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距离婚礼举行还有一个时辰,怎么皇上来得这么早.......
内阁中的气氛剑拔弩张,六部尚书除了张学颜之外都是一党,而内阁之中,又以申时行为首,双方一直是不对付,这次万历皇帝一直要查松江徐家侵吞田土一案,户部负责,申时行就借此加以敲打,户部尚书王遴却是寸步不让。
正说话间,却有一名小宦官在门外轻声招呼,一名内阁中书连忙走过去,双方低声耳语几句,屋中的唇枪舌剑却停了停,知道这样的情形,一般是宫内或者宫外传信过来,而且不通报,那说明不是公事,那名过去的内阁中书可是申时行安排在这边的人。
门外的知客高声报出官名,知客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不过这不是因为喊的太多,而是太过激动,他操持喜事这么多年,估计从未见过有这么多的达官贵人,更让他激动的是,他刚才可是喊了“万岁爷驾到”,按说宫外的人都不应该这么叫的。
他说的和气,下面顺天府尹黄森自然领命退下,不过却也将上面万历皇帝和王通的神情看的明白,双方含笑交谈,颇为亲近,根本看不出这些日子京师沸沸扬扬的传闻,臣子成亲,那怕是国公家里,皇家了不起派个太监过来道贺,给点象征性的礼物,念个贺词也就罢了,这王通何德何能,怎么还是万历皇帝亲自来。
而且皇上不是给王通赐婚了风尘女子吗?这等让王通丢人现眼的旨意都赐下了,皇上再亲临,要是天子主持王通和这风尘女子的婚事,这可就不是王通丢人了,而是皇家体面也要没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从万历皇帝来到王通府邸之后,半个时辰之内,凡是能以最快时间赶来的都是赶到了,后续的人还在慢慢过来,来到王通府邸,既然天子在这边,那肯定要先过来见礼的,每个来施礼请安的人都看到了万历和王通群臣和睦的景象。
王通跪伏,表情淡然,眼神中却有一丝怒色闪过,自己刚在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上,一切都还没有安定,这就要赶自己出京,对自己的猜忌居然到了这等地步吗?先是用赐婚来羞辱敲打,然后让自己不能在锦衣卫扎下根,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看着王通干脆利索的跪下,万历皇神情有些复杂,看了看身边的申时行,申时行神色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就和正常参加喜宴的人一样,左顾右盼,并和陆续进来的高官勋贵含笑招呼,谁也不是傻子,这个场合要是认真听认真看,那就是给自己招祸了,万历皇帝回头再看张诚,张诚也是差不多的神色。
万历皇帝的视线又是转向王通,王通接受这个命令的时候没什么迟疑,眼下他刚坐上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一切还都不稳,前段时间锦衣卫衙门内部还有指挥同知和他作对,更别说最近这段时间不少人或者口信,或者上疏,都在说王通种种不法,他虽然名义上是锦衣卫主官,但对这一摊子并没有抓牢。
万历皇帝微微闭眼,心中叹了口气,身为天子,身为大明的帝王,要讲究权谋平衡,不能出现臣重君轻的局面,这些话,李太后跟他讲过,冯保跟他讲过,张居正也跟他讲过,他自己也知道。
万历皇帝过来之后,京师官员和勋贵不管怎么想,也都要过来表明姿态,来了之后,王通这边无所谓,但一定要让万历皇帝看到,证明自己的步调是和天子一直保持一致,所以近来这么多官员,大都是在万历皇帝前面就座。
拥挤是越来越拥挤,后来,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只能是三品上,伯爵爵位或以上,没这个身份的,递上礼单帖子的时候,知客会喊一嗓子,座位是没有的,至于四品向下,那王通这边就是连帖子都没下了。
万历皇帝方才扬声说出来这话,下面不少人都是听到,很多人立刻兴奋起来,难道这是天子赐婚打脸还不够,还要当面动手,看你王通猖狂,今日间可知道猖狂的罪过了吗,更有人在那里琢磨,王通这一摊要怎么分,自己能分到多少。
几名亲兵都是点头,宾客们的气氛不错,人人脸上带着笑意,反倒是王通这边的亲朋好友神色不对,那边旨意拿上来,万历皇帝却很随便的伸手拿过,另一边,丫鬟引到,三名凤冠霞帔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也被领了出来。
司礼监当差的宦官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经手的旨意背诵出来也是寻常,但身为内廷太监,宣读旨意也算是大典,不展开旨意诵读,那可就是大不敬,张诚这等办差多年的,又怎么不知道这个规矩。
即便知道这个场合要肃穆,但下面众人还是轰然,旨意的最开始念到的就是韩霞,而且明确的说是定北侯夫人,众人都是听到过详细的内容,甚至有人知道旨意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在各种场合拿来嬉笑。
但外面流传的,和现在读的完全不是一个,皇上还真能折腾,居然将旨意调换了个,可谁能说这个旨意是调换的,谁敢说,而且那个旨意是当着王通读的,这个旨意却是当着百官读的,谁是真的,这个就是真的
被这么一警告,下面才安静了不少,此时众人却又听到了哭声,天子下旨免罪,等于给宋婵婵一个清白之身,虽然从前有污点,可现在从官方法律上,宋婵婵就是一良家女子,宋婵婵因为家中的罪过遭难,到现在才算是解脱,自然喜极而泣。
不过稍微聪明些的人也能猜到,宋婵婵的喜还不光这一项,如果她是正妻,那就是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上,被众人盯着,不知道要如何的凶险,何况王通对她也算有恩,她为侯爵夫人,对王通的拖累太大,时间久了,恐怕也只能一死了之。
旨意一改,王通的婚事不是笑话,韩霞和张红英良家女子,出身清白,为正妻、二房很是合适,大明素有贵家娶寒家女的传统,这个正好符合,娶妾以色,宋婵婵年龄大了些,可也是绝色,加上精明能干,是个内管家的好角色,而且对京师了解,对王通一定帮助不小。
“你被申时行拒绝之后,就是和本官在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些话,本官只说一次,下次不会再说,天子是天子,他不是你我这样的人,他私心情感如何,天子都要维护他的地位权势,谁要是触碰,就算是血缘至亲也会动刀兵杀伐”
这时代的妻妾地位悬殊,特别是勋贵之家,定北侯夫人和下面的小妾地位可是天差地别,新婚之夜,实际上是新婚的前三天,王通都要和韩霞在一起,张红英和宋婵婵,要排在后面那些天了。
听到这话,王通愣了愣,然后大笑了出来,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王通还是第一次仔细看她的相貌,不能说是美女,张红英和宋婵婵的姿色都要比她强出许多,但韩霞身上有一种真诚和活力,这样的气质让韩霞颇为的动人。
........
马三标的母亲知道王通这是第一次碰男女之事,韩霞也是个黄花闺女,所以派了个婆子在外面盯着,王通入洞房前,那婆子还跟韩霞说了些隐密事,这个就不提了,此时,这婆子正在外面看着洞房。
开始路上只有王通一个人走,后来又有一群孩子和王通一起走,慢慢的,这一群孩子都跟在了王通的身后,走在王通身边的变成了一个跛脚的小胖子,两个人并排向前走,那小胖子虽然跛脚,不过走的很快,始终在王通的身前。
跛脚的胖子开始拉扯王通,口中还在咒骂,甚至还在动手打,王通只觉得心烦,尽管他不知道,可还是觉得前面有很多的危险和陷阱,他要为身边这个小胖子挡下来,可自己这么为小胖子好,但别人却这么不在乎,那何苦来呢
王通在路上远望,看到很远的地方路似乎分为了两条,一条岔路似乎颇为光明,路边和路尽头都是光明,而另外一条岔路似乎走不多久就变成了黑暗,但是在尽头的地方似乎也是大光明。
京师那些一直在看笑话的人都是愕然,不过更多的人觉得,这样的旨意内容才算是正常,先前那个实在是太胡闹了,更有人说,当初旨意就是如此,但是被一帮心怀叵测的人故意传歪了。
这个更有人说,太容易被人驳斥了,谁敢那么大的胆子妄传天子的旨意,当初宦官也传,朝官也传,难道大家都造假造谣不成,谁敢在京师地方假传圣旨,但这个驳斥谁也不敢驳斥,你既然说那个圣旨可信,那就是说这个圣旨是假的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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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 宋百户
第八百二十二章 宋百户
韩刚和韩霞以及两个弟弟一起生活了很久,韩霞作为女子一直是管着哥哥和弟弟的内务,现在成为定北侯夫人,侯府的内务也就是由她来接手了。
管一小家和管一大家是不一样的,不过,王通府邸是行军法的,一概都以简单快捷为先,没什么复杂。
而且张红英跟着马寡妇管家已经有短时间,有她在边上协助,韩霞管家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
王通这一次所娶的妻妾里面,对家务事不太精通的反倒是宋婵婵,宋婵婵小时候是官宦之女,入了教坊之后,这样的人入了教坊,教坊司的上下也顾虑者这等罪官女眷的亲朋故旧,不会虐待苛责。
所以学的也都是琴棋书画各项技艺为主,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年,张瀚就已经得势,宋婵婵就可以自己出面开设秦馆了。
这样的日子,经营还有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是宋婵婵每日所做的主业,后来又加上了情报搜集和刺探这两条。
做的不少,也不能说是清闲自在,不过做的这些事,却和家务没什么关系,倒都是些男人做的勾当,所以有人笑称宋婵婵是治安司中的百户,是王通手下的统领,就是去秦馆的客人里面,一些身份地位足够的往往喊宋婵婵为“宋百户”,算是笑话一桩。
那时是那时,如今嫁为人妇,家务这样的事情总要去做,何况宋婵婵还不是大妇,自然有她的本份。
可问题的关键就是宋婵婵不会,这就实在是尴尬了,倒是韩霞从韩刚那边,张红英耳濡目染的,都知道这宋婵婵并不只是个青楼的执掌,在王通手下还有公务。
名份次序已经定下,韩霞和张红英倒也没必要去争什么,倒是宋婵婵自己有些不自安。
王通也不会去苛责,新婚的前几日一过,就单独叫来了宋婵婵私谈,按说这夫妻之间都是亲密,不过宋婵婵在王通面前却是拘谨的很,尽管是在书房私谈,可还是好像从前王通问话时候的态度,恭谨异常。
其实,要放在从前,宋婵婵在王通面前倒是从容些,如今关系亲密了,这等场合反倒是拘谨。
王通看宋婵婵的表现,只觉得颇为有趣,笑着说道:
“眼下都是自家人了,你这样作派倒好像是获罪的模样,你看看红英,脸上笑意任谁都看得见。”
张红英的高兴的确是没有掩饰,里里外外的人都能看出这个姑娘的高兴,但这样的直率倒是让很多人对她有了好感,就算是有功利心,但这样的直率却说明她不会与人为恶,不必担心什么。
“二夫人在成亲那日说,她求神拜佛,就是想要嫁给老爷,现如今得偿所愿,怎么会不高兴,妾身才是惶恐,没想到宫内有这样的安排,老爷是何等的人物,却险些被妾身给拖累了。”
宋婵婵说着说着,却跪了下去,王通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你想得太多了,这事情和你无关,起来说话吧,自家弄的太生分了。”
在这个时代,姬妾跪着和主家说话倒是不稀罕,王通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等宋婵婵站起,或许是身在青楼懂得保养,加上年纪也并不能说太大,此时的宋婵婵娇艳动人,比青涩的张红英和韩霞更多了几分诱人之处。
等宋婵婵站起,王通停下了打量,沉吟着开口说道:
“你嫁进来是好的,我也需要个亲信的自家人帮我处置一些要害事,韩霞和张红英见过经过的太少,这些事他们做不来,你要抓起来。”
听到王通说这个之后,宋婵婵反倒是自在了许多,也是露出了慎重的表情,王通开口说道:
“京师治安司里面也有部分是我能使唤动的,这部分加上秦馆以及京师里各处青楼赌坊,就是一张密布京师的大网,这些情报都是汇聚到治安司那边,你熟悉里面的门路,也能用里面的人,你要把这些东西管起来。”
看到宋婵婵认真听着,王通又是继续说道:
“锦衣卫各司,还有治安司、东厂,他们侦缉来的消息,我这边也能知道,可这毕竟是官面公务上的往来,有种种不方便的地方,我如今这个位置,需要更多的情报消息,你明白吗?”
宋婵婵连忙躬身摆下,恭谨的开口说道:
“妾身明白了。”
神态语气,可不是夫妻之间的,而是上司和下属,王通又是摇头,笑着说道:
“你是替你男人管这摊子,可不是为公差,要害事情只有我能知道,你明白吗?”
听王通说“你男人”,宋婵婵一直颇为拘谨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开口柔声说道:
“老爷吩咐的,妾身一定用心去做。”
“我这边会有笔银子给你,人手这一块,多用用你从前手下,一定要可靠,不要让其他人插手,杨先生、张世强、孙大海他们虽然也是信得过,但这个是咱们的私产,还是有所分别的好,小霞和红英那边,也不要告诉。”
听到这个,宋婵婵却是从心底发出的惊喜,有这么一个只属于自己才能知道的秘密差事,说明自己在王通心中有一定地位,女孩子,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心中总有些小计较。
不过宋婵婵见识也不同寻常,京师身在高位的大佬,手边都有这样的网络,给自己打听消息,或者做一些阴私之事,王通现在到了这个地位,有这样的机构也是必须。
想到王通对自己这样的信任,宋婵婵迟疑了下,低声说道:
“有些话,妾身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了多次,你我现在是一家人,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讲就是了”
王通笑着说了句,宋婵婵这次却向前凑了凑,香风扑面,不过宋婵婵说的话却和风月旖旎没有任何的关系。
“老爷,陛下先前的旨意和婚礼上更改的旨意,还有派老爷去江南查案,这里面用意要提防啊”
宋婵婵说完看着王通的神情,王通只是点头说道:
“你继续讲。”
“将妾身为定北侯夫人,京师轰然,传为笑谈,这样的事情,老爷必然不会觉得舒服,宫中自然也知道老爷不舒服,老爷若抗旨,或者心怀怨恨,朝廷就会认为老爷恃功而骄,会有进一步的打压,老爷顺从接旨,这才让宫中放心,用个儿戏般的手段收回旨意,但并没有对老爷放心,还要将老爷派去江南,让老爷没有办法彻底掌握京师衙门。
王通看着宋婵婵缓缓点头,沉声说道:
“你想的倒是比他们细致,咱们这边大部分人只知道愤懑,却不知道这些举动背后的用意,你能想到这些,很不错。”
“老爷,咱们现在要怎么做?”
“怎么做,现在的举动就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我还是大明的定北侯,锦衣卫都指挥使,如果做了,马上就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王通斩钉截铁的说道。
“内阁六部,朝野百官,朕发下这么多俸禄贴补,让你们办个差事却是拖沓到现在,还要朕自己选派人”
在奉天门的偏殿之中,万历皇帝有些恼怒的呵斥说道,下面大臣们只是躬身谢罪,万历皇帝扫视了下面一圈,又是开口说道:
“这样的事情,朕也只有交给王通才放心,王通,朕派你去江南查办这案子,你可有把握”
王通出列躬身领命,开口答道: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王通去往江南的安排,早在他婚事的时候就已经定下,现在君臣这一番做作,朝廷大臣们不过是冷眼旁观而已。
王通这一套应答也是程式,不过说出这番话的万历皇帝却很注意王通脸上的神情,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对的提防,结果和这段时间的观察一样,王通一切如常。
若说是沉浮宦海几十年的精明人,神色不动不难,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喜怒不形于色可不容易,王通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万历皇帝心中松了口气,但也越发的后悔自己先前的作为。
说完这桩事,朝臣们散去,王通却被留下,万历皇帝抿了口热茶,开口说道:
“此去江南,也不是非要查什么出来,过去逛逛散散心就是。”
看着王通要发问,万历皇帝摆摆手,开口解释说道:
“徐家那些事还有什么可查的,十年二十年前的积案了,一查,不知道在京师和地方上弄出多少纠缠,何苦来,你这次去江南,去几个富庶的府县看看,既然天津卫那边能收出这么多税赋来,苏杭之地没道理收不出,你去给朕摸摸底。”
江南富甲天下,不过税赋相比他的富庶来讲,却是远远不如,而且那里官宦人家众多,大部分人都倚仗功名免税,税赋却是越收越少了。
若按照从前,万历皇帝也只能认了,可看到天津卫交上那么多银子来,这就让他觉得不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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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三章 旧人
王通来到京师上任之后,城外某处小庄子上就住进了几十个人,庄子被某位有钱人买下了,住什么人是新主子的自由。
这几十人住在庄子里,也是本分的很,农忙的时候他们也下地帮帮佃户们,有人会修理农具,有人会养牲畜,还有人经常野地里打个野物,偶尔这些人会进城走一圈,回来的时候还带零食之类的东西分给庄子里的孩童,都是懂做的很。
这几十人虽说懂做,可庄客们都不敢和他们打交道,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因为这几十人看着实在不像是善类,身材高大的不少,说话粗声大气的,还有人看到他们在庄子的空地上舞刀弄枪。
倒是有身材矮小的,可这矮的也不寻常,曾有小孩子把沙包丢到了房顶上,没办法上去拿,在下面哇哇的哭,结果这矮的两下子上了房,把东西拿下来了,屋里的人还不知道有人上去过。
京师边上的百姓农户那见识也不是别处可比的,一看这些人的做派,就知道这或许是谁家养在外面的人手,富贵人家事情多,人手也就要的多,这等事,看到就走了,左右没祸害过自家,周围十里八乡的也没出过案子,那就少说少看吧。
管庄子的庄头倒是庄民们的旧识,从前就在别处管事的,京师外各处没什么小户的地,全都是贵人们的庄子,大家给贵人们种地,贵人们也雇佣懂农活的人来管着,这等管事做完东家做西家,打交道的也多。
一个庄子上,说话权力最大的就是这庄头,有些大富贵人家雇的庄头,连当地的县衙都要客客气气的打交道。
不过这个小庄子上说话管用的人却是个被叫做“七郎”的中年人,这中年人相貌平常,其他也看不出什么稀奇地方,可那几十个人见了这中年人都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七哥”,那管事的庄头在这化哥面前也是客气无比。
需要拿主意的时候,那庄头都要去问问这化哥,更显出此人地位的不寻常。
看到这场面,庄客们也就是觉得奇怪罢了,不觉得这“七郎”有什么稀奇,但发生了一件事,让百姓们对这化郎的态度变得极为敬畏。
也是小事,庄客们去放羊的时候,不知怎么被隔壁庄子上的人盯上了,那庄子据说是某太监的产业,那庄子有一干不务正业的青壮混混,是那一年京师严打跑出来的,没什么大错,可也不敢回去的。
一头羊宰杀了皮可以卖钱,骨头下水是一顿好饭,那伙混混也就是临时兴起想要占个便宜。
可庄子里的羊让庄客们赔是赔不起的,要是庄客们自家的,那更是心头肉,怎么可能平白给旁人,这伙混混自然没瞅着钻空子的便宜。
庄客们总归不敢和这些泼皮混混计较,可能是这样的软弱让那些混混觉得好欺负,居然成群结伙的来到庄子上,说庄子上的羊都是他们那边走失的,要求归还。
这种鬼话当然没人肯认,混混们都是好勇斗狠的,老实巴交的庄客倒是被吓住了,可也巧,庄子上那几十个外人都出去了,只剩下那七郎一个,这一个也走了不得,这七郎被有些慌张的庄头请了出来,请出来之后倒也干脆利索,手里拿着棍棒,过来也不说话,直接打翻了四个。
若说走出其不意倒罢了,奈何是打翻了四个之后,剩下的人一拥而上,又被这七郎用棍棒挨个打翻,狼狈逃出了庄子,跑到村口的时候才叫骂着撂了几句狠话。
庄客们这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怕这化郎了,也有人担心那个太监的庄子,庄子里的人吃了亏,搞不好那太监就要过来找麻烦,这京师地面上,这些阉人可是最不能得罪的,庄子上的百姓一边把对七郎的恭敬加了十分,一边又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被那边庄子上的人牵连。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没按照他们想的发展,先是顺天府的衙役进了那个庄子抓人,把那些混混泼皮的都带了回去,然后那庄子也卖给了这边,还是这个庄头来管,庄头管的地方凭空大了一倍,自然欢喜的了不得。
欢喜归欢喜,那有本事的七郎也得了更加的敬重,庄客的孩子中有些大胆的,羡慕这七郎的好武艺,瞒着爹娘去拜师学艺,那七郎却也不藏私,尽量的点拨一蒜尽管这般众人敬重,可大家伙也发现,这位七郎似乎不太高兴,整日里闷闷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七月,天气愈发的热了,却有个穿着齐整的汉子骑马来庄子上,找那七郎说了几句,说什么众人是不知道的,只看到说定了之后,那七郎高兴了许多,第三天的时候,这七郎和庄子上那几十个外人就一并离开,看那方向,似乎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史七是我信用的人,你这边若有什么要紧事,尽可吩咐他去做。
此时已经是夜深,在王通府邸的偏厅中,韩霞坐在王通的身边,在门外跪着恭恭敬敬的史七。
韩霞在那里做出严肃的表情,王通笑了笑,却对外面的史七开口说道:“史七,捂头来看看你主母,不怪你失礼!”
史七这才磕了个头,抬头看了韩霞一眼,连忙又是低下头去,王通开口问道:“主母的相貌你记住了吗?”
“属下记住了,要紧时候不要被人冒名糊弄了,谨慎为先。”
王通开口说了句,又冲着另一边招招手,韩霞的两个弟弟韩石和韩铁走了进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年纪不大,这几天却跟着亲兵们一起训练,被晒的黝黑,他们也是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要来干什么。
“抬头再看看,以后主母就是用他两人给你传信,记住相貌!”
听到王通的命令,史七又是抬头,锐利的目光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一扫,然后又是跪下,王通让韩石和韩铁下去,却让史七继续跪在那里,开口对韩霞说道:“夫人,这史七是我亲信的部下,身手好,脑子也好,他身边也有不少可用的人手,就交给你这边使唤了!”
韩霞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在那里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王通也看出韩霞不太懂,不过他也不急,笑着说道:“这次去江南,史七我要带在身边的,史七手下的人你先用起来,也不必太郑重,可以让他们帮你去打听个消息,或者去管管事,先试着管管,你是定北侯夫人,又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夫人,有这个身份在,耳目灵通些,能用的人多些,不是坏事。”
“妾身知道了,请夫君放心。”
韩霞小小年纪,对这些事应该还是不懂的,不过她那种认真的态度很让王通赞赏,不懂没关系,只要肯学就可以。
“时候不早,夫人先去歇息吧!”
让韩霞去休息,等她离开之后,王通开口说道:“史七,站起来回话吧!”
史七连忙站起,躬身来往王通身旁,王通笑着说道:“从你偷银子自投到现在,一直没什么正经差事干,心里憋闷不憋闷,听说你在庄子上始终没个笑脸啊!”
“大人有大人的安排,小人照做就是,没什么憋闷的,至于没笑脸,却是因为家事。”
看着夹七在那里解释,王通笑着摆摆手,开口说道:“没事做当然憋闷,没笑脸也是对的,不必解释,你在那庄子上很本份,能耐得住心性,这是好的,你对你下面的人管也不错,这是你的本事。”
史七这一干绿林黑道上的人物来投奔王通之后,日子平淡憋闷,有些纯以厮杀见长的都去投了军,在马队的当真不少,史七和接下来一干人,厮杀的本事也有,但却不那么想上战场。
有的人耐不住寂寞也就自去了,史七倒是坚持了下来,王通这边一直没怎么用他,在府邸中亲随的时间不长,就被安排在外面的庄子上,也没什么活计给他,倒是一些从天津卫那边新送来的绿林人物都丢到庄子上,由他调丵教。
说起来,史七当初一同盗银的兄弟,已经有人升做总旗了,就他这么半死不活的熬着,实在是无趣。
不过今夜的见面,史七却觉得熬了这么久值了,王大人如今这么高的地位,却说,“史七是我信用的人”,而且还让他去做私密事,这等看重真让他受宠若惊。
王通打开桌子上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袋和几张纸递了过去,史七接过还没看,就听王通说道:“分驻山东锦衣卫的百户腰牌和告身,还有三千两银子的友票,史百户,你收起来吧!”
王通说的淡淡,可史七却郑重其事的躬身拜下,磕了几个响头,突然间,官身和银钱就齐备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厚赏,而且给了如此重的赏赐,必然代表着要有大用,等了许久,一下子全都有了。
“你从前在南直隶呆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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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四章 家事 政事 国事
第八百二十四章 家事 政事 国事
招揽江湖人物这件事,原本就是王通的一时兴起,等来到京师之后,整顿锦衣卫各衙门,手中权力迅速的扩大,原本需要那些江湖人物做的,已经可以通过其他的人来做。
和那些体制内的人相比,江湖绿林的人物就不那么靠谱了,对这类人物的存在,杨思尘知道些,也曾劝过王通,说这类人物都有风险,还是要慎重。
对这个判断,王通也是赞同的,绿林人士毕竟不可控的地方太多,不过,既然招募来了,总要照顾面子,不能寒心。
王通的法子就是能单独拿出去的,都单独拿出去,让他们融合在军中或者各个衙门之中,洗去从前的那些习气,完全成为官府中人,还有一等是洗不去习气做派,但还能听命做事,可以放心的,这一类则是放在各个生意铺面之中用起来,也算物尽其用。
至于不能适应的,就放在外面的各个庄子去养起来,耐不住寂寞,让他们自己走,也不必伤了和气。
史七情况和这些人稍有不同,他是带着自己的班底过来,又有一定的实力地位,让他投军,让他去店铺,这都不会让他合意,到时候交情没有接下,反倒是生出怨气来,也只有放在一边了。
但时过境迁,当时那么想,现在情况却又有不同,王通又把这些人都找了出来。
这些绿林江湖人物不受官府中人的待见,王通招揽他们,王通也会重视他们,这些绿林江湖人物也知道这一点,他们也会死心塌地的为王通做事,因为除了这个,他们没有别的出路。
“红英,你平时就和马婶子一起管家,夫人那边没什么经验,你要多帮帮她才是,这里是五十万银子的庄票,我这银戒你也拿着,需要大笔用钱就在庄票上写好数目,盖上银戒的印鉴,拿到城内的三江商行,那边就会支给银两。”
银戒实际上是个印鉴,只不过做成戒指的样式,王通所说的庄票并不是外面通行的银票,这个庄票仅仅在三江商行以及同盟商行中使用。
每年发行的庄票数额是三江商行存银的一半,庄票由总号专门雇人印制,庄票和几位首脑的印鉴相配,盖上印鉴的庄票才能生效,提出现银。
眼下有这个权力的人也只有王通、蔡楠、张世强、孙大海四人,就连三江商行几个大掌柜想要用的时候都要找他们四人。
“妾身知道了,请老爷放心。”
接过戒指和庄票的时候,张红英的手都有些颤抖,五十万两是个什么数目,是平民百姓人家想都不曾想过的数目,没想到王通随意就是拿了出来。
看着张红英小心翼翼的样子,王通笑了笑,看重钱财不是坏事,只有重视才会慎重,才不会浪费,不过王通还是要叮嘱几句。
“让你掌握银钱,并不是让你俭省,该花的一定要花。”
张红英又是点头,张红英满脸惊喜,显然是没想到王通会给她这样的权力,她可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妾。
这个时代,妻妾的分别极大,妻是一家之主,妾则等同于物品,男主外,女主内,这个主内的就是妻,放在王通这边,就是定北侯夫人韩霞,按照常规,家里的财权、用人的权力,都是由韩霞一手掌握。
不过王通给韩霞调动人的权力,给宋婵婵情报搜集的权力,又将财权给了张红英,却不是按照外面的规矩来了。
说是怪异,其实也有他的道理,韩霞的哥哥是韩刚,算是王通军中得力的亲卫将领,和军方关系不浅,张红英一直是在马婆子身边,协助管理王通的内宅事,而宋婵婵为王通收集情报,统管一方系统也有几年。
女人闲在家里不做事,特别是富贵悠闲,肯定会有麻烦,这三个女人身份背景又都是有一点特殊,任何一方独大,抓到的权力太多,都有可能影响王通整个系统的平衡,造成混乱,那可不是王通希望看到的。
另外,让自己的妻妾掌握一些隐秘的力量,这对王通来说也是必须,毕竟现在外面给人看到的实力,盯着的人太多。
这也只有王通的内宅能做出这等事,若是旁人,恐怕早就是闹了起来,韩霞只有一个哥哥,而且年纪还小,懂得有限,张红英奢望不多,无非是嫁做贵人妇,宋婵婵又觉得配不上王通,处处谦退。
正因为三女这样的情况,所以王通可以分权让她们做这样的事情,王通晚上睡下也是自己觉得好笑,明明是夫妻,却弄得好像是军中和衙门中那样,弄个平衡权谋,实在是无趣之极。
将家事大体安排完,也是七月间了,万历皇帝给王通的旨意就是七月中前往江南查案,也该到启程的时候。
但自从确定了王通去查办松江府徐家侵占田地一案后,万历皇帝也不着急了,这一月间无论是王通上朝时,还是私下召对的时候,万历皇帝从来不提这件事,也从不催促。
这个态度王通明白,朝臣们也明白,左右王通已经答应去江南了,那查办松江徐家一案这件事,就不那么重要了。
“徐阶对大明有大功,朝野人脉根基更是深厚,你去江南查案,不必太过寻根究底,意思到了就是。”
连万历皇帝都是这样说,谁都知道这个案子到底要怎么查办,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而已。
万历皇帝对王通的态度几次变化,让下面的人还是有些摸不准,在七月初的时候,也有人上疏,说天津卫如今是要害地方,但实质上等同于军管,清军厅同知权限极小,无关痛痒,这个和朝廷体制不合,请朝廷在天津卫设直隶州。
上疏的御史在第二天就被撤职流放,罪责颇为的严重——“居心叵测”“祸乱朝纲”,流放的地方是凉州卫。
谁也没有想到处置这么严厉,处置的这么快,甚至以往惯常的那种言官和清流的声援都没来得及组织。
大家都是始料不及,因为这个奏疏的内容根本没有这么严重,就算是说错了,无非是留中或者是申斥,可万不至于是发配凉州卫,这个处置是对谁,是当年抨击张居正不去丁忧守制,反而被夺情的那几个言官。
这样的严厉处置也说明一个问题,万历皇帝可能想要补偿王通,又或者已经确认了王通的忠心,要无条件的相信了。
不光是对这个,锦衣卫指挥同知任大同被撤职问罪之后,加上王通升迁留下来的那个,锦衣卫一下子空出来两个指挥同知的位置,这可是实权的高官缺份,眼下是做官的人多,位置却太少,一下子有这样两个缺份,众人都是眼红。
“王通掌锦衣亲军已经足够,再多两人,平白多出麻烦来,若真要补,让王通选人补吧!”
万历皇帝这句话倒是显出他对王通的信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没有两个指挥同知的帮忙,的确会忙碌些,不过少了制约,权势也是膨胀的厉害。
王通自然不会真不设指挥同知,也不会自己选人来补,他只是按照以往的惯例提了自己的人选,请万历皇帝判断。
治安司千户李文远被任命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另一个指挥同知的位置空缺,万历皇帝做了这个人事任命,这个人选其实也算各方平衡的结果,万历皇帝又笼络了虎威军的营官李虎头,李文远这个人又是王通熟悉亲善的,大家都能接受。
也是七月初,蓟镇那边传来了草原上的消息,退出多伦的科尔沁部又是回返,重新占据了这片水草丰美之地。
在这个地方休养生息,招募小部落,科尔沁部也会慢慢的恢复过来,他在和辽镇大军的对抗中的确伤了元气。
不过,王通出征占据了归化城,灭掉了俺答部,李成梁出征,人数还多于王通,又有各项便利之处,这个战果可以说是远远不如,两相比较之下,王通取得的功绩到底是什么成色,就不言自明了。
这样的对比,最让人哑口无言,朝野百官都是无话可说,先前夸赞辽镇大军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如今这个状况,越是夸赞辽镇,等于将王通抬的越高。
“杨先生,锦衣卫衙门内外的事,多和李大哥、吕大人这边商议,他们二人会尽心帮忙。”
“请大人放心。”
这已经是在通州地界了,在运河的码头上,王通正在和一干送别的人叮嘱,那边杨思尘领命,这边吕万才开口说道:
“锦衣卫的要紧事还是要王兄弟你这边拿主意,快马加急联系,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王通笑着点点头,边上李文远沉声说道:
“大人,江南恐怕已经知道大人要去的消息了,大人此去,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不是恐怕,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了。”
王通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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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五章早知道 回天津
第八百二十五章早知道 回天津
大明天下两京十三省,算上军镇外藩,真是幅员万里,辽阔无比的疆土。
在这个时代,这么大的地盘带来的问题是传递消息的不便,京师偏生又在大明的北边边境,天子守国门,可这也有个**烦,那就是从京师向其他各省传递消息,需要的时间太长,毕竟快马奔驰速度也有限。
这也是为什么要在南京设置南京六部,设置南京兵部尚书,南京镇守太监和南京守备三位一体的制度,算是设立副中心,免得因为路途太远消息不畅,失去对南方的控制。
京师的消息去往南京,去往江南各府,快马出京,人只在换马的时候下马,一路不停,最快也要十天的时间。
大明官方公务上的是十一天,也就是说,两京传递消息在十一天到达,是正常的。
不过京师多少官员出自江南,京师的多少政策又和江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漕运的大批物资又都是从江南运来。
官场上、商场上,多少政治、金钱上的东西都需要不停的沟通往来,不说别的,两淮盐商富甲天下,户部关于盐业的消息对他们重要之极,稍有波动都是十万甚至百万两的进出,如何能不用心。
用更好的马匹,沿路上不会受到任何的官差阻隔,真正做到三十里一轮换,让马匹始终是保持在高速的速度前进,京师到南京最快可以做到八天,据说做到六天半的时候。
这条线路就不是属于官方,而是由江南豪商大族共同建立的这条线路,两淮的盐商,江南的豪族,方方面面都是从这个线路上受益。
王通在天津卫经营三年,才在京津之间设立了一条快马传信的邮路,而江南豪门大族则是已经有两百年。
朝廷中的任何消息,靠近顺天府的保定府和真定府都未必知道,江南那边则已经了解清楚,至于这针对松江府徐家的侵占田地一案,这件案子牵扯到眼下的江南首族,又极有代表性,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盯着。
王通六月中婚事的时候接的旨意,眼下七月中才出京,江南那边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反正万历皇帝的态度很是明白,王通也是不急了。
左右都是公差,那就按照公事来办,在通州码头这边上船,沿运河一路南下,到时候过江到江南那边,这一路上差不多要二十多天的时间,悠哉悠哉。
从京师那边过来相送的人不多,无非是李文远、吕万才等几名相熟的官员相送,在那里叮嘱了两句,众人也就是回去。
这一次,王通身边的亲兵自然全都带上,马三标却让他留了下来,如今马三标在锦衣卫内部也挂着副千户的头衔,杨思尘一名文士有些事不方便,有马三标这个人头精熟的武夫在,可以帮不少的忙。
通州行船去往天津,一切顺利的话,也要三天两夜的时间,王通这边一共是带了十三艘船,百余名亲兵加上装备,倒是绰绰有余。
以王通的习惯,身边是不带下人的,都是亲兵近卫忙碌,不过这次和往日不太一样,却有五个身穿青衣小帽的仆人在船上忙碌。
亲兵们除了谭大虎、谭二虎他们这一干子弟兵之外,其余的大都是轮换,也有人呆的时间不久,看到王通用上仆人之后觉得惊讶,私下议论:
“咱们大人也开始摆谱了啊”
但谭大虎和谭二虎却是认得那仆人中的一个,别的不说,当初在王通回京师的时候,不知不觉偷盗银两的那位史七,正在其中。
“回大人的话,属下对江南那边也是不熟的。”
当日王通问询这史七江南情形,史七就是这般回答,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得用的机会,理应是要多多表现表现,不过史七却是实话实说。
“大人,江南富人多,却不好下手,除却和那些豪门官面上有联系的角色,其余的都不敢在那边做事......”
按照史七的说法,两淮那边可以下手的都是大盐商,这些豪门手底下都养着盐枭和打手,那才是一等一的亡命徒,更别说这一干人在官面上的关系,真要做事得罪了人,黑白两道一起动手追杀,那真是逃都逃不掉。
至于这南京一直到杭州这一带,小民小户的身上没什么油水,要是跟大户伸手,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什么通天的人物,且不说那大户人家的家丁护院,整个江南的官府都有可能被惊动,那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当年史七在山东、河南行走,还有一伙和他们并称的,去了江南,在常州府做了几个案子,诓骗了某户上万两的银子,本以为得手可以花天酒地,一干人隐藏了几个月,最后在秦淮河上狂欢,本以为南京这样的地方可以安全,却没想到正是在花船上被人围住,却没有送官,直接弄出了城外。
私刑千刀万剐,然后丢在猪圈里被啃了个干净,这就是处置,更狠的,这一干人银子花掉了一部分,江南这边居然派人去了他们家中,居然追杀到家破人亡。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桩一件,听到的多了,史七也就胆寒,不敢去触碰这个霉头,说起来其实颇为好笑,这一干人宁可在官府的漕粮官银上做文章,也不敢去碰江南的豪门大族。
按照史七这么说,再加上王通的了解,这江南之地,最大的并不是官府,而是这些豪门大族。
除却史七说的这些话,王通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能了解到的东西更多,这种因为科举功名形成的高门大族不光是在地方上嚣张跋扈,在朝中也渐渐形成他们的派系。
自从严嵩失势时起,朝中官员越来越多的出自江南几处,而且南直隶江南各府出的尤其多,他们彼此互通声气,互相奥援,已经渐渐的成为一党。
官场中有这样的派系在,有关系的,纷纷加入这个派系壮大自己的声势,没关系的,则是忌惮万分,不敢得罪。
或许在隆庆年的时候,这些江南各府出身的官员士子只是同乡之间互相帮扶,但随着时间的发展,有心人就能从其中看到蕴含着的政治利益,只要有人主动串联鼓动,就有可能成为真正的一党。
按照王通所知的,这样的人已经出现,已经进入吏部文选司的顾宪成和在户部身居高位的李三才,两人虽然不能算是高官,但在京师的能量极大,清流士子,低品官员他们都可以施加影响。
因为众人齐声鼓噪上疏,在一起的时候多了,共同进退,行动有序,自然而然的有了凝聚力,知道了结党的好处。
今年已经有湖州出身的官员上疏,抨击苏、松、常三地出身的官员结党,影响到科举取士和吏部授官,现在不管是取士又或者授官,都对这三处的人偏向太多,长此以往,大明恐怕就是这三处的大明了。
从前王通还会对这个关心多些,现在的态度也就是无所谓,这个派系的官员目前对王通攻讦最厉害的就是平安牌子以及天津卫的各项举措。
原因很简单,他们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每年依靠功名身份免税贩卖货物到京师谋利,这可是一项大生意,而且京师店铺和官员们的联系不少,设卡收税和平安牌子都是直接从他们身上割肉。
开海这一项更是**烦,从江南来到北方的大部分货物,江南海商从海上贸易中取得,然后走运河一路免税到京师,现在天津卫开海,等于是原本要在江南下货北上的货物,直接就可以在天津卫销售,这更是让江南少了一大块的财源。
自开海时候起,天津卫和王通就受到出身江南的官员和江南本地官员士子的攻讦,从某种意义来说,因为王通和天津卫,让朝中江南特别是苏松常一带官员结党的进度加快,程度也加深了。
但他们怎么叫嚷都无用,甚至王通受不受天子信任都不干事,每年可以提供大笔银钱给宫中,可以让皇家以及外戚做生意转到大批财富,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取消,你们要赚钱,别人也要赚钱。
相比于离开京师时候的冷清,王通来到天津卫码头上的时候,那当真是热闹非凡了,王通的座船刚进天津卫的流域,立刻有船迎接上来。
七月间,运河上正是最繁忙的时候,船只行动缓慢,可今天河道上的船只都是避开,或者暂时停在上下游,先让王通的船队通过。
蔡楠、李虎头和孙大海以及任愿,都是在迎接的船上,等到了码头,王通系统的各个统领头目,天津卫商界的头面人物,以及地方官员,百姓代表,都是在码头那边等候,这锣鼓喧天,张红挂彩的场面更不必说了。
王通穿着定北侯的袍服走出船舱,就要下船的时候,下面鞭炮齐鸣,官员士绅们都是躬身行礼,有些白身则是跪了下去。
“还是家乡好啊”
王通低声感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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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 我的
在这个时空中,王通从小在京师长大,中间在澳门生活了半年,在天津卫差不多五年,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在京师的。
但经过了这么多事,看到熟悉的港口,和不远处那繁华的城市,王通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
或许是因为太发达了,人多,各色的匠坊也多,天津卫这一段的运河水颇为浑浊,就连天空也显得灰蒙蒙的,说白了,天津卫显得比别处脏一些,但王通却没有什么厌恶,反倒充满了自豪。
这样的肮脏不代表破坏,不代表落后,代表着繁荣,而这个繁荣正是由他自己一手缔造的。
“大哥,天许卫各界,可都是盼你到来,好早就在准备了!”
李虎头身穿盔甲,威风凛凛的站在王通的身后,笑着对王通说道,李虎头如今是虎威军的主将,蓟镇分守天津卫的参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受他节制,是天津卫地位最高,权势最大的武官。
“大人下船吧!”
蔡楠也是笑着说道,看到下面的人如此热情,他们这些在天津卫主持的人也觉得面上有光。
王通点点头,面带微笑的走下了船,天津兵备道、天津监粮、分守天津参将,清军厅同知,这是天津卫主要的文武官员,看到王通下船,都是一起躬身施礼,开口说道:“下官参见侯爷!”
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身份不论,这定北侯的身份着实是尊崇异常,原来王通在天津卫的时候,兵备道、监粮等人还能和王通相斗,如今却是仰望,时过境迁,一切都是不同了。
王通和气的招呼几句,接下来就是虎威军系统的一干人了,谭兵、历韬、孙鑫、陈大河、木恩都是行军礼,再然后则是天津卫商界的头面人物,这些人在王通面前可就没有行礼的资格了,大都是跪下磕头。
和前面那些人,不过是客气应付几句,和商人们王通的话反倒是多些,问问最近的生意如何,闲谈几句,让这些豪商都感觉到受宠若惊,却也感觉亲近了许多。
因为此次王通的差事是在松江,来天津卫这边仅仅是停驻几日,所以就没那么多的繁琐程序,那迎接算是自发的,中午就由三江商行的张纯德出面,包下了海河边最大的几家酒楼,宴请各处的头面人物。
去往那边的路上,王通骑马,李虎头却骑马跟了上来,一边让其他人都下去,一边凑近了说道:“大哥,陛下这安排实在是气人,这个我也明白,无非是大哥的功劳太大不说这个气闷的话,大哥,要是在京师呆的不顺心,不如回天津卫来,到时候弟兄们还和从前一样跟着大哥干,而且这天津卫如今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繁华地方,来这边呆着,不比在京师快活!”
王通笑着摇摇头,开口说道:“我如今这位置,怎么能说走就走,有些话,你也不要再说,你如今是什么位置,这样的话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被人听去,就是你的麻烦!”
王通和李虎头之间,说话颇为随便,教训起来也不见外,李虎头伸手挠挠头,闷声说道:“蔡公公那边也这么和我说,还是当初跟在大哥你身边的时候好,那用操这么多的心思,现在官倒是大了,闷气的很!”
“人都是要长大的!”
王通感慨了一句,马匹奔驰,声音不大些相邻的人就听不见,李虎头愣了愣开口问道:“大哥说什么?”
王通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等到了酒楼那边,自有亲兵护卫等人接过马匹,王通和李虎头下马,王通开口说道:“虎头,虎威军中不少人已经服役快有七年,那些没希望被提极的,就按照从前的规矩让他们退伍回去成家立业。”
听到这话,李虎头沉吟了下,开口说道:“大哥,军中这些老兵可都是骨干,上次在归化城就已经留了一批,这次再退下去,战力恐怕航”
“有训练的规矩在,有精良的兵甲在,有十足的粮饷在,加上军将不变,骨干都被留下,就算是有新兵新血,也很快就会成军,咱们军中这些人都是本池子弟,呆久了肯定会想家思乡,如果老是圈在军中,地方上众人看在眼里,你想要招募新兵的时候,谁还会来?”
被王通这么一说,李虎头倒是若有所思,王通又是开口说道:“眼下太平时候,正是吐故纳新的好时机,莫要到了急忙时候,想做都做不了了。”
说到这里,李虎头才郑重的点点头,开口说道:“大哥说的有道理,今晚我就和蔡公公他们商议。”
……
酒席宴上自然热闹非凡,王通身份虽然贵重,但在天津卫这边并不是公事,能列席的诸人从前都和王通打过交道,都是有交情的,能说上几句话,加上王通又不端架子,客客气气的和众人来往,自然皆大欢喜。
凡是来到这酒席上的商人,都过来敬王通一杯,身份够的,就自己来敬一杯,身份不够的,就邀几个同伴过来一起。
这可是给锦衣卫的都堂、定北侯爷敬酒,这多大的面子,回去说说都能光彩,加上侯爷可是这天津卫地方的太上皇,讨好了他,日后生意上给几分面子,那就吃用不尽了。
和婚礼上那种必须要喝尽不同,如今身份在这边,就算是兵备道来敬酒,也不过是沾沾而已,但对方却要喝个干净,倒是让王通轻松不少。
中午热热闹闹,也算是尽兴,天津卫王通熟门熟路,也不必什么人陪他游览,王通自己安排,让人带路就走了。
王通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海港,从天津卫离开的时候,海河尽头的海港刚刚开始建设,现在则是颇有规模万历十一年北直隶各处的收成并不太好,特别是河间府和真定府,之所以没出什么乱子,就是因为天津卫这边兴修海港需要大批的人手,加上报酬给的又足,无形中也算是以工代赈,安抚了百姓。
“都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先建立起炮台,然后以点连线,将防务弄好之后,再按部就班的建设各项设施。”
这块事务是孙大海负责,他在那里边指点边开口解说,实际上不用他说太多,这些规划本就是王通决定,眼前只不过是看他们变成现实而已。
“就和大人当初所讲的,此处安排大宗货物以及外族船只的停靠,仓库和空场都已经修建完毕,已经有浙江的海商过来要长包下来”
王通点点头,却没有继续向前,反倒是朝着边上一个土堆走去,这边还是个大工地的状态,这些土石工程的残留不少,王通上了土包,众人也不知道为何,但还是连忙跟了上去,王通站在高处环顾四周,沉声说道:“天津卫出城门骑马到海边要半日多的路程,可在城门处依旧是海风强劲,为什么,就是这地势平坦,没什么丘陵阻隔。”
孙大海一干人都是糊涂,不知道王通为何谈起地理这块,这时,王通却转身对李虎头说道:“虎头,虎威军今后最少要有一个团驻扎在港口附近,港口修好,船队进入,大批货物吞吐都是容易,同样的,若有大队人马过来,登陆上岸也是容易,从港口这边到天津城下,到运河边上,没什么地势阻隔,容易的很,现在你的防务重心要放在这边了。”
听王通这么一说,众人这才醒悟,李虎头愣了愣,郑重其事的躬身施礼说道:“大帅说的是,虎头遵命!”
“叫什么大帅,平白弄出生分来!”
王通笑骂了一句,众人都是哄笑,李虎头也是笑,王通身为主帅这么久,对攻守防务一干军事已经有了全面的认识,已经算是帅才,但李虎头还局限在“将”这个层次,王通不说,他未必意识到这个。”……
来到船厂的时候,王通把李虎头一干人都是打发离开,三江船厂算是王通的私产,看看自家的私产如何,这也是人之常情。
“老爷这次也是来得巧,镇海、飞鹿这几艘大船都从辽镇那边回来了,老爷来了,正好看看!!”
船厂的几个工匠头目,天津司巡检汤山,还有飞鹿号的船长胡安等一干人都是在船厂门前等候,其实船厂这边也是个港口,供这些炮舰停泊,能在这边停泊的都是三江商行下面的船只,别处别家的船只想要修理只能派人过来请船工船匠过去,想要买船,船也是从这边开出去,别处交货。
太阳已经偏西,夕阳的余辉投射在港口中的那些炮舰上,炮舰都是笼罩上了一层光辉。
“原本人手都是缺,亏得有沙老板的帮忙,帮着咱们练水手,他那边的加上咱们自己练出来的,这船上的人手都是够用了。”
汤山笑着介绍说道,三桅盖伦船,船上最少四十门炮,这是这个时代海上最强大的战舰,可惜没人注意到。
“这是我的航”
“自然是老爷的船,呵呵,最小的一艘船跑一次辽镇,来回也有八千两的进帐。”
边上的汤山笑着接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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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私有化
修港口的几个匠造样式说,咱们这船厂的湾子才是最好的港口位置,不过他们也就是闲话罢了。”
王通正在船上走动,汤山在一旁解说,王通笑着点点头却蹲下在甲板上摸了摸,尽管海上潮湿,海上水手们的生活又说不上什么清洁”不过甲板上倒还算干爽清洁。
看到王通的动作,跟着上船的胡安却不自觉的严肃了些,船行海上,水手们有个很重要的常规工作就是擦拭甲板和舱板,因为海风富含盐分,会对木制的船体造成腐蚀,只有勤加擦拭才会保持不坏。
这个活计颇为繁重,海上生活本就枯燥无比,水手们未必有这个心思去做,换句话说,如果甲板的状态保持的不错,那就说明水手在海上每日保持勤谨,更说明船长在海上每日勤谨管理不松懈。
“胡安,你做的不错,这定海不是你的船,却也这般,都是你带的好啊!”
听到王通的夸赞,胡安下意识的并腿行了个军礼,用流畅的,带着山东口音的官话回答说道:“为大人做事”自然要用心尽力!”
之所以是山东口音”是因为虎威军的这几艘炮舰上大部分都是山东海贼出身的水手,胡安的汉话开始的时候带着些天津卫口音,后来就是山东口音为主了。
王通的笑着点点头,站起身问道:“你们的工钱可还足量及时?”
“回大人的话”工钱从未耽误,每次往来贸易从船长到水手都能拿到分红大家心气都是足的,都是对大人感恩戴德。”
“你这些成语到底是在那里学的,倒还恰当有件事你们且要记得,这是战舰,训练不要松懈”你们是武装商船,武喜二字可还是在商船前面。”
听到王通的,丁嘱,胡安大声的答应了声是,汤山在边上笑着解释说道:“请大人放心属下也跟着几艘船海上跑过,每日间不是整理船务就是操练,若有不操练或者抽查不合格的,扣钱不说,可能连船都不让上了”现在海上这么好赚钱有光彩的差事那里找去,他们都用心的很。”,王通点点头开口说道:“说是去营口堡的时候,半路上还遇到了海盗?然后被你们用炮轰了?”
“大人说笑了,那怎么算是海盗,不过是一些辽镇海边的无赖弄船下海,想要做点没本钱的买卖没想到撞上了咱们。”
胡安在那里说道,众人都是哄笑,王通走到船舷边上,看着停泊在海上的炮舰,开口说道:“现在炮舰的建造已经停下,开始建造货船了吧!”
“是按照大人当初的安排”八艘炮舰建造完毕之后,就开始制造货船南北的海商都愿意买咱们制造的货船,三江商行对货船的需求也是很大有了这九艘炮舰之后,加上沙家的战船,足够护得平安。”
“飞鹿、镇海、定海、卫海、威海、率海、海虎、海豹、海狼”有这九艘”加上沙大成的船队”足够纵横海上了。”
王通抚摸着已经很光滑的船舷,沉声开口说道,汤山刚要附和”却又听到王通说道:“海上是没有王法规矩的地方,武力这个东西是不嫌少的,沈家和沙家现在是归附了,谁知道以后如何,而且现在看,三水王这边老实了,马上就有其他家冒头出来”大意不得,大意不得。”
听王通说的严肃,汤山一干人都是肃然听巡,王通又是开口说道:“咱们自家的货船炮位按照最大的限度留足,平日里也不必装满了炮,带十门以下就可以,让水手们也都练练如何操炮。”,众人都是领命,但心中也是奇怪,虽说王大人在京师遭遇种种”可毕竟荣华富贵,显赫异常,可听他说话考虑”却见不到什么高兴的意思,想的这么全面,丝毫见不到什么轻松的痕迹。
不过”船厂和船队的人也没什么可多讲的,他们和虎威军不同”船队是隶属于三江商行,船员们也算是三江商行的雇员,说的更直白些,他们是王通的奴仆下人,船是王通的私产,他们也是王通的人。
………………
“我的学生居然成了帝国尊贵的侯爵,还是这个帝国的内政大臣,真是没想到啊,我真是光荣啊!”,曾经在澳门教导王通的铁匠巴蒙德在那里激动的说道,王通去往京师之后”也在京师把巴蒙德安置了下来,不过巴蒙德在京师呆的时间不长,很不习惯那种沉闷,规矩很大的成活,在天津卫这样的开放商业港口反倒是更吸引他。
王通自然是随他高兴,安置一个人实在是简单不过,王通这次来到天津卫,巴蒙德也是要见的。
巴蒙德现在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也算是一大家子人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的孩子年纪都还小”等长大了之后,王通自然有安排。
和巴蒙德寒暄一会,巴蒙德就知趣的告辞,外面还有不少人在等候,三江商行、钱庄、船行、土木行以及保安军,在天津卫各个王通产业的人都等看见面,王通久在京师,天津卫这边来的少,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当面安排布置。
丰午是和天津卫的方方面面大宴,晚上则是属下的人摆了几桌酒席小聚,等简单吃完”王通就来到书房,外面的人在客厅等候,由亲兵招呼入内见面问话议事。
第一个被叫进来的却是张纯德,王通建立的经济系统下,三江商行、三江保险行、三江钱庄是核心,然后向外扩充”有皮货行、碱行、土木行、船行等等分支,这些店铺每年赚到的财富和积存的资本都是巨量。
王通是主人,但公务在身”不能日日照看,以“三江”为名字的这个系统”则是由张世强、孙大海、古自宾和张纯德四人共同执掌。
不过具体经营上的细节,则是古自宾和张纯德负责,眼下古自宾去往归化城,张纯德就成了负责人。
张纯德和其他为王通做事的人不同,他是马三标的岳父,论起来算是王通的长辈,进了书房之后,王通客气的让他坐下,然后才开始问话。
“挂着三江名字的商铺,还有多少没有明确归属的?”
张纯德拍拍额头,将手中拿着的账本掀开”大概浏览了一下”开口说道:“大人这么问,细究起来,除却三江商行、保险行和钱庄之外大人有明确的占股之外,其他各处都是模糊,海河边店铺、港口的租金目前是分驻锦衣卫千户暂管,船行、匠坊这边是虎威军这边代管、碱行和皮货行这边则是和历家、马家那边分管,就是说定了一个分红的额度。”
“都明确下来,我要在天津卫呆几天,店铺资产,股份的分配”没有契约的都做出契约,该划,到我名下的都划到我名下。”
听到王通这么一说”张纯德顿了下,重重的点头赞许说道:“早就想跟大人这么说了”大人领着大伙辛苦打拼,置办下来这么大的家业,可却白白给了公家这么多”却未必得好,眼下大人也成家立业了”身边的人也都有家有口,也该想想将来给小的留什么。”
年纪大了”老派人就是老派人的想法”王通笑了笑,和气的说道:“不要想那么多,就是做个契约文书,免得今后说不清楚,张东家,就算是办了契约,以后虎威军、锦衣卫和天津司那边若是用银子,还是要给的,不过把条子手续什么的办清楚就是。”
张纯德脸上也全是笑意,连连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这亲兄弟还要明算账,钱财上面不弄清楚了,不管是什么关系都要生分了,这私家和官家更要弄明白”要不然弄出官司来耳就麻烦。”
说到这里,张纯德却迟疑了下,开口说道:“小的冒昧说句,大人现在这样的位置”这么多银钱的进出,又多了这么多产业,官场上那边是不是”
“我把心思放在家业银钱上,旁人不会生气,只会觉得高兴,权多遭忌”钱多可不是。”
调侃了一句,王通又是笑着说道:“劳烦张东家快点去办吧”这几天该理清的尽快理清。”
张纯德起身答应了,笑容满脸的退了下去,接下来进来的却是柳三郎,王通在平定三阳教之乱后回到天津卫”半路上在三江客栈中遭遇三阳教余孽的截杀,当时就是这柳三郎纠集附近的乡勇民壮救了王通一干人。
从那之后,柳三郎被王通赏识,带回天津卫做了保安军的总头领,负责训练指挥天津卫这支民间武装。
张纯德进来不过是行礼”柳三郎进了屋子却是跪在地上磕头,大礼参拜”王通让他起身,柳三郎也不坐下,只是恭谨的站在一边。
“保安军这么无名无分的也是不妥,算作各家商行的护卫,柳三郎,你就做三江商行的护卫队长吧!”王通直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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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八章 天津几日谈
原本保安军是一个半官方的军事组织,但按照王通的说法,他成了三江商行的护卫,这就完全成了民间的组织”类似于乡勇民壮。
听到王通这么说,柳三郎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大人,若是各家商行有各自的护卫,除了咱们三江商行,其余的未必能维持下去,这个本就huā费银两,又要耗用店里的人手,这样一来?”
“无妨,他们不愿意养护卫,护卫的事情可以由咱们三江商行的护卫来帮忙,不过这个银钱还是要他们出的。”
柳三郎沉吟了下,点头说道:“要按照大人说的这么办,问题不大,总归是省了一头,他们也是愿意。”,王通开口继续说道:“锦衣卫和天津司那边的人手未必足,若是需要保安军帮忙,你们也不能推辞”不过要有个文书之类的手续”显得你们是被征用。”,在天津地方,锦衣卫、天津司还有保安军,几处差不多就是一体,从不用这般麻烦,现在王通这样一说,却还多出了手续,不过柳三郎心下疑惑,却知道谁是主家,还是在那里肃然的听令。
王通又是开口说道:“三江名下的商号商队,都要由保安军负起责任来,武备这一块,匠坊那边会优先满足你这里”要建立和归化城那边轮换的制度,让弟兄们多见见场面,也不至于每日间都是个huā架子。”
柳三郎只是在那里答应,王通沉吟了下又是说道:“最近虎威军会有一批老兵复员退伍,这些人为我出生入死的,总不能退下来没个安排,你都招进咱们保安军吧,定时让他们操练,也可以去训练那些新手,给他们报酬,他们也不耽误家业什么的,总归是个好处。”
“大人这是善政,属下一安去办!”,柳三郎就是退伍的老卒,听王通这么讲”心悦诚服的躬身答应,王通点头笑了笑”开口说道:“三江商行走本官的私产”这三江商行的护卫也就是本官的家丁,你以后这称呼也该换换了,不要叫大人了,叫老爷就是!”
“小的遵命,请老爷放心。”
从半官方的组织统领变成奴仆”在这个时代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在军队系统里尤其如此,军中最精锐的部分就是军将的亲兵家丁,军方的中层和基层的军将也大多是亲兵家丁出身的人担任。
柳三郎原本不过是普通兵卒,即便成了保安军的头领”也没有办法进入王通这个系统的核心圈子”现在王通这般说,分明是接纳他进入,柳三郎心思通透的角色,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况且这保安军究竟是属于预备役,还是王通自家的丁壮队伍,一直是混淆不清,在大家的心里,更倾向于这是王通自己的护卫”只不过人多了些。
看到柳三郎这般懂做,王通笑着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这些事不过是个名目手续,你这几天做个谋划,先安排下去”商行那边也会派人帮忙,等回来了再具体实施。”
“回来了!?”,柳三郎疑惑的问了问,王通笑着说道:“此去江南,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操持”先在本官队中做个亲卫吧!”
能有这等护卫效命的机会”是柳三郎的大好机会,柳三郎自然干脆」利索的答应。
一个是银钱,一个是人手,该是大明的就是大明的,该是王通的就是王通的,为了以后发生什么纠缠,王通这次都给他分的明白。
前面张纯德和柳三郎听巡离开,接下来就是匠坊中的乔大了,现在的板甲、火钝,官坊那边也能生产,但质量和效率不如私坊这边太多,野战火炮更是只有私坊才能生产,对于这个私坊的存在,所有权倒是明白的很。
他本就是三江商行出资设立的匠坊,虎威军的军械都走向三江匠坊购买”费用是兵部那边划拨下来的军费,以及本地的平安银子支付。
官家需要什么东西,自家来生产贩卖,赚钱个利,这个倒是官场上常用的手段”王通所作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公私虽然分明,不过在王通的私坊之中”却有不少官坊的匠人效力,还有不少在三角淀那边招募的青壮身份也是不明。
“将他们的文书凭证都是做好,任主事那边不会为难你,在咱们私坊做活的不管他从前在那里”以后都是咱们私坊雇佣的工匠,这个一定要分清。”
王通,丁嘱说道,乔大慎重的答应,王通又是叮嘱道:“今后私坊的各项出产,不能赔本销售”可以比市面上价格稍微低一些,不过我们也要赚钱。”
对王通的各项安排,王通下属这些人的态度都和张纯德差不多”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官家huā不了多少银子,甚至不huā银子就拿了过去”没得到一点的好处,反倒是被人以为是天经地义,这是何苦来。
而且大明这边,官府侵吞私人家产的事情又不是没有,现在不分清,将来没准就有那居心叵测的角色过来侵吞,到时候即便有王大人庇护,恐怕也是纠缠不清,现在大人把这个明晰开来,正是为了以后避免纠缠”少些麻烦。
这下子明确了,本就是红红火火的事情”大家放心在里面做,肯定好处都是少不了的,这可是大好事。…………,来了第一日,中午饮宴聚会,晚上和属下各处商谈议定,在天津卫的第二天就是所谓的外人来见了。
沈枉和沙大成此时都是在天津卫,他们两个人拜见,一同被叫了进来,见到王通之后,少不得要磕头问安,现在双方的身份差距可是更加的悬殊。
“沙大成”你尼子沙东宁是个可造之材”这次去往归化城,他表现的不错,斩获也很多,算计功劳,一个百户是少不了的。”
“多谢侯爷照顾提携的恩德”要不然那有东宁这孩子的今天。”
王通和沙大成在那里对谈”边上的沈枉眼中流露出艳羡之意,那边说完,他这里磕头笑着说道:“侯爷,可惜小人孩子会走路才一年,要不然也送到侯爷身边效命,沾沾侯爷的贵气和福气。”
王通点头说道:“这个是要的,外面这些教武的师傅,教文的私塾都是些蒙事的角色”那比咱们自己的人放心,孩子进去了”一定能成*人才。”
听王通这么说,沈枉的笑容就有点干笑”不过也没有人理会,客套几句之后,王通却将前段时间有大股船队在金州那边停留的事情拿出询问,询问两人知道什么,沙大成倒是答应的干脆利索。
“小人船队和下面的弟兄们现如今都是在天津和辽镇这条线上吃饭,家都搬过来了不少,金州那边的只是听到传闻,却不知道究竟。”
沈枉迟疑了下,也是开口说道:“小人的船行走海上,一贯没人来碰的”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没人过来找茬,按照水上吃饭的规矩,小人也不会去问”这桩事小人有所耳闻”但要知道是什么来路,这个就说不准了。”
两个人跪在地上,这两人都是海上大豪,养气功夫也都走了得,真话假话从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上是看不出什么的。
王通摇摇头,却也不叫两人站起,又开口问道:“三水王一系,不是海上最大的力量吗?此外还有什么人能凑起这样的船队,有这样的实力?”
沈枉看了眼身边的沙大成”开口说道:“吕宋那边有些人是和番鬼搭伙做的,爪哇那边和广东也有合伙的,这里面人很杂”广东的罗双颊是最大一伙”不过被水师提督陈磷压的厉害,现在已经去满刺加那边,另外,南直隶和浙江几个府的地方大族也有船队,这些伙彼此纠缠,时而相斗,时而合力,也是说不清楚”
“这其中有倭寇吗?”
听到王通的询问,沈枉还没说话”边上的沙大成插嘴说道:“或许有倭人”但倭寇海盗不可能拉这么远,番鬼会有可能,不会是倭寇。”
看着王通仍有疑问,沙大成又是说道:“倭寇不懂造船,他们那破船连个铁钉都不知道用,进了大洋根本经不起风浪。
王通缓缓点头,沉吟了一会,却开口对他们二人说道:“沈东家先出去吧,本官有些话要和沙东家讲!”
沈枉愣了愣,看了眼边上的沙大成,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磕了个头告辞出去了,他那边还没出门,王通已经开口让沙大成坐下。
“沈枉是真不知道吗?”
“回侯爷的话”这个小人真的不知,小人这段日子一直就是在天津卫和辽镇两头跑,沈枉这边向着倭国和南边走的多,他消息自来灵通,到底知道不知道,实在是说不准!”
王通点点头,却转了个话题说道:“沙东家,你船队里面的刀枪甲胄都是老旧,寻今日子去找三江商行换上一批新的。”
这可走了不得的人情,沙大成刚要跪下个头,王通笑着说道:“海上不太平”沙东家光琢磨着享受太平富贵可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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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 匠坊
第八百二十九章 匠坊
和沈枉的诸多打算不同,当年也是海上一方枭雄的沙大成很有安定在天津卫这边的意思。
毕竟从天津卫去往辽镇,海上风平浪静,而且没那么多势力纠缠,货物运到了就算交差,除却三江商行的货物之外,自己还可以跟着贸易,没走一次都是大笔的利润进账。
这样的太平日子谁不愿意过,去了大洋上或许赚的更多些,可那也是刀头舔血,出海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相比眼下的好生活,自然知道如何抉择。
而且这沙大成的儿子沙东宁在王通座下的确是前途不错,绿林草莽中的人物,除却那天性桀骜的,大部分人对官身都有十二分的渴望,眼看着沙东宁荣华富贵在前,沙大成也不愿意拖累。
这大半年来,沙大成许多手下的家都从倭国和南边搬来,还按照规矩在天津卫本地的清军厅办了文书路引,置办产业租赁港口,大有在天津卫安家的意思。
所以有王通笑着调侃这句,听到王通的话,沙大成反应的也快,跪在地上又是磕头说道:
“小人愚钝,只觉得现在这日子快活,还望侯爷点拨。”
“起来说话,起来说话,自家人不必那么多礼,海上这么广大,沙东家的眼界不要局限在北方这一块地方。”
看着沙大成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王通笑着说道:
“南洋诸国,天竺、甚至再向西的波斯和佛郎机那样的番鬼国家,这些不都是可以做生意的地方吗,将来咱们生意做到那边去,肯定不会像是在这边这么太平,船上的人懂得刀兵,敢见血还是要的”
“侯爷......侯爷看得远,小的倒是局限了,听侯爷这么一说,小的明白。”
沙大成连忙答应了下来,但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
“小的冒昧,以咱们天津卫这边的船队运力,实际上连这边都是吃不饱的,辽镇那边是个无底洞,他们那边要,还要替东边、北边的蒙古和女真以及野人要,倭国和高丽那边也是大笔,南边咱们都顾不上了,现在侯爷想这么远.......”
“船这么一艘艘的造,早晚运力会饱和,咱们这辈子吃饱了,还有儿孙。”
听王通这么讲,沙大成连连点头,笑着说道:
“是,是,小人眼界还是浅了。”
不过听到这个沙大成也是有点想笑,算起年纪来,王通实际上是沙大成的子侄辈,在这里说什么子孙,实在是别扭。
“沙东家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沈东家那边可还没放松啊”
王通说了这句话,沙大成却是一个激灵,大礼磕头说道:
“侯爷的提醒小人明白了,小人一定让儿郎们不要懈怠,多谢侯爷给予武备的大恩。”
实际上,沙大成就算没有武备,单纯托庇于天津卫的话,王通也有把握护他周全,不过沙大成的手下都是在海上经验丰富的海盗,是水兵的最佳人选,这样一股力量,与其让他们在太平中散去,还不如维持住。
沈枉这边则是一直保持自己的武力,甚至还通过各种渠道加强,这个点出来,就足够沙大成警惕了。
双方本就是貌合神离,如果将来没有了天津卫的庇护,真要开干,没了武备安享太平的沙大成船队岂不是成了对方刀下的鱼肉。
七月的天气,在匠坊中并不好受,铁匠炉的温度在寒冬尚且让人汗流浃背,在这个热天,更是要命。
不过王通的一干亲卫都是兴高采烈,算是对他们贴身侍从的犒赏,他们身上的装备王通要全部给他们换新。
不说别的,但说这板甲,在北地军中就被认为是可以传家的宝物,因为防护实在是太有效了,战场上除了近距离大力的长矛刺杀、和对准甲胄缝隙的刀剑刺砍之外,其他的攻击很难造成伤害。
这样的好东西,很多人都以为是昂贵之极,虎威军能装备的起那是宫里舍得花钱,大部分人连问价的心思都没有。
莫说别人,亲兵们都是这般想法,他们在战场上厮杀,铠甲多有破损,不过每个人都是珍而重之的保养,还有人找铁匠铺修补,就是觉得这个宝贵,等来到天津卫之后,却知道可以换新,那高兴就没得说了。
而且这个换新并不是拿出一套崭新的盔甲给他们,私坊的匠人们还会根据他们的身材加以调整。
王通亲卫中,身材比常人高大健壮,和比常人瘦弱些的都有,他们穿着铠甲就未必合身合适,这次通过内衬和皮带的方式加以调整,让他们穿着的更加合身。
兵器什么的不必说,有的人火铳射击过多次,准头已经变了,这个也是换新,刀枪弓箭更是随他们挑选,看中了什么就拿。
那边兴高采烈欢声笑语,王通在乔大和几个洋人工匠的陪伴下在匠坊中巡视,王通对管理这方面要求很严,劳动纪律规章的遵守与否,在他看来,会直接反映到生产的质量和效率上。
匠坊中的一切倒都是按照他的要求来,不过王通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表面迷惑,只是开口说道:
“我来前几天,你停工半日在这里大扫除,这次我不计较,下次再有,你就去北边庄子上养老吧”
乔大腰弯的更低,不住的赔笑,几个白人工匠也不敢抬头,走到水力冲压机械的时候,王通一边看着机械,一边问道:
“乔大,你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匠坊中做事了,当时采买物料那边有空缺,你没有安排,这个不错”
“老爷给小的富贵已经够多了,这等被人盯住犯口舌的,小人还是有数的。”
听王通夸奖,刚才还有些忐忑的乔大总算放下心,几名工匠正在给一个铁件调整,调整好位置,才闪开扳动水力冲床的机簧,铁件被砸下,然后又是停住冲床,再重新调整铁件的位置。
看到王通注意,乔大笑着上前说道:
“这是番商阿巴贡给他们船头定的,说是用来包裹船头。”
那应该是用作海上的冲撞,王通随意想到,边上的乔大压低了声音说道:
“老爷,前月蓟镇那边过来订了三百套板甲,辽镇十天前也来订了八百套,小人这边都是说做不了主,老爷您看?”
王通向另一边走去,沉默了会,笑着说道:
“匠坊也要赚钱,大明的军队来买,那还是要卖的,不过话也说明白了,现银交易,不然不卖。”
这个回答和乔大所想的不太一样,不过王通既然做了决定,他也只好遵从,走了几步,王通转过头,开口说道:
“每套铠甲最少要赚到二百两,若是他们有心,这板甲的制作技术几年内就应该学会,趁这个间隙能多赚些就多赚些吧”
乔大立刻是满脸笑容的答应了,在这边转悠了一圈,王通已经是浑身大汗,不过私坊这边也早有预备,在私坊和三角淀一条河流交界的地方,专门设立了一个小园林,这边在上游,水也干净,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若有什么官面上或者是富商等前来,私坊就在这边招待会客。
王通在这边换下了湿透的衣服,主持官坊的任愿也是来到,和匠坊中的一干头面人物都在园林中的木屋等候。
“我在京师,不可能是时时关注这边,只说几句,当初定下的规矩要严格执行,不要因为我不在或者生产不多就松懈下来,规矩有错的或者不合适的就要改,你们也不要不敢动,要有技术创新,总是不变,早晚要让人超越过去,那时候,左右咱们有钱,买其他人更好的东西就是,你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王通说完这个,几人都听的肃然,连忙起身答应,王通开口又是说道:
“蓟镇、辽镇这么大的军镇,买的甲胄数量都不多,显然是给他们的亲兵家将预备,搞不好还是最精锐的那一批,这么算,满天下的军镇就算都买,也不会有太大的数量,加上咱们价钱定的高,恐怕很多人听到这个价钱就要缩了,除却虎威军那边的供应要保证,匠坊要准备多给民间做些东西赚钱,今日见那船头包甲,就是不错”
众人又是起身答应,坐下时候,工部主事任怨忍不住赞叹道:
“侯爷不光是武略高超,这经营匠造之术也是天下无双,本来匠坊中的活计渐少,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听侯爷这么一说,心中可是敞亮了很多啊”
大家自然都是附和,正说话间,外面却有亲兵高声通报:
“侯爷,吴大吴二兄弟从蓟镇那边回来了,在城北的庄子那边等候。”
王通笑了笑,开口说道:
“这次南行的队伍差不多聚齐,后日就要启程了。”
“恭祝侯爷此次一路顺风。”
众人齐声说了句吉祥话,等散去的时候,任愿却有些纳闷,对乔大说道:
“侯爷去江南办差,多带些精通账目政事的文吏也好,怎么带这么多兵卒去,又不是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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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 下江南
第八百三十章 下江南
吴大、吴二自从被王通抓到天津卫之后,开始是有几年辛苦日子,到了现在,却比在山东那时候强了不少。
从前山东北边是认这个吴家兄弟的名号,但也就是一方强豪而已,官府还是要打点,地方上高门大户的也是不惧他们。
现在不同,北直隶、山东、河南、甚至连南直隶一带都知道吴家兄弟,谁不知道江湖绿林人物想要讨个出身就要找吴家兄弟。
谁不知道吴家兄弟现在手上有几百名能打的汉子,家产更是泼天一般,在北直隶和山东地面上连官府都要卖面子的,这样的人物在大明天下所谓的绿林和江湖上,都是数得着的,谁不敬仰三分。
吴家兄弟有这么大的名头,自然是因为王通的关系,招揽绿林人物开始了一段时间之后,王通就让他停了下来,不过四处过来投奔的人还是不少,拒绝打回去,那就是伤了和气,索性留下做事。
吴大不在山东窝赃销赃,现在做的生意却是从蓟镇的几个口子向天津卫贩运牲畜牛马,这个牵扯到肉食和皮货,还有耕种庄稼的畜力,是这个年头的大生意,不过贩运牲畜这个,且不说在草原上没什么王法,行走在路上也有不少人打主意,偷牛马的盗贼也都是悍匪,想要护得周全,手下就要养一批人。
不少来投奔的都是安置在了这边,还有部分是安置在天津卫北边的庄子上,这些江湖人也不是整天里酒肉金银,能有个安生差事,也有不少人愿意干,而且的确有表现不错的进入了军中或者是在天津卫有个官面上的职位,这就更让他们安心。
吴大如今比从前可富态了不少,举止之间多了几分威严,毕竟身上也有个锦衣卫的差事,那么多绿林江湖人物都是奉承着,举止做派自然不同。吴二也是比以前要多了些沉稳。
“侯爷,咱们在这边的庄子上用的都是各处囚犯,又都是那些游手好闲,作奸犯科的杂碎,难管的很,还真就是那些招募的绿林人能压得住,算是一物降一物。”
王通骑马走在庄子中,所看到的景象和官道上两边田园牧歌的美景又是不同,一干穿着麻布短襟的人在那里劳作,又有拿着棍棒皮鞭的大汉,不时的喝骂几句,甚至上前抽打,对这个景象王通脸上却是带着笑意,开口说道:
“劳改劳改,这些人劳动改造之后才能乖乖的做个本份人,你们做的不错。”
进了庄子的议事厅,自有人上茶倒水,王通开门见山的说道:
“吴大你继续留在这边做事,吴二随我去江南,你们兄弟地头熟些,去了做个向导,免得睁眼瞎。”
吴二连忙在一旁躬身应了,王通开口对吴大说道:
“今年和草原上打了仗,科尔沁和朵颜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估计临冬的时候会大批卖出牛羊换草料和盐货,冻起来的牛羊放在底舱,在秋冬时候几个月也不会化冻,你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些牛羊肉卖远些,河南、山东、南直隶之类的地方,要是生意能做开,今后也是财源。”
吴大在那里琢磨了琢磨,双手拍了下,躬身赞扬道:
“难为侯爷怎么想到的,冬日里牛羊肉太多,京津那边价钱压的太贱,咱们赔上草料脚力还赚不到什么,可其他几处价钱高,船上能装的多,这可是笔大买卖,小的也听海上人说过,咱们这边一到冬天,没什么货物向南边走,跑空船又不太值得,侯爷这法子,实在是方便。”
王通笑着点点头,这个法子却不是他拍脑子想出来的,而且阿巴贡从前提过,说是在那欧洲几个国家就是这样做,冬日里将冻肉冻鱼之类的运向南方,这是一个很大的生意,可巧王通建立起来的经济体系之中也有类似的架构,正好用上。
说完这个,王通拍了拍桌子,指着王大说道:
“你大儿子今年十一了,你家里十五岁左右的男丁子侄不少,你要是想,拟个名单,等回来的时候就安排到各处学本事办差事。”
听到这话,吴大一震,却是伸手扯了一把边上的吴二,兄弟两个都是跪了下来,激动的说道:
“侯爷的大恩大德,我们吴家全家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不用下辈子做牛马了,这辈子好好做就是”
王通打趣了句,众人都是哄堂大笑,子侄是不是跟着王通,是不是在各个衙门办差,这已经是王通系统中看你有没有进入核心的标志,吴家帮着王通办事也有几年,身份也有,钱财也赚了不少,却始终在其他人那边抬不起头,就是因为这个。
现在王通给了承诺,也等于给了他们家一个将来飞黄腾达的承诺,这让吴大吴二如何的不激动。
他们二人从前是井底之蛙,在山东窝赃销赃,勾结官府自以为风光无比,等被王通抓来跟王通办差,才知道这世上什么是风光,什么是权势。
“恭祝侯爷一路顺风”
还能听到岸上有人在喊着送别的话,王通却已经在客舱中看起了文卷,这等官船实际上等若是移动的房屋,客厅、书房、卧房都是一应俱全。
“都堂,京师那边的文报今日的已经到了,方才在岸上交的。”
陈大河捧着一个皮袋走了进来,王通点点头打开了皮袋的封扣,从里面抽出了文卷,锦衣卫和治安司会将京师的大事和需要注意的情形汇总给他,这个对王通来说是必须的,总不能一去几个月,对京师的事情懵懂不知。
拿出文卷后,翻看几页,却抽出了一封信,王通看了看信封的署名,笑着说道:
“徐广国观望局势的本事倒是有的,可惜总是晚了一步。”
陈大河笑着望过来,王通摆摆手上的信封,开口说道:
“这人是等到我出京办差的消息确定之后才来了这封信,若是这消息没确定,我是不是还有圣上眷顾,那一切都说不准,他也不会被我拖累,若是消息定了,那就不过是个小波折......”
说话间,王通拆开了信,大概浏览几眼,伸手弹了下信纸,调侃说道:
“提醒的倒是中规中矩,让我千万慎重,不要去得罪松江徐家,要不然会有麻烦。”
陈大河在边上接口凑趣说道:
“侯爷准备如何做?”
“船都离岸了,还能如何做,查下去就是了。”
就在王通说这句话的时候,在船厂那边的海湾,两艘炮舰正在升帆离港。
天下间最富的地方就是苏松常三府,如果不是苏州府有六县一州,规模总量大,那松江府就会是天下最富,不过松江只有华亭和青浦两县,总量赶不上。
松江府的治所在华亭县,初来华亭县的人经常会糊涂,到底那个才是县城,因为松江府的第一豪门徐家府邸气派非凡,以徐家为中心在城外形成了极为繁华的区域,从住户到店铺,酒楼、青楼,什么都有,好像是个城市一般,一进城内,反倒是觉得这城内比起城外来,实在是差的太多,就连府衙都寒酸之极。
这天下间不都是城内繁华过城外吗,除却少数几个因为运河繁荣的地方。
在松江府这里,在府衙和县衙中做个差役,绝没有在徐家做个下人舒服,至于各个衙门里的文吏和差役头目,那都是徐家的体面下人担任。
这也是江南的规矩,豪门的家仆塞满了衙门,那些由科举上来的官员只是孤家寡人,想要办事做事,全要依靠这些豪门家仆办事,他们自然也就成了当地豪门的提线木偶。
七月间,松江府已经炎热异常,中午时分的人都少了很多,不过在徐府的门前,还是有十几名下人在等待。
有熟悉徐家的人看到,都是咋舌,徐家大管家都是在门前,这可是伺候过徐阶徐老太爷的人物,平日里就算松江知府来了都未必能见到的,居然在门前等候,到底是什么人要来,真是稀罕。
十几骑簇拥着一辆马车向着这边来到,马车停下,徐府的大管家慌忙走下台阶,有人搬着木凳到车下,那大管家掀开了车帘。
“这等天气,何苦折腾老夫,老夫年纪也大了。”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从车上走下,带方巾,身着宽袖道袍,云冠布鞋,一看就是个致仕在家的文官,这老者言谈举止之间从容淡定,让人一看就是肃然起敬,心想这不知道是何处来的大儒名臣。
“戴先生辛苦了,府内已经弄了冰镇梅汤,快进去喝口解解暑。”
那老者被搀扶着下来,笑着说道:
“江南地方也就是南京城和你们徐家有冰窖着,你这老货,你家老爷心急,你就不会劝劝,任他这么折腾?”
“戴先生,这次可是大事,京里来人......”
“甚么大事,当年那海瑞难不成是别处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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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一章徐家议钦差
第八百三十一章徐家议钦差
听这“戴先生”这么说,那管家却不接话,笑着说道:
“今日庄子上来了不少客人,老爷抽不开身,不能亲迎,还望戴先生莫怪。”
戴先生走下马车,掸了掸袍服下摆,轻笑着说道:
“能有你这老货出来迎接,这就已经是好大脸面了,能有什么怪罪的。”
听着外面马蹄声响,有人高声招呼,显见有人又到了,大管家却没理会再来的客人只是陪着那戴先生向里面走。
入门几十步就是回廊,回廊却是建在一个大池塘之上,池塘说是个泊子也不为过,颇为广大,在回廊上向下望,能看到水中鱼儿游动,在另一处又有鸳鸯水鸟戏水,真是有如画境,美不胜收。
这位戴先生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走的很慢,左顾右盼的欣赏,显得颇为入迷,正行走间,前面有几名丫鬟侍女的结伴走来,叽叽喳喳的说笑不停,穿着素雅,可相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姿色。
“有贵客在这边,你们像什么样子”
管家虎着脸训了句,几个丫鬟都是连忙低头跑过,戴先生眯着眼笑吟吟的观看,等那几个女人走远,他悠然说道:
“女子当配景色,景色清幽,当选那脱俗的,景色绚丽,当选那美艳的,当日徐阁老笑谈,却没想到徐侍郎做到了。”
“戴先生见笑,宅院中另有伺候的人,到时候还请戴先生品鉴”
徐阶是当年内阁首辅,而他的长子徐璠则是工部侍郎,负责紫禁城宫殿的整修,致仕还乡,这品级是不变的,功名依旧在身,旁人称呼却也是称呼官职。
说来有趣,徐阶斗倒严嵩,其中就有严世蕃弄权舞弊一项,而这严世蕃的职位也是工部侍郎,严家和徐家倒是颇有相似之处。
从大门那边进来,一路慢走花费的时间颇长,这也是徐家府邸规制宏大,占地广阔,那戴先生抱怨说道:
“若不是你家景色怡人,这一路可真是要把腿累断了,你说各方客人,除了老夫,还有些什么人啊?”
“回戴先生的话,常州府慧山普元寺的普元方丈,青浦洪家,川沙堡的严百户,青村所的齐千户,还有在南桥的左家,苏州府、常州府都有相熟的人过来。”
戴先生听到这些人名,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
“小心太过,弄这么阵仗出来,落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口实。”
“不瞒戴先生说,京师那派出来的钦差,我家老爷越打听越是心惊,这人不同当年那海瑞,这个.......”
前面却是客厅了,已经有仆人跑进去报备,按照规矩礼节,主人少不得要出客厅迎接一下,戴先生摇头说道:
“有什么心惊的,怪不得徐阁老致仕告老,要将你家老爷一并带回松江,这样的见识,在朝堂上,恐怕也要吃大亏。”
管家却不敢接这个话,那边一名穿着员外袍的中年人从门中迎了出来,抱拳笑着说道:
“几年不见戴先生,风采更胜往昔,所谓神仙中人也不过如此啊,里面请,快里面请”
“若没有你们家,也谈不上这神仙日子,徐侍郎却是客气了。”
“你我兄弟相称,何必叫的这么正式,你若是叫我侍郎,我可要叫你给事中了。”
双方都是大笑,携手走进了客厅,客厅中已经有不少人落座,这些人看穿着打扮颇为纷杂,有出家人,在右首坐着一名胖大和尚,满面有光,下巴上的肉叠了两层,身上穿着的袈裟居然是金线织就,华贵异常。
这么看过去,这和尚算是最显眼的一个,右首最后也有一名大汉端坐,这大汉倒是穿着金纹红底的长衫,不过这衣服穿在他身上不伦不类,外面风吹入,吹起这人长衫下摆,他里面居然是短裤和草鞋,实在是别扭。
这大汉身材瘦削,不过却是肌肉虬结,精悍异常,右首除却那僧人和这大汉之外,其余的都是武官打扮的人物,看袍服虽然补子上都是猛兽,但品级不算太高,无非是地方上守堡的百户和千户所里的军将。
相比来说,左首边的人物则是气派很多,有几位都是和那徐璠以及戴先生差不多的打扮,一看就是富贵养气的豪门人物。
徐璠和那戴先生进门,看到众人望过来,徐璠笑着说道:
“给诸位引见,这位就是苏州府香园主人戴凤翔戴先生,戴先生也是徐家世交,这次京师派人过来,少不得要请戴先生来出个主意。”
认识不认识的放一边,大家都是起身含笑打个招呼,那戴先生也笑着点头,却坐在了左边的上首。
下面也有人小声问“这戴先生是”,知道的人却也有,马上有人回答说道:
“就是收了金子,在朝中扳倒海瑞那个。”
声音放得很低,不过说到这个,众人都是恍然大悟,当年海瑞做应天巡抚来江南查办,徐阶府上侵占田地海瑞盯住不放,据说徐家用了三万两黄金贿赂吏科给事中戴凤翔,戴凤翔参劾海瑞逼死妻妾,让海瑞罢官去职,让徐家逃过。
不过这戴凤翔也是见好就收,收了这笔巨款也没有继续在朝中耽搁,一年后也是辞官还乡,在苏州府建了个园子,自己快活。
看到众人落座,仆役们送上茶水点心,徐璠又是挥挥手,屋中的下人都是退下,管家去门前放下了竹帘,自己站在外面等着,徐璠这才清清嗓子开口说道:
“各位,京师那边的消息各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家父和家叔置办了这个基业,是希望传给徐家子孙,让徐家世世代代不为温饱担忧,可总有那奸邪小人,眼馋我们徐家的富贵,在京师,在圣上面前恶语中伤,穆宗庄皇帝那时候,就有海瑞为博一个清名,来这边寻衅刁难,本以为这十几年过去,已经无事,谁想到又来个王通,唉,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请各位来,也是请各位帮着拿个主意。”
听他这么说,在座的诸人彼此交换眼神,徐家的置办家业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南地方,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家谁不知道,不过这等事心中有数也就罢了,没必要较真。
徐璠这句话说完,在左首边就有一位富态中年起身说道:
“徐老爷说的有道理,咱们这些江南的人家,祖辈里省吃俭用才弄下这点产业,靠着这个供养一家老小的温饱,让子弟们读书科举,可北边这些人怎么就看不见咱们的辛苦,却总盯着那些小事不放,徐老爷,这次京师来意不善啊,若是查了贵府,下一步恐怕就是盯着我们这些了.......“
说着说着,这富态中年激动起来,满脸通红的扬声说道:
“我家那混帐流水一般花家里的银子,遇到这等事却不见他说话,来前我已经让家里捎信给他,他那个御史的官就算不做了,也要上疏给皇上,也要把咱们江南人的苦处说明白了”
“石员外不容易啊,也不要动气,大家来到这边,不就是想要商量着拿个主意吗。“
徐璠安慰了几句,这石员外才气喘吁吁的坐下,坐在他边上的一人却沉吟着说道:
“松江府和嘉兴府、杭州府这边去天津卫的船不少,那边带回来的关于王通的消息也不少,这王通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并不是倚靠着宠信,这人是个精明角色,和那些只会动嘴的书生不一样啊”
“的确,原本以为这王通不过是个孩子,要不就是身后有高人,可现在看,天津卫开海,运河上设卡,又是卖碱,更别说这几场大胜,都是他自己拳打脚踢弄出来的场面,这样的人过来......”
“担心这个作甚,难不成你没听过那赐婚的事情?”
“赐婚的旨意又收回去了,现在那事京师被传为美谈,眼下那海瑞上疏,马上就派这王通出京.......”
看着下面众人争论,徐璠眉头皱起,边上的戴凤翔却不紧不慢的端起茶喝了口,喝了口之后似乎是赞叹好茶,在那里细细品了起来。
正争论,那胖大和尚却瓮声瓮气的开口了,他一开口声音颇为洪亮,把屋中诸人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各位施主,眼下刮风下雨的,河上也不太平,淹死人也是有的,老廖这边认识不少江上海上的英雄.......”
“普元方丈,普元方丈,慎言慎言。”
边上一名百户军官连忙打断了这和尚的话,众人都是看过去,那百户顿了顿说道:
“真要出了事情,免不得各处纠缠,南京那边的锦衣卫和咱们不算对付,再说,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走在河上那有什么风浪。”
一直没出声的那名大汉却沉声说道:
“过江的时候,或者过太湖的时候,那边风大浪大。”
说到这里,几名武官打扮的人却不出声了,那名胖大和尚却颇有兴趣的问道:
“老廖,话说明白些,别这么吊胃口。”
“荒唐,真是荒唐”
这边正说的兴高采烈,猛听到戴凤翔将茶杯重重摔在了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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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二章 微服行
第八百三十二章 微服行
戴凤翔突然发火,屋中一下子安静了,自从戴凤翔辞官回乡之后,和徐家来往颇为密切,很有些徐家谋主的意思。
眼下徐阶故去,徐璠当家,戴凤翔的地位更加不同寻常,看到他坐在客厅中左首第一位,这就说明他在徐家的身份。
“你们在议论杀官吗?”
戴凤翔坐在那里冷冷的问道,众人一窒,却不知道怎么接口,戴凤翔将茶碗向内推了推,又是冷声说道:
“定北侯、锦衣卫都指挥使,如今天子的第一号宠臣,你们居然在这里议论如何让他遭了风浪,是老夫耳朵听不清还是你们脑子坏了?”
说完这句,戴凤翔袖子一甩,从座位上站起,向着徐璠拜了拜,开口说道:
“老夫才疏学浅,家中又有妻小,不敢和各位谋划此事,先告辞了。”
拜完之后,就施施然的向外走去,居然真的要离开,屋中人面面相觑,徐璠愣了愣,连忙站起说道:
“戴先生留步,请留步,何必如此,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说这么多一来是大家心中着急,二来是也不见外,在苏州那边请戴先生来,可不就是请先生来拿个主意,先生这一走,岂不是大家糊涂?”
谁也知道戴凤翔不是要走,不过是做作姿态,徐璠起身挽留也就给足了面子,戴凤翔这才冷着脸坐下,开口问道:
“徐侍郎,徐家这偌大的田产,凭证在谁手中,在官府又是向何处查证?”
“田契自然在徐家,要查证自然是去府衙看鱼鳞清册。”
“田契和清册可有什么会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可能看出徐家侵占田产?”
“这个自然不会,徐家几个忠心义仆都在衙门中当差做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岔子。”
两人一番对答,戴凤翔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
“查侵占,就算是钦差来查,还不是从清册和田契上,既然没有岔子,那又担心什么?”
“可派那王通.......”
徐璠忍不住问道,戴凤翔在那边叹气摇头,无奈的说道:
“我的侍郎大人,若是阁老还在,他根本不会叫人商议此事,那王通的确是定北侯、又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位高权重,亲贵之极,可锦衣卫这等地方,他刚掌不到三月,为何派他出京查这不相干的案子,这等侵占田土关锦衣卫何事?”
被这么一反问,徐璠倒是也是坐过六部侍郎,在京师中呆过的高官,也是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戴先生的意思是,这次本意不是来这边?”
“自然不是,海瑞这等神憎鬼厌的硬货谁还愿意理会,当今皇上又怎么愿意理会当年那些恩怨,不过是找个由头把王通弄出京师,让他不要站的太稳罢了,你们还如临大敌的,要是被浙江那些人知道,定然是笑话。”
被戴凤翔这么一分析,下面的人都是点头,戴凤翔冷笑了声说道:
“先前赐婚,那般荒唐的安排,临到婚礼,又是临时调换了圣旨,圣旨那有这等儿戏的,又是对这样的亲贵,无非是为了敲打敲打罢了。”
众人脸上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徐璠脸上露出些惭愧,开口说道:
“家父多次说我沉不住气,经不得风浪,真是......”
说到这里,少不得伸手擦擦眼角,做个悲痛神色,周围诸人再上前劝劝,也算开解,徐璠又是说道:
“大家能在此时相聚,也不是坏事,既然那查办不过是皮毛功夫,咱们就欢宴一场,也不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徐福,你去操办下,今晚定要和诸位不醉不归。”
下面众人都是起身,那普元和尚更是大笑着说道:
“徐东主府上的好酒千金难求,稻米喂大的黑猪更是绝品,今晚要饱饱口福了。”
万历十年徐阶病死,徐璠还在三年守孝之期,饮宴作乐按理说都是不许的,不过这等事就是个面子活计,谁去理会。
客厅中本来气氛肃穆,现在也是轻松起来,徐府富甲天下,酒宴、戏班还有女人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好货色,这等饮宴等若是狂欢,众人都是喜欢。
“诸位去观澜阁小坐,秦淮河上的玉琴姑娘有新曲弹奏。”
这玉琴姑娘是秦淮河上最近名声高涨的,一听这个,众人都是叫好,起身向外走去,徐璠也要一同前往,却被戴凤翔抓住,戴凤翔又是开口说道:
“普元,廖浪,你们两个人等下。”
普元和尚正在用手摩挲着光头,兴致勃勃的准备跟出去听曲,听到招呼有些迷惑的留下来,那廖浪倒是沉着人,直接就是站住。
徐璠也在那里纳闷,这时外面的管家正准备领人进来收拾,戴凤翔却伸手挥了挥,将人赶了出去。
方才厅中气氛肃穆紧张的时候,戴凤翔轻松自若,不过此时戴凤翔的神色却颇为慎重,让人倒是糊涂,客厅中只剩下这几人,戴凤翔沉声说道:
“毕竟是钦差来办,毕竟是定北侯和锦衣卫都指挥使,不能就这么掉以轻心,虽说这两年已经安静了,可还有不少人等着告状,普元、廖浪你们二人就要盯着这件事,不要让那些人凑到钦差跟前,真要是凑上了,递上状纸,那就是麻烦”
说得屋中诸人都是一愣,戴凤翔眉头皱着强调说道:
“不杀官不是不杀人”
普元和廖浪连忙答应,戴凤翔又是转向徐璠,肃声说道:
“事不是大事,但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来应对,普元和廖浪这边最近用钱用人不少,徐世兄还要多多照顾才是。”
徐璠晃了晃头,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声说道: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银钱人手尽管张口就是。”
“多派些人去南京那边盯着,海瑞虽然老朽,可折腾不减以往,钦差南来,还要防着他弄什么蹊跷。”
“戴先生说的是,这就去安排。”
松江府这边这样应对,王通一行人才到山东的临清,临清是运河沿线的繁华大城之一,钦差驾临,少不得临清知州要出面宴请。
山东巡抚和布政使一干人都在济南,正好可以躲过,不过东昌府的知府和临清知州,这是跑不了的,分驻山东的锦衣卫千户董创喜也是要来的,设宴款待是公务上的程序,真心也罢,虚情假意也好,尽欢而散就是尽到了宾主的本份。
王通在临清呆了两天就启程南下,不过到了第五天,才有人去临清知州衙门那边报信,说钦差大人的官船还在码头上停着。
这个消息却让临清知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钦差大人还没走,难不成在临清这边微服私访,临清不比别处,这里漕运枢纽,做官油水多多,因为天津卫的存在,临清繁华比从前还盛了几分,在这里做满三年,家里一世吃用不尽,猫腻这么多,万一被钦差大人抓住什么把柄,那就一切休提。
知州大人慌不迭的领着人过去,等到了码头那边却发现,站在船头的几个人似乎是在本地落脚的锦衣卫兵卒,并不是钦差随身带着的那些侍从,那几个兵卒也不想隐瞒什么,直接说钦差大人已经换了船走了几天了。
这才让临清知州松了口气,有千户董创喜操持,官船换民船简单的很,不过这知州心下也是慨叹,钦差大人到底是年轻,微服私访这个戏文里说的好玩,实际上那有摆明车马身份威风自在,碰到难处可就麻烦了,但左右不在自家辖地,也就肚里说几句罢了。
此时京师天气,虽然依旧是热,可到了深夜,或许已经渐渐变冷,但从京师一路南下,只有感觉越来越热的道理,船行水上,平稳异常,王通等人倒是惬意非常。
现在是运河最忙碌的时候,南来北往都是船队,王通一行人十几艘船实在没什么稀罕的,跟着王通南下的人中,陈大河算是个老成些的,他也开口问道,说是奉旨查办,贸然微服,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王通的回答倒也简单,左右是查案,穿着官服去查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而且钦差仪仗,过境的时候,地方官府要出面接待,实在是麻烦。
自家将主都这么讲了,下面的人自然没二话,银子不缺,这一路怎么也是快活。
实际上王通还真是有些游戏玩乐的心思在,出京查案,让自己从京师离开一段时间,没什么公事,自己轻松些也是好的,钦差公务,一路上按照程序来,实际上麻烦之极,要是化妆微服,可就轻松多了,又不耽误差事,何乐不为。
“神射神射”
不光是王通的船队中有人喝彩,连两边的都有人叫好,这边有人站在船头,射第四艘船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草球,箭箭命中,而且连续几箭射出,没有停顿,实在是好技艺。
吴大留在天津卫,吴二上船护卫,还带上来几人,其中两人却是草原上出身,都是神箭手,众人喜好热闹,就在河上展示射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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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三章 过济宁
在船上射箭很是没有公德,这运河又不比海上,船只和船只之间距离的很近,张弓搭箭的乱射,误伤别人怎么办。
王通这个船队的船上挑圞起草球,周围的船还以为要干什么,等射圞出箭来,却都是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避开,脾气大的人更是暗骂。
不过众人心中也有数,这么大的船队,又敢如此张扬的开弓射箭,来头一定是不小,虽说是民船模样,可还是少得罪为妙。
等这边几箭射过,周围的船只总算放下心来,射术实在是精彩,运河虽然风平浪静,但船只在水面上起复摇晃这个是免不得的,加上又有微风吹过,那挂起来的草球也是晃动,可近六十步的距离,却没有一箭落空,这个就走了得了。
开始其他各船的人都是找个有遮蔽的地方的看着,后来则都走到了甲板上,那边中了一箭,这边纷纷喝彩。
这边十根箭射完,那草球上已经全是箭支,这其实另有一桩精妙处却是旁观的人看不出来了,草球本就不大,一根箭射上,下一根箭就是少了位置,十根箭都是射中,这更是考校准头和判断。
“莫日根和巴图本来是兄弟,他们原来的那个小部落因为出了一个漂亮女子,被几个部落来争夺,虽说献给了科尔沁部的贵人,可没争到的那个部落却发了狠,过来将他们部落杀了个干净,这两人因为放马走的远躲过了这一劫,那之后就是一直在草原上做马贼,也给蓟镇那边做个眼线什么的。”
王通在第二艘船上,看着站在前面那艘船射箭的汉子,边上的吴二在那里出声介绍,射箭的这个是莫日根,据说按照蒙语,这就是神箭手的意思。
“根底你查的清楚吗?死在咱们手里的鞑虏快十万了!”
“请大人放心,就是查明了根底才敢带回来,原本是要安排在庄子上做护卫的,李成梁那边打完了多伦,草原上各部回去之后发疯一样的清剿肃圞清,凡是和咱们大明有些联圞系的一概不留,这两个兄弟也是在草原上呆不下去,这才过来投奔,从前也有过多次生意交道的,这次又持意通过历总兵查了查。”
吴二这差事也算办的完备,王通在那里点点头,转头看了看那草球,笑着说道:
“算得上神射手了!”
王通也没有压低声音,那边莫日根也是听到,在船舱顶上躬身施礼,另外一名汉子拿着弓箭也是上来,想必就是那巴图了。
射术分高下,还是要在一个靶子上见高低,这巴图也听到了方才王通对自己兄弟的称赞,有心要显露下自己的本事,他拿着弓箭在船顶上迟疑了下,却是张弓搭箭,第一箭射过,挂着草球的绳子被射断,第二箭射过,钉在了挂绳子那木杆上,第三箭也是钉上,连续射圞了几箭,都是齐齐的钉在了木杆上。
这就更显出本事来,王通在那里笑着拍章,两边的船彩声如雷,走在运河上,虽说岸边的景色不断变化,可也是无聊,河上有这等精彩的把式,实在是让人精神一振。
莫日根和巴图两人手上要是没拿弓箭,看着也就是北地农村庄户汉子,矮壮身材,骑马骑出来的罗圈腿,本来是头上编发辫,来了中原,索性都是剃了光头。
“你们兄弟好好做,草原上不论本事论血统,在本侯这边不讲究这个,你们做出了功劳,在大明可以荣华富贵,就算在草原上,也能保你们做个贵人。”
叫过来勉励几句,这两人却是激动万分,一见面就是五体投地的行大礼跪在船上,战战兢兢的,王通开始还觉得有些纳闷,心想双方打交道时间还短,怎么这两位如此的谦卑、
吴二在边上解释过才明白,如今王通在草原上可是赫赫威名,当年那俺答汗在草原上就是帝王一样的存在,可这样的存在被王通杀掉灭国,王通在草原上这些武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被王通勉励之后,莫日根兄弟连连磕头,王通笑着让他们各回本职,刚要和吴二讲什么,却发现吴二正在盯着河面。
顺着吴二的眼光看过去,却看到一艘舢板大小的小船,船上却有一面相对宽大的船帆,在河上大船之间串行,走的颇为迅速,船上三人,一人在那里控帆,其余两人站在船头船尾到处张望。
这小船和王通船队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小船上的俩个大汉看得很仔细,等船过去,王通沉吟了下问道:
“怎么?有蹊跷?”
“回大人的话,刚才却是河上的人看货来了!”
吴二望着那艘小船的背影,在那里沉声说道,运河上也不太平,而且在河上做了案子,将人杀了岸边一埋,船只改头换面,苦主都找不到,完全是无头案子,这河上的油圞水又丰厚,在这河上做生意的人也是不少。
太平了这么多年,运河上的势力也就越来越少,这等偷盗劫掠,杀人越货的事情碰准了有暴利,可大多数情况下赚的不多,麻烦却不小,河上的大势力往往都是把精力放在夹带货物和贩运违圞禁上,比如说私盐。
但盗匪就是盗匪,肥肉到了眼前,他们也不会不吃,在他们掌控的区域之内,总要定期的在河上巡视一番。
看到那身家丰厚,看着有没有什么后圞台背圞景的,就暗地里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发一票横圞财,更有那受雇于人,在河上做些杀人灭圞口的勾当,这个也是有的。
吴二在那里张望,在另外一艘船上的史七却已经爬上了船舱上,手搭凉棚的远望,以他这样的老丵江湖,自然明白刚才那个是什么意思。
王通对这个根本没什么感觉,江湖上的这些势力在官家面前算得了什么,萤火与日光的差别,实在是不值一提。
可跟随他身边护卫的一干人却不敢怠慢,王通身份贵重,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闪失,大家实在是吃罪不起。
“老圞爷,若是钦差的官船,河上这些人是不敢动作的,咱们还是回返济宁,在那边换上官船。”
过来谏言的是柳三郎,他和史七算是这一行人中的老成角色,这些话也就是他们能说,王通对此却很坚决:
“难道你们没信心护卫本侯周全,难道过了济宁向南,大明就没有王圞法了吗,本侯来到这边是为了查案,不是为了彰显这钦差的威风,不换!!”
这和王通办事的风格例是大不相同,但王通这样说,几名老成些的人一商量,事情例也不是太大,十几艘船上百名亲卫,船夫水手又都是在运河上跑了多年的老把式,小心防范例也不至于担心太多。
但过了济宁一天之后,船上那种休假一样的闲散就消失不见了,众人都是紧张起来,按照在战时的境制,每日里安排人值守护卫,王通有一点例是没想到,自己亲卫里面会水的人不少,沙东宁不必说,那是海上人家的孩子,谭大虎谭二虎从小就被谭将赶着学游泳,鱿二运河边上长大,水性不差。
毕竟这船上不比陆上,不会水被人钻了空子,就算是精兵强将也未必能发挥出自己的本事来,当然,吴二和史七也是会水的,柳三郎和那两个蒙古人却不行了,莫日根刚上船的时候还晕船,这就不必说了。
济宁州比临清州还要繁华许多,这个颇让王通赞叹,王通小时候去往澳圞门是走的海路,等成年后都是在北直隶、山西和草原一带活动,向南走这还是第一次,运河流域是大明最繁华的区域,的确让王通长了见识。
临清州、济宁州,繁华或许比不上天津卫,但在这个时代来说,依旧是很了不起的富庶城市,一路向南,沿岸凡是有人烟的地方都显得越来越富庶繁华,不过过了济宁之后情况却是一变。
按照锦衣卫的文挡记载来说,济宁到徐州,徐州到山阳,这一段的运河两圞岸很不太平,很多悍匪水寇在活动,民风也是剽悍,地方大族往往手中养有私兵,和盗匪勾结,不过这些事也就走了解,并没什么相干。
过了济宁州之后,走一天却走进了微山湖,这个时代的微山湖湖面是后世的几倍甚至十倍,船行在湖上,四处茫茫看不到边际。
眼下是顺风,一天半之后就能出了微山湖入徐州地界,不过天黑时候却要在湖上下锚,夜间挂风灯航行也是可以,湖上下锚歇息一晚是最稳妥的法子。
董创喜给王通安排的船夫水手的确是老把式,他们在天黑前却在湖中找了个长满芦苇灌木的沙洲,就在这沙洲附近下锚停靠。
早在济宁州码头的时候,船上的亲卫就买了羊和鸡鸭,又在河中弄了几尾大鱼,一干人就在沙洲边上收拾起来,倒有点野炊的意思,正乐呵间,船上放哨的人却高声招呼说道:
“有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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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职场人王通,在病死后穿越到明万历初年,这是大明最好的时代,也是大明最后的辉煌,作为锦衣卫子弟的王通,能做些什么,能改变些什么呢?
在他出现的这一刻,时间长河已经变了流向......
(老白作品,有完本作品《顺明》《恶明》《少林武僧在异界》《拳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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