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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四章 萍水相逢一壶酒

    第八百三十四章 萍水相逢一壶酒

    都说从草原上过来的人质朴,可也就是那么回事,莫日根二人也知道要和王通身边的亲卫打好关系。

    在济宁州买羊,其实就是他们的主意,船只夜间停泊在沙洲上,莫日根兄弟二人正好是露露本事,草原上的汉子收拾牛羊自有一套本事,几只肥羊,两个人各拿着一柄小刀,很快就是剥皮剔骨收拾的利索。

    船上也有厨具佐料,就地取水,直接开始炖煮,又专门收拾出空地,在倒上拣来干柴,烤了一只。

    船上的船夫水手什么的,正弄小锅来在那里做鱼,鱼羊为鲜,小小的沙洲地一时间香气四溢,刚紧张了一天的王通护卫都是放松下来,欢声笑语。

    济宁州繁华大城,当时也是买了一坛好酒放在船上,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船上除却王通外,其他人都有护卫之责,不得喝酒,就连那两位蒙古护卫,都讲随身皮囊中的烈酒倒掉,来到大明之后,让他们感觉到好像是天堂的就是这酒,和草原上那粗劣的马奶酒不同,这边可都是用纯粮食酿造的好酒。

    “天热,你去把酒坛在湖水里放着,等下喝起来爽口。”

    听到王通的吩咐,谭二虎把酒坛放进竹筐里放入湖水,他其实也有点奇怪,王通从前除却推辞不掉的公务场合才喝点酒,但从不过量,可现在却对酒并不是那么避讳了。

    王通此时已经是穿着整套的板甲,手中拿着长矛,顺着踏板上岸,在已经清理出来的空地边上,开始一板一眼的练习。

    最让下面这些年轻亲卫钦佩的,就是王通对军事训练的勤奋,不管是什么时候,王通都要完成军中训练的那些科目,他都如此,下面的人更不会放松。

    正训练,却听到船头有人吆喝了一声,天已经黑了下来,在最外围那艘船上和沙洲的几处都有放哨值守的兵丁,但他们也看不太远,他们发声示警的时候,王通一干人也看到了挂在对方船头风灯。

    “什么人?”

    亲卫们却不含糊,在船上留守的人已经是搬出了火盆,将早就是张好的弩箭点着了火,在水面上争斗,木船怕火,用弩弓发射火箭颇有效果。

    脚踏船板一阵阵响,兵卒们拿着火器兵刃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边吆喝,那边来的船却半天没有反应,史七在船头喊了一嗓子:

    “还愣着干什么,射他娘的”

    箭支的前头用油布包裹,烧的时间很长,对着风灯的方向射出,直接就是钉在了舱板上,两根箭射过去,却能看出那船并不是盗匪常用的泥鳅船,而是运河上的那种载人货船,一共两艘。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就是想来搭伙过一夜”

    那边两艘货船的人在那里急忙的大喊,看着到都是行商打扮的人,在那边跳着脚吆喝,王通走上船头看了几眼,开口说道:

    “安排人上船眼看,确实没问题了放过来,晚上记得盯好了”

    载人货船带着客舱,一艘船几十人还是藏的下,总要小心为先,柳三郎听了之后却找来几个亲卫叮嘱了两句,安排人上船监察。

    王通却是把铠甲卸下,这甲胄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东西,还是不要太扎眼的好。

    尽管前几天有水上的江湖人物踩盘子看货,不过晚上靠过来的这两艘船却也不是什么歹人,却是临清州那边来的商人。

    河上行船,速度分不出什么快慢,这两艘船却是看过河上的射术表演,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知道王通这一行人或许是某处豪门巨户出行,跟着这样的队伍走,虽然没什么好处,可最起码能得个庇护。

    进了微山湖之后,本来已经向南走了段,后来觉得心里不踏实,索性回来跟着一起靠在这沙洲上也算稳妥。

    看到王通这一行人的气派,他们更觉得自己判断对了,不是豪门巨户,怎么有这么齐备的刀剑弩箭,而且岸上居然还烤羊,这那里是出门远行,分明是出来消遣。

    这两艘靠过来的船都是一人的货物,这人就是先前在船头跳脚大喊的,自称姓聂,是济南府的商人。

    当时王通这边张开弩箭大喝询问,那边却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弩箭射过去,那边的人却是吓傻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自称姓聂,是来自山东的商人,吴二和史七上前盘问了几句,柳三郎又带着人去他们船上走了一圈,基本上确定了这聂姓商人所说的不假。

    聂金这名字倒是和职业相符,或许是奔波行走,尽管穿着打扮也不差,但人仅仅是微胖而已。

    按照王通这边的规矩,王通这一队人喝酒的只有王通一个,独饮自然无趣,既然萍水相逢,王通就邀请这聂金过来一起喝几杯。

    对这个聂金自然是求之不得,王通这边有鱼有肉丰盛异常,聂金却弄了几罐子腌菜过来凑趣,这倒是经常走在运河上的商人的习惯,奔波在外,没有王通这样的闲情逸致,都是凑合一下算完。

    弄点腌菜,吃饭时有个咸味,又容易保存,这就是很不错的生活了,不少船上人家都是揣着几块饼带着咸鱼也是一样过。

    相对于这边的炖煮羊肉、鱼汤和烤羊来说,聂金的这腌菜倒成了难得的点缀风味,这聂金自然没什么不喝酒的忌讳,两人也就对饮起来。

    聂金商人出身最会察言观色,举止言语之间颇为奉承,王通这边几碗酒下肚,气氛也就渐渐的高了起来。

    “聂老板这两船都是什么货物,现在山东这边去往江南,走海路更方便些吧?”

    “王公子不知道,江南货物到北边反倒是方便,北边货物到江南却是麻烦。”

    看着王通面露疑惑,已经有点酒意的聂金说话也变得随便,开口说道:

    “北边开海,不管是江南的货物还是外洋的,到了天津卫就可以向四面分销,可北边的货物南下,只有走漕运这一条路,要是走海运那还是等同于倭寇走私例,抓到之后重罚不说,甚至要杀头的。”

    王通愣了愣,不过马上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江南若开海,人人可做海贸,若不开海,则海贸的巨利只有有限的几家豪门大族才能分享,这些豪门大族在官场上影响也是深远,自然不会开海。

    聂金拿着筷子夹起一块烤羊肉,放入口中咀嚼然后用酒送下,惬意长出口气,笑着说道:

    “好叫王公子知道,船上的不过是些辽镇和山西的特产,皮货、鹿角之类的东西。”

    “是去江南贩卖?”

    刚才攀谈,王通倒是知道这聂金是去嘉兴府那边,聂金摇摇头,开口说道:

    “不是贩卖,这两船货物算是个添头,等到了嘉兴,把货物补进店铺里,小的那店铺就算盘出去,可以收银子结帐了。”

    “卖了店铺之后聂老板准备做什么,难不成是回济南府做个富家翁?”

    王通调侃了一句,那聂金连连摆手,笑着说道:

    “南边的店铺出手,再去天津卫开一个,天津卫比起江南那边有个好处,像是在下这样的商家也有个赚钱的机会。”

    “江南富甲天下,天津卫不过是新起,聂老板怎么这么说呢?”

    听聂金这么讲,王通倒是来了兴趣,酒多话多,聂金也不像是一开始那样小心,摇头在那里说道:

    “在下这样的外来户在江南那边不容易啊,生意做不好了赔钱,这个算本事,倒没什么埋怨的,生意做好了,麻烦也就上门了,你做这个赚钱,当地的大户人家就盯上了,要花钱买你的铺子,你不卖不行,打官司都没出说理,在官府里当差办事的,全是他家奴仆家生子,你能不卖吗?”

    说到这里,这聂金倒是有了几分感慨,摇头说道:

    “上下打点齐备了,还有些混帐事,常州府有个普元寺,寺里面的普元和尚号称高僧,最喜欢说谁家孩子有佛缘,看中了就带到寺里去,你要想把孩子要回来,就要施舍一大笔,说什么从佛前赎人.......在下运气好,没遇到这样的,不过却有认识的,妹子漂亮了些,不知道被谁看中了,昨日坐船出门,全家人都是不见了踪影,都说什么龙王收走了,这等胡说的话语,谁人会信......”

    “真是无法无天了,难道官府就不管?”

    聂金说的乱七八糟,但王通却能听懂这些话里到底意味着什么,那龙王收走的事情,里面恐怕十几条人命丢进去了,这孩子有佛缘,和绑票有什么区别,官府居然坐视这样的事情横行。

    “官府敢管?从师爷到捕快都是别家的下人,他说话要是不合那些大户的意思,他们的话连衙门大门都出不去,要是不知好歹,遭盗贼的还少了.......都说江南是人间天堂,那是那些大户豪门的,王公子,你们这样的官宦人家不知道.......”

    说到这里,聂金却的确是喝多了,含含糊糊的歪倒在席子上睡着了,王通抿了口酒,笑着低声说道: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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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报信

    王通很少喝酒,不过酒量很大,那商人聂金喝多了,王通也就是还好,听这聂金讲江南的典故,也是颇为趣味。

    聂金所说的江南,是不会在锦衣卫的文报以及官方的文字上出现的,事实上,锦衣卫对天下情曹的掌握也是以京师为中心向外逐渐的减弱,到了江南这边,实在是弱了太多。

    南直隶这边的锦衣卫是由南京几个锦衣卫千户负责,南京锦衣卫千户那是在太祖朱元璋时候就有的设置。

    别处分驻锦衣卫千户都是由京师委派,但在南京的不同,南京这边的千户都是本地的锦衣卫世家,也是世代传下来的,千户出缺,南京这边人将备选的名单递往京师,由锦衣卫都指挥使选择一人担任。

    这其中,南京镇守太监和南京守备都有一定的发言权,这么多年下来,南京锦衣卫自成体系,京师那边很难插进手去。

    想想江南的豪门大族无孔不入的影响,江南的锦衣卫到底是是个什么倾向可想而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利于江南的情状报到京师去。

    实际上朝廷对江南的了解,反倒不是依靠这些情报侦缉机构,而是那些派出的宦官回报,甚至在江南的言官和文官上疏也是重要的消息来源。

    不过这些消息来源也是一样,豪门大族所做和他们没什么利害冲突,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实际上对于王通来讲,这些事也就当今轶闻趣事一听,没什么管的必要。

    聂姓商人喝多了回船呼呼大睡,这一夜尽管安排了夜间的守卫,不过却是安静无事,直到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湖面上的船只已经不少,聂金也是起来,少不得过来客气几句,然后扬帆离岸,王通这边却是不急,按照行军时候的规矩,在沙洲上做了早饭,检查了船只之后,这才启航。

    这一天行船也是平静到无聊,太阳偏西的时候进入了南直隶的境内,天快黑的时候已经到了沛县附近。

    其实船还是在微山湖上,不过接下来水道变窄,沛县这边私设了个卡子,跟过往的民船货船收点过境的税银,过了沛县这个卡子,再走半天的功夫就走到徐州了。

    王通这个船队虽说官船换成民船,但遇到这种卡子还是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如果官差多事上船检查,看到船上的兵器和铠甲,非要调兵过来缉拿不可。

    其实也没有表明钦差,只不过有几个人给对方看了看锦衣卫百户的腰牌,对沛县这个县城来说,一个锦衣卫百户已经算走了不起的大人物了,自然诚惶诚恐的放过,不敢得罪。

    王通这一队也不急着赶路,天黑了就在当地住下来,少不得有人上岸买些狗肉,晚上大家打打牙祭。

    从京师传递过来的情报文卷,不可能沿着运河追,沛县倒是一个节点,船靠岸之后,就有人将上锁的铁匣送到王通这边。

    八月的沛县支热异常,到了晚上暑气依旧没有退去,王通也懒得上岸,就在船上的座舱中点灯夜读。

    京师无事,言官清流们的小小争论无非是辽镇李家的封赏到底该怎么进行,李家诸子是不是人人都要封爵,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

    关于朝廷官员的动向,提到了直隶巡按李植给在蒲州丁忧守孝的张四维去过几封信,李植是张皿维的得意门生,当年和张居正余党以及冯保相斗的时候,李植都是冲在第一线,上疏抨击弹劾,极为活跃。

    等张四维成为首辅,李植也得了报偿,成为了直隶巡按,那可是在北直隶这官不值钱的地方难得的实权位置。

    官场上的规矩就是人走茶凉,张四维丁忧回乡,李植这边从原来的众星捧月一般的奉承,变成了人人冷落,原本可以自矜身份,现在却只能和言官清流们打成一片,出头鼓噪扬名,和张四维的关系也比从前冷淡了许多,毕竟有师生的关系在,书信联系还是少不了的,但也就是全个礼数,从前的殷勤孝敬是不多了。

    所以李植这突然间增多的几封信,就被认为是异常,值得在给王通的文报上提一笔王通也不过是看看罢了,不会有什么印象,王通对文官中印象最深的有几个人,除了申时行、张学颜和杨巍、王遴那一批,至于不在中枢的那一干人中,李三才和顾宪成是王通颇为注意的。

    这两人没什么靠山背景,却在京师中拳打脚踢出了这样的局面,而且难得的是,这两人知道分寸,兴风作浪,却不把自己牵扯的太深,每次的言潮政争,他们都能从其中得到好处,不会招祸。

    正在那里倒览文报的时候,却听到岸上的方向有人高喊:“吴二爷可在,沛县梁家求见!!”

    王通的船队停靠在卡子边上,他这十几艘船一过来,其他的船自然要去别处,看来岸上这喊话的人就是对着这边了。

    正纳问的时候,吴二却在外面通报说道:“老爷,岸上这人是小人的旧识,在水面上做生意多年,消息灵通,小人能否去见见?”

    王通顿了下,开口说道:“我和你一同去!”

    原来这被称作“爷”的还真是吴二,王通左右闲着无事,却是换上了一身短打扮,一同跟了过去。

    “好叫老爷知道,这梁家的兄弟在河上湖上吃饭,贩运货物去济南府那边的时候曾经吃过亏,属下帮忙给周全了回来,也算有了交情,年节都还往来的。”

    “若是说私事,等下我自己回来。

    王通点头回答说道,他的打扮简单,年纪又比吴二小很多,看起来还就是和吴二的随从一般,这也是闲着无事出来溜达,如果对方叙叙私谊,王通也没有旁听的必要。

    两人下了船招呼一声,正在那里骑马等候的汉子连忙下马,快步跑了过来,这汉子看着也是黝黑壮实,四肢修长,看着倒是在水上吃饭的人物。

    “若不是小的们看到吴二哥,还真就这么错过去了。”

    那汉子先笑着说了句,然后上前行礼,吴二也是客气,这汉子名叫梁捷,是梁家族长的三弟,梁捷看了眼在一边的王通,却没怎么在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哥这次出的是官差吧?”

    尽管这边官船换成了民船,但这梁家知道吴家现在是给锦衣卫做事,而且在湖上河上做了这么多年,看什么眼光毒辣,从王通这一干人的作派上还是能看出来些迹象。

    对方这么询问,吴二却不好明白回答,只是闷着点点头,算是默认,那梁捷笑了笑,抱季说道:“二哥来沛县地面,兄弟们几个本该好好款待,不过既然走出的官差,也不好打搅,家兄吩咐小弟给二哥问个好,带了些土产奉上,实在是怠慢了。”

    “那里话,那里话,你们兄弟也不要总在这沛县呆着,去天津卫那边游玩,到时候吴家一定好好款待。”

    客气了两句,那梁捷向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哥,小弟这边得了消息,说再向南走三十里,会有人在河上对你们动手。”

    吴二眼情瞪大,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王通,回头又是说道:“再向南走三十里,那边距离邳州很近了,邳州有两千多军兵驻扎,他们就敢动?”

    “二哥这船上的钱财露了白,在济宁那边就被人盯上了,现在快船已经跑在你们前面,就等着动手了。”

    王通带着的金银的确不少,吃水这么深,又没装什么货物,明眼人自然判断的明白,可吴二还是纳闷,邳州那边两千多兵丁是拱卫两淮盐业的,还算是精良,居然有水匪敢在那边下手,太胆大包天了,少不得又问了句,梁捷犹豫了下,凑近了说道:“也就是这两年才有的这伙人,报官的人不少,从没见官兵剿过,水上吃饭的兄弟们也摸不清他们来路,有说是官兵出来,有说是海州那边盐枭的勾当,左右和官面上关系不浅,二哥你现在也是番子了,有些话小弟不方便说。”

    吴二看了看王通,却又是低声问道:“这周围有没有盯着的人,你过来通报,他们察觉了风声,就不敢动了吧!”

    “他们做事没这么细致,下午的时候有两艘山东去嘉兴的船被弄翻了,救上来几个人,说是有强人上船逼问,问你们这船队去往何处,要不是下面有小的见过二哥,小弟也不会过来的,邳州那帮人根本不在乎沿途的爷们兄弟,半个时辰前,他们的船刚过去,估计以为二哥这船队就会一直过去,又是京师那边来的船,不会收到什么警告消息吧!”

    “和这位梁兄弟说说,今年十月后,务必去京师一次,你要好好款待。”

    一直在边上静默的王通,突然出声说道,那梁捷却是一愣,他还真是以为王通是吴二的跟班,看着王通向船上走去,吴二伸手拍了拍梁捷的肩膀,感慨说道:“兄弟,好造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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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六章 杀贼简单

    被吴二说了那句好造化之后,梁捷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可看到王通的作派,却也能猜到几分真相,只是在后面施礼。

    特产无非是些时令的果木还有酱货,搬上船后,王通只是安排人分下去,然后自己在座舱之中琢磨了一会,接着派人把几个亲信人一并叫了进去。

    “会不会派人来劫杀?”

    陈大河先说出这个可能,他是跟着王通经历过不少事情,对这个颇为敏丵感,吴二却摇摇头,肃声说道:“若是劫杀,不应该选在邳州,在湖上,或者过江的时候都是好时机,邳州那地方前后不靠的。”

    柳三郎沉默了会,也是开口说道:“大人,若真是早有预谋,知道大人是何人的话,断不会这么简单,也不会这么容易让那梁家都能发觉了踪迹,应该不会是有人派出来的。”

    王通在那里沉默了会,开口说道:“应该不是,邳州那边水路是什么样子?”

    柳三郎愣了愣,却说了句稍待就出了船舱,不多时回来,开口说道:“方才属下问了船工,说邳州那边就是普通河道,这时节过境,水位不高,船走的不快,其他倒也没什么特殊的。”

    “你们觉得本侯带着这一百二十人是个什么成色的队伍?”

    “自然是百战精兵,加上咱们火器、兵刃和甲胄都是天下间最精良的,下面的弟兄们都和鞑丵子厮杀过,这样的兵丁,就算是大明那些将门的家兵也比不上。”

    韩刚回答的颇为自信,王通点点头,沉声说道:“现在还没人敢调动大军光天化日的对我们动手,可不调动大军这一路上,本侯想不起来有什么力量可以威胁到我们。”

    众人都是露出赞同的神色,虎威军和这些亲兵到底是何等强兵,他们自己知道,也是极有信心。

    “邳州那边并不是什么深水险地,也没有什么可以伏击仗恃的地形,又不可能调动大军,本侯很好奇,要是伏杀到底要用什么手段才能杀我们,谋财的可能更大明天倒是要过去看看,弄几个活口。

    王通说完这个,韩刚和陈大河都是行了个军礼就要退下,柳三郎和史七、吴二三人对视一眼,柳三郎却是开口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侯爷如今什么身份,明日再如何也是刀兵险地万一有个闪失……”

    一说这话,连陈大河和韩刚都是肃然,连忙开口说道:“请侯爷慎重!!”

    王通摆摆手,开口说道:“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准备,但去一定要去,这是军令!”

    说出这个来,众人肃然,都是军礼领命。

    选在邳州动手其实也有他的道理,水位不高船行缓慢是一方面,再者,自沛县到邳州这一段,中间没什么可供停靠的城镇码头,船只想要补充给养都要在邳州这边停靠,然后才向宿迁那边走。

    王通的船队看着和昨日没什么不同,依旧走向南航行,不过每艘船的水手和船工身边都是跟着一名亲兵。

    真要有什么刀兵之事,亲卫们自然不惧,可这些船夫水手什么的不好说了,在河面上如果船只失去控制,那可就是大麻烦。

    算计着天黑前到邳州那边码头,从早晨启航一路上就是小心戒备,连午饭都是在船上吃的饼子腌菜可一直到天快黑靠近码头的时候,也没看到有什么异常。

    有几个可能,其中一个就走动手的人看到昨日梁捷通风报信,他们知道风声走漏,索性不动手了。

    王通和手下一干人都是有些松懈,船只要靠岸停泊,这个自然是找方便停船的空地,到时候地方上的差役过来收点零碎铜钱,不收的也有,但你要买点当地的特产之类。

    “去那边,去那边,你们这么多船塞在这里,等下有官船停靠!!”

    船队的船刚靠过去,岸上就有人吆喝着说道,王通他们要停靠的位置,明明有足够的空位,而且这个时候,城门都快要关闭,官船怎么会选在这个点上过来。

    吴二和史七在船头上交换了个眼色,柳三郎则是转身进了王通的座舱,进去之后又走出来点点头,船家按照岸上那汉子的吆喝指引向着另一边去了。

    邳州城在运河的东岸,靠在东岸的船自然就多些,东岸拥堵,也有一部分船是停在西岸,不过不多,东岸那汉子差人打扮,还上了艘小船,引着王通的船队过去,还在那里大嗓门的说道:“也就是我好心,要是没我,你们都找不到停的地方,就算靠岸了,也保不齐被来回的船撞到。”

    船老大连声在那里赔笑感谢,还摸出了一吊钱递了过去,一吊铜钱,最起码也是一顿酒肉,对这样的差役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收入,不过这差役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却是随意的踹在怀中。

    王通已经穿着盔早,看着外面说道:“这差役是假扮的,还是真的差役?”

    “应该是真的差役,咳,衙门里面的清册上没这号人的,十有八九是那个小吏或者衙役的亲戚朋友,弄身衣服在这里充事。”

    柳三郎对这些门道明白的很,低声解释说道,他身上也已经穿了铠甲,不过他的腿不方便,一条腿本该是金属甲叶的地方用的却是皮兜,柳三郎一边看着西岸,一边低声解释。

    王通笑了笑,将手中的朴刀提起,开口说道:“若是谋财害命,弄了笔大的,肯定他也有分润,这笔弄几个小钱要丰厚多了。”

    那边可也巧,两头都有船只停靠,就是中间空出来位置,而且这位置恰恰适合王通这个船队停过去。

    “听他们说的做就是!,、船只靠岸之后,能看到岸上有些临时搭的棚子,棚子里都是些船家客商打扮的人在那里喝酒休息,王通他们下锚停下之后,也没什么异常的动静,不多时,却看到从东岸那边还是有船过来,这些船却没有沿着岸边停,而是在王通这个船队的外围下锚停靠。

    “嗯,倒还有些章法,知道外面用船遮挡住,既然这样小心,天黑前应该不会动手了!”

    王通开口说道,事情的预料和他估计的差不多,天渐渐黑下来,原本停靠在西岸的船只有不少都是离开,又去东岸那边停靠或者去往别处。

    唯一没动的船,就是在王通船队外围停靠的那些,恰好是将王通船队包裹其中,邳州小地方,大家用过晚饭或者采买到东西之后就早早歇了,天也就是刚刚黑下,就已经是安静了。

    在岸上的那些棚子都是点起了灯笼和火把,里面的客人也剩下的不多,有人骑马从另一边过来,冲着棚子里喊了几句,棚子里面的人都是站了起来。

    “侯爷,外面的船上都出来人了!”

    有人禀报,王通点点头,开口说道:“他们一走过来,就按照预定的喊话。”

    果然,原来在棚子里面的人都走向这边走过来,外围的那些船上船舱中也都走出了人,都是拿着兵器的汉子,看来还真不像是蟊贼,因为拿着的都是长刀短斧,甚至还有五尺的短矛,棚子那边的人中有几个人手上似乎是拿着弓丵弩。

    “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家背后可是杭州府大官,我们少爷可是有功名在身的!”

    那些走过来的汉子中爆发出哄笑,脚步却是没有听,也有人笑着说道:“若没有功名,怎么有油水,船上有没有娇滴滴的官小姐啊!”

    王通在船舱中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杀人吧!”

    说完自己拎着朴刀向船头走去,他走向船头,相邻的船上正有两人向这边跳,看到一个披甲拿着大刀的人走出,在半空中也是呆了,王通后退了一步,却等到两人落下,朴刀直接刺穿了一个,抽出刀反手一砍,另一个人举刀格挡,被王通直接砍掉了胳膊,还没等他惨叫,朴刀向上一翻,已经把他胸膛豁开。

    “动手!!”

    船上和岸上那一干人听到这话都是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可也有人觉得不对,这不是自家人在喊。

    惨叫声已经响起,在停靠在岸边的船上,一个个身穿盔甲手持大刀长矛的战士开始上岸,又看着有人手脚麻利的上了船舱顶。

    这是什么状况,一干人都吓得停住了脚步,猛听到嗖嗖嗖的破空之声,惨叫声开始在岸上的人中响起。

    “这是什么人,居然有弓箭!”

    “停下停下,弟兄们还要杀人,你们盯着那几个弓手就是!”

    韩刚在那里扯着嗓子大吼道,手中长矛平举,大踏步的冲了上去,王通的亲卫们都是冲上,在船上的战斗也是简单,王通砍了两个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到他跟前,那边沙东宁身形瘦小,倒是有几个上去捡便宜的。

    结果被沙东宁用长刀劈了两个,刺杀了两个,第五个再也不敢打,转身跳进河中,刚露出头,就被船上的柳三郎甩过一把斧头劈开了脑袋,王通站在船上只是摇头,笑着说道:“就这些货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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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七章 贼不如鸡犬

    第八百三十七章 贼不如鸡犬

    这样的战斗,说是杀声震天都是夸张,王通最开始砍死两个之后,已经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做。

    其他各船上的战斗也很简单,船夫和水手们在第一时刻就躲进了船舱中,穿着板早,手持刀斧的王通亲卫摧枯拉朽一般的干掉了对面跳过来的敌人。

    说是屠杀也不恰当,过来的这些水匪手上也拿着兵器,说是战斗吧,王通亲卫的优势是绝对的,王通身边有五个亲卫簇拥着,实际上将他围在其中保护,生怕出个闪失,可现在看来,实在是没这个必要了。

    各艘船上甚至都升起了风灯,为了让钱斗场合更明亮些,王通一开始最担心的是,船在水上遇袭,敌人从水下钻出动手,甚至先把船弄翻了,王通等人虽然也会水,可那样的战斗毕竟不是擅长,肯定会麻烦的很。

    却没想到敌人只不过是用船靠近,然后从船上跳过来步战,这样的战斗方式虎威军怎么会怕,天下间的步卒这么打,王通的亲卫都能排到前面去。

    那边沙东宁和李小彪打的最为精彩,开始时候沙东宁双手拿着长刀,慎重异常,李小彪拿着短矛在一边协助。

    等砍杀了几个,沙东宁却是一手拿长刀,一手拿出了短刀,双手作战,这也是倭刀中的一个战法,长刀吸引敌人,短刀用来刺杀,在船上极为适合,但也要有十分的把握才能这么干,沙东宁的刀术还没到那么高,此时敢这么做,无非是敌人太弱。

    这么一变换,又是两个人被短刀直接刺中了腹部,从船上栽了下去,原本沙东宁和李小彪是亲卫中最瘦弱的,那些匪盗也知道捡便宜,不少人都是冲到这边,却没想到碰上了大板,同样被杀的落花流水。

    战斗汛速的分出胜负,有些动作快的匪徒忙不迭的跳船逃生,却有会弓箭和标枪的亲卫走过去,吆喝着同伴把灯笼挑高,一边开始射杀,王通走过去看了看,这伙盗贼的水性似乎也是一般。

    没有跳进水里潜泳一段的本事,就近就是露头,然后只能被弓箭和标枪点名,看着跳进水中也不能逃生,残存的盗匪吓得魂飞魄散,在那里只是吆喝着求饶。

    王通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抓上来问问口供”小心些。”

    吩咐了一句,提着刀就去另一边,边走边对身边的柳三郎说道:

    “若真是对本侯不利,就出动了这等货色未免太瞧不起人了,难道他们以为本侯的百战精锐就这么好打发?”

    柳三郎跟着笑笑,却不敢大意,依旧是拦在王通的身前,左右看着,小心异常。

    另一边的战斗和这边没什么区别,要说真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陆上比水上容易跑,丢了武器拔腿鼠窜,逃进庄稼地里也很难抓到。

    这一边差不多从棚子里,四下聚过来差不多有百余名拿着武器的汉子,王通这边、韩刚和吴二两个率领三十余名亲卫发动了冲锋,陈大河和鲍二小拿着弩弓在人群中。

    三十多名重甲步兵发动,那些盗贼中的弓箭手根本没有动作,丢下武器就是跑,其余冲上来的,先是发愣,然后下意识的挥刀砍杀,可兵器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对方直接收拾掉,血肉迸射,惨叫连连。

    韩刚、吴二等人没感觉如何辛苦,只是觉得自己一路边跑边砍瓜切菜,一路冲过去了。

    让这些盗匪胆寒的是,对方这些人穿着重甲,结果跑的还比他们快,追了一阵,除了几个人跑脱,其余的人居然被兜住跑不了了。

    这一干盗匪若能每日勤练身体,有充足的饭食补充,又有精良的兵甲,想必也不会打的这么草包,而虎威军每日勤练如果穿着盔甲连这些人都跑不过,那也不必自信了。

    “大爷,小的们是家中困苦,没办法才来做这个!”

    “大爷,小的有八十老母,三岁的孩心”

    一看被堵住,对面这些煞神身上的盔甲都是被鲜血染红,在夜中好像是妖度一样的形象,这伙盗匪的反应也是极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立刻开始哭告求饶。

    韩刚、吴二等人也是纳闷,本以为是一场好厮杀,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走了结,韩刚将面甲掀开,开口吆喝了一声:

    “不要总盯着圈里,看看着外面,可能还有敌人!!”

    “这帮杂碎不像是贼啊!”

    韩刚吆喝完外面,又是沉声对身边的吴二说道,吴二点点头,拿着手中的刀横过来向前狠狠一拍,将一个跪在地上的贼人拍翻,怒骂道:

    “不要搞鬼,难道以为不敢杀你们?”

    被这么一吓,贼人们又是哆嗦着将藏在身上的匕丵首等小家伙丢出来,吴二转头说道:

    “若是贼动手,断不会这样的明目张胆,而且看这些人,没有太不堪的角色,人人都差不多,拿着的刀斧都是一样的规制,冲起来的时候是一起冲,也有点章法。”

    “这伙杂碎被吴二哥你这么一说,倒有些模样了,可打起来的时候怎么草包成那样子。”

    韩刚愣恢的问道,吴二摇摇头,笑着调侃说道:

    “也不是自夸,咱们这些人被侯爷练出来了,放在这天下间都不含糊,这一比较,他们自然拿不上台面。”

    说话间,王通那边已经从船上下来,船上的亲卫等人将抓着的俘虏丢在了岸上,王通皱眉看了看,开口说道:

    “看来岸上的也是破烂货,没什么本事,一共来了多少贼人?”

    “有些死在河里的算不准,应该是一百五十到一百七十左右。”

    听了柳三郎这个回答,王通更是摇头,开口说道:

    “咱们一百二十几人,对方就派一百七十这样的货色来,能干什么,实在是疑点太多,开始拷问吧,谁派他们来的,来干什么,不说的就杀了!”

    下面轰然答应了声,王通站在岸边看了看四周,也是安静,没什么异样。

    拷问实在是简单的很,跪在岸上的那伙贼人本就吓破了胆子,一问就是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

    这伙人却是邳州盐政巡检下面的盐丁,是用来缉查私盐的,邳州已经在两淮地界,两淮盐业富甲天下,是每年国库财政的重要进项之一,但私盐不纳盐税,产盐的地域必然走私私盐也多,所以两谁周围查辑私盐的巡检卡子当真不少。

    明面是这等,天下间谁都知道这巡检就是盐枭,贩运私盐最厉害的就是这等人,他手下往往养着一伙如狼似虎的强人,用来护着自家的私盐,还要和其他家的盐枭队伍火并,两准盐商势力极大,就算走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庇护的住。

    贩运私盐得利不少,可这一干盐丁都不是什么良善人物,不知道谁出的主意,一干人开始和水匪勾结,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运河上有那望风看货的角色,但运河上的帮派却未必做这等事,这些看风色的人就把自己的消息卖给这伙盐丁,然后这伙盐丁就在邳州一带设局劫杀,到时候彼此分账。

    盗贼们轻易不会去动官家的船队,王通这等,眼尖的人立刻就能看出来是官面上的人物微服,可邳州这边的盐丁却是不怕,他们却知道越是这官宦的船队越是有油水,而且他们毕竟算是官差,多少了解,那些官家子,卸任的散官,劫了也就劫了,到时候直接把人杀了个干净,船什么的弄好,根本没什么人会想到邳州这边出事,也没人会想到是盐丁们做这等丧心病狂的案子。

    ,“……王通是谁?”

    自然要逼问和王通有没有关系,谁曾想这么一问,被问到的人长大了嘴,茫然不知,看来和王通真没什么关系了。

    “胆大包天、丧心病狂、莫名其妙!”

    王通摇头说了三个成语,看来还真就是一伙求财的贼寇,和自己这钦差身份没什么关系,正说话间,在船舱顶上放哨的人开口大声喊道:

    “侯爷,对岸有警!!,、

    王通扭头看过去,却发现本来已经安静的邳州城前多了许多的火把,而且在这边就能听到那边吆喝,正在征用对岸的船只。

    本来被看押的那些俘虏,都是战战兢兢的哭爹喊娘,突然听到那边的动静,都是激动起来,有人刚才还是涕泪交流,此时却咧嘴大声说道:

    “快些放了爷爷,等下给你个痛快……”

    “凡走出声乱叫的,一概砍了!”

    王通冷冷吩咐了一句,亲兵们拿着刀走进人群中,手起刀落,这边立刻是安静了下来,王通只是开口说道:

    “每艘船留一个人,船只起锚准备扬帆,其余人等跟我去下游一百步左右列阵,带上火器!!”

    王通在那里冷声吩咐,下面的军将头目在那里响亮答应,各自跑去办理,对岸人喊马嘶,这边却只有甲叶撞击和脚步声,一嘈杂一安静,尽管对面看着人多势众的样子,王通这边却丝毫不慌乱。

    这南直隶的小地方,居然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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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章 乱糟糟

    河面本来不宽,东岸弄到船,到西岸便捷的很,船上都有灯火,船上那一干人却都是官兵的打扮。那边的船距离河岸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船上的军将就驱赶着兵丁向河里跳,快些上岸。

    跳下去也不过齐腰深的水,折腾着也就是上岸了,西岸这边杀声震天的,等东岸的官兵上岸的时候,这边都已经安静了下去。

    兵卒们大多是在睡梦中被叫起,身上穿着的号服在水中又是浸湿,岸上蚊虫颇为不少,人怎么能好受了去,也谈不上什么阵脚队形,只管向着岸上走。

    岸上正有几堆火点燃,原来棚子上挑着的灯笼还挂在树上竿子上,棚子都被拆掉,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是不见。

    兵卒们在岸上乱糟糟的,只顾着找个干爽地方呆着,却没人顾看来这边干什么,还是有几个百户模样的头目看到了那边的尸体,愣了愣,只看到满地的血迹和尸骸,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在那里高声喊道:“易大人,这边人搞不好都被杀了!”

    方才河面上就能看到浮尸,本以为岸上这边有些活口,可还是尸首遍地,一时间也顾不得点验数目,只是扯着嗓子大喊。

    最后几艘船却是直接靠到了岸上,一些穿着整齐,身形矫健的兵卒从船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被人从船上扶了下来。

    这胖子身上穿着个千总的袍服,满脸都是怒色,在那里开口说道:“贼人呐!?”

    岸上上千兵卒听到这易千总这声喊,才开始左顾右盼的张望,想找找“贼人”在那里,看了一圈,却都能看到他们上岸的地方正前方,好像平白多了一道矮墙。

    夜间看什么东西不容易看清楚,再仔细看,似乎就是用棚子和里面的桌椅弄出来的,难不成“贼人”在那边,大家这么想,却没有人愿意过去看看。

    “都傻在那里干什么,派人过去看看!”

    那胖子千总大声喝骂道,正在这时候,却听到那矮墙的后面有人哭喊求救道:“易将军救命……”

    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上岸的官兵们都是一激灵,握紧了手上的武器,不过众人没有一个愿意上前,都是情不自禁的后退,还能听到“噗通”的声音,是有人后退没控制好,跌坐在河水中。

    一听那救命声音,易千总立刻急了,开口大吼道:“贼人就在那边,快上,快上!!”

    他这案乱喊,他身边几个亲兵却开口调派,被点到名字的几个百户满心不情愿的带队上前,向前走走了十几步,行进就变得极慢,只是让兵丁们把手中的火把丢上去,又有弓手张弓搭箭在火把上沾了火,射过去。

    有灯火照明,那边也清楚了些,却看到是百余人在那矮墙后面,在矮墙一侧,却有几十个盐丁被捆在那里战战兢兢。

    看到那边人少,一干官兵的胆气立刻壮了起来,不待军将催促已经有人开始向前冲。

    冲到几十步光景,却是一阵密集的火铳声爆响,冲在最前面的一干人立刻是被放翻在地,居然有火铳,后面的人急忙刹住,可前后拥挤,到底还是向前走,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止住了,那边火铳又是打响。

    又被放翻了二十几个人,其他的人再也没有向前冲的勇气,闹哄哄的又是向后退。

    ………………

    “看来就是盐丁和官兵勾结,谋财害命了!”

    王通开口说道,手提大刀从矮墙后站了起来,三十名拿着火铳的亲卫在那里紧张的装填,王通看着对面已经乱成一团的官兵,下令说道:“所有人都冲过去,把这些混帐的兵丁赶下河!”

    众人轰然答应,王通也多不说,先是走出了木墙,他的亲卫尽管才百余人,又是在岸上这般接战,不过举止动作却都是严谨异常。

    吴二和韩刚等人拿着长矛走在最前,火铳兵分列两翼,其余的兵卒将王通包围在正中,却是个冲阵的锥形队。

    那易千总的亲兵正在维持已经变得散乱的队伍,都没曾想对方才百余人,居然就要向千余人的大队人马冲锋。

    “冲!!”

    王通喝令了一声,一干亲卫兵器平举,大踏步的向前冲来,火光映照下,上岸的兵丁这才看到对方都是身穿重甲的战士,甲胄碰撞咔咔行响,脚步声也是沉重异常,这声势就已经是骇人了。

    火铳同时打响,惨叫声中已经倒了一批,亲卫们丢下火铳,拿起腰刀,和大队一同冲上。

    这千余官兵已经是乱成了一团,那易千总的亲兵此时也不督战,只是簇拥着那千总上船,吆喝着让船家开船。

    百余强兵冲千余弱兵,实际上百余人正对的也就是百余人,冲散了面前的,接下来又是百余人,这么一直将大队冲散。

    不过这些官兵连这个也不如,韩刚和吴二的长矛刚刺杀了两个人,整个队伍轰然大散,兵卒们不管不顾的丢下武器,向着四面八方跑去,大部分人前推后挤的向着河里跳,甚至还有人动了刀兵互相砍杀。

    本来准备大杀一场的王通等人反倒是愕然了,先前以为那些盗匪是针对王通来的,等看到这些官兵,又觉得那些盗匪是诱饵,可这些官兵又这般的废物,难道整件事真的就是兵匪勾结,图财害命?

    “乌蹄声!”

    刚才下船的两个蒙丵古人却出声喊道,莫日根趴在地上听了一阵,起身说道:“这里土地湿,小的估算的数目怕是不准,但不少于四百骑!”

    听到这个数目,一干人脸色都是变了,也顾不得另一边哭爹喊娘的官兵,王通皱眉想,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可也是不对,口中却说道:“上船吧,陆上咱们对付四百骑麻烦,在船上,他们也奈何不得!”

    下面人答应了,只是抓了盗匪中几个头目朝着下游等待他们的船只而去,那些官兵就在身侧,居然没有人过来阻拦。

    也亏得每艘船上留了一名兵卒,要不然岸上的厮杀早把船吓走了,等王通一干人上了船,那边已经能看到骑兵的踪迹了,能看到几百光点正朝着岸边移动而来,骑兵是从西边过来的。

    如果是伏击,那不会临时才从东岸大张旗鼓的征用民船过河,所以王通也纳闷那些官兵步卒到底来干什么,骑兵在西岸一路平地行动自若,这个倒是有些埋伏的可能。

    人都上了船,船排开一字长队,到了河道中央,然后才开始启航走了不远,那边骑兵已经到了岸边,却有人朝着河上挥舞火把又大声喊道:“定北侯爷可在船上,徐州参将包如山奉命前来!!”

    王通的船队上,一干亲兵都是拿着火铳和弓箭在船舷之后严阵以待,听到河上的吆喝,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侯爷,属下是孙益,这边的确是包大人和手下的亲卫奉命前来!”

    ………………

    在沛县那边得了消息,王通也有两手准备,一边是小心戒备前往邳州,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一边则是派人去徐州调兵救援。

    他毕竟是钦差身份,有人想要在钦差南行的半路上劫杀,不管是谋财害命,又或者是阴谋伏杀,地方上都要担大干系,不知会倒罢了,知会到了,真出了什么事情,就是大罪过。

    徐州是咽喉要地,向来驻扎大兵,王通的信笺到了,徐州知州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去找镇守的参将,包如山得了消息,一边大骂谁这么不长眼睛要劫定北侯,一边顾不得程序靓矩,将自己的亲卫召集,一路向着邳州这边赶来。

    如果不是传信的亲兵孙益也在岸上吆喝,王通不会下令停船,但即便是这样,船只也没有靠岸,双方只是喊话沟通。

    将邳州易千慕一干人抓住,然后将那些盐丁抓住,这些命令都是通过船上吆喝看来传递。

    岸上的参将包如山当然知道王通不相信他,可那边血肉满地,换谁还不小心,包如山现在只是一切照做,免得日后有什么麻烦。

    等到那易千总也被抓过来拷问,一切真相大白,事情还真就没有那么复杂,就是邳州驻军和巡检盐丁勾结,盐丁劫掠,若遇到什么官面上的事情,由那易千总出头,有时候吃不下船队,官兵也会动手。

    只是没想到这次碰到了王通,而且这还是钦差的队伍,也倒雾在王通官船换成了民船,钦差出行,微服那都是戏文里面前的,谁想到会真有人这么干,而且这钦差队伍火器兵甲俱全,战斗力又强成这样。

    ………………

    山西蒲州的八月初并没有南直隶这么闷热,蒲州最大的府邸张府也是安静异常。

    张老太爷病故之后,张老太爷的夫人,也是张四维的继母因为伤心过度也是病死,再上连续有大丧,实在热闹不起来。

    张四维的须发已经白了许多,神色之间颇见憔悴,这一夜王通在南直隶运河上和贼人厮杀,张四维却在书房中看信笺,边看边摇头,笑着说道:“这孩子想的倒是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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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误会 伶俐人

    张四维素称捷才,这封书信很快就是看完,夜间烛火下看文字,他这样的年龄已经感觉有些疲惫,在那里插了插眼角,却是递给了一旁伺候的管家。

    管家接了信在那里读了起来,他续完之后,张四维出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老爷,自从老爷回乡,李植那边的书信也就是年节问候,比起从前来淡了许多,小的也听说这一年来他在京师处处受气,这等时候来这封信,用心实在是,老爷还是不要理会了。”

    张四维手上拿这个盖碗,和茶盅轻轻碰撞,沉吟着说道:“从前天子除了士子和宦官,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现如今却因为有王通支持,手腕强硬了许多,申时行那边又和他有些渊源”

    说到这里顿了顿,张四维把盖碗放下,放低了些声音说道:“功高震主,天子猜忌,双方正是生嫌隙的时候,这倒是个机会。”

    听他这么讲,管家束手站在一边,却是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了,张四维看着窗外,隔着轻纱也能看到天上的星光,又是静默了会,才开口说道:“若是如今这个局面持续下去,三年之后,老夫也未必会有起复的机会,总要做点什么才是你那个堂弟可还信得过?”

    说起这个,管家郑重的跪下,肃声说道:“小的那堂弟当年在死囚牢里,是老爷救了他,又给他田宅差事,才有了他今天,老爷的恩情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请老爷放心,他信得过!”

    “让他过来吧,府里府外那几个养着的人这次一并用上。”

    ………………—……

    张四维在蒲州那边做出布置的时候,王通正在自己的船上呼呼大睡,他在那里休息,其他人却不敢躺下,从徐州过来的那几百兵,正在把那易千总的一干人驱赶起来围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人都是疑犯。

    本来在西岸小打小闹,不至于惊动东岸的邳州城,可和贼人的战斗之后,又有官兵征用民船过河,然后哭爹喊娘杀声震天,火铳的爆响虽然不至于太过震动,可城头那边总归听得见邳州城头的戍卒听到,也是战战兢兢,少不得禀报知州一干人等,知州那边被惊动,有听说易千总领兵过去,他们也是不敢睡了。

    守卫城池的兵卒全被动员起来,知州和知县衙门的衙役也在城内巡视,家家户户都要抽调男丁,准备可能到来的进犯。

    不过战斗结束的也快,在城头上只看到河岸那边灯火通明,详细的也看不清楚,战战兢兢了一个时辰左右,觉得这么干熬也不是办法,从城头上用大筐将人吊下去,过去看看究竟。

    在河这边看对岸,都是些穿着官兵服色的骑兵在忙碌,南直隶的淮北地界虽然不太平,民风剽悍,可也没有什么盗贼能弄出这么多的穿着号服的官兵,看到这个,出来查看的人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这天气不冷,河面又是不宽,索性脱了衣服游到对面去。

    到了对面就被徐州过来的骑兵抓住,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就被带到徐州参将那边,说明情况又是游水回到了邳州城。

    在城中战战兢兢等候的一干地方官听说城外不是盗匪都松了一口气,但一听究竟,却比方才吓得更甚。

    钦差居然在自己地面上被贼人伏杀,好在这钦差勇悍,杀散了贼人,要不然真要诛灭九族了,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解释这盗匪和自家没什么关系,一听是本地驻扎的巡检,而且还有本地那个千总的驻军,更是一口血喷出来,还真是自家地面的事情。

    天上掉下来的祸事,为今之计就是看这位钦差大人怎么处置了,邳州挨着运河,消息也不能算闭寨,但所听到的这位钦差的传闻种种,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夜间城门关闭,这个是规矩,开是不能开的,不过城头却是不断的吊下人去,去往来联络,看看这些事情能不能有所补数。

    ………………—……

    王通在船上醒来,天已经亮了,既然已经确定了那边是货真价实的徐州官兵,而且的确是被王通的公文招来,这边的船队也是靠了岸。

    那分守徐州参将包如山带着自己的亲卫家丁过来,这算是徐州驻扎的大军中最出挑的兵马了,各个都是精锐精悍之士,可看到王通的亲卫下船,他们都是凛然不已,穿重甲拿长兵,这些精良的装备包如山一干人羡慕归羡慕,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些亲卫显露出来的气势却让他们感觉到震撼。

    只有上过战场,厮杀获胜后归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精锐,他们驻扎在内地,听到王通在塞外种种辉煌的战果,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怀疑,可看到这支亲卫气势,心中却隐隐相信了。

    “禀报侯爷,这边巡检司这样图财害命的勾当不是一次,人都是弄到军营那边埋了,船则是弄碎了做烧柴,财物金银都是巡检和驻军平分,这等行走在河上,平白失踪了也没有人想到会在邳州,更没人想到会是官府的人作案。”

    王通坐在一个木凳上,包如山站在边上出声禀报,听到这个结果,王通愣了愣,哑然失笑,果然是将这个事情想的复杂了,没想到还就是一桩简单的谋财害命,刚要说话,就看到站在另一边的邳州知州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你辖下有这么大的案子,你这个官当的也是瞎了眼,淮安府那边也要吃挂落,本侯没什么事,这些贼人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你该领什么责罚就领什么责罚,本侯也不会推波助澜。”

    “多谢侯爷公断,多谢侯爷公断!”

    王通这般说话,那知州忙不迭的磕头谢过,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知州做不下去是必然,如果王通揪住不放,用他的脑袋来安抚定北侯的怒气,这样的处置并不是难以预测,王通说是不会深究,他的性命毕竟是保住了。

    “侯爷,那这些邳州的贼兵和盐丁?”

    包如山昨夜来援,这个是有功的,他倒是没什么惊惧恐慌,只是平静的询问,王通看了看那边都已经被捆起的盐丁和官兵”开口说道:“不少兵卒应该只是听命行事,他们就不必追究了,问问那易某,和他勾结的,知道内情的,一概按照律令严办就是,至于那些盐丁,他们就是盗匪直接就地杀了吧!”包如山连忙听令,回头冲着自己的人说了几句,他的亲兵中立刻有人向着那边走去,按照律令严办,那易千总和一些骨干也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不过大部分兵卒却不会收到株连,那些盐丁根本就是披着差役皮的盗匪,格杀勿论就是。

    两人抓一个,把盐丁们一个个的提出来,弄到外围直接按在地上,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要杀人了。

    盐丁们昨夜还有点泼皮样子,今日间各个吓破了胆子,有人在那里大声的求饶,有人在那里发疯一样的大骂,这些喊叫丝毫不能让王通动容,只是在那里淡然的看着,这伙盐丁,手上还不知道沾了多少的血债。

    “大老爷,亲爷爷,亲祖宗,小人对江南地方熟悉,能带路,也能当今向导,饶小人这条狗命,小人做牛做马,粉身碎骨!!”

    倒是有个干瘦的汉子喊的和其他人不同,那边要行刑的兵卒也是停住了手,王通的注意力也是转移到这边来,笑着指了指,扬声说道:“带过来吧!!”

    那边人抓鸡一样的把人提了过来,这人过来之后头已经磕的全是鲜血,瘦猴一般的模样,看着就猥琐,王通原本以为侯万才的长相就足够尖嘴猴腮,可比起这个人来,却是不如。

    “你怎么知道本官要去江南,没准我在宿州就下船了,你怎么知道我要用你做向导?”

    “大老爷的这些船上只有金银没有货物,显然要办要紧公事,船上又有挂帆,显见是要去江南那边。”

    江南河道水深宽阔,大船不必撑篙划桨,风帆已经足够,挂帆就是加一张帆,只有在江南那边才用上,而且行走运河上,北货南下或者南货北上都是大利,船家都是带着货物,不带货物的显然公事为主,从王通一干人在河道上的举动来看,的确是从未来过这边。

    “你对江南很熟吗?”

    “小的从前是跑私盐的,南直隶各处都是去过,因为没什么本事,不能在一家长呆,所以经常换东家,去的地方多,也熟”

    王通笑着点点头,那人却又是急忙说道:“小人手上没沾过血的,因为身材娄弱,每次都是跟着大队壮壮声势。”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声大。

    王通看了眼边上的包如山,笑着说道:“这个倒是伶俐人,有眼光也有脑子,我留下了,其余的都杀了吧!”

    包如山躬身领命,冲着那边一挥手,一干军兵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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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章 这是大明的江南吗

    “不知道这位易千总的后台是谁,不过本官到了南京的时候,要看到这人的脑袋!”

    王通临走前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干人等自然不敢怠慢,闹出了这样的事情,王通临走的时候,那徐州参将包如山建议就不要乘坐民船,应该在邳州这边换上官船仪仗。

    但王通还是坚持乘坐民船,只是笑着说道:“若沿路都是这样的贼人兵马,倒也没什么可怕!”

    这话停着不好听,不过却也是实话,千余人兵马被王通这百余亲卫杀的落花流水,实在没什么威胁。

    …”—”

    “侯爷,刚才那伙盐丁被打发走了,锦衣卫百户的腰牌他们不认,拿出千户的来这帮人还要上船查验,还好兄弟们严阵以待,他们可能看着得罪不起,这才走了。”

    韩刚过来禀报之后,看到王通神sè淡然,忍不住气愤的说道:“侯爷,自从过了邳州,这卡子也太密了些,而且这些连个官身腰牌都没有的盐丁居然蛮横成这个样子,锦衣卫百户、千户根本压不住,居然嚣张成这个样子。”

    “韩网,你知道这淮盐天下间多少人吃吗?”

    王通却问了这么一句,韩刚有些糊涂的摇摇头,王通开口说道:“大明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口都在吃淮盐,两淮为了让煮盐有足够的燃料,万顷荒田不许百姓开垦,只让长草,你知道大明国库收入多少是盐税这边的来吗?又有多少是从这两淮一带取得吗?”

    韩刚自然也是不知,王通笑着说道:“最多时候,盐税曾经占到六成,其中四成是这谁盐盐税。”

    看着韩刚还有些糊涂,王通又开口说道:“这样的比重,两淮就成了朝廷的根本所在,两谁盐商查缉sī盐,自然也就是维护朝廷根本,嚣张些也是应当。”

    边上的柳三郎沉默了下,插嘴说道:“小的听人讲过,自嘉靖年开始,盐税就是一年比一年少,一直到张居正当政,盐税才慢慢多起来,如今这两年又是少了,细算起来,咱们天津卫那么大的地方,比这广大的两准之地,丝毫不差!”

    “根基不一样啊,这南直隶多少士子是靠着这些盐商资助,更别说现在京师和地方上不少官员都是这些盐商在供养,千丝万缕,盘根错节,有这样的势力,自然嚣张。”

    王通又是开口说了句,船舱众人都是默然,各自出去忙碌,王通看了几眼桌子上的文卷,又将文卷放回了铁盒中。

    那个向导卢大知道的东西还真是不少,比如说邳州的巡检姓陆,二十几岁年纪,从前就是邳州第一号的恶少,等做了巡检之后,明明查缉sī盐贩运sī盐就有大笔的金银入账,可他还是愿意打劫河上的船只,十足就是把杀人当有趣,这个姓陆的巡检当天晚上就被王通的亲卫砍杀,例是省下了不少麻烦。

    但那个陆巡检按照卢大所讲,却是扬州大盐商陆贵和的sī生子,陆贵和是扬州最大的盐商之一,可偌大的家业却没什么人来继承,娶了十几房姬妾,却只生下了四个女儿,这巡检就是他当年不知何处风流的孩子。

    这陆贵和这么大的家业,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平白多一个sī生子,他那几个女婿恐怕就要动手杀人,陆贵和年近七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索xìng在自己老家邳州这边给sī生子弄了个巡检的缺份。

    让他在巡检的任上学点东西,也能有自己的班底护身,陆贵和在两准一带势力极大,他sī生子的胡作非为自然包庇的住,结果就是那陆巡检忘乎所以肆无忌惮,到底是碰上了王通这个大板。

    “两准这边的兵丁比邳州这些如何?”

    “邳州这边不算好的,可也说不上差,真正拉出来能打的,就是那些盐集的武装,盐商家里的护院也都是精强。”

    这卢大还真是心思敏捷,懂得察言观sè,王通问到这个,他居然知道回答什么。

    “这江南地方,最能打的是谁?”

    这问题问的含糊,卢大到底是个平民百姓,走过的地方虽然多,但这个也是不知道,不过还是回答说道:“小的还真是不知道,不过大家都是说魏国公徐家的家兵家将,那是第一等强兵,小的遇到的人都说他们强。

    魏国公徐家差不多有五百多名家将,近千名平素作为家仆的家兵,这些人作为骨干,可以搭起几万大军的架子来,这个不管是锦衣卫的挡案中,还是军将们的议论,都是如此。

    一路南行,邳州那样胆大包天的事情只是遇见了一次,其余各处,尽管沿岸的兵丁、盐丁上船检查的次数频繁了些,倒是没什么凶险。

    不过话说回来,在大明腹地有巡检和驻军勾结,劫杀船上的客商,甚至还有过往的士绅官员,这样的事情有一件已经足够惊世骇俗,如果多了,那真是国将不国。

    准安府已经派人过去查办,这个案子,南直隶的两个巡抚,甚至京师刑部都可能被惊动,要看追究的人到底想要查到什么地步了,王通也懒得关心。

    他看到的是,淮安、扬州两府,盐商的势力大过天,多次在码头上看到盐政巡检训斥岸上的兵丁和差役,沿岸这些盐丁以虎威军的要求来看算不得什么,但对比本地的这些兵丁差役,却可以称得上是精悍。

    地方上盐商把持一切,手上又有一定的力量,更不必说财源充足,这样的两淮之地,实在是有太强的独立xìng。

    若说维持两谁盐业是为了大明的财政,可现在盐商们就是大sī盐贩子,食盐专卖的利润大笔流入他们自己的手中,国家拿到的却是越来越少,这样的盐商存在,只会是大明江山上的蛀虫,根本没有一点的好处。

    卢大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对各处的掌故知道不少,比如说安东县县令到任,他除了收取盐商贿赂之外,还想多捞银钱,让自己的几个亲信家人在城内设卡查sī盐,也就是三天的光景,这些家人晚上都被人砍了脑袋,更神奇的是,被砍掉的脑袋在夜里丢进了那县令的卧房之中,那县令直接惊吓的昏过去。

    这还不算完,没几天,就有人在府衙控诉这名县令贪赃枉法,这官也不要做了,直接被下到了大狱之中。

    更有新奇事,扬州府驻扎的一个营某日河上行军,结果船翻不少人落入水中淹死,但实际上是这个营的营官用兵丁贩运sī盐,却和盐商们查辑sī盐的队伍火并,堂堂官兵被盐丁巡检打的落花流水,死伤惨重,然后那营官还被上司怒骂,最后降职了事,死伤那些人无处了账,只能说是行军时候淹死。

    “江北这边是盐商,江南那边是地方上的豪门大广,江北这边盐商虽然跋扈,可对上南边那些大族高门,也要低头服软,谦卑客气,每年江北的盐商都要给江南一些高门送上厚重的年节礼品,就是为了让自家生意能顺利做下去,至于官府,江南那边眼中更没有官府,地方上百姓打官司去衙门的少,去当地名望家中求个公道的多!”

    卢大只当故事来说,王通听的却是感慨万分,真不知道这南直隶还是不是大明的南直隶了…

    …”—”

    如果没有在邳州遇到那些事情,王通这一行一路南下都不会暴lù行迹,但邳州那件大案一发,消息已经传递开来,王通到了南直隶境内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是知道了。

    既然是查办徐家侵占田土一案,又是由海瑞的上疏发起,王通应该先去南京和海瑞见面,然后再去松江府。

    南京这边一干官员也在等待王通到来的消息,可自临清州那边开始,钦差的队伍就好像是消失不见,一干人正糊涂的时候,却又收到邳州那边的报告,众人一边埋怨,一边安排人去半路上迎接,再出乱子大家可都担待不起。

    在南京这边收到消息的前几天,松江徐家的相关人等就已经知道,对手讧北来说,松江徐家才是他们真正需要敬畏的对象。

    ……,南京城内最显赫的勋贵就是魏国公徐家,和京师那些没有实权的公侯伯相比,南京守备这个职司等于就是徐家世袭,别处守备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武官,可南京守备就和京营都督差不多的位置,兵权威重。

    天下间有个说法,就是徐家代天子掌东南,虽然颇为夸张,可也说明徐家的权势。

    钦差王通来江南,当代的魏国公徐志涛若是客气,可以去见个面,若是不想见也没人说他不是。

    王通船只过高邮,在扬州府内的路程走了一半的时候,魏国公府却收到了一封信。

    在魏国公的书房之中,他的亲卫头领在那里低声禀报:“应该是昨夜丢进来的信笺,今日下人们在那边捡到,就禀报了外宅的管事,然后…”

    魏国公眉头紧锁,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所有碰过这封信的,都赶到城外庄子里,先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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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一章 暗流谁人知

    徐志涛发布了这个命令之后,亲卫统领—躬身,转身下去布置,魏国公徐家富贵近二百年,自然是气派非凡,不过在这个气派下还努力保持着武家将门的传统,这就显得与众不同了。

    京师勋贵除却那些因为战功获封的武将,其余的都是努力朝着斯文上靠,家中子弟作派打扮都是模仿文人士子,这反倒是惹人笑话。

    那亲卫统领下堂,当代的魏国公徐志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书房中走了几步,这时外面也有三个人进来,简单见了礼各自坐下。

    徐志涛却没有坐,直接对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三弟,这桩事你怎么看?”

    坐在一边的三人中,相貌都和徐志涛有相似之处,年纪却小了些,徐家亲族利害一体,这等事自然要邀请其他支的人过来商议。

    听到家主问起,徐志涛的三弟沉吟了下回答道:

    “咱们家在京师的人还是靠谱的,宫里的几个关系也是几十年的交情,王通这趟差事就是去查松江徐家的,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

    说到这里,徐志涛的三弟朝着地上呸了。,笑着骂道:

    “咱们家姓徐,他们家也姓徐,真他娘的晦气。”

    “三哥莫要这么说,这些年南京城内有谁记得咱们家,那些人整日里说松江徐家如何,说那才是江南之冠!”

    “真是荒唐,咱们家的地位是祖宗跟太祖爷生里死里打出来的,他一个耍弄笔杆子的文人,怎么…”

    徐志涛皱着眉头跺了跺脚抬高了些声音说道:

    “说这个有何用,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一直没出声的那位这时却沉声说道:

    “大兄,各位兄长这么多年,天子不管下什么旨意,宫中总能传出消息风声来,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消息能不知道,可偏生这次,这信上咱们家事先不知道一点,各位兄长,王通有了那么大的功勋先有赐婚,然后让他在立足未稳的时候出京公办,这件事的关键是敲打王通,不是来刺探我们。”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是点头,这位又是继续说道:

    “不过这匿名信上既然这么说,小心总是有道理的,还请大兄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和各房的人都收敛些,被钦差抓到把柄,怎么都是不好的,然后看看其他家的反应,南京城内的贵家虽然是徐家为尊,可那些侯伯也不少,断没有知会我家,他们不知道的道理!”

    “老幺这是稳妥老成的办法,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做!”

    徐志涛在那里点头,边上两个人却又是开口议论起来:

    “他朱家杀功臣猜忌功臣这么多年的习惯帮他们打生打死的,到头来没个好下场,实在是寒心,听说这王通和天子从小玩到大,还救过天子的命啧啧,又立下这样的功劳比咱们祖宗都差不多了多少了!”

    “咱们祖宗还不是被弄了只蒸牧”

    “老六,外人胡说倒罢了,你徐家长房的怎么也在这里跟着胡讲咱们祖宗当年在京师军中逝去厂和南京的蒸鹅有什么关系这么说,平白让人笑话。”

    当年徐达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武将之首,朱元璋大杀功臣,也有传言说是徐达背上生疽,这个病吃蒸鹅必死,但朱元璋赐下一只蒸鸦,徐达含泪吃下,当晚暴毙,但这不过是市井传言,徐达当时正在北平府也就是如今的京师镇守,在军中旧病复发而已。

    徐志涛呵斥了一句,却又是掏出那封信来,信上写的很简单,说是王通这次来到南直隶,明面上是查办松江徐府的侵占田地一案,暗地里却是要侦缉江南勋贵的不法之忠,

    魏国公徐家在南京城内近两百年,耳目密布,关系势力盘根错节,消息自然灵通无比,地头上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家差不多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那些正红火的勋贵之家,都收到了这样的匿名信,信上都说的是王通这次来到江南目的,明里是查办松江徐府的侵占田土,暗地里却是侦辑江南各勋贵的不法之事,将勋贵们的财产土地收归天家。

    这个说法骇人听闻,可细想却不是空穴来风,自从万历皇帝宠信王通之后,安平侯身死族灭,武清侯家也是被压制的厉害,京师勋贵比起以往收敛了许多,尽管这两件事各有原因,可若是细究起来,这似乎代表着皇家对勋贵的打压态度。

    王通来到江南的用意那就值得商榷了,万历皇帝赐婚给王通这件事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对功臣的一种试探和敲打,但同样的,过程如何象征着什 么,结果如何同样象征着什么,王通依旧是娶了良家女做正妻,他依旧是定北侯和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就是结果,南直隶的勋贵们所看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既然王通依旧是定北侯和锦衣卫都指挥使,他的权位不动,那王通奉钦命出京就不是未必是为了让他在京师无法站稳。

    那这个旨意就未必仅仅是个理由,王通来到江南肯定有宫中的意图,要来做什么事。

    宦海沉浮,富贵之人,稍微有些政治常识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南京这边能,京师那边也能。

    接到这信笺的人,并不是每一家都能像魏国公府上这般应对从容,并不是每一家的下人遇到这种事都会第一时间将信笺交上去,并不是每一家的看过信的人都被赶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圈着。

    有几家知道了之后,马上就是找亲厚的人商议对策,下人们也不闲着,立刻将看到听到的传扬开来。

    这等事人人喜欢议论,人人喜欢传扬,没多少时间,整个南京已经传遍了,按照往日里这等事的处置,大家少不得要齐聚魏国公的府上,还要请到南京镇守太监和南京兵部尚书在座,请几位拿个主意。

    “各位,旨意在邸报上已经说得明白,是南京右都御史海瑞上疏参劾松江徐家侵占田土,锦衣卫都指挥使王通王大人出京查办,邸报大家都是看到,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内容吗?咱家为何没看到?”

    南京镇守太监胡志忠冷声反问道,这话问出,下面鸦雀无声,大家都是无言。

    “各位,雨露雷霆都是思泽,圣意如何不是你我能揣测的,既然旨意上写的这般明白,那为何还要做这么多无用举动,若这些情状传到京师去,恐怕反倒是不美啊!”

    胡志忠原来是司礼监的六科郎掌司,因为办差认真谨慎,才有了来南京做镇守的机会,他油盐不进的性子,让南京的勋贵对他颇为的忌惮,看到下面冷场,魏国公徐志涛也只好站起来打个圆场。

    “胡么公说的是,魏公爷说的是。”

    下面一阵附和,至于心中怎么想,那就无人知道了,但这股明面上的嘈杂,就这一天被压了下去,底下暗流汹涌,这就无人能管了。

    ……”

    “果然是长江天堑,怎么有十几里宽?”

    一路南行,在江都那边入长江,对于经常在北方活动的一干人来说,难得来一次江南,难得过一次长江,一定要见识见识。

    江面辽阔,的确是震撼人心,就在军中,大概的距离王通通过目测也有个估计,但长江江面的宽度还是让王通吃了一惊。

    “有小半个月没下雨了,等下雨了大老爷来看,这江面还要宽呢?”

    船夫在那里开口解释说道,王通在那里摇头,只是在那里笑,却没有继续说话,那一世经过长江的时候,长江宽度差不多只有眼前江面的四分之一不到,沧海桑田,几百年过去,天地之间终究是有变化的。

    这样宽的江面,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体系下,还真是一个天险,当然,实际上也阻碍不了有决心的军队。

    王通在这里感慨,他的一干亲卫就不必说了,谭大虎和谭二虎兄弟从前虽然是在浙江那边过去,可那时候小没有什么记忆,今日看到就和第一次没什么区别,都是长大了嘴巴,惊愕异常。

    过江之前,南京那边的沸沸扬扬也被王通知晓,对这个,柳三郎开口说道:

    “侯爷,事情到了这等地步,背后必然哼哼心人拨弄,但这有心人是不是松江徐家,这个还真是不好说。”

    …”—”

    “这桩事到底是谁做的!?”

    在松江徐府,徐璠对着面前的一干人,厉声的质问说道,他面前众人都是低头,却是无人回答,静默了会,他身侧的一名幕僚才低声说道:

    “东主,这桩事让南京勋贵同仇敌忾,让江南各处都敌视王通,这并不是坏事,免得锋锐只指向这边。

    “糊涂!!将水搅浑有别的手段,牵扯到圣旨和南京勋贵上,要惹来怎么样的祸患!!”

    “东主,若是咱们自家人做的,的确是惹来祸患,若不是的话,对咱们有益无害,何必计较呢?”

    徐堵冷哼了声,挥手让面前的人退下,沉默一会,开口说道:

    “给戴先生送五万两银子过去,南京这种情势,让他看看有没有用力的机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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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南京海瑞

    第八百四十二章南京海瑞

    钦差过境,各色相关人等总要出面相迎,宴饮接风,也算是全了礼节,不过目的地不在此处,钦差如果不愿意见,各方也乐得清闲。

    王通一干人在丹徒下船,然后换成车马来到南京,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但只有应该出面接待的官员出面,其余的人就当作没这个钦差到来。

    这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王通也是喜欢,官场的应承往来他也是不喜欢,何况这次本就不是什么让人欢迎的举动。

    旁人敬而远之可以,南京城这边的几个锦衣卫千户却不能敬而远之,王通这边在丹徒下船,他们就急忙的出南京,到龙潭那边迎候。

    龙潭是南京城和丹徒中间点,北边的官员从运河南下去往南京,去往龙潭迎候,这算是很隆重的礼节。

    对于这个,王通不觉得如何,他是锦衣卫系统的统领,南京这几个千户本来就是下属,大礼迎接理所应当。

    和京师中那些千户的毕恭毕敬不同,南京来迎接的这三名锦衣卫千户的尊敬更多的体现在形势上,那种隔了一层的感觉非常明显。

    到了南京城中,王通没有住在官府安排的住处,却是在城内自己找了一家客栈,将客栈包下,一干人等连同车马都是住了进去,这等行为自然被富贵近两百年的南京勋贵和官场视为笑话。

    南京镇守太监、魏国公府上、以及有资格或者应该来宴请的大佬和官员,都派人过来下了帖子,要给王通接风洗尘,大家暗地里如何那是暗地里,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保持,也是在意料之中,王通将这些宴请都是表示了谢意之后推拒。

    南京几位锦衣卫千户的宴请,这个是锦衣卫系统内的往来,王通倒是应承了,不过也是说先做公务,时间再做安排。

    南京太平富贵了这么多年,城内繁华更胜京师,王通包下来这个客栈在南京城内算不得最好的,可已经足够气派宽敞。

    到了夜间,南京城内的暑热总算消退几分,若在京师这个时间大部分的地方都安静异常,可在南京,王通身处客栈之中还能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丝竹之声,让人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感慨。

    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被打发走了,左右银子给的足,他们乐得白拿钱,除却王通的亲卫一干人之外,唯一南京本地的就是三江商行分号的几个掌柜,他们负责内外的联络。

    和别处上差来到南京一样,锦衣卫总要提供几个向导供差遣,不过这些人连门都进不了,只是在外面等着命令。

    客栈一间独院被清理出来用作王通的住处,到了南京之后反倒是没有在船上清闲,白日间进城稍作整顿,就开始忙碌办公。

    “侯爷,冯保在半个月前病死,临死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此生不虚度。”

    王通在屋内忙碌,一位三江商行的掌柜进屋禀报说道,来看看冯保如何,这倒真是万历皇帝私下里叮嘱的事情。

    对于这个把持大明政局接近二十年的大太监,万历皇帝是又恨,又敬,又怕,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对于没有什么人情温暖的皇家来说,冯保和张居正或许就是万历皇帝心中父亲形象的一部分。

    但冯保把持朝政的时候,万历皇帝等若是没有出头之日,万历皇帝将冯保赶出京师之后,心中虽然想念却封锁一切的消息,他也怕自己心软将人召回,南京这边任何的关于冯保的消息都不会报到京师去。

    这次来让王通顺便问问,也算是了结一个念想,却没想到这也算是巧,半个月前冯保已经病死。

    冯保在南京虽然没有京师那样的养尊处优,可也没有人会虐待他,南京和凤阳那边几个大太监算起来都是他的门生弟子,而且万历皇帝的旨意说的明白,是让冯保在南京闲住。

    但权力是青春不老药,掌握大权这么多年的冯保一下子失势,离开权力的中心,心境的落差可想而知,到了南京之后就一直生病,病死也不怎么让人意外。

    听到这个消息的王通愣了下,一时间有些怅然,一个很熟悉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友人,甚至还是路人,如此逝去,总是让人有点空落落的,王通脑中回闪和冯保的那些交道,冯保毕竟帮他许多。

    “用咱们锦衣卫的文报,用快马向京师传递,陛下也是要知道的。”

    那掌柜躬身答应了,转身下去,王通坐在那里沉默了会,然后晃了晃头,吐口气,扬声说道:

    “将城内那三个千户的档案拿过来”

    于清国,张连生,孟宪辉,这三个人在京师锦衣卫衙门中都有详细的记档,不过来到南京之后,还要和三江商行这边的相关人员印证补充。

    “于清国是魏国公府上的家将出身,隆庆年跟着上一任老国公去庐州府剿匪,立下了战功,还救了如今的徐志涛一命,所以被放出去抬举,现在得了这个位置,眼下这于清国算是南京城内锦衣卫说话最管用的头目。”

    柳三郎总结分析的能力很强,在天津卫主持训练保安军,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让他的能力更是加强,来到南京之后,就是他拿着这三个千户的文档去和眼线们印证补充,然后汇报给王通这边。

    “张连生他家世代在锦衣卫做事,最低也没低过总旗,闹倭乱的时候,他父亲和叔叔都在浙江这边那边平倭,他叔叔死在那边,张连生的父亲丢了一条胳膊,立下了这样的功勋,加上又是世代的军户,所以也得了这个位置,不过这张连生在城内城外委实没什么势力,据说也就是一些小门小户的生意人给他上供,张连生自己在城内有个布庄,城外有个菜园子,他平素里在这上面的功夫比在公事上用的多得多。”

    听到这个,王通神色没什么变化,不管是这于清国还是这张连生,和京师那边都没什么区别,京师那边锦衣卫的千户们何尝不是这样子。

    “孟宪辉这边不太一样,他父辈祖辈都没有人在锦衣卫当差,他是在隆庆二年的时候,锦衣卫缺额招募良家子的时候补进来的,这人背后是谁也说不清楚,但以兵卒的身份进来,万历五年的时候就到了千户的位置。”

    锦衣卫内部的升迁,一个校尉力士,能力再强若没有背景也就是到总旗、百户为止,这孟宪辉居然顺风顺水的到了千户的位置,这就很稀罕了。

    “文档上是这么写的,来到之后,属下特意详细问过,咱们在本地的眼线也说不清,从这孟宪辉办的案来看,说不清他偏向谁或者不偏向,也看不出他和旁人的关系。”

    柳三郎平静的说完,王通伸手拍了拍桌子,开口说道:

    “终究是我们在南京的人手不足,消息不能做到畅达,不过这三个人也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我只是怀疑,松江徐家势力那么大,手伸的那么长,南京这三个千户分辖南直隶各处,总不会没他们的人。”

    柳三郎点点头,迟疑了下进言说道:

    “侯爷,在本地的商行除了两个人有盯梢侦缉的职责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做生意的,这些日子要查出什么来,实在是不容易,只能以后加强力量,不过也怕耽误了事情。”

    王通摆摆手,淡然开口说道:

    “没什么耽误的,早晚差不了许多,海瑞那边的帖子下过去了吗?”

    “下午就已经将帖子递过去了,海大人说明日上午在衙门迎候侯爷。”

    虽说一个南京右佥都御史品级并不高,但海瑞毕竟是天下名臣,年纪资历摆在这里,而且名声实在是太盛,隐约间有些百年来第一人的意思,清官的魁首,这样的人物,王通如果让对方登门,尽管程序规矩就是如此,但肯定会被言论骂死,一个狂妄和不知所谓是跑不了的,登门拜见倒是正常。

    “海刚峰海大人?”

    “侯爷莫非觉得下官不像?”

    的确觉得不像,王通见到海瑞之后,实在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名满天下的清正刚直的海瑞,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衰老、瘦削的老人罢了。

    这时代官员和百姓单从形貌上来讲就很大,官员们吃饱饭有荤腥,知道保养,普遍是微胖和气色红润,但海瑞如果不是穿着右佥都御史的官袍,看来就是一个在田地里劳作多年,辛苦半生的农夫。

    他脸上有麻点,而且偏黑,佝偻着身子,胡须虽然修过,但那枯黄却让人感觉不太舒服,唯一让人感觉有些不同的就是海瑞的眼神,这样的眼神,王通只在一种人眼中见过,那就是虎威军中最坚强最视死如归的战士的眼神。

    有了这个坚定的目光和眼神,面前这位佝偻瘦弱的老者一下子就成了海瑞,那个刚直不阿的名臣。

    ”不瞒海大人说,本侯还真觉得不像。“

    双方对视而笑,气氛却轻松了许多,落座之后,海瑞开门见山的说道:

    “侯爷,这次出京的根本缘由不是下官的奏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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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章 名臣年老亦通达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清正名臣,当年怎么执拗,当年怎么认真,怎么不通情理,几十年下来,看得多了,经历的多了,就算依旧有那份坚持,可眼力却比当年通透了许多。

    如果说在二十年前,海瑞上疏之后,京师派下钦差来查办,海瑞必然欢欣鼓舞,认为这是明君对他的支持,他要大干一场,追查到底,才不辜负君恩。

    但现在,他却很明白的知道,王通这个钦差出来,更多的是放放风走一走,不要呆在京师时间过长,而不是为了这查办。

    而且这海瑞还能面带笑容的说出来,表情中虽有无奈,但依旧平和,本来按照王通的预料,自己说明这个情况之后,海瑞会勃然大怒,然后拂柚而去,当然,知道归知道,话却不能这么讲,王通打了个哈哈,开口说道:“旨意上让本侯来江南查办徐家侵占田土之事,这就是本侯出京的缘由,海大人这话如何说啊?”

    “倒是下官失言了,请侯爷恕罪!”

    海瑞欠身致歉,抬起头和王通对视了一眼,王通脸上全是诧异,海瑞愣了愣,自己在那里笑了出声,王通顿了顿,也是摇头笑了。

    这个海瑞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打交道,王通甚至觉得这干瘦的老者颇为幽默可亲,奉旨出京,天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王通倒也不怕说,不过措辞上要讲究些罢了,双方闲谈几句,却看不到海瑞再提旨意上面的事,王通索性开口说道:“本侯是武将出身,民政上的事情确实有许多不通的地方,江南各处的状况海大人想必更了解,本侯过去想要查出什么来,实在是不容易,这些事,本侯能想到,海大人能想到,其他人也没有想不到的道理。”

    王通说的淡然,海瑞也只是摇头笑了笑,端起茶水喝了口,沉默一会才开口附和说道:“的确不好查当年下官是应天巡抚,算是本地的本管还是那样的下场,侯爷这趟差遣想要查出什么的确不容易。”

    南直隶设两个巡抚,一为凤阳巡抚,一为应天巡抚,差不多以长江分界,这个应天巡抚是南直隶江南地方的最高地方官,又是海瑞这等对地方情弊了如指掌的能员,最后尚且是这样的结果王通这个临时出京的钦差能做的,可想而知的有限。

    既然刚才的话都已经挑明,知道王通这次来本就不是为了查办侵占田土,双方也是心平气和的很。

    接下来也是无话,喝了几口茶,海瑞招呼下人捧了一叠案卷进来,放在桌上时候,王通瞥了眼,却发现案卷的纸张都是泛黄边角都有破损,显见是有一定的年头了,海瑞起身说道:“侯爷,这是下官当年查案的案底和文档,不知道这些对侯爷的能不能有些用处,但这文档和案卷上的苦主证人,差不多都找不到了,上面所说的清册地契之类以徐家在松江的势力想来已经是完备,也帮不上侯爷太多的忙,且看看吧!”

    王通接过,大概洌览了下点头说道:“有这个甚好,总不至于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查乱撞。”

    王通笑着点点头,又坐了一会海瑞虽然态度很温和,不过话却不多明显是不想多谈的意思,王通也觉得无趣,也是起身告辞。

    出门之后,南京都察院的左右都御使过来客气了一番,王通懒得和他们出去饮宴往来,也是客气的推辞了,对方也不强留,送他离开。

    一出都察院衙门的大门,左右亲卫都是簇拥了过来,权势还是有权势的好处,尽管在江南之地,百余匹好马还是很快置办齐全。

    “侯爷,有六拨盯梢的人,现在后面还有三拨。”

    史七在马上低声说道,王通眉头皱了皱,回头张望了一眼,却看到在都察院门前有两个摊贩在那里叫卖时鲜果木,同样是门前另一边的酒馆中,几个人正在看着酒馆的匾额点评,他能看出来的也就是这两拨了。

    “不必理会,回住处再说:“王通淡然说道,打马前行,周围一干人都是跟上,走不多远,却是陈大河凑了上来,他是武馆的少年出身,比起旁人来,陈大河相对随便些,他笑着问道:“侯爷方才见了海瑞,听人讲这海瑞额头上有个太阳形状的痣,不知道是真是假?”

    本来王通心情不好,听到这话却是哑然失笑,这头上的痣,或许和市面上的包公脸谱上的月牙形状有关,同为清官,有种种传说也是难兔。

    “笑话,好好一个人,怎么会长出这个东西。”

    听了王通的调侃,陈大河也是笑,又是开口说道:“侯爷这次来江南也是有不少难处,查办的事情想必不能遂那海瑞为心意,那海瑞素来是刚直的,刚才有没有给侯爷难看!?”

    “大河,在侯爷面前注意些分寸!”

    边上的柳三郎训斥了一句,陈大河刚要赔罪,王通笑着摆摆手,抖了抖缰绳说道:“海瑞的心似乎已经死丵了,上疏说那些,倒像是要完成自家未了的心愿,至于能不能真查办,他不关心喽!”

    感慨了一句,驱动马匹踏上回程,周围的人都是愣住,随即跟上。

    ………………—……

    久在北方,对此时南京的褥热实在是不习惯,王通身上的官袍已经湿透,回到客栈,连忙去换上衣服。

    筒单收拾了下,王通走出来吩咐说道:“史七,去看看外面盯梢的还在不在,若是还在,都抓进来,不要跑了一个!”

    史七连忙答应,喊了边上的吴二等人出去了,王通坐下之后,柳三郎迟疑了下,上前小心的说道:“侯爷,这是南京地面,是不是?”

    “我是钦差,我是定北侯,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南京这些人派人盯梢既然眼里没有我,那就是没有朝廷,不给他们个教训,怕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外面那些盯梢的各色人等做的还算是专业,有的挑着挑子的小贩,在都察院门前叫卖时令鲜果的确显眼了点,不过在客栈这边就正常的很了,还有同样是打马过来的旅人,装模作样的在客栈门前准备投宿。

    这一干人虽然身份各异,但都有个共同点,都在拿眼睛瞄着客栈之中,这些盯梢的人中多有熟悉的人,彼此碰见,都是会心一笑,王通虽然有这样那样的身份,可你来到南京地盘上,你就什么都不是。

    正在那里盯的不亦乐乎,却发现有些不对,王通的亲兵气势汹汹的从客栈中走出来,盯着的却是盯梢的,那帮盯梢的人倒也是机警,知道暴露之后马上就要离开,但刚朝着道路两边走,却看到道路两头也被王通亲兵堵上。

    那贩卖果木的小贩故作不知的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说道:“几位官爷,劳烦让小的过去。”

    堵着他的王通亲卫彼此对视,却都是笑了,开口说道:“南京这地方果然不一样,在别处,你这等小贩见到官差都要等官差先过去,你这位倒是好大的面子。”

    小贩一愣,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刚要说句别的,却被一名亲卫上前抓住了肩膀,朝着他小腹就是重重一拳,那小贩丝毫没有防备,捂着肚子就跪在了地上,另一名亲卫上前,手脚利索的给他双手捆上。

    其余的盯梢探子一看这个局面,都是慌了,那个骑马的旅人准备投宿的翻身上马,准备打马冲开,他动作快,王通的亲卫动作更快,他才上马,这边一人已经是扑了上去,直接就把人从马上拽下来。

    倒也没有太大的麻烦,只有痛呼几声,就全被抓了起来,这些人被抓,倒是看出来还有别的探子,能看到远远的有几个人拔腿就跑,这就没有必要去理会了。

    人被抓过来,史七和吴二回去复命,然后又是急忙的跑过来,看着院子中被丢在地上的八个人,史七开口说道:“说出自己的来路和指使,性命无忧,不然的话……”

    “我等都是良民,还请大人饶命化”

    吴二骂了一声,吆喝说道:“把客栈那条狗牵过来。

    有人答应了,不多时客栈中的狗已经被牵了过来,吴二抽出腰间的短刀,抓住一个探子的脑袋,手一挥,听着大声惨叫,一个人的耳朵已经被削了下来,吴二捡起那耳朵,直接丢到了那狗的跟前。

    看到这血淋淋的东西,这客栈的看家狗直接吞了下去,伤不是什么致命伤,但这场面一下子让人毛骨悚然,吴二拿着短刀比划,冷声说道:“不说的话,切碎了喂狗,爷爷没那么多瑞夫陪你们耽续!!”

    盯梢本就不是卖命的活,也没想到这钦差的队伍倒像是个强人的队伍,众人战战兢兢的全都说了,不敢有什么隐瞒。

    他们所说,也不过就是谁派出而已,不知道更多,王通这边的应对很简单,说是他们意图对钦差不利,送给应天府衙门处置。

    天黑的时候,海瑞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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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章 心仍在

    “有魏国公派出来的人,还有一人却是城内锦衣卫某百户派来的,那百户也已经不见踪影,其余的人应天府自己认了下来,说是为了保护钦差大人的安全。”

    应天府那边的结果倒是很快给了出来,柳三郎在应天府那边盯着,回来就向王通禀报,王通点点头,笑着说道:“看看这百户到底是谁的属下,区区一个百户,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必要,就看背后是谁吧!”

    柳三郎点头应了,王通靠向椅背,摇头说道:“应天府也是靠不住啊!”

    正说到这里,外面却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南京右佥都御使海瑞求见,这个人的求见却让王通一愣,吩咐请进来。

    等海瑞一进屋子,少不得见礼奉茶,走一套礼节手续,双方落座之后王通笑着问道:“海大人这么晚前来,不会因为是本侯抓了几个不长眼的探子吧?”

    “倒也不是,下官在侯爷走后仔细想了想,有些事这天下间也就是侯爷才能做,下官已经老了,如果这次错过,很多事恐怕真的只能带进棺材里了。”说这句的时候,海瑞从身边的木盒中拿出一叠文卷,递给了王通,开口解释说道:“这是当年查松江徐家一案中,在松江府衙和华亭县、青浦县两处县衙拿到的鱼鳞清册副本,还有一干证人的画押证词。”

    王通伸手接过,这算是人证物证皆在了,还没等王通翻开,海瑞又是苦笑着说道:“侯爷莫要以为这个有什么用,这么多年过去,又有张阁老主持的清丈田亩,鱼鳞清册早就换过一遍,而且这些人证大多已经不见,搬迁到外地的不少,在本地的也是找不到了,想要查出什么,怕是运气大些。”

    “总比没有入手的地方要好!”

    王通笑着回答了一句,海瑞长叹了口气说道:“侯爷这次可能查不出来什么,但松江徐家侵占田地的事情并不只是他一家,江南各府都是如此模样,这个侯爷却要慎重对待啊!”

    说到这里,海瑞从座位上站起,郑重其事的躬身施礼,肃声说道:“天下间的官员分为两种,一为大人,二为其他,有功名之人都在聚敛田地财产,聚敛之后又借功名特权,不缴纳赋税,而今天下太平,有功名的人总是越来越多,侵占的田土越来越多,可这些有功名的人多,国家要发给他们俸禄,他们要聚敛生财,就只能盘剥其他,那些没有功名的小民小户,富者愈富,穷者愈穷,若按照这个趋势走下去,小民最终不堪盘剥,大明最终无钱可用,这是绝路啊!”

    听到海瑞的话,王通却在那里苦笑着说道:“海大人这一分,就是将本侯和天下富贵人分开,成了民贼一般的人物啊!”

    本来海瑞说的大义凛然,佝偻的身躯都是挺直,听到王通这么一说,也是哑然失笑,屋中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海大人且坐下说,本侯听着就是,不必弄的这般肃然。”

    这个气氛的确严肃不起来,海瑞摇摇头,又是坐在了座位上,开口继续说道:“松江府有一个徐家,常州府、苏州府其余各处,不过是几个、十几个徐家而已,这些大族族中都有人在各处为官,他们有大量的田土,又在城内经营工商之业,依仗功名在身,从不向官家缴纳税负,这种天下间各处都有,江南尤甚,偏生东南又是天下税赋重地,若这么下去,朝廷无钱,那就一切崩坏了。”

    “可就算是徐家吐出了侵占的田土,又有张家李家,没了独占松江的徐家,松江府又会有几家差不多的,这样又有何用?”

    王通淡然说道,这话说完,海瑞一愣,在那里思索了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王通从京师出发之前,也是看过海瑞的卷宗,对海瑞的思路有一定的判断,此时又是说道:“海大人说这些的确是道理,不过更多的还是想给那些被侵占的百姓一个公道吧?”

    “当日间的确是如此,小民小户辛苦一生,置办下了田地家产,却被徐家依仗权势吞下,瞬时间倾家荡产,连个立足之地也无,下官读圣贤当,知道公平道理,断不能容这等事,一定要管上一苹!”

    海瑞陷入了回忆之中,王通摇摇头,又是说道:“海大人说了这么多道理,归根到底,还不是想要让本官处置了徐家,将他侵占的田地发还苦主。”

    海瑞点点头,却不说话,王通沉吟了下,开口说道:“今日海大人和本侯说了这么多,那本侯也说几句,还望海大人莫要外传。”

    以海瑞的人品,王通既然有这个叮嘱,那就不会说出,王通也是明白,又是开口说道:“祖宗定下的制度,有功名在身的人可以免除赋税,这一干人赚得多,却从不缴纳赋税,没有任何的义务,可这朝廷这社稷江山该花的钱一定要花,怎么能弄到银子,自然是依靠收上来的税赋,但赚得多的人不缴纳了,赚的少的人只得将负担那些赚得多的人的赋税,东南之地,天下税赋六成甚至更多出在此处,因为土地肥沃,又有种种的便利,可因为富庶,人杰地灵,又有朋党,东南之地做官有功名的人就越来越多,缴纳税负的人就越来越少,这么下去,迟早要走进一个死胡同。”

    “张居正潜丈田亩行一条鞭法难道不是良策?”

    “清丈田亩只能缓和一时,不能缓和一世,官宦人家越来越多,他们就算不侵占田亩,他们置办的产业一样是免税,一样没有给大明带来任何的好处,一条鞭法,本官所知的一条鞭法到了现在已经成了给百姓加税的手段,这个海大人不会不知吧!?”

    被王通这一番话说完,海瑞在那里呆愣半响,长叹了口气,颓然说道:“侯爷所说都是实情,但如何改,如何动,有功名的人无免税之利,这自然是良策,可如何实行,若是做了,那就等于和天下间的读书人为敌,和天下间的官员为敌,就连天子也未必能做到。”

    说到这里顿了顿,海瑞又是摇头慨叹道:“不是人人都能像下官一样,自家耕种田地,让女眷纺纱织布,听侯爷这么讲,下官突然觉得,做不做似乎都是一样,早晚都是要走到那死胡同上去。”

    王通所说的是道理,改良这个局面也是很简单,取消有功名读书人的特权,可这个实行,等若是将目前的科举制度打破,等于是和天下间的官员和读书人为敌,所谓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天下是依靠这些士人来治理,等于是和这个天下为敌。

    海瑞能想到豪门大族的膨胀是侵害江山社稷,未必想不到这个道理,但他不敢去想,只敢看着徐家这个特倒。

    毕竟海瑞自己也是读书人,也是依靠着举人的功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能想到做到的最多是改良而已。而且海瑞目前的执着还是针对在徐家的身上,他所说的大义和道理,都是想让王通去查办徐家。

    执着的人年纪大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心平气和,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开,果然如此,不过王通想得更多一些。

    海瑞感慨完了,坐在那里沉默了很长时间,王通在那里只是小口的抿着茶水,也不出声,过了会,海瑞想要站起,或许因为坐的时间长了,一时没有站起,还是用手撑了下椅背才摇摇晃晃的站起,伸手掸了下官袍,涩声说道:“侯爷说得好,看得明,看来这徐家没什么查的必要了,查了他家,又要有别家起来,百姓们还要……”

    “当然要查,自从海大人上疏之后,自京师到南京,处处可见徐家的动作,在大明江山之中,有这么个不必缴纳赋税,却可以拨弄朝政影响士林的实力存在,对江山社稷到底是祸是福,江南出身的官员士子彼此连接,互通声气,意图把持朝政,朝中只能用他们想用的官,朝廷只能用对他们有利的政策,而且自世宗皇帝当政后二十年至今,近五十年间,此等情形愈演愈烈,这天下到底是皇帝的,还是江南士林的,查查徐家,也算敲山震虎。”

    听到这些,海瑞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些,王通又是笑着说道:“海大人,今晚这些话却不是圣上的旨意,只是本侯自己的揣测,可没什么官方的意思啊!”

    海瑞微微摇头,迟疑了下沉声问道:“京师赐婚,下官也有耳闻,侯爷还是这般,真是”

    “本侯是大明的臣子,所作的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再说,本侯没有少得到什么。”

    王通笑着回答,话已至此,海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起身告辞,王通相送的时候也是忍不住问了每:“海大人一生作为,为国为民之中就没有一点求名的心思吗?”

    “开始是有的,后来下官也不知有无,不过扪心自问,所作无傀,都是为大明,为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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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五章 张连生

    送走了海瑞,王通回到屋中仔细浏览了下海瑞给过来的宗卷文档,如果在十几年前,海瑞还是应天巡抚的时候,用这些证据的确可以给徐家以重创,时过境迁,已经近二十年过去,太多事太多人都是无从追究,意义也实在是不大了。

    客栈中的掌柜和伙计都是被打发离开,伺候的下人也都是王通身边的一干亲卫,陈大河此时走进,王通抬头笑着说道:

    “今晚的海瑞,就是你心中的那个海瑞了!”

    他这句话说出,陈大河却是有些懵懂摸不到头脑。

    ………………

    在南京城中,消息和情报的搜集毕竟不如京师那般的便捷快速,海瑞来拜访完的第二日,那个锦衣卫百户所属何人才算是调查清楚。

    三个千户中,居然不是怀疑最大的孟宪辉,也不是魏国公那一系的于清国,居然是看起来最无害的张连生。

    这个消息还不是王通这边打听来的,而是天不亮的时候,张连生就跪在客栈的门前请罪,相比于昨日客栈门前“小贩”

    “商户”

    “旅人”云集,今日里却清静了不少,没人愿意被割碎了喂狗。

    但远远盯着的人还是不少,一位锦衣卫千户穿着官袍跪在那里,这个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南京城的各处。

    不过客栈的门开的早,亲卫见到禀报,张连生很快就被叫了进去,相比于魁梧的于清国,精悍的孟宪辉来说,张连生的相貌和武夫以及内卫这两处都扯不上任何的关系,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谦卑讨好的笑容,看起来完全是个殷实的商户模样。他也没想到贵为侯爵又是锦衣卫都堂的王通会起来这么早这等年轻的贵人,沉溺酒色也是正常,还以为自己被领进院子来就是跪着。

    这张连生被领进王通的屋子的时候,见到王通正坐在那里,先是一愣,随即跪下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道:

    “都堂,昨日那事和下官没有关系,下官全然不知情啊!”

    王通也是刚刚拿到南京锦衣卫统属关系的册子南京报往京师的清册都走过时的,在王通这边的档案中甚至查不到昨日安排盯梢人的那个百户的名字听到张连生的哭告,王通心中大概明白了几分,不过还是皱着眉头问道:

    “你自己的属下,你说他做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全然不知情,天下间那有这样的道理?”

    一听王通这话,张连生碰碰的又是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上都隐约见血在那里涕泪交流的说道:

    “不怕都堂笑话,小人下面这些百户都是别人关说,小人得罪不起那些人,也只能让他们在这个位置上,小人也管不动他们,小人无用,小人无用,请都堂责罚,但这件事和下官没有一点的关系啊!”

    眼下不是这官位能不能保住的事情刺探钦差,意图对锦衣卫都指挥使不利,这样的罪过往大了说,是要掉脑袋的。

    看到张连生这样的窝囊,王通坐在那里只是摇头,开口笑着说道:

    “自然不会是你,你若要刺探本官,也不会用自家的人来做刺探本就是隐密事,那有如此不遮掩的?”

    王通这番话说的张连生又惊又喜,用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在地上连声说道:

    “都堂说的是都堂说的是,下官断不会做这等丧心病狂的勾当。”

    “张千户来的这么早,想来没吃什么早饭先下去洗牧下,然后同本官一同用早饭吧。”

    王通颇为和气的说道那张连生满脸眼泪糊了一片,的确要洗漱一下,王通昨日小露了下手段,让南京城内颇为震动,再想想王通当年在京津的作为,张连生可是胆寒,又听到自家下面管的百户出了这桩事,吓得魂飞魄散,晚上都没敢睡觉,早早的过来跪着请罪,本以为会有雷霆之怒,却没想到王通这般的和气,还邀请他一气用早饭,此时他的感觉就有些受宠若惊了。

    在清晨送来的文档上说的很明白,张连生连自己直属的百户都管不动,他下面的百户眼中根本没他,百户、总旗位置出缺,往往是众人合议之后到张连生这里走个手续,这等窝囊角色能有什么坏心思。

    这件事摆明了是想要把水搅浑,然后让这张连生来顶缸,若是在京师,王通现在就要拍桌子让他滚蛋,提拔个能干的上来,但眼下在南京城这等局面,张连生却有拉拢的必要了。

    饭菜很是简单,不过是豆浆加上烧饼和几样小菜,张连生却吃的极为香甜,边吃边说道:

    “都堂来到南京,吃的这般简陋,属下实在是惭傀,秦淮河畔的胡椒牛肉汤,竹子婆姨的黄油酥,这才是南京城上好的早饭,都堂一定要去尝尝。”

    王通喝了口豆浆,笑着问道:

    “张千户在城内有个布庄是吧?生意如何?”

    被问到这个的张连生慌忙就要站起,看到王通表情和气,不像是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才开口说道:

    “托都堂的福,生意倒还不错,也就是咱们亲军的身份在路上有些便利,从松江那边运来到处行销,也有得赚!”

    “南京这等通衢大邑,张千户这生意未免做的局促了,三江商行在南北都还有些人脉,今后多打打交道,沟通有无!”

    三江商行在南京城内规模并不大,但三江商行的名头不小,南京城这边消息灵通,又是靠近运河,自然知道三江商行在南北贸易上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又和王通有什么关系,王通说这句话,那就是抬举张连生发财了。

    张连生坐在那里愣了愣,然后又是跪下,涕泪交流的磕头说道:

    “都堂如此宽宏大量,属下却是这般的怠慢,实在是惭傀无地,属下今晚在秦谁河上设宴,为都堂大人接风洗尘,也是为属下先前的怠慢恕罪,还望都堂大人赏光前去!”

    这等应酬作派,实在是笨拙了,不过也算亡羊补牢,在南京耽误一天两天,也是计划了之内,王通倒是含笑答应。

    上官来到这边,城内的三个千户过来迎接,态度不咸不淡,这等洗尘接风的事情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上官即便是推辞,下属也要殷勤的相请,而这三位说过一次之后,就再无动作,冷淡之意十足,所以张连生才有这么一说。

    这边早饭没吃完,却又有客人上门,这几日一直不见踪影的两个千户于清国和孟宪辉也是登门拜见,这倒是有些连锁反应的意思。

    张连生却没准备和他们二位见面,先从后门走了,于清国和孟宪辉进来之后也是跪下请罪,王通同样是面带笑容的接见。

    “不瞒都堂,属下是为昨日那些探子前来,家主那边身为江南魁,首,各处风吹草动都要关注,都堂大人这次来行色匆匆,家主那边生怕有什么照应不到的地方,所以派人看着,也好有个帮忙,或许让都堂大人误会,这就是属下的不是,不曾知会,在这里跟都堂大人请罪,家主那边也会派人过来……”

    “等等,你说的家主是何人?”

    王通皱眉打断了于清国的话,于清国又是磕了个头,恭敬的说道:

    “下官是魏国公府上出身,魏国公自然是小人的家主。”

    王通愣了下,随即摇头冷笑,锦衣卫的千户不认都堂为上官,认勋贵为家主,不来南京城,这样的新鲜事还真是不知道,于清国神情淡定,不卑不亢的模样,显然觉得此事理所当然,并没有什么错误。

    “既然如此,本官知道了,于千户也知会你们家主一声,本官这边不用什么照应,这个关切就算了吧!”

    于清国磕头,说了声“知道了”,然后站起,王通神色冷然,却不理会于清国这个作派,转头问跪在地上的孟宪辉:

    “张千户、于千户都有由头,孟千户有什么事情啊?”

    “都堂大人来到南京,属下未能尽责护卫,出了昨日那样的事情,实在是惭愧惶恐,都堂从京师远来,属下自请扈从随侍,以求万全。”

    王通眯着眼睛盯了这孟宪辉一会,淡然说道:

    “南京城内也是繁忙,你们几位还是做好自己的差事,本官自己照应的过来,眼见要上差了,你们回吧!”

    于清国却是直接就要告辞,孟宪辉跪在那里假模假式的坚持了几句,也是告辞。

    三人都是离开,王通直接提了武器去院子中操练,练的浑身大汗,这才转身回到屋中,重新冲了个澡,然后穿上衣服,外面柳三郎一干人正在等候,王通开口说道:

    “柳三郎和史七选十个人,就说本官要核对南京锦衣卫的文案,你们去了,不为查阅,只是和这边锦衣亲军的人聊天说话,只要是这里的东西,知道的越多越好,多问问那张连生的事悄”

    众人躬身听令,王通冷声说道:

    “南京锦衣卫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真把这懒得管当成管不得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起点,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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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吴县运河边

    苏州府的府衙在吴县,也是京杭大这河的枢纽之一,天下间最繁华的所在,这里的消息自然也是灵通的很。

    朝廷要向松江府派出查办的钦差,钦差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王通,这个消息早就是在苏州府传开,半路上微服私访消失了一段,然后在邳州遇到了胆大包天的匪类,这才露了行迹,这个苏州府的众人也都是知道。

    钦差到了南京,正在和海瑞海青天面谈,马上就要来到松江,这个消息也已经开始在苏州的大街小巷流传。

    南京到松江乘船不过三日路程,若是顺风甚至还能更快,这么说的话,王通过境苏州,去往松江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王通见了那海青天,海青天指着王通大骂道,你这奸佞祸国殃民,今日里又来江南作乱,真以为大明无人能治你了吗?那王通是妖魔转世,立刻发了凶性,手按在刀上,没想到海青天也是天上星宿下凡,金光护体,最是不怕妖魔鬼怪,王通只觉得凭空一棒打下来,立刻瘫倒在地上,吓得口叫爷爷,连声求饶!!”

    苏州天下最富,且不提下面州县的粮米收成甲于天下,工商之业也是大明之冠,各种作坊匠坊,各家商行店铺,都是密布,要不然大明各府,苏州府的税赋也不会是天下第一。

    富贵人等多,又不是人人在忙碌生活,自然休闲的地方也是多,大富大贵的人都是在自家的园林消遣,那次一等的就是去茶肆了。

    苏州湖泊河道密布,茶馆所在一般都是临水,取个水景,说是茶肆,里面唱曲杂耍都是齐备,茶水点心不必说,就要酒席也能置办的起来,比起那私家园林来,那种喧嚷的热闹也是一番风情所在。

    真有那豪商高门,放着家中精致清幽的园林不看,冷落家中色艺双绝的歌舞姬妾,却愿意来茶馆消遣。

    苏州的茶肆,第一等的地方却是在运河边,这里虽然比苏州城别处多了纷乱热闹,可却能看到行商旅人南来北往,看看各处的风土人情,又有那第一等时鲜货物,商业行情,或许还有从南京南下,松江北上的名妓歌女,让人乐在其中。

    每日间清晨来到,泡一壶好茶,弄几样精致点心,三五个好友围坐,高谈阔论,谈天说地,人生至乐。

    这谈的聊的,自然都是以国家大事和风月之事居多,各个说的唾沫横飞,明明是读四书五经出身的书生,聊起来却像是做了多年的能吏,无所不通无所不知,若是什么也不懂的人听了,肯定会觉得国家不用这一干人做首辅尚书,真真是屈才了。

    先前那人说的神怪,众人自然不信,都是哄堂大笑,却又有人说道:

    “松江徐家那是何等的高门,咱们江南的魁首,多少读书士子都是靠徐家才有了前途,多少鳏寡孤独依靠徐家才有赡养,京师那些大老爷,就因为小人的几句谗言,就派王通这个奸贼来查办,真真是荒唐!”

    “要我说,还是北边的人看着咱们南边的人不舒服,觉得咱们江南鱼米之乡,又是富庶,眼馋嫉妒,总要生出是非勾当来,可惜这徐家遭了殃啊!”

    “大家也不要悲观,天子让王通出京,也不过赶他出来,让这奸贼不要在京师为非作歹罢了,那海瑞一年总要对徐家上几次疏,为何就是今年这样做!”

    “海青天也是老了,就在这件事情糊涂。”

    “你们都在说徐家如何,我看徐家未必如你们说那么良善,他家那些田土怎么来的,大家心中都是有数吧,他手中四十多万亩田土,松江府的棉价和粮价都被他家操控,年年大家辛苦赚的,要被他们吃去多少!?你们还在这里说他好话?”

    “兄弟这话就不对了,他家那田土怎么来的,大家自然知道,可在座各位的家业谁不是那么置办起来的,仁兄难道不是?”

    茶馆上反正是闲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未必处处和气,也都是夹枪带棒的互相攻击,这等茶肆,好茶好水这个是有的,又有那名厨做的精致点心小喜,这个也是有的,这等买卖,却也不耽误旁人发财,弄个热间。

    这茶楼上,都有些小贩来来往往,有卖熟牛肉的,有卖五香豆的,有卖藕片的,有卖鲜花果木的,穿着齐整,每张桌子旁轻声细语的问几句,若是有生意就做,没生意也就和和气气的走开去另外一桌。

    那边谈的高兴,却没人注意到边上有卖五香豆的半大孩子在那里听的仔细,这半大孩子人长得瘦削,黑黑的一个人,走路总是低着头,在那里站住了,难免碍着别人的路,却被茶客在后面退了把,呵斥说道:

    “伶俐点,不要碍着别人!”

    那孩子踉跄了下,挎着的竹篮险些翻到,转过头连连的躬身抱歉,嗓音嘶哑,并不那么动听。

    五香豆是配茶的小食,只要做的味道不差,总有小路,那边就有人吆喝着要买,这孩子连忙去了,却有一桌子纨绔,语调猥亵的说道:

    “这天下事都没有两全的,斜月坊的海七娘,相貌身段都是好的,就是小腿粗了些,你看那卖香豆的孩子,从背后看,也算不错,奈何张的黑,声音粗,要不然领回家调丵教调丵教,做个小厮也是乐事。”

    “你这人,好好的水路不走,却要喜欢旱道。”

    他们说的肆无忌,PS,有人皱眉,却也有人听的眉飞色舞,也不知道正在那边卖五香豆的孩子听到没有,只是看那孩子身子一颤,脚步匆匆的下楼了。

    茶楼中多有认识这孩子的,每次不卖完竹篮里的五香豆是不会离开,有时候还要多补几次货物来卖,今日间却不知道为何,看着那竹篮中还有不少,怎么这就走了。

    苏州城内的房舍价钱极贵,吴县之地是南京城中的两倍,这还是最边角的地方,若是城中之地,那价钱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卖五香豆的少年,自然没资格在这个地方住的,他挎着竹篮脚步匆匆的向城外走,总算走到了一处荒凉的地方,却走进了一处破茅屋中,一进屋中,这少年放下竹篮推开屋子,兴冲冲的开口说道:

    “娘,今天我在河边听人讲,钦差就要来了,娘,咱们去告状,给咱们家要个公道。”

    一名衰老的妇人正在那里缝补一件已经全是补丁的衣服,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涩声说道:

    “孩子,你在家就不用哑着嗓子说话了,告状,还是不要告了,当官的还不是官官相护,你吴叔怎么死的,还不是去告状却被人诓骗了,现在连尸首还不见踪影,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有个好歹,”

    说到这里,却忍不住抽泣来,那少年慌忙上前安慰,开口说道:

    “娘,这次不同往日,海青天官复原职,跟天子上疏,天子这才派了钦差下来,而且在茶楼那边听,这次这个钦差和这边的大户都不对路,娘,大家都说海青天的年纪已经老了,再过几年,就没有人提这个事情,到时候咱们家的仇怎么办?”

    听少年说的急切,这妇人止住了抽泣,急切的开口说道:

    “孩子,那些人防备的紧啊,那钦差出行,排场太大,你怕是连官船都靠不近,到时候被那些人发觉,还是要害了自家性命,到时候娘可怎么过啊!”

    “娘不要担心,苏州这边不行,总有可以的地方,这是个机会,这是我爹和叔伯们天上有灵……”

    ………………

    史七和柳三郎都是眉眼通挑的角色,他们选出来伶俐人去往锦衣卫中,尽管南京锦衣卫上下对他们防备的很,可还是能打听出一些消息。

    从早到晚,陆续的反馈到了王通这边,于清国和孟宪辉都是对自己手下千户抓得很严,而且也有手腕,但这张连生他叔伯父亲虽然打拼有功,他从小却是娇生惯养,本没打算让张连生来衙门里当差的。

    但到了后来,家里能出来顶门户的也只有这一个男丁,没有办法的事情,张连生从小娇惯,在这武职衙门中未免就弱势,也不敢跟人争,结果虽然是千户的位置,能管的比个百户都不如,不过这人做官不行,做生意倒是把好手,他那布庄和菜园子每年都是不少进项,也够他上下打点花天酒地。

    有这么一个窝囊千户在位置上,南京的各个势力可以伸手安插人手进去,那些下属可以浑水摸鱼,大家都有好处,所以也就留他在任上了。

    若说这张连生没有别的心思也不是,据说也有想要抓权却被人坑了的几次,这两年多他的心思完全就在生意上,锦衣卫的差事也就走过来走个形轰。

    今日这事,他还真是言而有信,太阳刚落山,张连生就来到了王通这边,说已经包下了秦准河最大的画舫白兰舫,为都堂大人接风洗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起点,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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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秦淮河上

    秦淮河是天下间第一的风月之地,是豪门富贵的销金窟,就算是从来没来过南京的人,也是听过秦准河的名声,也会想像秦准河上的风光。

    王通答应张连生的宴请,去秦准河上的白兰舫,连他身边的一干亲卫都是惊讶不已,在她们的印象中,王通对这样的场合是毫无兴趣的,他只会将这等场所当作工具,而不会在闲暇时候过去。

    即便要拉拢这张连生,按照在京师的习惯,王通会另选一个地方见面,却没想到这次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没什么复杂的念想,无非是王通也是听多了秦准河的名声,想去见识一下而已,秦谁河上的东西,算是这个时代娱乐业的最高峰了。

    市井中多有传说,说秦谁河上河边那些青楼酒楼并不是南京城最好的风月地,还有几个神秘之处,只有王公贵族,第一等的富豪才能去的。

    可传闻归传闻,名气最大的还是大家都知道的地方,最出名的几个姑娘也都是在这些地方,在这等地方,没了名气,那就什么都不是。

    白兰舫是一艘两层的画舫,白日里就停靠在兰花楼之下,一掷千金的客人们在白兰舫上饮宴听曲,然后回到兰花楼那边作乐。

    张连生天将黑的时候来接王通,早晨磕头赔罪,中牛就有三江商行的人上门联系,敲定了几桩生意,谈妥的这些生意,已经注定了要赚一大笔,自家的生意会上一个台阶,张连生喜不自禁,本以为天上掉下祸事来,没曾想却是大喜,来接王通的时候,态度比清晨时候还要殷勤了十分。

    王通在亲卫簇拥下一同前往秦准河,这一干人在路上颇为引人注目,尽管张扬,王通的亲卫们却不敢有什么懈怠,王通的队伍被这么多人盯梢,本身就是个不好的预兆。

    “侯爷,今晚后面最多也就是两伙人跟着,离的远,分寸不错!”

    走在半路上,史七就策马靠近过去禀报,王通点点头,也没有回应。

    ………………

    “这一次要花多少银子?”

    “下属给都堂接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谈什么银子,都堂大人不必费心。

    王通开口问的时候,张连生满脸堆笑的回答说道,王通摇摇头,笑着又问道:“不是客套,就是想知道这等地方要花费多少?”

    张连生干咳了两声,有点尴尬的说道:“能在这白兰舫上二层吃一顿酒,八十八两银子,属下还请来了兰花楼的头牌姑娘唱曲陪酒,这个就要一百二十两了,若还要停靠在兰花楼那边,那个花费就要和兰花楼的妈妈商量了。”

    “张千户这个身份,这兰花楼难道不给便宜些?”

    “都堂大人说笑了,要不是小人这个身份,恐怕这白兰舫二层的位置小人都未必会订到,更别说那头牌的秀儿姑娘了。”

    王通摇头笑着,却没有说话,张连生身为南京城中仅有三个锦衣卫千户,对这等青楼之地居然没有一点的面子,可见他平日里是个地位,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有拉拢的可能,就越希望改变现状。

    王通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尽管地位上升的很快,手中也是金山银海,可对于富贵奢华却一直没什么概念。

    说起来,尽管也曾出入过皇宫,可看到最富贵地方莫过于宣府老帅马芳的府邸,那个真是让王通知道了什么豪奢,至于皇宫那就不必说了,万历皇帝喜欢吃大锅的红烧肉,这个习惯现在改了,由御朦房炖小锅红烧肉,其他可想而知。

    但来到这白兰舫上,王通还是吃了一惊,所以要问问到底是个什么价钱。

    这画舫比起运河上的大号漕船还要大一号,一楼是散席,二楼则是四个雅间,四个雅间各不相连,用回廊隔开,尽管是在画舫之上,又有这样的规制,可雅间之中依旧是宽敞无比。

    屋内的装饰布置比起当年的马芳府上更胜一筹,看不出什么富贵气,显得很清雅,但如今的王通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这屋中虽然不显富贵,却极有档次,极为衬托人的身份,原以为秦馆的几处布置算是高超,和这白兰舫一比,还是略逊。

    “居然是柚木嵌玉线”

    一干亲卫进来检查的时候,沙东宁算是见过市面的,在那里惊叹了句,实话说,王通还不知道什么是柚木,更不知道这嵌玉是个什么意思。

    桌上已经摆上了冷盘,冷盘都是精致的小菜,菜品不去说,这盛装的碗碟,和摆放在食客跟前的那些杯子碟子,王通却是认识。因为三江商行的张纯德曾经送过来一批,说这等瓷器是江西最好的瓷器之一,同样大小的瓷器价钱甚至要超过同样大小的银器。

    “张千户可是常来此处?”

    “都堂大人说笑了,这等地方怎敢常来,从前刚为千户的时候,被同僚们哄着在这里请了一次,肉疼了半年,这次都堂大人来,属下怎么也要尽下本份,这就不在银子多少了。”

    如果这张连生的生活这般豪奢,那也是不能用的,张连生却没察觉王通方才发问的意思,只是笑着说道:“都堂大人,那儿匕姑娘梳妆颇费工夫,咱们这边先用酒菜,听听外面的曲子也好。”

    听到这话,王通却是站起,走到窗边说道:“方才上来时候就听到画舫外歌声飘渺,这时船已经走了段,那歌声还在,难不成这就是你说的曲子。”

    张连生也跟了上来,推开窗,借着画舫上的灯光能看到画舫边上的河面有一艘小船跟随,船上有女子乐师,歌声乐声正是从那小船上的传来,张连生看到王通神色惊讶,笑着解释说道:“这就是白兰舫的巧思了,歌妓在画舫边低声吟唱,又不打搅客人们的谈兴,又让人心旷神怡。”这倒是有些背景音乐的意思,王通笑了笑,返身坐下,开口问道:“张千户知道不知道北地的锦衣卫千户是什么样子?”

    张连生对王通提出这个问题都有些懵懂,在那里摇摇头,王通笑着说道:“各省都有分驻的千户,这些千户不过不过是五品,但从四品的知府,到三品的参政,布政使、巡抚,再加上什么参将、副将、总兵一干人,无人不畏惧,人人敬重三分,锦衣卫校尉力士去往下面府县办案,都是同知、通判出面接待,毕恭毕敬,说话犹如法令,百姓都是万分的敬畏。”

    张连生脸上露出神往的神色,王通又是开口说道:“这白兰舫虽然昂贵,可若是其他各处的千户来,又怎么会才来两次,且不说这里的东家老鸨会上来巴结,就算是自己花银子也是花得起,那山东千户董创喜,自己开了生药铺子,又有船行、车马行,全省上下谁不给他的生意几分面子,每日里大笔银钱进帐,这等地方又怎么来不起。”

    说到这里,那张连生脸上全是羡慕之色,王通笑着说道:“本官没到这都堂位置前,也是在天津卫做个千户,本官在天津卫有多大的产业,如何行事,张千户也应该知道吧,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布庄、一个菜园,连下面的百户、总旗都要设局坑你,难道你不想威风些,难道你不想发财?”

    被王通这么一问,张连生浑身一颤,胖脸上的笑容也是僵住,迟疑着说道:“属下当然想要这般,可这里同京师一样,这么多勋贵高官,哪有我这个千户耍威风,捞好处的地方?”

    王通笑了笑,开口说道:“京师是天子脚下,大家自然要收敛些,可谁人敢对锦衣卫不敬,这南京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安排咱们锦衣亲军三个千户又是为了什么,还是让你们监视刺探,防着他们有什么不轨之心,你何必怕他们呢,他们怕你才对!?”

    “都堂大人,属下势单力孤,怕是“……”

    “怕什么,本官给你做主就是!”

    王通端起酒杯,悠然说道,张连生还在那里曼联苦恼,看到王通这个神色,猛地激灵,站起连身后的凳子都带倒,然后直接跪在了地上,碰碰几个响头,因为动作太大,外面的沙东宁都探头进来看了下。

    “都堂大人的提携,下官、属下,不,小人粉身碎骨,给,给都堂大人做牛做马MP3”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王通刚才这番话是在招揽了,而且王通没有空口许诺,实权和发财,这都是王通绝对能给到的,张连生平素里再怎么低调,可坐在锦衣卫千户这位置上,又开着布庄菜园,怎么不想升官发财。

    “起来说,起来说,日久天长,本官看你的表现。”

    “请都堂大人放心,属下、属下一定将大人的吩咐当成圣旨一般。”

    “你的心思本官知道,但这话可就大不敬了啊!”

    张连生磕头如捣蒜,王通笑着点了句,正在这边说活动作,外面却有人柔声通报道:“客官,秀儿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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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八章 你是谁啊

    本来那张连生感激的涕泪交流,在那里磕头表示忠心,听到外面的通报,却好像是个兔子一般跳了起来,在那里掏出快帕子飞速的抹了抹脸,整理下身上的袍服,还清了清嗓子。

    看到王通有些惊讶的目光,张连生尴尬的干笑两声,小声解释说道:“大人大人,在秀儿姑娘面前总是要规矩些,要不然失了咱们锦衣亲军的体面……”

    这解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堂堂的锦衣卫千户,在一个画舫的名妓面前讲究体面,王通愕然,不过随即也是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这也算是追星了。

    莫说这张连生,就连王通都被这秀儿姑娘吊起了胃口,如此高雅讲究的雅间,如此大的面子,让人这般的作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还真是让人期待。

    听到外面环佩叮当,两名清秀的侍女挑开了雅间的珠帘,一名身着比甲诿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的确是美人,这个没什么疑问,但王通还是眨了下眼睛,又是仔细的打量了次,说是少女,进来的这个女孩子身量颇高,差不多比王通矮一个头,身材匀称这个不必说了,让王通感觉到恍惚的是这这秀儿的相貌。

    第一眼看的确是个清纯之极少女的模样,但再看却觉得她脸上全是娇媚,却是个艳丽的绝色少*妇,这种绝顶的清纯和艳丽,看似苗条,实际上却四凸曼妙的身材,漠然有礼,又似乎热情似火的神情,种种结合在一起,让这个少女或者是女人的秀儿显得妖媚无比。

    王通愣了愣摇头感慨了下,这样的相貌风情,在什么时候都是颠倒众生的尤物,怪不得张连生这样的作态。

    “奴家秀儿,见过张老爷,见过这位王老爷!”

    王通很少出入这等场所,却也知道所谓的红牌名妓都是故作一副冷冰冰模样,自高身价,眼前这位秀儿倒是热情的很声音也好听,温柔软糯其中又有一丝丝沙哑,更显得不同。

    这边王通没说话,张连生却手足无措的站起,笑着说道:“秀儿大家这般赏光,张某实在是荣幸,这位王老爷是张某的上司,久闻秀儿大家的大名,这次持意来听听秀儿大家的曲子还请秀儿大家献艺啊!”

    张连生的模样都是落在王通的眼中,王通忍不住摇头,不过是一个女子,至于这般,居然拉大旗当虎皮的,将自己都都给扯上。

    那秀儿又是个万福,柔声说道:“张老爷这般夸赞,秀儿实在是受宠若惊,劳二位老爷等了这么久是先听秀儿唱曲呢,还是先饮酒呢?”

    “久”

    那边张连生刚要兴奋的说话,总算想起自家上差就在身边,而且刚才自己还表了忠心,这般忘乎所以,实在是无礼,张千户总算记得躬身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酒菜也上来,秀儿姑娘坐下唱曲就是!”

    到这样的场合王通也没什么可严肃的,这张连生倒是个纨绔性子,这样的性子今后却是好控制,这样的场合随他就走了。

    听到王通的吩咐,有人招呼一声,外面开始上菜秀儿安静的坐在雅间内门边的位置,等酒菜布置完毕张连生按照理解敬酒之后,秀儿冲着边上的一个丫鬟点点头,那丫鬟招呼其他人将琴台古琴什么的布置好,然后退了出去。

    酒是好酒,菜是美味,倒是秀儿自弹自唱的曲子,让王通感觉并没有那么惊艳,倒不是说这个女子唱的不好,而是这个时代的音乐词曲对王通来说太古雅了,接受起来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琴声和歌声都很让人心旷神怡,画舫外的曲子已经停下,其他雅间的交谈和欢笑也是安静了下来,王通身边的张连生听的如醉如痴,王通倒是环顾了下,在角落中的吴二和沙东宁也都是满脸迷醉,看来的确唱的不错。

    长得好,技艺出群,这样方方面前无比出色的女子是怎么出现的,王通从宋婵婵那边知道不少内幕,从贫苦人家、破败的大户人家还有罪官之类的人家买来四五岁的女孩子,从小开始培养,相貌不行的,早早的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自己粗使,技艺不行的,也会卖给下一等的娼寮卖身,有些瑕疵的,都是卖给大户人家做小,等到最后,千挑万选,会有几个出挑的,这一样的女孩子,或者成为青楼的红牌摇钱村,或者是被豪门大族重金买去,眼前这秀儿应该就是这等己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在烟花之地,这样绝色的女子出来,也是有无数的淘汰者,这世上市都不容易……

    “这不是秀儿姑娘吗?凭什么给旁人唱曲,!”

    王通在那里心不在焉的联想,画舫上如梦似幻的气氛却被隔壁一人的怒声喝问打断了。

    乐声和歌声都是顿了下,秀儿轻声说了句“惭傀”,又是唱了起来,王通对这个不在意,只是瞥了瞥边上的张连生,这位张千户脸上露出了些不自然的神色。

    一曲唱完,王通点点头,双手拍了拍,笑着说道:“秀儿姑娘唱的不错,再来一曲吧!”

    那秀儿和张连生都是愕然,秀儿名满江南,酒席上能请到她唱一曲,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唱完一曲之后,主人和客人敬几杯酒,她就要离去,王通这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再来一曲”,实在是不知道觇矩。

    秀儿不知道王通是何人,不过张连生在南京城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他请来的客人比他还年轻许多,就算显贵也有限,张连生在秀儿进来后就只是称大人而不是都堂,这女子也不知道王通的身份。

    张连生愕然了下,马上就是反应了过来,却是躬身说道:“还请秀儿大家再唱一曲嗮”

    他这边客气,王通的眉头却已经皱起,那边秀儿还没等回话,听到外面却有吵闹声,一个妇人在那里低声求恳说道:“九爷,秀儿姑娘正在见客,张千户那边花了十足的银子,等秀儿出来,就让她出来去陪九爷嗮”

    外面“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耳光声音,听到那“九爷”冷笑着说道:“一个千户算个什么?”

    “……是锦衣卫的张千户嗮”

    “锦衣卫的千户算个鸟,你这老货不要不知道好歹,这兰花楼要不是诚勇伯的产业,现在就丢你下去喂鱼!”

    话音刚落,帘子已经被掀开,一个穿着淡绿绸衫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这青年相貌端正,但眉眼之间显得晦暗,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样子,他不屑的扫视了屋中的几人一眼,随即堆起笑容走到秀儿跟前,开口说道:“秀儿姑娘,陪这些俗人真是苦了你,去小生那边,贡院的几个才子都在那边呢!”

    张连生脸色尴尬,被人这么冲进来拽人,他却不敢反应,额头上的汗却跟着下来了,冲着那边赔笑,回头又看着王通。

    王通神色不动,他注意到那青年的肤色很白,这样白的肤色只有世代的富贵之家才能养出,又注意到这青年腰间玉佩是第一等玉料和做工,王通在想的是,这个人到底是南京谁家的子弟。

    他这边神色不动,张连生却想到了别处,在那里咬咬牙,开口说道:“秀儿姑娘是我们这边先请到的,先来后到,你要有个规矩”

    话还没说完,那青年却转过了身,进门之后他就没有理会王通和张连生,只是在那里对秀儿笑着相请,秀儿在那里只是推辞,也是满脸为难的样子,转过身的青年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冷冷的盯着张连生说道:“你不认得小爷是谁吗?”

    “ォ认牧”

    张连生结巴的回答了一句,那青年不管不顾的回头,又是在那里纠缠秀儿,被反问了这么一句,张连生却立刻没话说了,干笑着回头就要对王通说什么。

    这等架势,看来是被对方吓住了,居然窝囊成这个样子,王通无奈的看着他摇摇头,史七却从外面走过来低声禀报道:“侯爷,这人没带兵器,不是武人,方才吵闹的时候突然冲进,外面的亲卫反应慢了,没有拦住。”

    这样的人冲进来,亲卫没有动作,是失职了,史七少不得要进来解释一句,事后责罚也是免不了的,王通点点头,起身抓起酒壶,略微瞄准,猛地丢了过去。

    那青年听到风声,下意识的一躲,正被这酒壶砸中肩膀,王通臂力不小,那酒壶在青年的肩膀上砸的粉碎,酒液迸溅半身,碎瓷在那青年的脸上划破了两个血口。

    被砸中的青年踉跄两步,一抹脸上,感觉刺痛,掌心有血迹,在那里愣了下,随即大怒,指着王通就要大喝,话音还没出口,风声响起,一个瓷碗正中他的面门,这一击立刻是让这青年脸上开花,满脸是血,捂着脸在那里惨嚎起来王通抖抖手腕,绕过酒桌走到这青年的跟前,低头问道:“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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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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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介绍:
现代职场人王通,在病死后穿越到明万历初年,这是大明最好的时代,也是大明最后的辉煌,作为锦衣卫子弟的王通,能做些什么,能改变些什么呢?
在他出现的这一刻,时间长河已经变了流向......
(老白作品,有完本作品《顺明》《恶明》《少林武僧在异界》《拳罡》)



锦衣当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当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当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