎么了?”

    李金瓶道,“我夫君凶起来好吓人啊。”

    李倾城心中怜惜,见她心情不错,双手捧着李金瓶脸蛋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打扰了我夫人逛街的兴致。”

    较一个月前,少林寺山下的小镇更热闹了许多。因为武林大会的缘故,江湖上各大门派纷纷涌入小镇,给小镇带来了不少生意。

    之前他们出去散步,多集中在少林寺山上,或看日落流云,或看山涧红叶,或瞻仰名寺古刹,今日来到集市,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恍若隔世,仿佛一下子又看到了人间烟火气。

    李金瓶主动下车步行。她穿了一身淡绿色长裙,外面罩着苏锦玉兰飞蝶的氅衣,脸色微有点苍白,走路如弱柳扶风,却掩盖不住她身上淡雅如菊的气质。

    与李倾城成亲之后,虽然饱受寒毒之苦,但心境却比以前在渔船上之时从容了许多。

    李倾城越看越欢喜,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护她周全,等病好之后,带她游历山川大河,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隐居起来,生上十个八个崽儿,传他们剑法,今天收拾这个,明天胖揍那个。想到此,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喇嘛见状,借机问,“李大侠缘何发笑?”

    李倾城怎会告诉他心中所想,道,“我在寻思,好久没收拾你们两个了。”

    王喇嘛连往后退,一路小跑,溜之大吉,过了没多久,带回来两个糖葫芦,递给李倾城道,“这是我私人赞助你跟少夫人的,还请笑纳!”

    李倾城奇道,“平日里扣扣索索,怎得今日变了性子?”

    王喇嘛道,“时过境迁,我王喇嘛自从跟了李少侠,早已洗心革面,非往日的吴下阿蒙。”

    李倾城点头,“不错,那中午你来请客。”

    王喇嘛连连摆手,“您是李家三公子,出来吃饭让我掏钱,传出去丢得还不是金陵李家的脸面?不过,我已经在松鹤楼安排了酒席,少夫人若是累了,不如去那边喝杯茶。”

    慧凡道,“巧了,我在醉乡居也定了雅间。”

    王喇嘛道,“过分了啊,这次该轮到我了。”

    慧凡不依,“上次送得长白山野人参,二两一株,转手十两银子给了青草大侠,这次还跟我抢?”

    李倾城看了一眼青草,“青草,最近你飘了啊。要这样下去,咱们李家银子迟早都被你败光。”

    青草却道,“临出门前,夫人交代过,路上不能省钱,再说,再说这些银子,都是夫人私下里给我的。”

    “多少?”

    青草如实道,“两百万两。”

    李倾城啧啧道,“比李小花还狠。”

    王喇嘛和慧凡听到,眼睛都泛着绿光,青草跟李倾城说了句“公子稍等”,拎着王喇嘛和慧凡去了旁边,不片刻,又带着两个鼻青脸肿的熊猫眼回来,“公子,我在庆丰包子铺定了位子,咱们去那边吃吧。”

    “别介!”李倾城道,“少夫人心情这么好,该花得钱,绝对不能省,去松鹤楼。”

    五人进了松鹤楼。

    不远处,有几名江湖人打扮的大汉交头接耳,“那个白衣公子哥就是李倾城,只要抓住旁边那女人,倾城一剑的剑谱,唾手可得,等会听我命令行事。”

    众人领命,向周围散去。

第438章 天下第一刀

    王喇嘛早已安排好了包间,李金瓶几个月来要么在赶路,要么在寺内静养,许久不接烟火气,所以临时又改到了一楼靠窗的座位。

    由于紧靠少林寺,小镇虽然不大,但常年都有慕名而来的香客,上山挑战的江湖中人,还有文人墨客,小镇上的上商业比较繁华,几个客栈酒楼生意也都不错。

    松鹤楼便是其一。

    据说老板还是主持助理法印的小舅子,在这里吃住,能得到不少少林寺的消息,加之最近又要开武林大会,松鹤楼内人满为患。

    青草为让附近清净一些,一出手直接包下了靠窗的四个座位,免得让人打扰到公子和少夫人。这让店内其他宾客纷纷不满,可又没办法,谁让他钱多呢?而且还吩咐后厨,用他从山上专门带下来的佐料,免得让李金瓶吃坏了身体。

    松鹤楼老板看到一行人出手豪爽,知道来了有钱的主儿,吩咐伙计小心伺候,更是亲自跑来推荐松鹤楼珍藏百年的松露酒。

    一角酒,千两银。

    “这可是当年达摩祖师在嵩山之巅,采摘松露,亲自酿制的酒,我仗着跟少林寺的关系,才弄了一坛。公子一看就不是俗人,平常人我还不拿出来哩。”

    王喇嘛问慧凡,“达摩祖师喝酒吗?”

    慧凡道,“少林寺中确实有这种酒,但只有主持方丈在遇到贵宾之时才取出来,至于这酒的真假,我就不知了。”

    李倾城是好酒之人,当年与萧金衍结交也是因酒而起,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想要上一斤。

    当年李金瓶行船,也喜喝酒,如今身体有恙,早已戒酒多时,听到这个,眼巴巴看着李倾城,“我也喝一口,行不行?”

    李倾城道,“整坛酒都抱上来吧。”

    这可把王喇嘛和慧凡高兴坏了,没想到跟着他出来,还有这等好事。

    一杯酒入口。

    香醇绵延,口感醇厚。

    李金瓶觉得体内有一道暖流,忍不住脸上泛起潮红色,?道,“好酒。”

    李倾城笑道,“若你喜欢,等回少林,我跟他们再要上一些。”

    李金瓶却摇摇头,“好东西,尝过便足矣,若天天抱着,反而觉得没有意思了。”

    众人一边饮酒,一边闲聊。

    李金瓶望着窗外的行人,形形色色,或为生计奔波,或春风得意,再想到能嫁给李倾城这样的男子,心中颇为满足。

    “若是能天天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倾城道,“等过两日,玄音方丈出关,我跟他求功,治好你的病,我便陪你逛遍天涯海角。”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小子,好事儿你不学,?偏偏学人来当贼,今日你落在我断头刀手中,只怪你命不好!”

    众人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十来岁的乞丐,被一身形魁梧的汉子拎在手中,一下子扔在了地上。那乞丐想要跑,又被汉子一脚踩在脚下,脚下用力,痛得那乞丐口中直骂,“直娘贼,有本事放开我,跟小爷我单挑!”

    汉子听闻,将乞丐放开,乞丐爬起来,拔腿就跑,才跑出两步,断头刀一拳黑虎掏心,将乞丐打出了一丈多远,落在李倾城他们吃饭的窗下。

    断头刀同来的几个江湖客,上前对乞丐便是一顿拳打脚踢,痛得乞丐抱着头,口中却骂骂咧咧不停。

    他越是嘴硬,众人打得越狠。

    不少路人见状,纷纷道,“他不过是个孩子,壮士下手太重了吧。”

    “他当偷儿,偷东

    西不成,就要有挨揍的觉悟。老子没把他送去见官,已给他面子了!接着打!”

    哀嚎声不绝于耳。

    乞丐无路可退,向楼内投来求助的目光。李倾城闯荡江湖许久,这种事屡见不鲜,不想多管闲事,端着酒杯,兀自饮酒。

    李金瓶心软,不忍见孩子被毒打,道,“大哥,这孩子可怜,能不能帮他一把?”

    李倾城本想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见李金瓶满脸期待之色,她将自己当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于是道,“仅此一次。”

    说罢,他取出几粒花生,射了出去,打中了围殴众人的穴道。

    众人纷纷向后退去。

    “谁在搞鬼?”断头刀知道有人出手相助,但对方速度太快,根本不知道是谁。

    李倾城隔着窗户,慢悠悠道,“你们要打人,我不管,别打扰了本公子看街景的心情。”

    断头刀看到李倾城,“我倒是谁,原来是个小白脸。朋友,他偷东西,我教训他天经地义,你这么做,多管闲事了吧?”

    “我说过,要打,滚一边去。”

    断头刀落了面子,但仗着人多,也不怕李倾城,以为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来武林大会凑热闹,他好歹也是一方豪杰,怎能咽下这口气。

    “在下断头刀王虎,阁下亮个号吧。”

    动手之前,先摸底,免得攀上关系,反而以后不好看,这也是江湖规矩。

    “姓管,名德宽。”

    断头刀王虎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是不愿透露姓名,于是道,“既然管得宽,手下得有三两三,你砸我场子,就露两手吧。”

    说罢,断头刀一横,虎虎生风。

    众人见有热闹可看,纷纷驻足围观。

    王虎见状,心中更是得意,数十斤的大刀舞了两个刀花,在他手中轻若鸿毛,引来满堂喝彩。他是陕北人,常年练刀,用的断头刀有刀中霸王之称,自负武功了得,这次武林大会也受到了邀请,所以有意在众人面前显露一番。

    “在下的断头刀,重六十五斤,承蒙江湖同道看得起,送了个绰号,霸刀王虎。天下用刀之人,我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李倾城心中暗笑,这小子还挺狂的,不过也就欺负路边乞丐了,他笑道,“你说你是刀中第一?”

    “不错。”

    “巧了,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吹牛,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刀。”

    “你不妨叫他来,跟在下较量一番。”

    李倾城摇摇头,“估计他没空吧,我陪你练练。”

    “亮兵刃吧!”王虎笑道,“看你细皮嫩肉的,若不小心给你挂了彩,你可别回去哭爹喊娘。”

    “我没带兵刃。”

    王虎道,“我看到你桌上有一把剑了。”

    “我的剑,不能出鞘,出必见血,今天我不想见血。”说着,李倾城从桌上取来一根筷子,对他道,“你若能在我手下走上两招,我亲自给你赔罪。”

    王虎哈哈大笑,眼中满是嘲讽之色。他来到窗前,准备给李倾城个下马威,一刀连人带窗劈开,弄他个灰头土脸。想到此,转腰挥刀,腰马合一,大刀虎虎生风,向李倾城劈了过来。

    李倾城坐而不动。

    围观众人替李倾城捏了一把汗,这小子有些拖大,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眼见劈中李倾城,听得砰地一声,王虎整个人像是断线风筝一般,跌出去了三四丈远。

    当啷!

    大刀断裂,落在地上。

    断头刀没有断头,反而成了断刀。

    王虎才一落地,也顾不得捡地上的断刀,连向后狂奔,不片刻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不是傻子,只一招,他就知道自己武功与对方天渊之别,刚才那一下,点中了长刀,若是击在胳膊上,怕是整个胳膊就要报销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来不及招呼同行朋友,直接跑路。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离开。

    围观之人本以为有场恶斗,谁料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对方就跑了一个,不过再蠢之人,也知道,李倾城赢了,而且是完胜。

    李金瓶走了出来,去扶那小乞丐,柔声问,“伤得厉害嘛?痛不痛?”

    小乞丐却不领情,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李金瓶一愣,自己好心帮忙,怎得去落得一个恶言相向?

    青草怒道,“小乞丐,怎么说话呢?”

    小乞丐骂道,“你才是小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他又对李倾城道,“你救我作甚?”

    “我没兴趣救你。还有,嘴巴干净一些,?否则,我不介意再揍你一顿!”

    小乞丐道,“你就算救我一次,能次次救我嘛?”

    青草道,“你偷东西还有理了?”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手下还有十几个小兄弟,等我去养活呢,你这一管,回去我会被老大给弄死的!”

    李金瓶没想到救人还救出毛病来,道,“青草,给他些钱,让他走吧。”

    “谁稀罕你的臭钱!有钱了不起啊!”小乞丐一边骂,一边把银子接了过来,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李倾城摇头道,“这就是我不愿意出手的原因,有时候你一番好心,人家不一定领情。”

    才走出不远,就见他一脸惊恐,向这边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金瓶的腿,“姐姐救我!”

    “怎么了?”

    小乞丐道,“刚刚,秦老大抓了我手下的兄弟,正在那边胡同里往死里打哩!”

    李金瓶记起当年她被人欺侮的时候,心中不忍,望向李倾城,“大哥,帮人帮到底吧。”

    李倾城心想李金瓶心太软了,不过这不就是她吸引自己的地方嘛?于是让青草等人回松鹤楼用餐,对小乞丐道,“带我去吧!”

    小乞丐一改语气,满口道谢,带着李倾城向不远处的胡同走去。

    李倾城见他在胡同内钻来钻去,走了两条胡同,问:“人呢?”

    小乞丐道,“就在前面,不远了。”

    他跟在小乞丐身后,只见来到一处破庙,小乞丐一指,“就在里面!”

    说罢,转身跑了。

    李倾城心中一凛,破庙之中,传来十余人轻微的气息声,这些人都是知玄境的高手,根本不可能如小乞丐所说,他便猜到,里面有埋伏。

    转念一想,糟糕,中计了。

    想到此,他连施展轻功,向松鹤楼那边奔去。

    破庙中人看李倾城没有进来,纷纷从暗中走了出来,“那小子竟没上当。”

    “刘帮主他们应该得手了,咱们过去搭把手。”

    小乞丐从墙角走出来,来到断头刀王虎前,“爷,人我带来了,说好的银子呢?”

    王虎取出一块银子,道,“银子在这里!”

    小乞丐正要上前去取,王虎顺手一抓,将他脑袋扣住,拧断了他的脖子。

第439章 松鹤楼杀人事件

    李倾城回到松鹤楼,看到整个松鹤楼从内到外都是一众江湖高手,手持兵刃,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

    王喇嘛、慧凡被五花大绑,扔在了门口,口中塞了抹布,正冲他支支吾吾。

    青草胸口中了一剑,斜靠在一块青石上,嘴角鲜血直流,胸口起伏不定,见李倾城前来,道,“少爷,我一时失手,未能护住少奶奶……”

    李倾城见他内力涣散,示意他不要开口,渡入一道真气,护住他的心脉及经脉。

    胸口这一剑,刺伤了他肺经。虽要不了他性命,但就算恢复,武功怕要大打折扣。

    青草虽然年轻,在剑仆调教下,武功也是半步通象境,能够在防备之下重伤于他,光看眼前这些江湖中人,显然不够分量。

    李倾城以内力感应到,松鹤楼东南屋顶、远处围观路人之中还藏匿着两名通象级数的高手。

    他心情很差。

    李金瓶不是江湖中人,跟这些人无冤无仇,这群人显然不是冲他们来的,而劫持李金瓶的原因只有一个。

    倾城一剑。

    整个江湖都知道,李倾城学会了倾城一剑。整个江湖也知道,李金瓶是李倾城的逆鳞,用李金瓶来劫持他,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不通。

    这件事背后,还有蹊跷。

    他站在松鹤楼门口,“谁是主事人?”

    一人道,“在下江南五义的王大意,与远山帮、黑虎堂、黄河帮、黄金门各大江湖义士,来与李少侠聊聊,有件事想要求少侠通融一下。”

    一群不入流的门派。

    李倾城内力扫过众人,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我夫人呢?”

    “李少侠放心,我们武功不比少侠,所以用了点小手段,现在令夫人正在楼上喝茶。望少侠不要介意。”

    “我若介意呢?”

    “那就由不得少侠了。”

    李倾城望向二楼,看到她正靠在窗前,有一蒙面人,将长剑顶住她后心。这蒙面人武功已入通象,明显高出众人一截。

    “倾城一剑?”

    王大意道,“李少侠真是快人快语,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不错。江湖都知道,少侠得了倾城一剑,我们这些中小门派,不如武当、少林等名门世家,若没有一门镇派的绝学,始终无法突破瓶颈,用不了三五十年,就成了别得门派刀下亡魂,所以才斗胆劫持了令夫人,想要借倾城一剑剑谱一阅。”

    李倾城眼睛直勾勾望着众人,众人只觉得身上一阵寒意逼人,忍不住后退两步。

    “你们不怕死?”

    王大意道,“怕,当然怕。但富贵险中求,若不去尝试,我们这辈子怕脱离不了这个樊笼,还不如死来得痛快?”

    李倾城问,“这是真话?”

    “不是。”王大意呵呵一笑,“是因为我们有筹码,而你没有。”

    李倾城喃喃道,“江南五义、远山帮、黑虎堂、黄河帮,还有个什么来着?”

    一满口金牙的汉子道:“黄金门。”

    李倾城心念急转,如今只有他一人,要斩杀这三十余人,并非难事,可李金瓶在楼上被人要挟,一旦动手,怕是对方会下毒手,难免有些投鼠忌器。他只能拖延时间,等楼上那人放松警惕,才有机会救出李金瓶。

    想到此,他道,“倾城一剑,乃李家绝学,你们不怕金陵李家事后对你们斩尽杀绝?”

    “李少侠放心,迫于江湖压力,金陵李家已与你划清界限了,而且,这次他们没有派人来参加武林大会,你还没看出什么来吗?”

    李倾城一愣,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当日在金陵,正是怕连累家族,李倾城差点做出冲动之举,而李小花与自己划清界限,意思很明白,要他放手去做,不让家族成为他的负担。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楼上那名蒙面剑客,全神贯注,根本不给李倾城丝毫机会。

    从街上上楼,就算全力施展,释放法则空间,也要两三息的时间,这点时间,李金瓶怕是死了若干次了。

    临行动之前,他们摸透了李倾城,吃定李倾城,不会为李金瓶冒险。

    李倾城确实不会。

    “考虑的如何了?”

    李倾城道,“倾城一剑剑谱只有一份,而你们却有这么多人,我该给谁好呢?”

    王大意道,“这就不劳少侠操心了,给我便是。”

    大金牙的汉子道,“王帮主,为何给你?我们黄金门出力不比你们江南五义少。”

    “我又不是说不给你们,等我誊抄一份,到时候给你们便是!”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不满,都想第一手拿到倾城一剑剑谱,忽然一人道,“大家不要中了他的奸计,东西还在他手中,他故意挑拨我们!”

    李倾城心中冷笑,倾城一剑剑谱,你们若能看懂,我李倾城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他从怀中取出几页残谱。

    “谁要,尽管来取!”

    “慢着!”王大意喝道,“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其中肯定有诈,我们怎知道,你手中的剑谱是真是假?”

    李倾城虽在楼下,但心思却一直锁定在楼上蒙面人,他拿出剑谱之时,明显感觉到那蒙面人身体往前倾了一下。

    李倾城看到对方个头不高,头顶之上少了一缕头发。虽然蒙面,但他已差不多猜出那人身份。

    难怪这些人有底气,在这里闹事

    ,原来后面有人撑腰。

    李倾城将手中剑谱打开,众人只看到剑谱之上,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根本就看不明白。

    “李倾城,你糊弄我们是吧?”

    李倾城道,“这份剑谱确实是倾城一剑,不信,我证明给你们看!”旋即对掌柜道,“拿酒来!”

    伙计送上一碗松露酒。

    李倾城饮了口酒,喷在了剑谱之上。顷刻间,剑谱之上,开始泛起来淡黄色光芒。

    光芒之下,这些符号变化起来,仿佛活过来一般,在不断的跳跃,只是外面去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上去一片朦胧。

    众人哪里见过这种画面,对李倾城手中的剑谱指手画脚,虽然猜不透彻,却知道应该不是假剑谱。

    王大意等人面面相觑。

    “这他娘的怎么抄?”

    有一人胆大,向这边靠拢过来,围着剑谱,一边观瞧,一边不住的点头,口中发出“嗯嗯”之声。

    王大意问:“向兄弟,你能看懂剑谱?”

    向姓之人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识字,你猜我能不能看懂?”

    “那你点个屁头?”

    “我寻思着,会发光的剑谱,才是好剑谱!”

    难怪称为天下第一剑招,连记载剑招的剑谱,也如此稀奇。在场众人有些沮丧。

    李倾城注意到,王大意向东南角方向侧身,似乎在倾听什么,应该是有人给他传音。

    有人喊道,“有个会剑招的活人在这里,我们还要剑谱作甚?”

    众人一听对啊,费尽心思要剑谱,而李倾城明明就会倾城一剑,只要李金瓶在他们手中,让李倾城将剑招传授众人便是。

    众人纷纷赞同。

    王大意也道,“李少侠,你也听到了。”

    李倾城却道,“我曾答应过玄妙大师,在武林大会之前,绝不使用倾城一剑的剑招。”

    “那是不能伤人,但是传剑却不在此列。”

    李倾城想了想,“这一剑招威力极大,而且武功境界不到,根本无法施展出来,我就算在这里使出倾城一剑,你们也未必学得会。”

    王大意哈哈笑道,“这就不用李少侠费心了,能不能学到,就看各位造化了。”

    既然如此,李倾城别无他法。

    他缓缓抽出了惊鸿剑。

    倾城一剑,脱胎于隐剑,而悟出倾城一剑之后,李倾城这一路之上,便在修行隐剑的剑意。

    隐剑是人。

    人便是剑意。

    剑招只是表,剑意才是里。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如何修行隐剑。在鬼樊楼主的潜意识之中,李倾城勘破了隐剑之意。

    无剑、无招、无形、无意。

    心所念,便是剑。

    可是又如何跟他们解释?他们不会明白,但又能如何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望着李倾城,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画面。

    有人当场给他们施展天下第一剑,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

    李倾城早已进入心剑如一之境,他将长剑向外送了出去,速度极缓,没有真元流动。

    招式也歪歪扭扭,剑身不住颤抖,似乎一个没力气的童子,在吃力举剑刺剑。

    “这算什么剑法?”

    “我三岁学剑之时,手也比这个要稳。”

    “倾你妹的城啊,这小子不会是忽悠咱们吧?”

    王大意问,“我们要看的是倾城一剑的剑招!”

    李倾城反问道,“谁说不是呢?”

    东南角房顶之上,轰得起了一道惊雷,将整座房顶炸出一个窟窿,远处一个人,从房顶之上跌落下来,只剩下了半截身子。

    顷刻间,李倾城来到了二楼,把李金瓶接在怀中。李金瓶身后的蒙面人,七窍流血,缓缓倒地,他双目之中露出一副骇然的神色。

    到死他也没有明白,李倾城那一剑,是如何震碎了他的心脉,断了他的生机的。

    李倾城用剑挑落黑衣人蒙面。

    “马掌门,咱们又见面了。”

    正是点苍派掌门马达。只是这一面,连招呼都没打,两人便阴阳两隔。

    李倾城抱着李金瓶跃下了松鹤楼,目光锁定在长街之上围观的人群之中。

    有一人见状,混迹人群之中,匆忙向远处逃窜。

    先前李倾城的那一剑,正是怕伤害无辜百姓,并未刺向那人,见他逃脱,又凌空刺出一剑。

    那人感觉到危险,伸手拉过一百姓,要替他挡住袭来的剑意,李倾城见状,连撤去大部分内力,剑意向旁边一偏,刺透了那人肩头。

    一声闷哼。

    那人不敢停留,在人群中不断闪躲,趁乱逃之夭夭。

    场内形势突变。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前一刻,众人还在质疑李倾城的剑法太水,后一刻,密谋的三大高手,也正是他们靠山,两死一伤,而李金瓶也被解救出来。

    他们觉得被愚弄了。

    动手之前,他们明明说李倾城并没有那么厉害的,而且还有三大门派的高手坐镇,这么多人还怕一个李倾城?

    就算三大门派吃肉,他们也能喝点汤不是?

    谁料,汤没喝到,碗也打了。

    三大高手,一招被秒,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这哪里是武功,天下哪里有这么妖孽的武功,这分明是

    妖术!

    众人正要逃跑,忽听李倾城喝道:“江南五义、远山帮、黑虎堂、黄河帮,还有黄金门,是吧?”

    众人听到他喊,生怕他再像刚才那样刺出一剑,如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王大意陪笑道:“少侠,都是误会。我对李少侠和令夫人,那是相当仰慕的。”

    “是嘛?”

    “若不嫌弃,我们江南五义给您当义子也成!”

    黄金门大金牙也道,“我们黄金门也愿给李少侠当义子。”

    “我们都愿给李少侠当义子!”

    众人齐声道,“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们一拜!”

    霸刀王虎收拾了那小乞丐尸体,中间又去了一趟暗窑快活了一番。酒足饭饱之后,刚回到松鹤楼,就看到这么怪异的一幕。

    他注意到旁边的李倾城,却看到了王大意等人。

    “大意兄,你们这是如何?”

    王大意冲他使眼色,示意他快跪下。霸刀王虎道,“我就出去了一会儿,你们都疯了吗?怎么样,剑谱到手了嘛?”

    李倾城道,“在这里。”

    王虎这才看到李倾城,又看到他了地上两具尸体,脸色大变,“怎么会……”

    王大意与霸刀王虎同姓王,又是拜把子兄弟,见状连拉着他跪下,道,“他还小,不懂事,义父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李倾城没有理会他们。

    越是如此,在场众人越是压抑。

    沉默,时间仿佛静止,他们跪在地上,生死就在李倾城一念之间,每一刻都在煎熬。

    死亡不可怕。

    点苍掌门马达,在没有意识到之前,就被李倾城秒杀,反而是一种解脱。

    等待死亡,才可怕。

    你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死。

    李倾城来到东南屋顶之上掉落的那半具尸体旁,五十多岁,有些发福,李倾城并不认识此人。

    王大意道:“这位是昆仑派副掌门栾永生。”

    李倾城又问,“逃走那人呢?”

    “我们不知,从来没见他露面过,据马掌门说,是某个门派中的高手,我们正是听信了他的谗言,才对义父动手的。”

    点苍派、昆仑派,还有个不知名高手。

    还有两日便是武林大会,他们等不及,要抢在武林大会之前动手,究竟是为何?

    他想不通。

    赵拦江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到时候用拳头解决。

    萧金衍想不通的事,就去喝酒,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倾城想不通的事,他一定要查个明白。这件事,怕是又更大的阴谋。

    王喇嘛、慧凡脸色吓得不轻,尤其是慧凡,更是浑身发抖,双脚都站立不稳。

    青草经过几次吐纳,已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满脸自责,李倾城摇头,“是我缺乏警惕,不怪你。”

    青草道,“这些人怎么处理?”

    作为自己的剑童,未来李家剑仆,这种事迟早要面对,他问,“你认为怎么处理?”

    “辱我主母,该杀。”青草道,“愿代公子效劳!”

    李倾城摇了摇头,对青草道,“你带少夫人去镇外等候,我稍后就去追你们。”

    李倾城望着众人,“想死,还是想活?”

    众人纷纷道,“想活。”

    李倾城缓缓在人群之中踱着步子,缓缓说道,“我自幼生在金陵,父母教导于我,人之初,性本善,行走江湖,要对江湖、对苍生、对天下心存善念。在江湖之上,从来不招惹是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三五个好友,有酒吃,有肉喝,游山玩水,这就是我心中的江湖。”

    众人听着李倾城的话,纷纷表示不解,但他的手段早已震慑住众人,也不敢辩驳。

    李倾城又道,“直到遇到李金瓶,我心中有了个情字,懂得了珍惜,尝过了思念,当与她在一起之后,便觉得生活有了意义。为了她,我可以不当金陵家主,为了她,我可以不要倾城一剑。她便是我生命之中的全部。在金陵城,我曾经发誓,绝不让人欺负于她,更不能让人伤她半根毫毛。有人敢动她,我便灭他满门。”

    “你以为不过是少年公子为了情人一时冲动说出的义愤之词,并没有真正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你就大错特错了。”

    李倾城踱着步子,站在了王大意身前,惊鸿剑如飞剑一般,漂浮在他的身旁,如毒蛇吐信一般,盯着王大意。

    王大意还在嘀咕,刚才还再说“你们,你们”,怎么来到他这儿了,“你们”变成了“你”。

    他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三十余具尸体横在了松鹤楼下,鲜血顺着颈间动脉流了下来,顺着街上的青石板,缓缓流到了两侧的排水沟中。

    松鹤楼掌柜、还有路人早已吓得昏死过去。

    王大意牙关打颤,这年轻俊美的公子哥,就像是一个恶魔,杀人就如喝水吃饭一般随意。

    他知道,自己肯定活不成了。

    他闭上了眼睛。

    李倾城道,“我不杀你,我要你将今日之事,告诉整个江湖,谁若敢再打我夫人的主意,我不介意灭他们满门,诛他九族。听见了?”

    王大意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得一个劲点头。

    “李倾城的女人,碰不得!”

    说完这句话,他对身旁的王喇嘛、慧凡道,“走吧,金瓶还在前面等我们。”

第440章 一地鸡毛

    李倾城斩杀点苍掌门武清水、昆仑副掌门张泰山及三十余名江湖同道之事,很快传到了少室山上。

    武林大会在即,各大门派齐聚少林共商大事,中途出了这么大事端,尤其是幸存及围观之人以讹传讹,变成了李倾城暴起杀人,当即引起了各大门派的不满与抗议。

    少室山。

    各大门派英豪聚在大雄宝殿,义愤填膺,将少林寺助理主持法印困在其中,为处理李倾城之事焦头烂额。

    点苍、昆仑两派损失了两名重要人物,这次临时议事,也是两派牵头。众人都知道,李倾城是少林寺客人,他在少林寺行凶,作为东道主,他们得给一个说法,否则无法平息各大门派的怒火。

    “李倾城无端杀人,残害江湖同道,此乃江湖大忌,我们点苍、昆仑强烈要求严惩李倾城,替死去的同门报仇!”

    法印虽执掌少林常务,但毕竟年轻,如今李倾城在少林门前杀人,少林寺脱离不了干系,他经验不足,便向一旁的玄妙大师求助,“师叔,这件事……”

    玄妙与李倾城私交不错,而且李倾城也是他邀来,山下之事,他也听了个大概,于是道,“各位,请听老衲一言。”

    玄妙大师是方丈玄音师弟,在少林寺辈分极高,而且常年负责少林寺外事,与各大门派也都交好,他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下来。

    “李施主在山下行凶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但听说事出有因,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点苍派大弟子汤达人道,“事出有因?我不管他娘的什么因,我师父死在他手中,这就是果。你们佛门讲究因果报应,别人我不管,我师父这个仇,我一定得报!”

    玄妙问,“你武功比你师父如何?”

    “当然不如。”

    “那比李倾城如何?”

    汤达人道,“就算不如,但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我们点苍向来敬重少林,唯少林马首是瞻,如今遇到魔头李倾城难道你们要坐视不理不成?”

    昆仑掌门康统一也附和道,“就算我的副掌门有问题,也应该交给武林大会来审判,他李倾城说杀就杀,这不是魔头还能是什么?他这是将江湖规矩,天下道义置之不顾,今日他杀我师弟,明日杀得可能就是在座的诸位,难道我们不应该讨个说法嘛?”

    众人一听有道理,纷纷点头。

    武林大会在即,玄音又未出关,玄妙不想把事情搞大,弄得无法收场,“此时当从长计议,不如等李施主回来后,我们当面对质如何?”

    “人都杀了,还对质个屁!”说话者是华山掌门谷道场,这次计划,他本来也要参与,结果临时有事没去成,反而捡回了一条命,他怕事情败露,所以坚定不移的站在了昆仑、点苍这一边。

    玄妙沉吟道,“李施主可是金陵李家的人,若真对他动手,怕是……”

    汤达人道,“李小花早已广发英雄帖,将李倾城逐出家门,他的事与金陵李家无关。更何况……”他提高声音道,“当日在金陵,他亲口向江湖同道承诺,绝不使用倾城一剑,如此出尔反尔之人,若不处置,怕是引起江湖浩劫。”

    不错!”康统一道,“本来,玄音方丈召集这次武林大会,正是除魔大会,商议应对即将到来的天下浩劫,依我看,除掉李倾城,就是除魔卫道!”

    一个身材矮小的道士,阴声道,“李倾城看似人畜无害,实则乃十恶不赦之人,这些年来,杀死御剑山庄少主,又闹得唐门败落,隐阳城主?易弦更张,他所到之处,无不血雨腥风,若说这些事都与他无关,我是不信的。”

    此人正是青城派掌门吴光祖,他与萧、李、赵三人有私仇,如今有机会报复他们,自然也是跟着落井下石。

    汤达人道,“玄妙大师,要考虑江湖大义啊。”

    人嘴两张皮,真理和正义,向来在人多的那一方,玄妙大师看到众人群情激愤,不得不向武当派无量子望去。

    玄妙、无量子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次齐回少林,武当掌门紫阳真人尚在路上,现场以无量子地位最高,而少林、武当是武林翘首,少林是当事人,所以让武当派来评判。

    无量子这家伙,吃喝玩乐他乐于参与,但遇到正事儿,他就使出了太极推手,顾左右而言他。

    “无量寿佛!”无量子宣了声道号,“各位,贫道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说罢,他咳嗽一声,慢悠悠道,“五岁那年,我在武当山学道,龙虎殿前有一棵树,有一天,我在树下感应天地之气时,发现了一枚铜钱,于是坐在树前,心说等一个时辰,若没人来寻,我便捡来自己用了,去山下买一串心仪许久的糖葫芦。一个时辰后,并未有人来认领,我便将铜钱揣入了怀中,正要离开之时,有个衣冠华丽的男子,满脸焦急,似乎在寻找什么,看到我便问我有没有看到一枚铜钱。我知道怀中那一枚铜钱,便是此人之物,可我已等候了一个时辰,内心早已将之据为己有,于是便说不曾见到。那男子竟坐在树下伤心哭了起来。”

    “我觉得奇怪,于是问他为何哭泣,男子说他少年时曾经穷困潦倒,遇到一个道士,送了他两枚铜钱,让他买馒头,他用了其中一枚,剩下的这枚就带在身上,直到有一日他发达了,想要用这枚铜钱,来向真武大帝还愿,却不小心弄丢了。”

    无量子道,“诸位,你们说,我该不该将这枚铜钱还给他?”

    有人道:“当然应该,这本应是人家的东西。”

    “那也未必,一枚铜钱而已,你在树下等了一个时辰,怎么也值这枚铜钱了。”

    汤达人问:“无量真人,你别卖关子了,铜钱你还没还?”

    无量子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归还。”

    “为什么?”

    无量子道,“你品,你仔细品。”

    “可以啊,你这是跟真武大帝口中争食啊!”汤达人道,“可是这与今天之事又有什么关系?”

    无量子没有回答,又道,“我再给各位讲个故事。六岁那年,我在天柱峰下学道,天柱峰下有块石头,有一日,我又捡到了一枚铜钱。”

    无量子又把前面的故事讲了一遍,区别是把年纪换成了六岁,把地点换成了天柱峰。同样的故事讲了两遍,众人都被他说得云里雾里,不明其所指。

    汤达人道,“你别打哑谜了,干脆直接说事吧。”

    无量子呵呵一笑,“七岁那年,我在展旗峰捡了一枚铜钱……”

    “打住!”汤达人有些不耐烦了,“无量真人,你今年高寿?”

    “七十三了。”

    “那您现在肯定很有钱了!”

    无量子道,“还行,吃糖葫芦的钱还是够的。”

    汤达人一看无量子不说正事儿,让他这么胡搅蛮缠下去,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没有个结果。

    他于是道,“既然少林、武当都不表态,那么不如我们各大门派推议吧!我点苍派要求严惩凶手!”

    “昆仑派要求严惩凶手!”

    其他各大门派本是中间门派,但想到李倾城行为之恶劣,加之金陵李家这些年来的扩张,影响到了他们的江湖利益,大多数也都跟随附和,正所谓跟随大流儿,随波逐流,总不会出差错的。相反,如今各大门派对李倾城都有意见,若他们表达异议,很容易遭到排挤。而遭到排挤,以后在江湖上便很难混下去了。

    推议结果出来,绝大多数人要求少林、武当联手,要向李倾城讨个公道。

    法印倒也实在,“那问题来了,李倾城武功高强,又悟出了倾城一剑,而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玄音方丈、紫阳真人又不在场,谁能拦住李倾城?”

    “笑话!”汤达人道,“咱们八大门派加各大门派的英雄,少说也有十几个通象境,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李倾城,莫非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阿弥陀佛!”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一声佛号,众人望去,却是扫地僧正拿着扫帚,坐在角落听他们说话。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觉得不如静下心来,请李施主与各位好好聊聊。”

    汤达人不认识此人,冷嘲道,“这种江湖大事,岂是你说三道四的,大雄宝殿上的尘土,还不够你忙的嘛?”

    扫地僧道,“我能扫去佛祖身上的尘埃,却扫不尽宝殿中的一地鸡毛。”

    这句话落在汤达人耳中,成了一句讽刺,他沉着脸道,“玄妙大师,少林寺便是这样对待江湖同道的嘛?”

    玄妙正要开口,扫地僧摆了摆手,“罢了,我到门外便是。”

    扫地僧拎着扫帚,来到了大雄宝门口。

    这时,李倾城一脸阴沉,正要迈步进入,却被扫地僧拦在了门外。

    “李施主,我不建议你进去。”

    李倾城山下杀了人,越想越觉得不对,真正的幕后之人,就在大雄宝殿之内,他杀意正盛。

    “大师,我要去找人算一笔账。”

    众人本在议论李倾城之事,还没议出个章程,却见李倾城竟一脸怒气找上门来,不由大吃一惊。

    扫地僧摇头,“大雄宝殿,乃佛祖清净之地,如今已是乌烟瘴气,但还不至于血溅当场。”

    “我不平。”

    “你心中有魔念,没有善念。”

    李倾城哈哈笑道,“若连心爱女人都保护不了,我对这个世间有那么多善念,又有何用?”

第441章 禁忌之剑

    扫地僧一脸平静,单手施礼,“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不忍见施主一念成魔,余生在悔恨之中,还请李施主三思而行。”

    李倾城此时已是怒火中烧,哪里肯听得进去劝,道:“大师,你为金瓶的病出力颇多,品正德端,我敬你为人,但里面这些人,为了一本破剑谱,三番五次欲将置我于死地,若不能杀他们,我心有不甘。”

    扫地僧见劝说不懂,微微摇头,却将身体拦在了李倾城身前。此时,大雄宝殿内群豪见状,心中佩服扫地僧的勇气。然而李倾城剑术超绝,若他一心硬闯,一场恶战怕是难免。

    李倾城见他不肯放行,也不再争辩,法则空间放出,整个人瞬间向右前方闪去。

    才一现身,扫地僧又立在他身前。

    就如他从未移动过一般。

    李倾城侧身让过,又瞬间移动到另一侧,依然被扫地僧拦在身前,他心中惊愕,自悟出倾城一剑之后,他对法则空间运用已是炉火纯青,更是无比自负,但眼前扫地僧所展示出来的修为,竟丝毫不在他下面。

    李倾城知他要拦自己,口中道,“得罪了。”惊鸿剑出鞘,整个人如长剑,向扫地僧递了过去。

    他没有留任何后手,他也想知道,这位在少林寺扫地的老者,究竟是怎样的修为。

    剑未至,意先到。

    以精粹的剑意克制对手,这是倾城一剑的精髓所在。他早已是通象巅峰,三境之下几乎无敌。

    他不想杀扫地僧,以倾城剑意,想让这位大师父知难而退。然而,这道剑意轰去,并没有石破天惊,也没有地震山摇。

    而是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中间只是看到扫地僧用那把破扫帚很自然的挥了一下,便化解了这凌厉的一剑。

    李倾城剑招未奏效,一连又刺出三剑,却始终无法穿透扫地僧的随意清扫。

    李倾城大惊。

    这是什么境界?

    扫地僧道,“贫僧早在三十年前,便已入梵我如一之境,李施主还是莫要逞强了。”

    此言说来,并未引起轰动。

    但是少林寺内法印、玄妙、玄音等人,听到后却大吃一惊。梵我如一?

    三境之外,有天人境、金刚境、虚空境,都是陆地神仙一般的境界,入此境界者,对真元的操纵已非常人所能想象,甚至有些无需真元,也能自成天地。

    梵我如一,不属于以上三种的任何境界,却又有相同之处,这种境界,并不以天地真元为己身所用,或淬炼**、或强壮经脉,而是将自身化作天地,变成天地之间一部分。

    但李倾城却不管这套,大雄宝殿的人想要害李金瓶,他就要找他算账,你要拦我,那我便将你一起打倒。

    想到此,他也不再有所顾忌。

    他将长剑举在了胸前,识海之中,倾城一剑剑意不断催动,他决定要硬闯进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李倾城双目变得赤红。

    一袭白衣鼓涨起来,头发倒立,整个人如现于熊熊烈火之中。惊鸿剑变得虚无起来。

    如半透明一般。

    漂浮在半空之中。

    在极端愤怒之下,他触到了隐剑的核心精髓。在场众人,看到李倾城这番架势,心中生出惊惧之意。

    仿佛下一刻,惊鸿剑就要刺穿自己的身体。

    扫地僧见状,以佛门无上狮子吼,喝道,“孽障,这要将天下

    人置于阿鼻地狱之中吗?“

    这声狮吼,以无上佛功传入李倾城耳中,震得李倾城心神荡漾,但此刻他已听不进去任何布道之说。

    下一刻,天空之中异象陡升。

    惊鸿剑暴涨数倍,周围空间不断扭曲,似乎要将少室山上的天空划出一个窟窿。

    长剑挥出。

    湛蓝的天空之中,似乎被割开一个缺口,缺口之后,是无尽的黑暗,似乎能将一切光明吞噬。

    扫地僧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将手中扫帚向外一扫,正扫中从天而降的惊鸿剑。

    嗡!

    一道悠长而绵延的声音,从天空深处传来。黑暗之中,似乎有某种神秘力量在觉醒。

    李倾城感应到了这种力量。

    不是天地真元之力,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原始的力量。这种力量,强大而又充满着未知,让他无法掌控,却又似在掌控之中,不断蛊惑着李倾城的心神。

    李倾城猛然一惊。

    就在这一愣神的刹那,扫地僧的扫帚打在了他身体之上,那股力量忽如失去了控制,李倾城整个人向后方飞了出去。

    砰!

    一尊佛陀石像被他撞得稀烂。

    异象遁去。

    李倾城满脸错愕,他也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扫地僧又道,“你可看到了?”

    李倾城知他问得是什么,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扫地僧道,“当年,你们李家先祖悟出这一招之后,曾以此斩杀了三名剑仙,不过越是修行,越察觉到了问题,这种力量非人间所有,所以去找陆玄机商议对策,最后决定将这一剑招毁掉。然而,倾城一剑剑意却已经存在于这个世间,就算毁掉剑招,也无法毁去剑意本身。”

    李倾城有些恍惚,道:“我们族谱中并不是这样记载。”

    “这一剑招威力之大,超出了人间所能承受,所以你家先祖让陆玄机将剑招封印,而他在练成剑招后的第二年,便走火入魔,变成了疯子,为不牵连你们李家,他便远赴西域,最终客死他乡。”

    “而陆玄机为保住你先祖名声,将剑招削弱,变成了霞光万道和六道轮回,传给了李家二祖,也便是你们先祖的长子,自此才有了你们李家五百年的盛世。”

    “所以,李施主的这一招倾城一剑,是真正的禁忌之剑!”

    “禁忌之剑?”李倾城有些不解,“可若真如你所说,刚才那一剑,被你轻松破去。”

    扫地僧微微一笑,“你所用的剑招,还未登堂入室,并不算真正练成,这是其一。当年陆玄机封印你们李家剑招之时,贫僧恰巧也在,所以多少有些了解,这是其二。”

    此言一出,不但是李倾城,就连大雄宝殿内众人,也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个扫地老僧,看似其貌不扬,枯瘦如柴,竟与陆玄机相识,那他岂不是五百多岁?

    玄妙、玄亮两位玄字辈的高僧,也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在他们印象中,打从他们年幼拜入少林时,这个扫地僧就在寺内,数十年来,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从未见老。

    在寺中,扫地僧的年纪,一直是一个谜。

    直到今日,他遇到了李倾城和他的倾城一剑,这位老僧才透露出了一点线索。

    玄妙道,“不知大师的法号是?”

    扫地僧道,“法号不过人在俗世之间的名字,贫僧在世俗之外多年,早已忘记

    了法号。”

    李倾城从未听说过这些旧事,不止是他,倾城一剑之事整个金陵李家也无人知道。但族内却一直坚信,当年先祖以倾城一剑斩杀三名剑仙之事,是金陵李家最引以为豪之事,谁料,在这耀眼的战绩之后,却是李家先祖惨淡的下场。

    他喃喃道,“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扫地僧道,“李施主天赋极高,只要潜心修行,勿入执念,勿有心魔,不出数年,便有机会一窥天道。然而,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倾城一剑剑意,贫僧不忍施主坠入魔道,所以才出此言,免得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扫地僧回头望向宝殿之内众人,道,“各位都是当今江湖中的武学宗师,武道一学,殊途同归,只要静心修行,重心而不重招,哪怕是秀才拳、三才剑法,也有机会得窥圆满大道,为何又要舍近求远,缘木求鱼?李施主的倾城一剑,就算各位得了去,也未必能修成万一。”

    众人听了这番话,面露羞愧之色。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他们定会不以为然,或者看成他故意阻挠他们获得绝世武学,然而,扫地僧先前展示出来的境界,能将倾城一剑轻松化解于无形之中,此刻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扫地僧又道,“少室山下,李公子已杀了许多人,该出的气也出了,贫僧恳请李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至于殿内各位英雄,能来少林参加武林大会乃少林盛世,请勿再为难李公子和李夫人,否则,就算李公子不追究,贫僧也会过问的。李公子,能能做到吗?”

    李倾城道,“我不想惹事,但若他们执迷不悟,李某也绝不怕事。”

    “那各位可能做到?”

    众英雄道,“既然大师开口,我们自然会遵命行事。”

    一句话,将双方恩怨一笔勾销。

    汤达人不肯答应,“李倾城杀了我师父,难道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扫地僧对法印道,“法印,送客。”

    法印在寺内辈分不是最高,但却执掌少林常务,听到这番话,他吩咐道,“有劳玄亮、玄妙二位师叔了。”

    玄妙、玄亮二人来到汤达人身前,“汤少侠,请了。阁下若与李倾城为敌,请先下山等候,待武林大会之后,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少林绝不干涉。”

    汤达人见讨不到什么便宜,喊道,“点苍派,既然少林寺不欢迎咱们,咱们走便是!”说罢带领点苍派众人离开了少室山。

    昆仑派也死了一个副掌门,但看到这种情况,他们也不再坚持,于是放弃了抗议。

    众人见一场大祸化解与无形,也都松了口气。

    倾城一剑既然有这么大的弊端,不要也罢,与两日后武林大会的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待众人散去,李倾城上前与扫地僧施礼,“多谢大师教诲。”

    扫地僧道,“令夫人的鬼阴针之毒,并非不可解,我传授于她的那段口诀,只要勤加修行,若无意外,不出一年,便可消解。”

    李倾城本是聪明之人,这些日子来,李金瓶夜晚遭受寒毒侵体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且也不如以前那般痛苦,自然知道,扫地僧传授的那段口诀,便是少林寺三大绝学之一的九阳神功,只是碍于寺规,他并未告诉李金瓶。想到此,他躬身作了个一个长揖,“多谢大师!大师对金瓶又再生之恩,李倾城感激不尽!”

    扫地僧道,“但是,令夫人体内却又一个变数。我查探过多次,似乎有人曾在她身上动过手脚。”

第442章 霹雳菩萨

    李倾城问道:“什么手脚?”

    扫地僧迟疑片刻,道,“也许是贫僧多虑了。时候不早,天色将晚,李公子与夫人早些歇息吧。”

    李倾城双手合十,向扫地僧施礼,离开了大雄宝殿。

    待他离开之后,扫地僧缓缓来到了后山别院。

    别院之中,少林方丈玄音大师此刻正站在院中,似乎在推衍什么。这位玄音大师,身材魁梧、面如紫檀、双目迥然,当年也曾是火爆脾气,曾经在江湖上闯出一个诨号:霹雳菩萨。执掌少林之后,常年修行坐禅,面有心生,如今眼中少了一份严厉,多了一份睿智。

    看到扫地僧,玄音大师连降阶而迎,“师叔祖,确定了?”

    扫地僧点点头,“十有**。”

    “那为何还要传她九阳秘诀?”

    扫地僧叹道,“让她在人间少遭些苦难,将来又何尝不是人间积一份功德?达摩舍利阵准备的如何了?”

    玄音正色道,“若不出意外,明日便可。”

    他回头看了一眼。

    四根天柱,分别立于少室山四角,寻常人看来,不过是少林寺的一处景点而已,如果懂一些风水堪舆,便会发现其中的奇妙之处,这四根天柱,看似各不相同,柱顶分别对准天空中的四大星宿,座基却纷纷都指向了大陆正南方的那座大山。

    以达摩舍利为引,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星宿为汤,以天下江湖英雄为材,为至尊天道煮了一碗达摩汤。

    这便是达摩舍利阵。

    佛祖曾预言五百年末世之说,五百年前,少林寺便作了准备,当听说至尊天道踏入人间之后,少林寺派了无数行僧,游历天下,寻天道下落,自从玄妙从江南传来消息,李金瓶极有可能是那一位后,他便让玄妙想方设法将她送到少林寺,并着手准备达摩舍利阵。

    这座大阵,一旦发动,江湖之上,一夜之间,将多出数十名三境外的大宗师。

    天道病了,以大宗师为食。

    那便给他准备大宗师,以身飨奉天道,从而拯救天下苍生。

    这便是达摩计划。

    玄音又道,“只是苦了各大门派的英雄了。”

    扫地僧道,“当年佛祖割肉喂鹰,以身饲虎,如今我们以身侍天道,是因,也是果。牺牲几十江湖人,而拯救天下百姓,佛祖会接纳他们前往极乐世界。”

    少林寺乃天下武道之首,曾经有无比辉煌的历史,一想到三日之后,这座千年宝刹将随着至尊天道的降临一起消失于人间,心中有些不舍。扫地僧察觉到了他的情绪,道,“痴儿,心有痴念,还不肯醒悟?”

    玄音苦笑。

    扫地僧道,“行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这才是当年你霹雳菩萨的本事。”

    玄音双手合十,“师叔祖,受教了。”

    说罢,他回到阵法之中,继续准备阵法。

    扫地僧望了一眼少室山,群山连绵,坐在蒲团之上,

    诵道:“若我住世,诸声闻众,戒具足、舍具足、闻具足、定具足、慧具足、解脱具足、解脱知见具足,我之正法炽然在世……犹于我法解脱坚固。次五百年,我之正法、禅定、三昧得住坚固。次五百年,读诵、多闻得住坚固。次五百年,于我法中,多造塔寺得住坚固。次五百年,于我法中斗诤言颂,白法隐没,损减坚固。了知清净士!从是以后,于我法中,虽复剃除须发,身着袈裟,毁破禁戒,行不如法,假名比丘。”

    玄音听他诵得是《大集经》中的分阎浮提品,正是当年佛祖涅槃之时,所描述的末世之劫。魔王波旬对佛祖说,待末世之时,教他的徒子徒孙混入僧宝之内,穿袈裟,念佛法,扭曲佛家教义,破坏戒律,不由喟然,“这一时刻,终究还是到来。”

    ……

    十月初九,京城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统十二年的秋,来得轻、来得净、来得悲凉,却丝毫阻挡不了京城百姓的热情。

    陛下寿诞在即,朝廷下旨,从初十到十五,普天同庆,为陛下祈福。不仅如此,陛下寿诞还会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人,罪行均得到豁免。

    众人相遇,也多会双手抱拳,说一句“圣人赐福”。与此同时,城内举行庙会,城内及郊外的商贩,纷纷赶往京城,挑货郎也行走于大街小巷沿街叫卖,?趁天子寿诞赚些营生。顺天府也颁布政令,这五日内取消宵禁,虽然宵禁制度在大明执行的并不严苛。

    长安街更是花团锦簇,除了商贩之外,寿宴当夜,还有从十八路州的花车游街,届时必将吸引无数百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刺激到百姓的神经。

    那就是陛下寿宴当夜,要在午门之外,凌迟处死卖国逆贼李纯铁。这位登闻院前任院长,当年叱咤风云的权贵人物,在倒行逆施、横征暴敛之后,竟然背叛大明,向北周、西楚泄露军事机密,还意图起兵谋反。在李纯铁抄家之时,据说还翻出了黄袍、龙椅等违禁之物,而且京城传言,李纯铁府邸之下,有一兵库,里面藏匿了十万铁甲兵,这些都成了李纯铁谋反的证据。当然,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也是他的罪恶之一。

    李纯铁本就是陛下私臣,负有监督城内百官之职责,几乎将京城官场上的人得罪了个遍,如今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自从李纯铁被抓之后,对他的泼污水行动,可谓是令人发指、罄竹难书,百姓不管忠奸善恶,朝廷说他是逆贼,自然也跟着声讨。

    因此,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也都忙碌起来,进城之人增多,不得不从赤骑军借调兵马前来维持秩序。三日前,兵部侍郎之子、赤骑军统领宋仁骰被调到了永定门,与五城兵马司共同负责城防。虽然大明、北周、西楚三国之间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但私下里的明争暗斗并未停止,而一些混迹于百姓中的两国间谍,也趁机混入京城从事情报刺探工作,这是三国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宋仁骰得到这份差事自然十分上心,在京城纨绔子弟之中,宋仁骰是一个异类,他从不与章书保这种人打交道,年纪轻轻便去征

    西军从军,如今又调回到京城担任赤骑军偏将,官职不高,却是拱卫京师的三大主力之一,在皇宫流血夜,赤骑军死了许多人,原本只是统领的宋仁骰,顺理成章增补成了偏将。

    正午时分,小雨渐停了下来。

    十来个头戴斗笠,身穿麻衣的僧侣,排队准备入京城。按文书上报备,这些僧侣来自琼州,自数月之前起身,受邀来法华寺做一场为皇帝陛下祈福的水陆道场。路引、度牒及通关文书一应俱全。这些僧侣身材枯瘦,面如麻柴,毫无表情,校尉官查验行礼,从行礼之中,找到了十来把剑。

    与其说是剑,不如说两块木板夹杂的铁片。

    校尉觉得奇怪,“你们是出家之人,缘何身上藏有凶器?”

    一麻衣僧侣道,“回大人,我们从南方来,一路之上,强盗众多,这十几柄铁剑,乃防身所用,不敢隐瞒。”

    宋仁骰上下打量着这些僧侣,他们体内没有任何真元波动,不过,他们相貌太过于枯瘦,就像树皮一样,让人觉得有些瘆人,所以留意到了他们,站在不远处,满是警惕地盯着他们。

    校尉道,“京城之中,严禁械斗,如今又是敏感时期,这些铁片,我先收了。给你们出具单,等出城之时,再来此处领取。”

    宋仁骰忽然道,“几把破剑,并不碍事,张校尉,让他们通关便是。”

    那校尉还要多言,宋仁骰示意他不要多嘴,只得嘀咕两句,在通关文书上盖上了印鉴,对他们道,“在京城期间,遵纪守法,若有违规乱纪之事,就算是出家人,我们一样照抓不误。”

    麻衣僧侣双手合十行礼,带着其余人进了京城。

    待他们离去,校尉道,“大人,这么做,不合规矩。”

    宋仁骰对校尉道,“你可曾注意到他们有什么特别?”

    校尉道,“他们口音十分怪异,而且走起路来没有半点声音。”

    宋仁骰点头,补充道,“你忽略了更重要的一点。刚才那么大的雨,别的入城之人,身上要么淋透,脚下也多淤泥,而他们身上不但没有一点雨水,脚下穿得新麻鞋,也没有泥泞,所以事必有蹊跷。”

    经宋仁骰一提醒,张校尉道,“大人提醒的极是,我这就派人将他们追回来。”

    宋仁骰阻止道,“不必了,我跟上去便是。”

    说罢,他手提腰刀,远远坠在麻衣僧侣门的身后。

    这些僧侣走路看似不急不缓,但宋仁骰这种武将跟得却十分吃力。尾行了半个时辰,这些僧侣径直来到了法华寺,进了一座别院后,便不再出来。宋仁骰心中记住了他们的方位,便离开了此处。他没有回到永定门,而是去了宗人府,陛下寿诞的主办部门,在查阅档案之后发现,确实有邀请东西南北四极的僧人入京,而琼州楞严寺的和尚也在邀请之列,手续上没有问题。

    可是,多年的军旅经验告诉他,这些从南方来的和尚,处处透着一股神秘,并不是那么简单。

    宋仁骰决定派人暗中盯梢他们。

第443章 险中埋伏

    临近寿诞之日,萧金衍反而平静下来。

    冒险营救李纯铁是无奈之举,连日来,他在思索其他备用方案,结果一无所获。人要救,险不得不冒。“不能逞匹夫之勇。”李纯铁曾如此教导他,可目前形势,不得不让让他如此选择。

    刑部下来通知,凌迟之行,明日午时三刻,阳气正盛之时,在午门之外进行。届时,陛下将在万寿宫观礼台之上,一起观看行刑。圣旨早已发出,不禁百姓观看,他想要把李纯铁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京城百姓、文武百官、番邦使者都来见证这一时刻。

    万刀之刑,分三天完成,每天三千三百刀。

    这给了萧金衍缓冲的时间。

    从皇宫私牢之中到午门外,有两百多丈,沿途都有重兵把守,押送之人也都是两名通象境的武者,而且暗中还有不少大内高手混迹于百姓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劫走李纯铁,可谓难比登天。他与轩辕一刀在午门外交接囚犯,唯一的机会,就在这百丈之余。

    制造混乱,趁机杀死那两名通象高手,在其余高手围来之前,混入百姓之中遁去。

    这是萧金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可如何制造混乱?既能吸引众人注意力,又不会伤及无辜百姓?

    萧金衍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金不换回来了,这小子从来到京城就失踪不见,今日见他,整个人鼻青脸肿,如霜降后的茄子,无精打采。萧金衍问,“你去哪里了?”

    金不换叹了口气,“精算堂那婆娘阴魂不散,我一回京城,就被蓝悠悠那婆娘缠住了。她把我困了几日,萧兄,你不知道这几日我过得如何暗无天日,那婆娘简直就是个变态!”

    萧金衍略带同情的望着他,“我想请你帮个忙。”

    “只要别跟精算堂打交道,什么忙我都答应。”

    萧金衍道,“巧了,我想让你帮我引荐一下蓝堂主,我有事情求她。”

    金不换吓得连连摆手,“绝对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对了,你找她作甚?莫非,你也喜好这一口?”他指了指自己脸上、脖子上、胳膊上的淤青,一脸坏笑的看着萧金衍。萧金衍啐了他一口,“精算堂有两绝闻名天下,一是术数,二是霹雳弹。我想从蓝堂主那边弄些火药。”

    金不换问:“要做什么?”

    “我要炸了金水桥。”

    金不换差点没跳起来,“我乃天下第一惹事精,觉得自己已经是胆大包天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狠。不过,我喜欢!你可知道,炸金水桥,可是谋逆的罪名,而且皇帝老儿就在万寿宫城楼上,你要当着他的面炸了,想必他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哈哈!”

    萧金衍问,“你要帮我?”

    金不换连连点头,“这么好玩的事,必须算我一份!”

    “那就帮我引荐蓝堂主。”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东四十条胡同,金不换道,“蓝悠悠就在里面,你知道我现在怕得她要死,就不进去了哈!”

    萧金衍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他如此说,也不难为金不换,正要让他离开,却听蓝悠悠道,“小心肝,你打伤了我手下,不告而别,姐姐伤心了许久,如今是不是良心发现,又来寻姐姐了?”

    金不换骂道,“恶婆娘,老子要不是斗不过你,早把你吊在紫禁城外,脱光了衣服示众了!”

    蓝悠悠秀眉紧皱,手捂着心口,作心碎状,“你这么说,姐姐可要伤心了,快回府中,姐姐又弄了几个好玩的玩意儿。”说罢就要来抓金不换,萧金衍一把将他拉在身后,蓝悠悠道,“滚开。”随手便是一掌打来。

    今日萧金衍带了面具,蓝悠悠没认出他来,萧金衍左手一点,右手以擒拿手,扣住她脉门,她冷哼一声,不知死活,内力一吐,想要震开萧金衍,忽然觉得内力如被人控制一般,被三道力量化解于无形,她越是用力挣扎,?内力散得越快,吓得花容失色,连喊道,“放开我。”

    蓝悠悠手下见堂主被制住,也不敢乱动。

    金不换见状,笑嘻嘻走到她身前,“恶婆娘,你折腾了我这么久,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他看到地上有一坨驴粪,用棍子挑了起来,作势要往她脸上涂抹,蓝悠悠吓得哇哇大叫

    ,“走开,小混蛋!”

    萧金衍手上用力,“让他们退下。”

    蓝悠悠朝属下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退到十余丈外,目光却始终在堂主身上。蓝悠悠心中打鼓,她好歹也是精算堂主,精算堂虽不是以武学闻名,但毕竟是四大奇门,她身为堂主,武功也不弱,竟被眼前一个不知名中年男子一招制服,想了半日,也猜不到对方来头。她问,“阁下意欲何为?”

    萧金衍道,“素闻精算堂霹雳弹闻名天下,在下想借几枚用用。”

    蓝悠悠道,“原来是为此事。只是不巧,我身上带的三枚霹雳弹,在入京之时被官府的人查扣了,你若想要,尽管去官府那边去取便是。”

    金不换喊道,“大哥别听她的,昨日她还用霹雳弹威胁我来着。”他将驴粪放在蓝悠悠面前,“你若不交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蓝悠悠一脸无辜的样子,“我说得句句属实,昨天那个霹雳弹不过是个半成品,根本无法引爆,我……我是拿来吓唬你的。”

    “在哪里?”

    蓝悠悠脸色一红,却不开口。

    金不换不耐烦道,“问你话呢!”

    蓝悠悠低头,支支吾吾道,“在下面。”

    金不换道,“早就听说过裤裆藏雷,今日在蓝堂主这里可是开了眼了。”

    蓝悠悠怒道,“我说得是在胸口前的袋子里,你胡说什么呢?”

    萧金衍对金不换道,“取出来。”

    金不换道,“不太好吧?”

    “想想前两日你遭受的非人待遇。”

    金不换想起此事便咬牙切齿,来到蓝悠悠身前,先伸手给了她两巴掌,又将手伸了进去,左右乱摸,蓝悠悠哪里经过如此奇耻大辱,她喜欢金不换不假,但更喜欢将他纳入手掌之中,占有他,玩弄他,今日情况反转,恨得牙痒,冷冷道,“找到了嘛?”

    金不换道,“找到了。”

    “大嘛?”

    “大。”

    “摸错了。”

    金不换道,“不可能!”说着,将手取出,一枚鸡卵大小的黑色弹丸在他手中,“就是这个霹雳弹?”

    “一枚足以将这座宅院夷为平地。”

    “不可能,那你还带在身上?”

    蓝悠悠道,“我说过,这枚霹雳弹只是半成品,引信和引药被我拆掉了。”

    萧金衍见霹雳弹大小正合适,若在押送之时,将此物在金水桥引爆,禁军、赤骑军以及大内高手必然会退回万寿宫,保护皇帝安全,那时候自己便有可乘之机,想到此,他问,“怎样才能引爆?”

    蓝悠悠道,“引信我这里有,但是引药,却要自己单独配制。”说罢,她又从怀中取出两根针状之物,道,“霹雳弹上面有个针孔,将引信插进去,引药装在下面的洞中,只要投掷出去,引信刺破霹雳弹中的液体,与引药融合,就会爆炸。”

    金不换道,“大哥,小心这婆娘骗咱们。”

    蓝悠悠生气道,“信不信由你。”

    萧金衍想了想,道,“蓝姑娘,我相信你。”说罢,松开了她手腕。蓝悠悠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你不怕我害你们?”

    “怕!”萧金衍道,“但在下也是穷途末路,只能冒险一试了。”

    蓝悠悠又取出一张纸,递给萧金衍,“引药的配方,就在上面,你按这个方法配制。刚才我给了你两根引信,你可以先验证一下,引信遇到引药,若变成红色,便是配成了。”

    萧金衍接过配方,拱手道谢,便要离去。

    “慢着!”蓝悠悠喊道。

    “蓝姑娘还有什么事?”

    蓝悠悠一指金不换,“把他留下。”

    萧金衍道,“悉听尊便。”

    金不换一听,登时跳了起来,“绝对不可以!姓萧的,你可不能落井下石,过河拆桥,上梁抽梯,釜底抽薪!”

    萧金衍想到明日之事极为凶险,将他留在这里,虽然受些皮肉之苦,总好过于让他跟着自己冒险。

    这是萧金衍与李纯铁的事,没有必要将别人牵扯进来。

    这件事,成了,他也是谋逆之罪。不成

    ,更是万劫不复。

    正因如此,他没有找赵拦江帮忙,也没有借助东方暖暖的力量,也拒绝了与拓跋兰若的结盟。

    萧金衍对蓝悠悠道,“明日,京中会有大乱,你们不要出门乱走。”

    蓝悠悠笑道,“明天一整天,我都会很忙的。”说着,笑吟吟看了金不换一眼,看得金不换汗毛倒立。

    萧金衍离开了精算堂,身后传来金不换的诅咒叫骂声。

    萧金衍按蓝悠悠给他的配方,去寻找制造引药的材料,硫磺、硝石、汞以及其他一些辅料。然而这些东西,都是制作火药之物,与桐油一样,都成了朝廷管制之物,只有在药铺之中,才能寻得一些,好在制造引药,并不需要太多。然而,问了几家药铺,对方表示这些材料,都要有官府的文书以及登记身份,萧金衍如今正在被官府通缉,自然不敢暴露,不得不支付了数倍的价格,配齐了绝大部分的材料,唯独硝石,药铺老板都不敢卖。“这是掉脑袋的买卖,我们也爱莫能助。”

    又逛了几家,无果而终。正气馁之时,有一脸上贴块狗皮膏药的男子凑上前来,“这位兄台,可是要买什么禁药?”

    萧金衍看他一副江湖郎中的打扮,问,“我需要一些硝石。”

    膏药郎中嘿嘿一笑,“你这可找对人了。”

    “莫非你有?”

    “我没有,但我知道哪里有,不过呢,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官府是明令禁止的,得需要花点银子,就怕你舍不舍得花钱了。”

    只剩一天时间,萧金衍来不及讨价还价,“银子我有。”他掏出一张银票,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又取出十两银子,“这是定金,只要你能帮我搞到半斤硝石,我再给你一百两!”

    那郎中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确定了成色之后,四处观望了一番,低声道,“跟我来!”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前后保持三四丈距离,向东北方向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萧金衍见那郎中在城内绕来绕去,问,“你不会是诈我吧?”

    那郎中又看了半天,这才笑道,“兄台见怪了,我们做的可是犯法的买卖,我怕你是官府中人,在这里钓鱼执法,所以不得不谨慎了一些,如今确定并没有人跟踪,那我就放心了,你随我来就是。”

    萧金衍这才恍然,原来不光是我怀疑他,他也在怀疑我啊。

    他跟在郎中身后,问,“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官府中人?”

    郎中道,“你可记得,有几条街我们走了两遍?”

    “不错。”

    “实不相瞒,这条街上有不少我们的人,我带你兜圈子,正是看你身后有没有尾巴,等我第二次路过之时,那些人会给我发出信号,我便知道了。”

    “你倒是谨慎。”

    郎中道,“吃一堑,长一智,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萧金衍问道,“难道你不问我要硝石做什么嘛?”

    郎中摇头道,“我们是买卖人,只是产品提供商,朝中的违禁品,砒`霜、硝石、火铳、机弩,只要你能想得出来,我们就能弄到手,至于你是用来拯救天下,还是杀人越货,我们一概不问。”

    “东西倒是挺全的,可你们又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

    郎中讳莫如深,“我们的事,你也不要问。”

    萧金衍之前听说,朝廷之中经常有军械、物资失踪之事,能弄出这些违禁品之人,其必然与官府脱离不了干系,这在京城之中已经形成了一条黑色产业链,据说利润高得惊人,没想到今日竟让他遇到了。

    又走了片刻,郎中在一个宅前停了下来。

    萧金衍注意到,不久前,他们刚从这个宅子前路过一次。

    “就在里面了。”说罢,就要推门而入。

    萧金衍正要跟进去,忽然一道人影闪过,一剑挥出,将那郎中钉在了门前,耳旁传来一个声音,“速离!”萧金衍看对方是生面孔,但声音确是赵拦江的,便知他也带了面具,心中正正奇怪,忽然生出警兆,他感应到了宅内的真气波动,意识到院内有人埋伏其中。

    他不进反退,凌空跃起,跟随赵拦江离开了宅院。

第444章 长街相遇

    两人一前一后,摆脱了追踪之人,来到了天坛。此处是皇帝祭天、祈谷之处,平日有禁军把守,最近几日城中缺人,一部分兵马被调走负责皇宫及城内治安,守卫比往日薄弱,以两人武功,潜入其中,倒也没人察觉。

    上次见面,还是在雍王旧宅,赵拦江本想借机将萧金衍救出,当听说萧金衍杀死平先生逃离之后,便没有找他。如今他成了朝廷钦犯,而自己是王爷,身边耳目众多,不去找他反而是对他最好的保护,只是今日情况紧急,赵拦江得知消息后,顾不得暴露,换了一副面具后,来给萧金衍发出示警。

    没了心中芥蒂,兄弟相见,忍不住一个熊抱。

    若非运气好,怕是阴阳两隔。

    两人入了祈年殿。

    一名老卒走了进来,萧金衍连忙警觉,赵拦江笑道,“自己人。”

    那老卒端上了酒菜,冲赵拦江施礼之后,便退到了祈年殿外。

    赵拦江倒了一杯酒,递给萧金衍,萧金衍奇道,“你为何不喝?”

    赵拦江道,“戒了。”

    萧金衍数日滴酒未沾,端起一杯饮了下去,对赵拦江道,“如此一来,少了不少乐趣。”

    赵拦江望着当年一起闯荡江湖的兄弟,先是沦为阶下囚,又成了朝廷通缉犯,满是感慨,问,“你还怪我?”萧金衍闻言,哈哈一笑,“若是怪你,今日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吃酒了。不过,当初觉得你不够仗义,只是后来遇到了一些事,设身处地,也明白了许多。若换作我是你,怕也会作如此选择。”

    赵拦江听到这番话,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两人边吃边聊,想起当年闯荡江湖之情景,不由唏嘘。只是,三人境况却又各不相同,萧金衍将李倾城前往少林为李金瓶求药之事告诉赵拦江,当得知鬼樊楼从中作梗,恨然道,“好个鬼樊楼,待我回到隐阳,第一个便收拾他们。”

    萧金衍觉得好奇,“你又是如何知道那座宅子里有埋伏的?”

    赵拦江道,“以你多年闯荡江湖经验,我以为你没有那么容易被骗,看来还是太嫩了。”

    萧金衍叹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差点着了他们的道儿。”

    “是比目组织。”赵拦江解释道,“当年你未来老丈人将比目和一笑堂交给我手中后,组织中的人就潜伏于京城之中,直到前几日我回到京城,宇文圭才联系上了我,将京城之中的形势告诉了我。如今,陛下寿宴在即,火油、硫磺、硝石等早已严禁买卖,你之前在那几家药铺买了东西,前脚一走,后脚就被人告到了锦衣卫,那江湖郎中不过是引你入彀之人。”

    原来如此。

    萧金衍心中恍然,“那我岂不暴露身份了?”

    “还不至于,这几日来,他们已经抓了十几人了,这些人被抓进去,免不得便是一番敲诈勒索,你买的东西并不多,他们未必能将你与明日寿宴联系起来。我对他们比较了解,如果抓到人那将是大功一件,若让你跑了,他们不但不会兴师动众抓捕你,反而会帮你遮掩,以免给上级留下个办事不力的印象。”赵拦江问,“李院长的事,你想好怎样救人了?”

    萧金衍将明日作为轩辕一刀助手行刑之事说与赵拦江,并提到了炸金水桥引发混乱,趁机浑水摸鱼的计划。赵拦江觉得有些冒险,但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拦江说:“明日,我将与百官入万寿宫祝寿,据我得到消息,?怕是要有大事发生。如今,京城之中有几股势力,蠢蠢欲动,比目组织能察觉,以锦衣卫和两厂的实力,更不会察觉不到,你要小心一些。”

    “听说朱立业将寿宴的名单和流程单也都发出来了?”

    赵拦江点点头,“这正是奇怪之处,感觉像是有意为之。我感觉陛下用他的寿宴来谋划了一盘大棋,将那些心存不轨者、书剑山的威胁,还有李纯铁、宇文天禄余党一网打尽,我得到隐阳消息,最近征西军在边界调兵遣将,怕是又要有动作了。”

    “你觉得朱立业是怎样的人?”

    赵拦江道,“我看不透他,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武功修为极高,就算我有金刀在手,也未必是他对手。”

    这一点,萧金衍有同样的感觉,以萧金衍目前的武功境界,竟然被朱立业一巴掌拍在地上,而且第二次交手,更是实力上的碾压,不得不说,朱立业很强大,而且极善于隐藏自己。

    萧金衍又问,“我在莫宅留的东西,你拿到了?”

    赵拦江闻言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早在宇文天禄书房中,他已猜到自己身世,萧金衍留给他的那封密旨,更加确定了此事。他是前朝皇子不假,而朱立业则是他的皇叔,与他有杀父之仇,但此刻他身在京城,势力单薄,杨笑笑母子又在他们监控之下,就算看到,也只有装作不知。

    知道又如何?

    前朝老臣,要么已死,要么被打压,二十多年过去,整个官场已被他收拾的妥妥贴贴,铁板一块,他又不是西楚霸王,登高之处,振臂一呼,天下豪杰来相助,唯一之计

    ,只是混过明日,等离开京城,回到隐阳,再徐徐图谋。

    “可听过天道降临?”

    赵拦江道,“听东方圣女说起过,并不是特别了解。”

    萧金衍又将他所知的事说给了赵拦江,赵拦江想到比目透露给他的消息,惊道,“我明白了。”

    “什么?”

    赵拦江道,“去年,朱立业去南陵祭祖,曾遇到过一场刺杀,后来借助惊神阵化险为夷,若真如你所说,他定是察觉到了书剑山的威胁,想要借助明日之局,一举将书剑山上的势力拿下,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只是书剑山上的那些守剑人人超凡入圣,单单一个惊神阵,根本无法与书剑山抗衡,更何况至尊天道若降临人间,整个天下未必是他对手,他必然还留有其他后手。”

    萧金衍想着头大,“我想不来那么多,只要救出师兄,其他的事,我不在乎。”

    赵拦江陷入沉思之中,天道降临,天下大势必会改变,隐阳十数万百姓,怕也要面临生死危机。若真如此,不知鬼樊楼会不会开启隐阳大阵,来对抗天劫。

    两人又闲聊片刻,赵拦江道:“明日见机行事,首要之事,先活下来。到时候,我给你和李倾城摆酒!”

    “你不是戒酒了嘛?”

    赵拦江道,“为你,破例一次又何妨?”

    萧金衍苦笑道,“这话说得,我若是个女人,都忍不住要嫁给你了。”

    赵拦江握住萧金衍的手,“我先撤了。你若没处落脚,不妨在待在这里,这里看守的老唐,是你未来岳父的心腹,靠得住。”

    萧金衍点点头。

    夜色初上之时,赵拦江又给萧金衍倒了杯酒,离开了天坛。

    ……

    法华寺。

    宋仁骰已观察了许久,这十几个僧侣自住进去之后,便不再出来。他觉得奇怪,他们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从下午起,这些僧侣用某种十分怪异姿势站在院中,一动不动,如石雕一般。

    每个僧侣姿势都不一样,但有个共同点,右手食指都指着太阳,仿佛能从太阳中汲取能量一般。

    这情况,有些瘆人。

    宋仁骰乃赤骑军副将,负责这一片的治安之事,在非常时期,对一切可疑之人,可疑之事都有权调查,就算他们是明日为陛下祈福的僧侣,他也有责任去查明情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他不敢轻举妄动,吩咐属下,回去调来了一小队兵马。

    法华寺主持见到官兵,不敢怠慢,连将宋仁骰迎入了大殿。

    “不知将军到此,法华寺迎接怠慢,还请恕罪。”

    宋仁骰并未直接说明来意,道,“明日是陛下寿诞,百姓举城同乐,在下负责片区治安,前来查探,有无安全隐患,免得到时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起责任。”

    法华寺主持连连陪笑,“将军公务在身,老衲自是配合。我们法华寺乃百年古刹,能常年香火不断,始终将安全放在第一位,这次承蒙陛下圣恩,裴贵妃青睐,组织东西南北四大佛家道场,来为陛下祈福,乃我寺中的福分啊。”

    这位主持能在京城立足,说话倒也是有些水平,三言两语,便说出了他们后台是最近陛下最宠信的裴贵妃,也变相点拨宋仁骰,不要轻举妄动。宋仁骰虽是行伍出身,但毕竟是官宦之后,又岂能听不出他话中有话,以为他是想趁机捞点好处,笑道:“主持方丈多虑了,我们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想过要来你这里打秋风哩!”

    法华寺主持老脸一红,“是老衲多虑了。”

    说罢,几个沙弥抬出了一叠文书,什么法华寺重大事件应急预案,法华寺群发性聚集流应急管理办法以及各种寺规、寺纪,甚至还有各种应急演练。既然在京城混,管理京城治安的顺天府、管理宗教的太常寺、以及各部衙门的检查多如牛毛,他们应对这些事,早已得心应手。

    宋仁骰看也不看,道:“方丈放心,我等也不是来找茬的,?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对了,你说得四大道场佛事,又是怎么回事?”

    主持道,“说起来,这也是裴贵妃的主意,她常年信佛,以前经常来寺中烧香,后来与老衲谈禅之时,想借机为陛下做些事,贵妃一片赤心,我们法华寺又岂能扫了娘娘兴致?所以从天下邀请了四极,来做四场佛事。”

    宋仁骰点头,“原来如此,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实不相瞒,在下对佛法也略感兴趣,不知可否拜见一下诸位大师?”

    主持赞道,“想不到将军如此年纪,竟也与我佛有缘,真是人间幸事。敢不从命!”

    宋仁骰推掉了主持代为引荐的好意,道,“不妨碍大师清修了,我四处转转即可。”

    东西南北四场佛事,各有千秋。东普陀寺系禅宗,北无量寺乃密宗,西白马寺是净土宗,南琼州寺是正一宗,讲究苦修之法。修行方式与戒律各不相同,但最终追求得都是佛门光明之道,宋仁骰分别拜访了其余三宗,最后才来到那些苦修僧侣的院内。

    这也是他来此处的真正目的。

    为首的那一僧侣见他率人进来,道:“将军!”其余人僧侣见状,也纷纷停止了那些怪异姿势,双手垂立,静静站在院内。

    宋仁骰笑道,“今日我们见过面了。”

    “将军与我佛有缘,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敢问大师怎么称呼?”

    僧侣道,“贫僧法号十三。”

    宋仁骰奇道:“这法号有趣,不知大师准备念什么经?”

    僧侣十三道,“《地藏菩萨本愿经》。”

    宋仁骰脸色一沉,道,“据我所知,这经可是超度亡者之经,你们在陛下寿诞之日念此经书,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僧侣十三双手合十,道,“将军误会了,这经不是念给陛下听的。”

    “那是念给何人听?”

    十三道,“给将军听。”

    宋仁骰脸色大变,“贼僧,你想造反不成?”

    十三摇了摇头,“我们来京城,是为了取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至于反与不反,得看将军怎么看了。”

    宋仁骰喝道,“今日入城之时,就已察觉你们图谋不轨,想不到果真包藏祸心,来人,将这些僧侣押回大牢,连夜审问!”

    十三摇了摇头,道,“南无阿弥陀佛。”

    说罢,伸出一双枯瘦的手,向宋仁骰抓了过来。

    宋仁骰乃行伍出身,见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连抽出腰间宝刀,一刀劈了过去,他虽不是高手,手底下也有些本事,否则也无法做到这个位置,刀风带起真气,呼呼生风,若劈中这双枯瘦的手,怕是断腕之灾。

    然而,他眼前一花,长刀从僧侣十三身体中穿了过去,没有伤到他丝毫!

    宋仁骰心中大惊,这时,十三的手却已按在了他的头上。宋仁骰只觉得眼前昏花,天旋地转,僧侣口中念念有词,原本枯瘦的身体,不断的变大,不消片刻,便与宋仁骰一般高矮。

    宋仁骰瞳孔不断放大。

    那僧侣的枯瘦的变得饱满起来,变得越来越年轻,更令他震惊地?是,僧侣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

    似曾相识!

    其余同行的官兵,见到这种情况,也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枯瘦的僧侣,竟变得与宋仁骰一模一样!

    还未等反应过来,其余十几名僧侣也纷纷出手,每个人制住了一名赤骑军士兵,不消半盏茶功夫,都变成了对方的模样。

    宋仁骰只觉得身处于在一处无限黑暗之中,黑暗之中,他看到天空之上,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怪物。那怪物似人非人,身穿黄衣,头上戴着一个柔软的面具,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当他与那双眼睛接触之后,宋仁骰感觉到无数不可名状的恐怖,绕于心念之间,似魔非魔,似鬼非鬼,耳旁传来嗡嗡的口哨声。

    他无法忍受,所以他选择了逃避,脑海嗡得一声,他昏死了过去。

    僧侣十三缓缓松开了手。

    他并没有杀死宋仁骰,但随他前来的那些属下,却被其余僧侣施展功法,化成了一片灰烬。

    一阵风吹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僧脱去僧袍,换上了赤骑军的盔甲,不过,没有拿走他们的制式长刀,而是将那些生锈的铁剑挂在了腰间。他将宋仁骰放在地上,发出一声号令,化作赤骑军的众僧,翻身上马,离开了法华寺。

    这一队赤骑军,按照计划,将在午门之外,负责维持秩序。

    此时的他们,又多了一项任务:迎接天道降临。

    ……

    赵拦江离开天坛,在确定四处无人之后,脱下面具,恢复了本来面目。

    虽然没人过问他在京中行踪,但今日私自出来见萧金衍,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妙。天色已黑,他准备回安国公府邸。朝廷给他建造的府邸已经修好,但他打定主意,等明日过后,离京之前,先将妻子接出去,便以味道太大为由,并未搬入去住。

    天坛到国公府隔着四条街,但若从法华寺绕路,只要翻个墙头,就能节省不少时间。

    他选择走捷径。

    当靠近法华寺之时,迎面走来了一队官兵,为首之人正是赤骑军副将宋仁骰。前不久入京之时,宋仁骰曾去永定门外迎接,他又是征西军旧部,两人也算相识一场,他正要上前招呼,当注视到对方眼睛之时,心中莫名一阵惊惧。

    他不是宋仁骰!

    这是赵拦江心中生出的第一反应。

    他武功早已是通象巅峰,对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尤为敏感。此人虽与宋仁骰相貌相似,但眼神之中那股沧桑感,以及身上带着的一股气势,并非寻常之人能装出来的,就算是宇文天禄身上的那种威压,也无法与之抗衡。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萧金衍和东方暖暖都告诉过他,书剑山上的守剑人。

    赵拦江出门之前,并没有带金刀,只带了一把寻常的长刀,他将手按在了长刀之上。

第445章 十月初十

    赵拦江的武功,早已跻身江湖顶尖高手之列,就是面对宇文天禄、李纯铁这等级数的高手,他也有一战之力。可是面对迎面而来的这些“赤骑军”,他心中竟毫无斗志。

    这种压制,不仅仅是修为境界的压制,还有气势之上的压制。

    对面的“赤骑军”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原本面无表情“宋仁骰”看到他时,也露出一丝错愕,他也没有料到,会在这条偏僻的街道上,能遇到一个通象境巅峰的年轻人,若在平时,他们早就毫不犹豫的挥剑斩杀,可如今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办,绝不能在这种时候暴露身份。

    他们也注意到,赵拦江如临大敌的表情。

    赵拦江停下脚步。

    “赤骑军”停住了马。

    而这些马,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似乎有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变得不安分起来。

    僵持。

    沉默。

    赵拦江不敢动,内力却催动了到了极致,这些书剑山上的守剑人、剑修,他早就无数次听说他们的故事,深知他们的厉害,可今日遇到,而且是十几人,赵拦江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们不出手则已,但凡出手,赵拦江未必能接住其中任何一人的一招。

    赵拦江不想死,但不代表他怕死。狭路相逢强者胜,在生死攸关之时,他抛弃心中杂念,就算战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他不断催动内力,体内的金刀之意生出了感应,气海之内,开始变得狂暴起来。

    守剑人十三,也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人击杀。

    就在此时,皇城之下,传来了阵阵轰鸣声。声音很弱,若不仔细倾听,很难察觉到,但在场众人,修为早已到达了人间的顶端,任何一丝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感应。地底之下,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在苏醒。

    是惊神阵!

    赵拦江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种阵法,他很熟悉。因为,在隐阳城的隐阳大阵,与京城的惊神阵是同一批人建造的,而惊神阵更是隐阳大阵的升级,威力更甚于隐阳大阵。不同的是,催动隐阳大阵,需要的是金刀之意,而惊神阵则需要真龙血脉才能控制。

    箭在弦上。

    赵拦江缓缓抽出长刀。

    他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赵拦江决定死战。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那股威压瞬间消失殆尽,而对面的“赤骑军”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隐匿不见。再看他们时,不过与寻常凡人并无区别。与此同时,地下那一道正在苏醒的力量,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也渐渐隐了去。

    “赤骑军”望了赵拦江一眼,催马前行,从赵拦江身旁驶了过去。

    空旷的长街上,只有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踢踏声音。

    自始至终,双方并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但赵拦江却知道,自己已是在鬼门关走了

    一遭,他松了口气,才发现,整个后背已浸透了汗水。

    不愧是书剑山,他们对上人间,那将是绝对的碾压。

    遇到这么难受的对手,赵拦江也在纳闷,皇帝陛下究竟能有什么手段,连书剑山上的人也无惧意。从他们的装束上看,这些人明日极有可能混入人群之中,若是真要搞什么事情,这城内百姓可是要遭殃了。

    ……

    经过药铺之事,萧金衍多了一份心思,既然无法买到配制引信的硫磺硝石,那就干脆等入夜之后,撬门而入。他回到先前那家药铺,现已经打烊,不费吹灰之力,破开了药方大门,取够了分量,临行之前,在桌上留下了一块碎银。

    莫宅已经烧成了灰烬,这两日,他一直借宿在轩辕一刀的肉铺中。

    轩辕一刀见他很晚才回来,忍不住抱怨道,“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萧金衍呵呵一笑,说道,“既然答应的事,又收了你银子,若真跑了,岂不是小人行径!”

    轩辕一刀从内屋取出一套服装,正是明日行刑之日,刽子手所用。大红色短衫,红头巾,据说穿红色是因为行刑之时,犯人身上鲜血溅在身上,若是其他颜色,显得格外刺眼,红色则显得中和一些,其次,红色还有辟邪躲避隐晦之事,囚犯死后,鬼魂不会记住身穿红色之人的容貌,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去找他们索命。

    轩辕一刀让萧金衍试了下衣服,有些显小。他道,“干咱们这行的,衣服不能太宽肥,这样动起手来更利落一些。还有,这次朝廷法外开恩,允许咱们带头套行刑。”对于寻常百姓,刽子手行刑没有顾虑,但有些朝廷中有职务的,或者江湖上的江洋大盗,行刑之时,刽子手可以戴上面套,遮挡相貌,为的是防止苦主的后人或利益相关者事后寻仇,将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

    萧金衍闻言,心说这样更好。

    轩辕一刀早已将这一行的忌讳、禁忌以及注意的事项告诉过萧金衍,因为明日行刑比较重要,他又叮嘱了一遍,临离开之时,他倒了一碗酒给萧金衍,说是头一夜,要饮一杯壮胆酒,萧金衍饮了,与之告辞。

    待轩辕一刀离开,萧金衍将准备好的配料取出,按照蓝悠悠给出的配方制作引信。好在肉铺之内,称量等器具一应俱全,约莫半个时辰,终于配成了三份引药。他取出一根引信,是一根银白色的针状之物,才一拿出遇到空气,变成了灰黑色,他将引信插入引药之中,又倒了少许水,水变成了红色。顷刻间,引信遇水剧烈燃烧起来,将引药燃着,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

    一时间,轩辕肉铺之内,浓烟大作。

    萧金衍心中大喜,应该是成功了。

    他小心翼翼取出霹雳弹,将引药填入了底部。又将引信插入上面的针孔大小孔中,一枚霹雳弹便算制成了。使用之时,只要将引信按下,刺破霹雳弹中的特制药水,在几息之内,就能引爆霹雳弹,而且制造大量的烟雾。只要能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他就有机会浑水摸鱼,趁机将李纯铁救出来。

    这两日,他已经在午门外逛了多日,找好了逃离时的路线,又在东大街处的一座石狮子下,藏了两套衣服和以前用过的面具,确保逃离之后,能及时更换衣衫,躲避官兵的追杀,在脑海之中又捋了几遍,确定没有纰漏之后,萧金衍才缓缓坐在床上,打坐练功。

    天色未亮,轩辕一刀就来拍门。

    两人换好了衣服,这才出门。由于李纯铁关在了皇宫中的私牢,他们要提前去皇城午门外等候。

    临出门前,轩辕一刀道,“老兄,有件事忘了交代,出了这个门,我叫张三,你就叫李四。这就是咱们今天的艺名了。”

    萧金衍问,“这是为何?”

    轩辕一刀解释道,“你想啊,行刑之人今天是要见阎王爷的,他们要是听到咱们的名字,遇到心眼坏的,碰到阎王,阎王要是问,是谁杀了你啊?他来一句轩辕一刀,这就算是在阴曹地府挂了号了,哪天咱们死后,去阴曹地府,判官一查账,轩辕一刀你在阳间杀了某某某,再给我判个十八层地狱,那就不妙了。”

    萧金衍心说,这些年来,他早已杀了无数人,要真去阴间,估计十八层还不够他住的。他道,“想不到,你还挺迷信。”

    轩辕一刀摇摇头,郑重其事道,“是忌讳,而不是迷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人活一辈子,总得对神明有敬畏之心吧?”他又问,“莫兄,你信鬼神嘛?”

    萧金衍摇了摇头。

    当年闯荡江湖,萧金衍和李倾城、赵拦江还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杀人之前,赵拦江喜欢来一句,“杀人者,赵拦江是也。”或者,“我叫赵拦江,见了阎王记得提我名字。”他觉得这么说很酷,相当于给阎王介绍客户,说不定将来死后,去了阎王那边,还能跟他称兄道弟,当然,若惹恼了他,说不得他连阎王也宰了。

    如此想来,已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赵拦江,已是一城之主,没有了当年的狂妄,多了几分成熟。

    出得门来,轩辕一刀准备了一碗雄黄酒,一块牛肉,两人吃罢,准备妥当,去刑部点卯,之后,驾一辆囚车,去午门外等候。

    十月初十,是皇帝寿诞,举城同庆,街道上已满是人群,有人去庙会,也有人去赏花节,当然,更多的人都往午门外赶去。因为,今日午时三刻,将会对叛国贼、大奸臣李纯铁处以极刑,而且届时皇帝陛下也会等万寿宫,与百姓同视。若去得早了,抢个好点的位子,说不定还能一睹圣颜。

    当百姓看到轩辕一刀与萧金衍驾地马车时,纷纷发出了喝彩声。有些人甚至掏出了准备好的臭鸡蛋、菜叶子,当看到车上没人时,才忍住没有扔出去。中间,又有不少人,拿着大白馒头,给了轩辕一刀,又付了他一些铜钱,轩辕一刀面无表情,将馒头收了下来。

    萧金衍望着近乎疯狂的百姓,心中生出一片悲哀。

    ps:还有一更。

第446章 陛下老了

    来到午门外,两人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在此处等候行刑。

    早有人准备好了酒肴,他们会有一段空闲的时间。若在往常,苦主的亲属会在这段时间来找他们。同样是砍头,若是刽子手技术不过关或故意为之,一刀下去,苦主并未杀死,免不得再补上一刀,会让囚犯受两遍罪,所以他们会送些钱财,好让行刑之人给个痛快。轩辕一刀干了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过,但这种钱他也从没拒绝。

    只是今日行刑之人叛国贼李纯铁,他没有长辈、没有子嗣,在京城中也没有自己的党羽,只有一个从小养到大的师弟,所以也没人来打点关系。

    轩辕一刀递过来一杯酒,笑道,“第一次难免会有些紧张,先喝杯酒壮壮胆子。凌迟三日,今日先切三千刀,我得先准备一下,免得失血过多,不能完成任务。”

    萧金衍接过了酒,看着轩辕一刀忙来忙去,将准备好的鱼鳞网、止血带,止血药粉摆在了桌上,又检查行刑用的各种刀具,确保完好无俗,他做事十分认真,颇有仪式感,看来这个杀猪的屠夫,在某些方面还是有过人之处。

    ……

    龙诞日,又为万寿节。

    赵拦江起床后,在杨笑笑的服侍之下,换上了礼部送来的礼服,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杨笑笑道,“夫君这般打扮,看着像是戏中的将军似的。”

    赵拦江平日穿衣宽松惯了,这一套礼服穿上,有些拘束,反而不如战袍穿着舒服。他将金刀取过,挂在腰间。当年朱立业御赐隐阳王,带金刀入殿,而今日他的好朋友萧金衍要劫法场,他特意带上,以防万一。

    一名白马义从道,“城主,马已备好。”

    庆典将在一个时辰后举行,届时皇帝陛下将在太极殿接受群臣祝贺,番邦献表,然后摆驾新建成的万寿宫,为前几日刚入城的“万年侯”封赏揭彩,最后登上万寿宫城楼,与群臣同宴,并观午门外李纯铁凌迟。

    按惯例,万寿节之日,禁止屠宰,并大赦天下,但今日不同,陛下决议要当文武百官、京城百姓、番邦使节的面,对李纯铁施以极刑,一来震慑群宵,二来展示他的千古帝心,三来要向李纯铁证明,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白马义从牵马出了安国公府。

    从这边到京城,不过三四条街,然而此时此刻,长街上满是人群,沿街花灯、彩楼林立,十八路州敬献的花车,也横在路间。这些花车,动辄数丈,各地的大吏挖空心思、挖地三尺搜索民脂民膏制作而成,到时候会依次从万寿宫城楼下驶过,接受皇帝的检阅,博皇帝一笑。

    隐阳王出行,按礼仪有三车五舆,另有三十六名亲兵护送,赵拦江不欲兴师动众,只带了一名白马义从,两人骑马,一前一后,向皇宫驶去。路过东安门时,赵拦江看到了东方暖暖,手中拿着两支短笛,混在人群之中,见到他时,特意与她摇了摇手,旋即便被人群冲散。

    看来,京城的防卫也不怎样。

    赵拦江心想。

    东方暖暖这种极度危险人物混入了京城,意图对皇帝图谋不轨,锦衣卫、赤骑军理应早得到情报消息才对,然而这几日来,除了抓了几个北周、西楚的谍子,以及捣毁了某个骗取信徒香火钱的邪教外

    ,并没什么太大的消息传了出来。

    临入宫前,他向行刑之处望了一眼。

    恰巧,萧金衍也站在门口,两人对视片刻,赵拦江见他目光坚定,旋即点头示意,进了宫中。皇帝今日破天荒出席了早朝,如今已结束,正回乾元宫更衣。赵拦江是外臣,不需要参加早朝,他来到武英殿,与其余臣子等候。

    赵拦江察觉,今日皇宫之中的戒严等级,非比寻常。单是武英殿外,便有五名通象境高手,或明或暗,保护百官,皇宫中三步一岗、十步一哨,皇宫中三千禁军,分别驻守在各地,巡逻之人处处可见。

    这种戒备,别说刺客,就连飞鸟也插翅难飞。

    几名武官,见到他到来,纷纷过来与之寒暄,当然,像是薛怀这种兵部首领,去了内屋单独房间,赵拦江并未见到他。正在寒暄时,平先生带着一队虎卫从他身边路过,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名兵部官员介绍道,“这位是平先生,陛下最信任的内卫之一。平先生,这位是隐阳城,赵拦江赵王爷。”

    平先生虽无官职在身,但在宫中地位颇高,他双目上下打量着赵拦江,却想到了前不久登闻院的那个夜晚,一夜之间,杀死数十名虎卫,取走温哥华首级的那个蒙面之人。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破掉,依然是一桩悬案。

    蒙面人相貌虽然没有看清,但身形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做不得假。

    他眯着眼,问道,“赵王爷好生眼熟。”

    赵拦江知他可能认出了自己,早知道当日一刀将他宰了。不过他是一城之主,皇帝亲封的王爷,没有证据,就算认出,他也可以一口否决,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想到此,他呵呵一笑,道,“本王倒是头一次见平先生,先生有这种感觉,本王甚是欣慰,何时闲暇,不妨多亲近亲近。”

    若是以前,赵拦江才不会管这等鸟事,但如今居城主之位久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

    平先生倒是不依不饶,“王爷可曾去过登闻院?”

    赵拦江道,“听说那地方前不久发生了命案,已经成了一处鬼宅,本王向来是怕惹麻烦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会去做瓜田李下之事?”

    平先生又道,“那就奇了。听说你与登闻院逆贼李纯铁的师弟萧金衍是莫逆之交,如今他是朝廷钦犯,前不久刚杀人越狱,不知你有没有见过?”

    赵拦江脸色一沉,“平先生何出此言?”

    “职责所在,只是多嘴问一句而已。”

    赵拦江向前一步,来到平先生身前,他身材魁梧,高出平先生一头有余,从上往下,目光阴冷,望着他道,“平先生若怀疑本王,尽管去陛下面前请旨,赵某自当配合调查,你今日这般言语,阴阳怪气,休要怪本王不客气。”

    平先生平日仗着陛下宠信,武功高强,在京中跋扈惯了,也没料到,赵拦江会当着百官的面对他发火,而且不惜以武功修为,给予自己压迫,这种感觉,那一夜在登闻院之中,也是这种感觉,他百分之百笃定,那夜登闻院中行凶之人,就是赵拦江。因为,那一夜,萧金衍并未去登闻院,而是在皇宫落网。

    但他没有证据,面对赵拦江的气势,平先生向后退了一

    步,口中强硬道,“本官不过是为国尽忠,开口一问而已。”

    赵拦江未开口,却听旁边厢房内传来一声冷哼。

    房门打开,定北王薛怀从门中走出,其余武将连忙行礼,“见过王爷。”

    薛怀来到平先生前,冷眼看了他一眼,平先生只觉得浑身发冷。若论武功,薛怀不如他,论年龄,薛怀也不占优势,但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非寻常人能比,平先生道,“见……见过王爷。”

    薛怀又是一声冷哼,道,“赵将军在西疆杀敌立功,这叫为国尽忠,你仗着一身皮,在京城横行算哪门子为国尽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们军方的人?”

    平先生闻言,连忙跪倒在地,“内臣知错。”

    薛怀怒声道,“滚。”

    平先生闻言,连起身,带着众人离开了武英殿。

    当日在永定门外,薛怀替他解围,今日在武英殿,薛怀再一次帮了他,赵拦江心中感激,连向薛怀行礼,薛怀微一侧身,道,“庆典尚需片刻,?来内屋一坐吧。”众目睽睽中,赵拦江随薛怀进了内屋。

    武英殿极大,薛怀的公署也极为奢华。

    赵拦江当城主之后,眼光也提高了许多,随意一看,就知道公署中的这些都是稀世珍宝,看来传闻中,薛怀生活极为豪奢之事,并不是虚言,然而薛怀对这些东西根本不屑一顾,他书桌正前方,挂着一副大明边关舆图,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大明边关的布防情况。赵拦江注意到,西疆那边,哪怕是一个五人的哨所,也在舆图上标注起来,上面还有哨所守卫的名字,籍贯以及履历信息等。

    薛怀问,“来京之后,这半月,你为何没来见我?”

    赵拦江恭敬道,“在下怕老王爷公务繁忙,不敢叨扰。”

    “好一个不敢叨扰。”薛怀大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你是怕朝中群臣妄自议论吧?”

    赵拦江点头,“正是。”

    薛怀哈哈一笑,“不错,年纪轻轻,颇有老成之风。本王如你这般岁数时,不如你。”

    赵拦江道,“王爷乃三朝元老,赵拦江岂敢与王爷相提并论。”

    薛怀点头,道,“你也知道本王是三朝元老?”

    赵拦江不知如何接这句话,也体会不出薛怀这句话的含义,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薛怀摆了摆手,将他召到身旁,指着不远处的万寿宫,“这个万寿宫,建造历时半载,耗银一千一百万两。”又指着立在万寿宫前,几乎与宫殿登高的“万年侯”,“这块石头,从江南运到京城,三日前安在这里,耗银两百万两。”

    赵拦江静静听着。

    薛怀道,“你可知,去岁一年,定北军驻守北疆、攻打神仙沟,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赵拦江摇头,“不知。”

    “不多不少,一千三百万两!”薛怀道,“数十万边关将士,为国拼死一年,到头来,还不如章猴子修一座宫殿、运一块石头的花费。”

    言语之间,薛怀心中有些不满之意,赵拦江不知他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情流露,他也不敢乱开口。

    薛怀叹了口气,道,“陛下,老了。”

第447章 像或不像?

    赵拦江没有想到,薛怀会在他面前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一时间错愕万分,不知如何接话。

    这种话题,事关皇家**,难道他知道了自己身份?转念一想,二十年来,他身居高位,成为朱立业最信任的臣子,还被封了异姓王爷,就连宇文天禄也未曾享过这等殊荣。其忠心自然得到了朱立业的认可,否则皇帝也不会将北疆数十万兵马的指挥权给他。

    莫非他猜到了自己身世?

    赵拦江此刻受到的压力,比昨日遇到十几个守剑人还要大。若稍回答不甚,不知是他,他的妻儿,还有隐阳城数十万百姓,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已经不是他与朱立业之间的个人恩怨。

    薛怀说完这句话,双目注视着赵拦江,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赵拦江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小心道,“陛下身体如龙虎,尚有千秋万世,又岂敢言老?”他已不是当年鲁莽少年,不敢妄自猜测,更不会轻对外人表达心中的真实想法。

    薛怀又注视了他片刻,道,“陛下身体未老,可心却老了。”

    赵拦江主意已定,恭声道:“赵拦江身为臣子,不敢妄议君王。”

    薛怀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薛怀的公署。

    门外,听得三声鼓响。

    庆典开始了。

    有太监在门外喊道,“陛下有旨,宣文武百官及番邦使者入朝祝寿。”

    轰隆声起。

    六十声炮响。

    天地齐鸣。

    赵拦江随众臣子来到广场之内,文东、武西,整个京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北周、西楚、南诏、东夷等外邦使臣跟随其后,在司礼官的引领下,?行三跪九叩之礼,山呼万岁,依顺序进入太和殿。

    大明国君朱立业,身穿龙袍,头戴龙冕,高高在上,俯视者群臣。

    文武百官,按内阁、六部、三司等顺序,再次向皇帝行跪拜之礼,这些繁文缛节,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赵拦江跟在兵部身后,暗中注视着朱立业的神情,他回复也颇有深意,若是寻常百官,他一言不发,微微颔首,若遇到器重的臣子,他会开口让对方平身免礼,甚至还会问候一下官员双亲或近况,虽只是一两句,却让那些官员受宠若惊。这种亲疏有别的方式,不免让百官琢磨半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吧。

    赵拦江心想。

    待朝内百官行李完毕,便是各国番邦使者纷纷上前祝寿,并带来丰厚的礼物,以及他们国君的问候。如今,大明疆域辽阔,最近几年又打败了西楚、北周联军,定北王薛怀还将军队推进到了神仙沟,在这个大陆上所向披靡,足以震慑各邦。所以,各邦国前来进表,也都是马屁声起,听得赵拦江昏昏欲睡。

    在此过程中,出现了小插曲,倒是引起了朝臣的兴趣。

    前来觐见的番邦之中,有两个小国,一个叫子虚国,一个叫乌有国。两国接壤,世

    代不合。子虚国盛产神牛,据说产出的牛奶味道鲜美,而乌有国有一颗果树,结果,子虚国神牛跑到了乌有国,吃了乌有国的果子,乌有国将神牛扣押了,两国闹到了金銮殿上,恳求朱立业主持公道。

    朱立业本已经有些疲倦,听到这个,来了兴致,要给他们断案。

    子虚国使者道,“我们的神牛,仅此一只,价值万金,不过吃了他们果子,就会被乌有国扣押,本想献给尊敬的陛下,请陛下主持公道。”

    朱立业道,“这就是乌有国的不对了。”

    乌有国使者又道,“我们的果子,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只结一个果子,吃了长生不老,这颗果子本来是为陛下祝寿的,如今却只能送来三对鹦鹉,这个罪名,子虚国逃脱不了。”

    朱立业又道,“这就是?子虚国的不对了。”

    两者使者互不相让,在大殿上吵了起来。

    朱立业站起身,左右手虚握,横在胸前,不断开合,道,“你们不要争执了,没人比朕更懂长生果,没人比朕更懂神牛,既然这些都是送给朕的,你们谁也别争,将牛和果子一起送来便是。”

    两名使者还要争论,朱立业道,“你们真是糟糕的使者,下一位。”

    两人喋喋不休之际,被金吾卫拖了出去,直接扔出了宫殿。

    最后上书献表的,正是以拓跋兰若为首的北周使者团,由于神仙沟的问题,他们两个月前就已经来到京城,在与礼部、兵部博弈了两个月后,终于达成了协议。北周向大明称臣,北周皇帝送来了降书顺表,并认朱立业为义父,作为回报,朱立业将神仙沟赏给北周。

    两边约定,开放边境贸易,北周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大明则以岁币的方式,免除了北周的战争赔款。大明帝国占了个名声,北周则取得了属地,可以说是各取所需,也可以说是一笔糊涂账。

    然而,对拓跋兰若来说,她的目的却达到了。

    如今她的学生,北周小皇帝,成为了大明皇帝的干儿子,也就相当于有了大明朝廷的官方认可,他马上就十八岁,到时候,摄政王再不交出政权,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大明请求协助,以大明如今的实力,对付摄政王拓跋爬爬,乃是轻而易举之事。小皇帝年轻,只要借助开市的机会,在隐忍奋发一二十年,待到北周强势崛起,而大明皇帝正在老去,他们就可以重新杀回凤凰岭。至于暂时的个人荣辱,根本不算什么。

    待太和殿内仪式完毕,已是巳时一刻。

    大明皇帝朱立业要在万寿宫二楼,举行百官宴,宴请群臣,赏太湖奇石,接受百姓的叩拜。

    当然,所有人心中都清楚,重头戏在最后,那就是处置叛国贼李纯铁。

    朱立业心情不错,众人随他登上了万寿宫,分主次入座。宴席十分气派,在万寿宫城楼上摆了三排,赵拦江跟在薛怀后面,却找不到自己座位,这时,朱立业道,“赵爱卿,坐到朕身边来。”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皇帝主座之下,有左右两个座位,在宴席中座位最

    为尊贵。以前,这两个座位分别被薛怀与宇文天禄占据,而登闻院李纯铁,作为皇帝的私臣,则站在他的身后,如今,朱立业最宠信的大都督,最信任的肯将后背交给他的院长,都成了历史,众人还在猜测,空下来的那个座位,会给到哪个大臣。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座位会给到最近红到发紫的鲁国公的时候,陛下将他给到了赵拦江。

    一时间,有人艳羡、有人惊叹、有人不满。

    艳羡者,如此年纪轻轻就得到了陛下的宠信,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这位草莽出身的金刀王,必将成为大明帝国未来的明星。

    惊叹者,皇帝陛下对这个仅见了两面的隐阳王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器重,这不太符合皇帝陛下一向多疑的风格。

    至于不满者,自当是鲁国公一党了。对于赵拦江的崛起,身为内阁辅臣的他,不但没有容人之量,反而将他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暗中将他作为日后的头号劲敌。

    这些赵拦江当然不会注意,更不会理会。

    他现在如坐针毡,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的反应,他跪倒在地,“臣无德无能,不敢与陛下同座。”

    朱立业呵呵一笑,“今日是朕的家宴,只论亲属,不论君臣。”

    这句话,颇有深味。

    薛怀则正襟危坐,双目微合,闭目养神。

    赵拦江又推辞了几句,终究不敢违抗君命,躬身来到了朱立业身前,正要坐下,朱立业忽道,“你是我大明军中重臣,又是一城之主,不必太过拘谨,站直了身子!”

    赵拦江闻言,只得挺直了腰板,双目平视。他本来身材魁梧,这一站之下,自然也是有大将之风范,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又经过江湖洗礼,这等杀伐之意,与百官久居上位的威严,各有不同。

    朱立业望着百官,“众卿以为,赵将军如何?”

    一臣子见赵拦江如此得宠,想要表现一下,道,“赵将军豹行虎步,有大将风范,有将军这等人物为大明守国门,乃我大明之福,乃陛下之福啊!”

    朱立业道,“很好,赐酒。”

    一太监上前,为他倒了一杯御赐之酒,那大臣叩首谢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想这个马屁拍得,划算!又盘算着,等回去之后,去各大衙门及路州打打秋风,趁着赵将军尚未发迹,凑个百万两银子,给他送到府中。

    朱立业又望向其他人。

    有了先例,其余臣子哪里又不明白上意,纷纷出口称赞,对赵拦江猛一顿夸。朱立业默默地听着,也不表态,无论说好,还是说坏,都会赏一杯御酒。

    唯独,鲁国公脸色不悦,拉长了脸,不肯说话。

    薛怀依旧闭目不语。

    这些话说得赵拦江反而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哪里是夸他,这分明是捧杀啊。

    片刻,朱立业站起身来,降阶而下,来到赵拦江身旁,他环顾四周,又问百官,“众卿以为,赵将军与朕,像或不像?”

    原本嘈杂的筵席,瞬间变得一片静寂。

第448章 吾皇万岁

    百官打量二人。

    浓眉大眼,身形魁梧,虎背熊腰,三分形似,七分神似。以前赵拦江身穿兽皮,披头散发,如一介草莽英雄,没人会将他与大明天子联系在一起,可今日他身穿藩王服,头戴金冠,身上贵气逼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像。

    群臣心想,莫非这位是陛下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今日搞一个认亲的戏码?

    陛下今年六十整,登基二十多年来,未曾有过子嗣,还是雍王之时,唯一一个儿子在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渡河战役中,死在了黄河岸边,若不是宇文天禄率光明神教千里救援,恐怕连陛下也会埋尸此处,大明国运怕是要改写。登基以后,虽然娶了若干娘娘、贵妃,却从未诞下子嗣,哪怕是个公主。

    陛下这句话,难道是要将身后的千秋大业,交给赵拦江不成?难怪才见了几次面,就给他这么大的封赏!

    群臣望向薛怀,想从这位三朝元老身上看出点端倪,怎奈薛怀闭目养神的姿态一直未变过,脸上如古井不波,再望向鲁国公,鲁国公也是低头不语。在座之人,能混到这个份上,那可都是官场老油条,没一个省油的灯,文武百官的两大首领不表态,他们也不敢胡言乱语,若一不小心说错了话,那可是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陛下在问话呢!

    陛下眼神在群臣身上扫来扫去,群臣低头不语,生怕被点到名字。

    朱立业对工部侍郎余世南道,“余爱卿,你以为如何?”

    余世南心中叫苦,缓缓出列,脑中快速思索,对于这种问题,他不敢有丝毫马虎,恭敬道,“回禀陛下,也像,也不像。”

    “哦?说来听听?”

    余世南道:“赵将军镇守西疆,为大明立下不世战功,陛下坐于京城,引万邦来朝,铸大明国运,这是像;但赵将军没有陛下的真龙之威,这是不像。”这话说的,不痛不痒,滴水不漏,余世南忍不住给自己打满分。

    朱立业又追问,“那余卿家说下,是更像一些,还是更不像一些?”

    余世南心中叫苦,陛下这是要准备刨根问底,非要问出个结果来啊?他思索片刻,既然早晚要站队,早站不如晚站,骑墙当两面派,说是明哲保身,但历史证明,两面派的下场往往最惨,他一狠心,道:“还是有几分神似的。”

    “几分?”

    余世南道:“七分。”

    朱立业点了点头,也不表态,不再理会余世南,又问兵部侍郎宋义雪,“宋卿以为呢?”

    宋义雪道,“陛下,臣是粗人一个,陛下说像,那就是像,陛下说不像,那就是不像,臣听陛下的!”

    朱立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宋义雪,看似愚忠,实则有大智慧啊,他问道,“令郎现在在赤骑军吧?”

    宋义雪道,“犬子仁骰,能为陛下守宫门,是他的福气啊。”

    两人又寒暄两句,朱立业对众人道,“众卿入座吧。”他拍了拍赵拦江肩膀,“赵卿也坐。”

    赵拦江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忐忑坐了下来。

    有宫娥太监上了御膳,宫中之宴,虽然

    奢华,但却没几个敢放开吃的,伴君如伴虎,要是正在吃着,陛下忽然来一句奏对,口中还有食物,那可是大不敬,是要遭弹劾的。唯独赵拦江,并不忌讳这点,切了牛肉,一块块送入口中,让百官看得眼馋不已。

    朱立业象征性的动了两筷子,问,“饭菜可可口?”

    群臣道,“无与伦比。”

    “朕看你们都不爱吃啊。”此话一出口,群臣连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菜,小口往口中送去,朱立业皱了皱眉,“依朕看,诸位锦衣玉食惯了,这些菜不合你们胃口,那朕就给你们上一份大餐。”

    他冲高公公使了个眼色。

    高公公心领神会,站在万寿宫前,喊道,“陛下请群臣、百姓用膳!”

    午门之外,早已挤满了人群,听到这句话,众人轰然大叫,叫喊声不绝于耳。

    哗啦一声,东安门外,城门打开,一辆囚车,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

    萧金衍与轩辕一刀在班房内等候,按照计划将于巳时三刻去东安门接李纯铁囚车。临时却接到通知,让二人在午门外等候,而李纯铁的囚车将由皇宫虎卫军负责,在斩首之前,要绕午门外游街一圈。

    这与起先安排不同,一下子大乱了萧金衍的劫狱计划。

    萧金衍来到午门外,囚车之上,李纯铁一脸萎靡,头发早已斑白,整个人身体浮肿,很显然这段时间,他遭遇了非人般的折磨。眼见将自己养大,传授武艺的师兄如今这副模样,萧金衍心中生出了怒气。

    囚车旁有两名通象高手,周围还有十八名大内高手组成的虎卫军。其中,李纯铁露在囚车的外面的头部,有一处机关,左右各有利刃。若有人试图劫狱,只要车旁边两名通象高手将对方阻延一息,囚车上的机关即可要了李纯铁性命。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为得便是防止萧金衍、李纯铁的同党前来搭救。

    这无疑给劫狱带来了难度。

    一切出乎萧金衍预料,打乱了他先前的计划,萧金衍无法接触到李纯铁,他不得不启用备用计划,等李纯铁到了刑台之上,再见机行事。他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心境。轩辕一刀还以为他初次参与这种事难免紧张,出言安慰了几句。

    “干咱们这行的,一回生二回熟,没准多干几次,你会喜欢上这一行。”

    萧金衍道,“这不是好差事。”

    “兄弟,你可别给我捅娄子,咱们今日之后吃肉还是喝汤,全靠这两天的表现了。”

    囚车缓缓在广场上行进。这些时日来,李纯铁的恶迹早已传遍京城,通敌、谋反、出卖大明谍报人员他,让他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咒骂声,诅咒声不绝于耳,沿途之上,臭鸡蛋、烂菜叶不断向李纯铁身上招呼。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剑圣,当年与雍王并肩作战的战神,而是“国贼”!

    “打倒李纯铁!”

    “叛国贼不得好死!”

    百姓的言论,最容易煽动,百姓的想法,也最不值钱。只要舆论到位,写个日记都能煽动民族情绪,没人听你解释,

    人们相信权威,相信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真相,根本不重要。

    奄奄一息的李纯铁,听到百姓咒骂声,睁开了眼睛。

    虚弱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绝望、无奈的神色。

    这一举动,很快招来了更恶毒、更狠毒的骂声。

    “国贼当生啖其肉!”

    有人喊道:“我出一两银子,买他身上一块肉!”

    又有人问,“你有一两银子嘛?”

    那人却道,“只要让我吃他一块肉,我愿捐一月工钱!”

    李纯铁此刻是悲伤的,他为朱立业做了一辈子事,到头来却落得这个结局。这时,他甚至有些期待天道降临了。这时,一个身穿黄色僧侣袍的疯子,冲了出来,拦在了囚车面前,叫嚷道:“群星归位之时,天道降临之日。”

    此人的出现,让囚车停了下来。

    一名押送囚车的虎卫冲那人道,“哪里来的疯子,还不滚开?”

    僧侣道,“你才是疯子!”

    虎卫有要公务在身,不愿意惹事生非,只想将这疯子赶到一边去,忽然觉得这个疯子有些眼熟,“咦,这不是赤骑军偏将宋仁骰嘛?怎得变成了这副模样?刚才,我还看到他在旁边巡逻了。”

    疯子道,“我,黄衣之王,打钱!”

    虎卫向远处望了一眼,看到了十几丈外,站在午门之外的宋仁骰以及他那一队赤骑军护卫,心想两人只是碰巧相似罢了,于是命人用棍棒,将那僧侣赶到了一边,那疯子一边大叫,一边冲众人喊道,“快跑啊,末世将至,所有人都得死!”

    有人上前,故意推搡他下,他踉踉跄跄,坐在了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众人看到这情形,忍不住放声大笑。他们心中没有怜悯,只有嘲讽和冷漠。疯子见状,也不管不顾,将僧袍脱下,露出了**的上体,一边狂笑,一边向外撒腿狂奔,口中依旧喊道,“天道将至,所有人必死!”

    “黄衣之王,深海星空之主,伟大的哈斯塔,不可名状者,遥远的欢宴者,请接收世人卑微的灵魂吧!”

    一人将长枪架在他脖子上,“你若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抓进大牢中!”

    疯子哈哈大笑,连滚带爬,一边满口胡话,一边跑了出去。

    囚车停在了刑场之上。

    锁镣解开,李纯铁被带了出来,捆在了刑柱之上。两名通象高手分列左右,十几名虎卫将行刑台围成了一圈,再外围则是一群便装的大内高手虎卫混在人群之中,防止现场发生突发情况。

    萧金衍、轩辕一刀戴上了头套,走上了行刑台。

    两人一出场,广场之上,瞬间沸腾了起来。仿佛这一刻,萧金衍与轩辕一刀,就是这个人间的英雄!

    万寿宫城楼。

    朱立业与群臣来站在了楼前。

    一声礼唱,“陛下驾临!”

    整个广场之上,将近万人纷纷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整齐,如训练过许多遍,在广场之上飘荡,不绝于耳。

    ps:还有一更。

第449章 凌迟

    大明天子常年居于深宫,自登基后二十年来第一次在百姓面前露面,一现身便引起了满城的轰动。对普通百姓而言,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能远远的看上一眼,那就是天大的殊荣,口中纷纷山呼万岁。

    朱立业站在城楼上,望了一眼李纯铁。

    这位当年的老战友,也抬起了头,与之对视。他身体虚弱至极,目光中却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朱立业心中有怒,想起数日前,他在皇宫之内破口骂君,虽然已经下了封口令,但坊间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李纯铁,你可还有话说?”

    李纯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过广场,落入众人耳中,让人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若再选择一次,当年黄河一战,我就不应出兵!”

    朱立业暴怒,他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若李纯铁肯服软,他念及君臣恩情,将凌迟改为腰斩,亦或能显他国君之风范,但李纯铁的这句话,让他勃然大怒,他厉声道,“行刑!”

    高公公从他身后站了出来,来到城楼前,取出早已拟好的圣旨,开始宣布李纯铁的罪行。他声音不高,说得很慢,每说一句话,便有传令官将之传了下去,旋即一个个将圣旨的内容传到了广场之上。

    “上有好生之德,奈何李贼所犯之罪行,人神共愤,施以万刀凌迟之刑,以儆效尤!”

    最后一句话,广场之内欢呼起来。

    萧金衍见两位通象高手左右而立,场内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知道,这时根本没有丝毫劫法场的机会,但眼见李纯铁遭此大难,忍不住上前两步,一虎卫道,“时辰未到。”

    萧金衍道,“我先检查贼犯身体,好确定下刀之时的角度和力度,让他能承受三日之刑,同时也确保他不会自绝心脉。”虎卫闻言,将信将疑,向后退了两步。

    萧金衍来到他身旁,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之上,释放出三道弦力,却探查他体内真元。此刻,李纯铁全身三百余窍穴尽数毁去,丹田气海之内,只有零星内力,来维系他的生机,当感应到萧金衍真气时,李纯铁猛然挣开了眼,虽然隔着头套,他目光如刀,即刻认出了萧金衍。

    萧金衍心中一阵激动。

    他想开口,但此情此景,根本不敢暴露自己。

    萧金衍佯装对他身体做了检查,又将一些药粉,涂在了他身上,他问道,“罪犯李纯铁,可还有话要说?”

    李纯铁张开嘴,低声道,“酒。”

    犯人行刑之前,有一碗断头酒,听到这句话,有人将早已备好的酒端上来,递给了萧金衍,萧金衍将酒碗放在了他嘴边。就像小时候,李纯铁骗他第一次喝酒,说是琼浆玉露一样,“如此琼浆玉露,喝了吧。”

    李纯铁将酒饮了下去,口中支吾,萧金衍凑上前,听李纯铁道,“别做傻事!”

    萧金衍头脑一热,眼泪簌地落了下来。

    幼时种种,如走马灯一般闪过脑海,如今两人却站在这个位置上,即将面临阴阳两隔,好在戴着头罩,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但他双手却在不住的颤抖。这更让他下定决心,哪怕死在这里,也要将他救出去!

    轩辕一刀端了一杯酒,递给萧金衍,“你头一回,难免紧张,先喝一碗酒。”

    萧金衍将酒接过,对李纯铁虚敬一下,一饮而尽,将酒碗摔在了地上。

    监斩官道,“吉时已到!”

    轩辕一刀脱掉李纯铁上衣,将鱼鳞网套在了李纯铁身上,又拧紧了网头,很快,他枯瘦的身体上,因为血管受阻,在鱼鳞网的压制下,呈现出一片片鱼鳞形状。轩辕一刀取出片儿刀,站在他面前,面对李纯铁这位传奇人物,浑身竟不受控制,忍不住发抖。

    李纯铁一睁眼。

    啪嗒。

    轩辕一刀的片儿刀,落在了地上。

    他牙关颤抖,对萧金衍道,“莫兄,我忽然害了头痛病,不如我帮你打下手如何?”

    萧金衍接过刀,一言不发,法场之上,到处都是大内高手,二十余丈的万寿宫城头上,还有朱立业这种大宗师级别的人物。他根本不敢释放内力,李纯铁望着他,目光柔和,似乎示意他赶紧动手。

    万寿宫城头,赵拦江看到行刑之人时,立即认出了萧金衍。

    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朱立业和李纯铁的恩怨上,他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萧金衍从未离开过。他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若是现在动手,根本毫无胜算。但此刻,他自己处境,根本无法向他发出示警,心中不断祈祷,“兄弟,千万不要乱来!”

    他视野更好,又敢释放内力,早已感应到,今日广场之内,光通象高手就有十几人,更不用说隐藏混入百姓中的知玄上境、半步通象境的大内高手。待监斩官下令之后,他看到萧金衍取过片儿刀,双手如磐石一般稳定,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迅速的挥出了一刀,从李纯铁左臂之上切了一片肉下来。

    登时,鲜血直流。

    “好!”

    众人齐声叫喝。

    他们目光之中,充满了狂热、偏执,以及对逆贼李纯铁的恨意。

    李纯铁似乎解脱了一般,长舒一口气。

    轩辕一刀双手托盘,将那一片肉接了过来。

    一小吏手持毛笔,在一本册子上划了一道,报数道,“一!”

    为期三日,数达万刀的凌迟之刑,终于拉开了帷幕。

    轩辕一刀将托盘转交给一名小宦官,那小宦官双手托着盘,一路小跑,来到了万寿宫上,双膝跪倒在地上,将托盘举过了头顶,呈在了朱立业身前。朱立业嘴角微动,迟疑了片刻,将那片肉取在手中,看得百官心惊肉跳。

    “逆贼当除,朕将这块肉,赏给在座的忠勇之士,谁能当此大任?”

    万寿宫上,群臣未料到陛下会来如此一出,他们不是愚昧百姓,李纯铁之遭遇,群臣早已心知肚明,但若此刻,谁又敢生啖其肉?那可是大明黑暗世界的第一号人物,曾令百官闻风丧胆的煞星,恨归恨,要吃他的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听到此言,群臣纷纷低下了头。

    万寿节上,最后一部分,“长生不老”,竟是这样。

    朱立业本有用这一举动达到震慑群臣的目的,他在宣示,与他作对者,均不得好死,这一目的达到了。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冷然道,“怎么,平日里一个个忠肝义胆,如今竟没一人出来为朕分忧?朕,很失望!”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跪倒一片,“臣罪该万死!”

    朱立业冷哼一声,“朕知道,你们身居高位,胆子也变小了。就算想要,也不配!”他提高声音道,“隐阳王!”

    赵拦江听得头皮一紧,拜伏道,“臣在!”

    “你在西疆一战,功勋卓著,这头啖肉,朕赏于你!”

    群臣松了口气。

    赵拦江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他与李纯铁并无交集,但这些年来,从萧金衍口中得知,李纯铁乃萧金衍最敬重之人,心中也暗中将他当做了长辈,谁料到,此刻朱立业对之以极刑,又将他的肉“赏”给了自己。

    他伏在地上,不敢接话。

    高公公提醒道,“赵王爷,还不领旨谢恩?”

    赵拦江猛然抬头,面无表情道,“臣谢主隆恩!”

    ……

    广场之上,喧哗声四起。

    萧金衍又切了一刀。

    李纯铁眉头不皱一下,双目紧闭,他不睁眼,是不想给萧金衍压力。可萧金衍每一刀下去,那刀就像割在他身上一般,心如刀绞。他脑海之中急速想着对策,甚至想到,将怀中霹雳弹扔向万寿宫,趁机制造混乱,但他能察觉到,那些高手早已将气息锁定在他与轩辕一刀身上,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在等,所以他的刀也很慢。

    轩辕一刀提醒道,“莫兄,这样下去,怕是天黑也完不成一千刀。”

    萧金衍将第二片肉放在托盘之上,轩辕一刀拖着盘子,来到百姓身前,有人道,“我出五两银!”

    “我出十两!”

    “二十两!”

    叫卖声不绝于耳,就如集市之上易货一般,落入萧金衍耳中,便如一锤砸在他心口。他呼吸有些颤抖,手也忍不住发抖起来,李纯铁忽然睁开眼睛,望着他淡淡道,“心抱抱念如一,意之所至,刀之所往,无所惧也。”

    这是当年李纯铁第一次传授武艺之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告诫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乱了方寸,方寸一乱,未战先败。他们师门一道,习武先修心。可此刻,萧金衍根本就听不下去。

    他将药粉洒在伤口处,帮李纯铁止血,心中沉重,却不敢开口说话。

    这时,听得城楼之上,一声钟响。

    有太监高喊道,“请陛下移步,为万年侯揭礼!”

    三千刀,陛下才不会一刀刀的看下去,他只是象征性出席一下,而寿宴最后一个环节,正是为矗立在万寿宫外的那一块三丈余高的巨石揭礼。钟鼓声齐鸣,这边凌迟之行继续,而百姓的目光,也纷纷向万寿宫注意过去。

    这块巨石入京,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据说是天下第一石,高达数丈,几与万寿宫等高,正是鲁国公从江南太湖运过来,为陛下祝寿之用。如今,这块石头被一块巨大的红绸包裹着,按寿宴流程,将由陛下将这块石头封为万年侯,并为其揭彩。

    在所有人注视下,大明国君朱立业缓缓走下了城楼,来到巨石之下。

    千古奇石,终得见天日。

    待太监宣读封侯的圣旨,又将圣旨焚烧祭天后,朱立业缓缓揭下了红绸。他拿起朱笔,蘸满笔墨,来到巨石之下,不经意之间,他从怀中取出一包红色的药粉,送入了口中,又往前数步,亲笔为万年侯提字。

    “万年侯!”

    万字才一落笔,?就听广场之上,短笛声响。

    紧接着,巨石之内,传来了噼里啪啦响声,顷刻间,巨石下端裂开,轰然倒下,向朱立业立足之处,砸了下来!

第450章 剑,有点钝

    朱立业愣在了原地。

    将近三丈高,两丈宽的太湖石,虽然中间满是风孔,但重量也达六万斤,轰然倒下之力,就算是铜筋铁骨,也会被压成铁饼,更别说是人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距离朱立业最近之人,也在三丈之外,无法在倒下之前,将朱立业从巨石之下救出来。

    站在城楼上的鲁国公,整个脸都黑了。这太湖石是他花费两百万两人,耗费三千人力,耗时半年运到京城,来给皇帝祝寿的,而且在安置之时,他亲自在现场监督,怎么会忽然倒塌了呢?太湖石名贵之处,在于风洞与孔穴,风吹过之时,宛如丝竹,为了不破坏石孔,他特意用黄泥将孔穴堵住,莫非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破坏了太湖石的平衡?

    可为何早不倒,晚不倒,偏偏在陛下揭礼提字之时,轰然倒下。

    他联想到了刚才那一声短笛声,必然是有人从中作祟,利用笛声触发了石中的机关,导致巨石中心偏离,从而倒塌。

    鲁国公直觉告诉他,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朱立业却不为所动,双手猛然托举,天地之间,狂风骤起,朱立业身形暴涨,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将这块巨石头拦在了将倾之时!

    万钧之力!

    鲁国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通象高手,都未必能躲得过去的太湖石,竟被朱立业以一己之力,拦在了下面。

    这还是人嘛?

    鲁国公心领神会,俯身跪倒,“陛下乃天帝下凡,神勇无双!”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情景震撼到了,如果说朱立业夺取皇位当年还存在争议,今日他展露出来的实力,不亚于天人之境。百姓纷纷跪倒一片,齐喊,“吾皇乃天神下凡。”

    倒是老将薛怀,看出了朱立业虽然施展全部修为,但依旧有些吃力,他连吩咐众虎卫,“救驾!”

    太湖石之力,岂是几名护卫能拦得住?就算他们钻到石下,也无法让朱立业脱身。

    朱立业虽然料到,会有人破坏这次寿宴,而且也在场内布下天罗地网,就连惊神阵,也是随时发动,却没有料到,潜伏在暗中的敌人,竟会用这种方法对付他。他每向后踏一步,地下便映出一个凹痕。

    如今有朱立业撑着,若他卸去力气,整座万寿宫将这块巨石压成齑粉。现场所有人乱作一团,有人准备逃离,但心有顾虑,现在是陛下在下面,若自己跑了,以后仕途怕是要完蛋。

    朱立业喝道,“朕,死不了!”

    他每往后一步,太湖石倾斜一分,以一人之力,对抗这天生奇石。

    就在这时,忽听到人群之中,有人喊道,“朱立业,你可知罪?”

    说话之人,一身淡黄色衣衫,飘然落在他身前,正是光明神教东方暖暖。

    朱立业兀自抗衡巨石,他冷笑道,“朕何罪之有?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朕正等你们来此,想不到你们亲自送上门来,其他人呢,一起出来吧。”

    东方暖暖道,“不急。当年你忘恩负义,将我光明神教赶尽杀绝,又背叛了书剑山,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送你去与我死去的教众团聚。”她一指万寿宫城楼上诸人,“你们都得死。”

    朱立业忽然狂笑不止。

    “朕等的便是今日!”

    说罢,数十道惊雷,猛然从地下惊起。

    大地震颤。

    “地震了!”

    广场之上,登时乱做了一团。

    赵拦江最先生出感应

    ,“是惊神阵。”

    无数天地真元,似乎潜伏在京城之下,顷刻间破空而起,将整个皇宫前后笼罩起来。原本晴朗的天空,顷刻间变得黑暗起来。百姓再也没人看热闹,纷纷向四处逃窜。刑场之上的萧金衍见状,对轩辕一刀说了句“对不住”,点了他穴道,便冲了过去,准备救出李纯铁。

    还未靠近,就感到两道凌厉的剑气,向他后背刺了过来。

    正是那两名通象境的高手。

    萧金衍早已有准备,三道弦力尽出,根本没有理会两人,使出全部力气,劈断了捆绑李纯铁的柱子。就在他将李纯铁抱住之时,两道剑气距他不足三尺。

    噗噗!

    两名通象高手,忽然驻足不前。

    喉间,被两道气箭,穿了个对穿。

    从上午之时,萧金衍便暗中在广场之上,以箭公子的独门箭术,隐匿了两道箭气,对准了行刑之处。而萧金衍冲向李纯铁,引来两名高手击杀之时,两道无形箭穿破空间,刺中了两人。真气之箭,他之前用过,但一次对付两名通象高手,这还是头一次,他只能冒险一搏,幸运地是,他赌对了。

    十丈之外的虎卫,他们职责是确保李纯铁行刑不会出差错。在万寿宫前发生巨变之时,他们本想去救援,却被上级给拦住了。眼见有人劫法场,众人毫不犹豫,纷纷扯出兵刃,向萧金衍四周围了起来。

    整个广场之上,大小通象高手十几人,知玄高手将近百人,只要将他困住,便是肋生双翼,也难以逃出生天。

    萧金衍早有防备,将蓝悠悠那处拿到的霹雳弹引信按下,扔在了地上。

    轰得一声。

    爆炸声,带起一片气浪,将众人阻拦了片刻,紧接着,浓烟四起,将四处扰得目不能视。

    萧金衍不敢大意,将李纯铁背负在身上,以内力开路,将四周逃窜的百姓撞得东倒西歪,趁乱向皇宫东南处逃去。

    ……

    将近百名大内高手纷纷入场,将东方暖暖围在正中央。

    朱立业又向后踏出一步,只有三丈多远的距离,但身有万钧之力,他每退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但这百人足以将东方暖暖拖住,让她无法偷袭或施难。惊神阵正在启动,距离真正发动,尚有片刻功夫,这是朱立业用来对付书剑山的手段,他不能轻易施出,他也知道,真正的危险,正隐藏在暗中。只要拖延片刻,这块石头,根本奈何不了他半分!

    东方暖暖道,“想不到,二十年来你笼络了如此多的通象高手,有些出乎我意料。只是,他们武功虽是通象,但功法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付寻常人可以,但对付本座,尚且差了些火候。”

    朱立业冷笑,“你可以试试。”

    “不必试了。”

    这时,一个身穿僧袍的疯子不知如何,闯了进来,大喊道,“天道降临,你们都得死!”

    待众人看清来人,奇道,“宋侍郎,这位不是贵公子嘛?”

    宋义雪望了疯子一眼,又看到数十丈外,“宋仁骰”与十余名赤骑军,正缓缓向这边走来,也未见他们有所动作,所经之处,周围三丈之内的禁军、侍卫以及宫娥太监,如被人抽去了性命,躺在了地上。

    他冲疯子道,“孽子,还不快些离开?”

    疯子喊道,“孽子,还不快些离开!”

    宋义雪冲了上去,随手给了他一巴掌。疯子也不管不顾,反手给他一巴掌,笑嘻嘻道,“疼不疼?”宋义雪气得浑身冒烟,不对,这两个,哪个是自己儿子?

    赵拦江看到“宋仁骰”等人,心叫不妙,握住了手中金刀,暗中聚起真气,以应对随时而来的不测。他知道,这些守剑人的厉害,若在隐阳,凭借隐阳大阵,他或许可以与其中一人有一战之力,但在这里,十几人齐出,能在乱中活下命来,已是幸运。

    不断有人死去。

    护卫、禁军等人,看到这些人身边发生的怪异之事,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向后退去,生怕被他们身上的邪气逼近,送了性命。也有不怕死的忠勇之辈,举起兵刃向他们冲去,还未靠近他们身前三丈,整个人便倒地不起。

    死亡,最能生出恐惧。

    他们是效忠皇室的死士,但在死亡面前,在无畏的死亡面前,忠心一文不值。

    百名通象高手,不断缩小圈子,将东方暖暖逼到了绝路。

    东方暖暖依旧面无表情,质问朱立业,“若当年你兑现承诺,或许神山不会迁怒于你,可你贪得无厌,那就别怪天道无情。”

    朱立业道,“什么狗屁天道,若你有机会成为天道,还会屈身于他们?”他大声喝道,“将这妖女拿下!”

    百名通象境高手抽剑,百剑如一,按站立方位,形成了一道剑阵。

    江湖之上,一名通象境,可在一方开宗立派,成不亚于八大门派的势力。然而皇宫之中,百名通象境,甚至在江湖上连名号都没有。这便是皇宫的可怕之处,也正是如此,所有的江湖派系斗争,各大门派立宗之源,都会远离京城。

    因为,京城气运太过于强盛。

    而皇宫正是气之所聚。

    在这里修行,一日千里。

    “宋仁骰”带领的守剑人,如入无人之境,来到了万寿宫前。

    他望了一眼众人,对东方暖暖道,“他们的境界,不纯。”他指了指人群中最末位的一名“赤骑军”,“十五,你来。”

    那叫十五守剑人,从腰间缓缓抽出了破旧的铁剑,铁剑之上,早已锈迹斑斑,似乎许久没有拔出来过,他动作很慢,表情木讷,将长剑指着那百人道,“我只出一剑,你们接下我这一剑,我饶你们性命。”

    这些皇宫剑客,已是人间顶尖高手,面对此人挑衅,丝毫不乱方寸。他们知道,为了这一天,陛下等了二十年,敢在今日闯入皇宫闹事之人,手段也是了得,众人齐齐出剑,面向守剑人十五。

    守剑人一剑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没有狂风大作,也没有剑气纵横。就如一个厨子,很自然的切块一块豆腐一般。

    一剑之后。

    百余名通象高手,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落地的瞬间,人头从躯体之上分离,没有鲜血,也没有撕喊,一切仿佛是水到渠成。

    不光是朱立业,就连在城楼之上的百官,面对这种触目惊心的现象,也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是身居高位的官员,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却从未经历过这等诡异之事,这些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朱立业已退到了巨石边缘。

    只要再一步,他就从万年侯的重压之下脱身。

    十余名守剑人齐齐转过了身体,面向朱立业。

    这才是他们的目标,也是他们进京的目的。

    奉剑尊大人之命,诛杀大明皇帝,迎接天道降临。

    所有一切阻拦他们目的者,格杀勿论。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百余名尸体之间,忽然有个人爬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喃喃自语道,“这剑,有点钝。”

第451章 当皇帝好玩吗?

    守剑人十五望着来人,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十九零零。”

    光头虎卫更正道,“我已不叫一九零零,而是叫望才。望是望月的望,才是才华的才。”

    这位藏在虎卫之间的光头,正是从书剑山上叛逃,当年陆玄机手下的剑修一九零零。自从东海与王半仙一会之后,一路游历来到了京城。若是萧金衍看到他,必然会惊讶于他的蜕变,这位虎卫身上,已没有当年的木讷之气,而是充满了生机。他来到京城后,认识了几个朋友,在得知“旺财”是狗的名字之后,让朋友帮他将“旺财”两个字换了,又帮他取了一个姓:“荀”,据说当年一个圣人的姓氏,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但是在写的时候,却经常将荀子的“日”写成“口”。

    几年前,剑修一九零零叛逃书剑山,半年前杀了三名剑修,一名守剑人后,便成了书剑山上的二号叛徒,书剑山后派人追杀,却始终没有他下落,谁也没有料到,当年这位剑修竟摇身一变,成了皇宫中的虎卫。

    守剑人十五道,“我等奉命下山,诛叛徒,迎天道,今日你来的正好。”

    旺财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们半年,你们来的也正好,只是怎得才只有十三人?”

    “十三人又如何?”

    旺财笑吟吟道,“不够我杀。”

    如今的旺财,显得更有人情味,说话也更加轻浮,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受到了交往朋友的影响。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指着十三名守剑人道,“陆玄机当年说得没错,你们不过是一群没有灵魂的傀儡,一群听命于虚妄的杀人机器。”

    守剑人十二道,“你何尝不是?”

    旺财嘿嘿一笑,“不,我是灵魂猎手。这个人间,除了大碗宽面,还有许多美食,我很喜欢。所以,请你们离开。”

    守剑人十二道,“天道降临,无人可阻,更何况你?你要知道,以你修为,根本不是我们对手。”

    旺财摇头,“我偏要试试。”

    守剑人十五道,“我陪你。”

    铁剑出鞘,遥指旺财,下一瞬间,疾光忽闪,几乎瞬移到旺财身前,刺向他大腿内侧,旺财挥剑相格,听得铛铛两声,封住了守剑人十五攻击,就在变招瞬间,十五的右手推在旺财胸口,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旺财如风筝一般,向后飞去,胸口塌了半尺。

    整个过程,几乎发生在瞬间。

    没有石破天惊,没有惊心动魄,只是一回合,旺财就已落败。

    十五道,“现在信了?”

    一脸狼狈的旺财从地上爬起,胸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只是胸前的衣衫,却染成了蓝色。他啐了一口唾沫,道,“京城的蚊子,咬我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守剑人十二的铁拳已然轰至,趁旺财立足未闻,又一次击中了旺财左臂,听得咔嚓一声,整个左臂向外弯曲,被生生折断,旺财再一次中招,躺在了地上,不过,听得他咳嗽了两声,右手掰住左臂,猛一用力,将他左臂复位,“就这点本事了嘛?”

    东方暖暖打量着旺财,她与这位剑修曾在西楚皇宫见过一面,后来在招摇山水月洞天外见过一次,那时的他,还是一脸木然,不到一年,如换了个人一般。她明白,这些人武功根本无法以寻常三境来猜度,他们之间的打斗,看似稀松,但从守剑人十五一剑杀死将近百名通象境展露的实力,那是一股不敢小觑的力量。她甚至亲眼见过,旺财在水月洞天,曾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一名守剑人,而每个守剑人,都有三境之外的实力。

    然而,随着旺财人性的增加,怎得战力却如此不堪?

    守剑人十二冷然道,“送他祭天道。”

    十三名守剑人纷纷出剑,在他们周围三丈之内,空间在不断扭曲,旺财与守剑人在这个扭曲空间中,变得逐渐模糊起来。东方暖暖看不透其中的情形,但见其中光芒忽明忽暗,扭曲的空间,忽大忽小,便已猜到,其中发生的战斗,非人间所能识。

    他们是书剑山上的守剑人。

    人世间除了天道、剑尊之外,最强大的存在。

    每一剑都有毁天灭地的能力,?然而,这场打斗,却始终控制在三四丈的范围之内。她知道,哪怕是一丝的剑意外泄,整个广场之上的所有人,都难于幸免。扭曲空间内传来阵阵的惊雷声,忽然,一切恢复平静。

    旺财被打入了尘埃之中。

    周围的土已染成湛蓝色,匍匐在泥土中,只露出半截胳膊在外面。

    其余十三名守剑人,将之围成了一圈,停止了攻击。

    哗啦!

    旺财从泥土中爬了出来,脸和身体都已变形,看上去似人非人,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他咳嗽一声,吐了半口混着血液的泥土,坐在了地上,口中骂咧道,“他奶奶的,穿了鞋子,竟然不会打架了。”

    他伸手去解开靴上绑腿,然而使了几次,却无功而返,“娘的,死扣。”

    旺财取过铁剑,斩断了绑腿上的绷带,将靴子脱掉,站起身来,笑道,“人间有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知道你们怕不怕。”

    这十三名守剑人穿着赤骑军的制服,听到这句话,十二迟疑片刻,道:“脱靴!”

    旺财哈哈一笑,“晚了。”

    就在刹那间,旺财手中铁剑闪烁,人影如电,剑影如光,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一连刺出了十三剑。十三道剑气,纵横天地之间,如十三道火龙,冲向了从书剑山上来人间的守剑之人。

    依旧没有真元。

    剑上的红芒,是铁剑在急速之下,铁锈与空气摩擦发热,变得炽热之后的余光。十三剑快来越快,紧接着是十三道爆炸声。

    音爆!

    东方暖暖望之大惊。

    她听一位前辈说过,如果用剑的速度够快,一息超过百丈,超过声音的极限,会发出这种声浪。旺财的这十三道剑气,显然已超越了声音传播速度,守剑人十二道,“是陆玄机的逍遥一剑,杀机剑阵!”

    当年陆玄机斩杀守剑人,导致十九位守剑人十一死八残,所用的剑招正是他赖以成名的逍遥一剑。这一剑威力,就连书剑山也颇为忌惮,所以在此之后,书剑山创立了一个剑阵,“杀机剑阵”,为得便是防范陆玄机。所有守剑人立誓之后,要学得第一件武学,便是杀机剑阵,以群剑之力,将逍遥一剑之威逐一化解,然后伺机反杀。

    轰隆隆!

    在场的十三名守剑人,长剑挥舞,组成了一道剑网,宛如在空中的一个盾牌,听得十三道红芒,撞在了剑盾之上,如十三道惊雷,平地而起,音浪过后,整个广场之上正在逃走的人群,轰然倒下,数百人七窍流血,被活活震死。

    万寿宫也摇摇晃晃,百官震得东倒西歪。

    幸亏剑浪方向不在这边,否则大明朝廷的高级官员,将会死伤大半。

    朱立业困在太湖巨石之下,苦苦支撑。

    城楼之上,以薛怀官职最高,他果断下令,“离殿!”百官闻言,纷纷从万寿宫下狂奔而出,向太极殿方向奔去,有几个大意者,不小心摔倒,被其余官员踩踏,伤了筋骨,在楼梯上哀嚎不已,场面混乱不堪。

    逍遥一剑,始终无法冲破十三剑形成的防御剑盾。

    一九零零剑意受阻,毫不迟疑,提剑穿入十三名守剑人的阵中。十三人修行剑阵,防得是陆玄机,今日遇到一九零零,这位堕入人间的修行者,在拥有了人间的情绪之后,剑招变得愈发凌厉。他们都有三境之上的实力,尤其是剑招,专门破三境真元,对上没有真气的旺财,却没有丝毫办法。

    噗!

    一道断臂落在地上,守剑人十四,持剑的手被旺财切断,蓝色血液流了一地。杀机剑阵,四人便可成阵,从四人到十九人,都有不同的阵法。旺财伤及一人之后,守剑人要切换成十二人阵法,变阵之时,中间有些许间隙,对寻常人哪怕是三境外的大宗师,这段间隙也不算是破绽,但对在书剑山修行了

    数百年的旺财,这便是绝佳机会。在变阵之前,他已经有了预判,又连出三剑。

    一时间,又有三人或断臂、或断剑,十三守剑人的剑阵溃不成军。他们心中惊奇,怎得才几年不见,这个剑修怎得修为进境如此之快?可来不及思考,旺财如入无人之境,从右往前,以一种十分怪异的角度,一连劈出了九剑。

    这九剑,如出一剑。

    在外人眼中,似乎旺财在不断重复同一动作,如卡住一般。

    当在守剑人眼中,这九剑却是夺命之剑。

    守剑人十二喊道,“弃剑!”

    他率先扔剑,向后疾驰,但其余八人却没有这么幸运,或开肠破肚,或人头分离,纷纷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味道,这些死去的守剑人,整个人开始变得缥缈虚无起来,以不可名状的形态,淡淡隐去,周遭空间不断的塌缩、扭曲,将他们吞没在虚无之中。

    守剑人十二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这是他第一次有表情,“这是什么剑法?”

    旺财将剑横在胸前,满是傲然之色,“陆玄机当年传我这一剑时,告诉我叫逍遥十九斩,他告诉我,这一剑没什么别得用处,专杀你们这些木偶傀儡,我也没料到,竟会如此有效。”

    十二又恢复原先神色,道:“你不怕天道责罚?”

    “我不过是毁掉了天道的玩偶,你们连自己的意识都不曾有过,他若怪罪,我跟他论一论剑便是。”

    “狂妄。”

    旺财大笑,“陆玄机说过,狂妄趁年少,我还年轻,值得如此。”说罢,剑出鞘,复又归鞘,将守剑人十二一斩为二,空间一阵扭曲之后,十二也消失在一片虚无之中。

    他来到东方暖暖身前,“我们又见面了。”

    东方暖暖道,“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

    “问题是,你是人嘛?”

    旺财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之中,“这个问题太深奥,我回答不了。萧金衍说过,费心劳神的事,就不要去思考。我的事做完了,准备去喝一杯。”他抬头看到了朱立业,瞬间又来到太湖石旁,“你是皇帝?”

    朱立业正在恢复内力,只要在休息片刻,踏出最后一步,他就能从太湖石下脱离。他知道书剑山守剑人的厉害,所以囤积了百名通象高手,本以为车轮战术,可以将他们困住,最不济也可以两败俱伤,却没料到,那些人连一名守剑人的一剑也挡不住。而眼前这个有些放浪的光头男子,在他眼皮底下杀了十三名守剑人,知道他可以轻易杀死自己,只得点头,“不错。”

    旺财又问,“当皇帝,好玩吗?”

    “好玩?”若是寻常人问这句话,那是诛九族的大罪,但从旺财口中说出,就如“包子好吃吗”、“豆腐脑是甜的还是咸的”一样普通,他摇了摇头,“苦,很苦,非常苦。”

    旺财道,“给我当几天好不好?”

    朱立业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吐血,若非他修为了得,就算没被气死,也会被太湖石压扁了。他道,“你救朕出来,朕让你当几日国君。”

    旺财摇摇头,“算了,反正天道那老家伙要来了,估计你也当不成皇帝了。我得跑路了,杀了他的玩偶,他会找算账。”

    说罢,人影一闪,旺财凭空消失在万寿宫前,下一刻,人已在百里之外。

    他抬头看了一眼最南方。

    那座耸立入云的书剑山,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山顶之上,隐约有黑云密布,黑云之中,有一双眼睛猛然睁开,正在与他对视。这位已有了人性的剑修,心中生出了一股恐惧之意,他不怕守剑人,因为他有对付他们的办法,但他却惧怕这天道。

    他环顾四处,似乎要在这座天下,找一处藏身之地。

    可茫茫天下,所有的一切,都在天道的注视之下,哪里又有藏身之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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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的阴谋已败露;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萧金衍和他的朋友们,还有三十秒钟到达战场。 三观犹在搞笑新作书剑山系列之《大侠萧金衍》全面上线,且看这群大侠如何玩转江湖,纵横天下!微信:sanguanyouzai 公众平台:三观犹在大侠萧金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侠萧金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