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游园会
万历十二年正月二十八以后,归化城到大同镇一带的区域愈发的安宁,来到归化城这边的山西商人也越来越多。
宣大总督翁万达、大同巡抚梅文进,大同镇副将马栋等人此时也知道成定局了,这样的大功在前,这样的大便宜在前,如果再怎么迟疑保守那就捞不到好处。
一方面派人去京师报捷,一方面配合王通那边,开始派出兵丁在边塞到归化城一带的区域上巡防维持安静。
如今的确不太安宁,但当日王通击溃敌军,破城杀王,动作实在是太迅速,俺答部主力不是溃灭于野战之中,就是被杀死于城破之时,到处活动的都是小股的溃兵,这些由溃兵变成的马贼,实在没什么战斗力,人数也少,商队的护卫足以对抗。
尽管出了正月才算过完年,但山西上下凡是从商的人都已经活动了起来,这时候还不去归化城那边看看,看看有没有淘金的机会,那就太傻了。
大商人们自己带着队伍,小商贩们成群结队,都走向着归化城而来。
二月初三这一天,钦差总督王通在归化城中的鞑虏卫队军营处,宴请从山西过来,资本过五千两的豪商以及各路头面人物。
营地这边宽敝无比,地面上的血迹什么的早就用土盖掉,在场地周围都有大帐篷扎起,如果怕冷的可以进去歇息,里面前有热茶和点心待客。
在几个帐篷外面,竖着铁架,铁架上烧烤着肥羊,烧烤师傅们不停的把佐料刷到羊身上去,油脂被烤出,香气四溢,让人直流口水。
又有两个营的虎威军长矛兵和火镜兵,在中间的空地上演练,火锁,兵射击的区域也空出了足够大的地方,火统兵们在那里射击。
前面悬挂的靶子有几种,有的是套着布衣的草人”有的人套着皮草的草人,还有覆盖着铁甲的草人,火钝兵们不停的开火射击。
威力这般强大的火镜,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都是围在周围看个新鲜,更新鲜的是,如果你也想要开火试试,那也可以上前。
长矛兵们则是排列成方队,手中拿着木杆,木杆的前头刷着红漆”算做矛尖,又有人骑马做鞑虏骑兵模样,不断的前冲劈打,长矛兵在那里抵抗,双方的动作都是很慢,让周围的人看的清楚。
山西的商人和归化城的汉民豪商本来熟识,山西商人自己也是熟识,不过大家天南地北,各自忙碌生意,见面的时候也少”这次在此处见到,少不得寒暄几句,彼此问询”来晚的就请教一下早来的,或者说说彼此的收获等等”场中当真是热闹非凡。
如此热闹的场面,背景却是间断响起的炮声,炮声间隔和强弱都没有规律”众人也不惊慌,不时的有人从外面回来,也有人从里面出去。
“城外看炮回来了?”
“回来了,这炮比边兵用的那炮好到了天上去,能用马匹拖着走,放下来简单收拾几下子就能开炮,打的还远。”
“这边这火镜也是不差,刚才我亲眼盯着,那帮兵丁足足换了百十支火统,支支都能打响,前面那些铠甲,都是实打实的铁板铁片,都被打穿了!”
“怪不得,边兵折腾了百八十年,年年挨打吃亏,钦差率大军一来,连那僧格都古楞都宰了,果然不简单……”
“何止不简单,我家华个护卫的头目,从前在宁夏那边当把总的,刚才跟着看,说这伙兵丁实在走了不得,就算没有火镜火炮,就这些拿长矛的兵卒,鞑虏的骑兵在他们面前就占不到什么便宜!”
众人啧啧惊叹,不过商人就是商人,话题很快就换回到生意上。
“你们知道三江商行不?”
“这话问的有趣,谁不知道这家商行,你下面不是要问知道不知道这是不是王大人的产业吧!”
“这不是引个话头吗?这晋和、勇胜、通海,集来老东家犯了事,据说现在都是钦差大人的产业了,你们说啊,这归化城这么大块肥肉,这钦差怎么舍得给别人,肯定都是自家人吞了下来,咱们来,能有口汤喝就谢天谢地了!”
“老潘,这话就不对了,兄弟我在直隶那边有生意,天津卫也是经常跑,那才是金山银海的场面,海上的大船就和鞑子们放牧的牛羊一样多,拉着银子来,带着货物走,那样的发达,三江商行也没有一家都吞下来,反倒是修了好店铺,把一切都弄的舒舒服服,让大家伙过去做买卖,大家发财,这归化城我看也是这样规制,要不然,何必让这几家商行提前下帖子请大家过来呢!”
“还是老哥有见地,钦差大人若是自己独吞的性子,天津卫那边的生意就不会让他们多人伸手,宣府和蓟镇那边也有不少本地商人做和草原上的生意,也没见王通他们拦着。”
“你两位争论这个有什么意思,牛根刚这人你们听过没有?”
“就是那个祖辈就投了鞑虏的?”
“现在人家算是起义了,归化城一被开,他就投过来了,结果马上就有好处拿,领着私兵跟着大军去抄了几个部落,牛羊牲畜跟海一样多,更别说抓来的人口和好处了,“……”
“这桩事我听说了,他弄来的不少东西要出手,昨日还和老孙那边去看的货,城内有私兵的那几大家子,这次都派家兵出去抢了,平地发财啊!”
“娘的,不在王化之地就是有这个好处,在大明咱们多养几个家丁,官府的人就来找麻烦!!”
大部分的商人都是眼谗,这等大战,往往众人都是躲避不迭,唯恐被兵灾波及,到时候倾家荡产,谁也没有想到这次凡是没躲的,甚至是来不及躲的,都是发了大财,众人心中也是有了计较,敢情这打仗也能发财。
像这三江商行,开战前收购粮秣军需,根本赚不到什么钱,算搭上的人工之类的,肯定是赔钱的,当时大家自然算的明白,不过当时以为三江商行和王通关系那么密切,赔自家钱做公事,别人愿意,大家也管不到。
等到了现在,大家都回过味来,这根本就没有赔钱,算上在归化城所得的,肯定是翻了几倍的收入,大发财啊!
这件事多少扭转了众人心中的看法,正议论纷纷的时候,却听到大鼓敲响,又有人高声大喊道:“王大人到!!”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诸位商人都是安静下来,看向这片空场那边的缺口处,这次却没看到什么大队扈从仪仗陪伴的王通,反倒是有十几辆马车从另一边首尾相连,鱼贯而入。
有见多识广的在那里小声议论:“看到没有,这就是禁军的大车,好东西啊!比咱们用惯的大车能多装八成的东西,这一趟可了不得,据说有人已经在山西那边仿作了。”
鼓声又响,众人安静,又有在场的兵卒劝大家向外站,众人自然听从,不过都有点糊涂,心想这是干什么。
原本演练的长矛兵和火镜兵都走到大车的两边列队,骑兵们则走到了场地的另外一边列队,有人在马车大喊:“草原平坦广阔,距离多远能看见鞑虏的骑兵?”
又有人高声回答说道:“若是留心仔细,千步之外就能看到,再不济,五百步也能看到了!”
场中商人们在草原上行商的经验都是丰富,自然明白,不过这场面好像唱戏,众人都是看的颇有兴趣,那边话音一落,一直站在大车顶的一个人指着骑兵大喊道:“有贼人!!”
骑兵们开始不紧不慢的向前靠近,而大车那边,一干人紧张忙碌,卸下马匹,然后用大车上的挡板彼此连接,火统手爬上大车做出射击的模样,骑兵靠近之后就是停住,又有人大喊道:“鞑虏骑兵冲不过这个大车的拦阻,远了有火镜和弓箭打他们,近了拿着长矛大刀向外打,他们进不来,老虎肯定吃不了刺猬的!!”
这话说完,在场众人都是哄笑,也有脑筋灵活的人想到,这些东西我也能置办,有了这个之后,在草原上何处去不得。
“各位,我是王通!”
大家还期待接下来有什么节目的时候,骑兵都是转向,在大车前列队,长矛兵和火统兵也是排列成整齐的队列,在大车的顶上现在只有一个人站着,这个人身穿铠甲,身材高大,正在四处抱拳。
这个出场的确让人惊讶,下面的商人却不敢失了礼数,场中的人齐齐的躬身拜下,口中说道:“草民拜见钦差大人!”
“诸位远来归化城,战后一切简陋,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还要请诸位见谅。
”
客气了句,王通又是开口说道:“各位觉得自己来晚了是不是,该拿的被拿了,该抢的也被人抢了,空手发财的机会没有了是不是?”
下面一安静,众人又是哄笑,钦差大人都说开了,大家也不怕,王通又是说道:“各位,有些东西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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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卖大车 卖火器 卖服务
大家都是贝过官的,知县知府甚至是布政使、巡抚,大家身家豪富,走南闯北,多少都是打过交道的。
这些官员私下里如何且不去说,这等场合下,总要做出威严模样,说点官面上的腔调,王大人这等身份,又是钦差,又是总督,还是大帅什么的,却没想到一出面就是告诉大家有东西要卖。
别扭归别扭,但商人逐利,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心想这位大帅到底有什么东西可卖,王宫的金银财宝,他是主帅,归化城这么多东西南北,大明西域的宝物,最好的肯定都是集中在他的手中,他要想卖,肯定都是最好的。
更有些龌龊人心想,支闻鞑虏汗王王宫中美女众多,更有来自波斯和泰西之地的绝色,不知道这时会不会拿出来发卖。
众人聚精会神的盯着站在大车上的王通,王通看到自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在马车上笑着说道:“各位,要卖的就是这些!”
说完手向下这么一挥,商人们都是一愣,没有任何的货物展示,下面不就是大车,轻炮,火铳兵和长矛兵吗?不过也有反应快的琢磨出了点东西,更加的聚精会神,唯恐听漏了一点王通说的话。
“这火铳,这铠甲,这长矛,这大车,这火炮,都是要卖的!!”
王通又是朗声说道,在这个场地上的宣讲也和寻常一样,也有亲兵护卫站在大车下帮忙复述话语,这话说完之后,台下先是一安静,然后就是窃窃私语,有人明白了些许,更多的人还是糊涂,不知道为何。
王通看了看下面众人的神色,笑着点了一个人,开口问道:“这位满脸迷惑不解的样子,是不是对本帅方才说的不懂,没必要这么小心,这不是怪罪,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发问就是!”
被王通点到的那人站在队列的前面,此时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到王通和气,这才放下心,迟疑了下开口问道:“小民愚钝,大帅,小民等人都是良民,要这些武器有何用?”
这话倒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王通点点头,笑着开口说道:“各位,方才的演练你们可都看到了?若是有这个大车,这些装备,行走在草原之上,即便是再有马贼和小股的鞑虏袭扰,也能守的完备?”
走南闯北的人多,自然能看出来那大车,那火器到底代表什么,王通这一说,下面众人都是点头附和,露出赞成的神色。
“你们出塞来到北疆,贩运货物,路途遥远虽然辛苦,但你们最怕的是什么?”
回答倒是一致的很,最怕的就是鞑虏马贼的袭扰,只要能将货物贩运到北地来,必然是暴利,但安全上实在是让人不放心,赚钱和生死,的比较,很多人自然会在生死上考量,王通继续朗声说道:“为何归化城这边重要,因为你们从大同出来,来到这归化城卖卖,这一路上不用担心什么马贼,不用担心什么骚扰,可以安心赶路,是不是?”
众人又都是点头,王通在马车上伸手向着四方指了指,众人顺着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正迷惑间,又听到王通大声的说道:“草原广阔无比,你们就只局限在这归化城一处吗?你们辛苦将货物运到归化城,俺答部的鞑虏将你们的货物买下,转手贩卖到西域和漠北去,这又是一倍甚至几倍的利润,这么多的金银,你们不想赚吗?”
王通在上面说一句,下面商人们就小声议论,到了后来就没有人议论,众人都是在那里凝神仔细的听着,唯恐听漏了一句。
“草原上如此广阔,不知道有多少部落,这些部落肯定愿意出高价来购买你们的货物,只要能和他们做上生意,你们会有多少利润,你们可以赚多少钱,本帅做官的,很少做生意,算不清楚这个,你们自己算算!”
被王通这么一说,商人们都是哄笑,这帐谁都能算出来,实在是容易的很,要赚多少,实在是让人发笑,大家平日里把货物贩运到归化城,或者直接在边寨口外和鞑虏部落做生意,就已经是赚的盆满钵满,利润这样高,就这样,归化城这边还能再行贩卖,再赚一笔,如果直接买过去,那肯定是多嫌小商人还罢了,大商人们极为的动心,王通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面刚安静下来,他又是大声的说道:“现在你们那大车,请的那些护卫,如何能走那么远,恐怕半路上就要被人劫了,莫说是赚钱,尸首能不能回乡都是两说!
这都是大实话,这些护卫能在遭到鞑虏和马贼袭击的时候,将雇主护送逃离已经是不错,雇佣他们,一来是个壮胆,二来不至于被小蟊贼偷盗了货物去,真要是马贼鞑虏什么的过了二百,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有了这大车,你们可以装载更多的货物,可以挡住马贼和鞑虏的进攻,有了这火铳,有了轻炮,你们可以打退他们,有了这一些,你们可以走的更远,去万里之外做生意,赚更多银子,没准还可以赚更多的金子!”
这话说完,下面前是哄笑,不过也正好是说到了商人们的心坎里去,王通所说的,的确可以让他们赚的更多。
王通又在那里大声的说道:“诸位,本帅攻破了这归化城,缴获无数啊,金银财宝不必说,城外的无边田地,无数的牲畜,甚至还有这些人口,这到底是怎样的财富,诸位肯定是知道,方才本帅在人群中走动,听到无数人扼腕叹息,恨自己没有来得早些,结果少发了财,是也不是!?”
下面又是一阵哄笑,王通又是大声说道:“本帅你们羡慕不来,原来在城内的牛根刚、潘胜才、田大千这些,他们派出自家的私兵跟随本帅的兵马一起去破敌,缴获无数,你们羡慕不羡慕,他们发了大财啊,不知道多少金银,不知道多少牲畜,有的连美貌的蒙古小娘都抢了十几个,你们眼馋不眼馋!!?后悔不后悔,是不是后悔自己来晚了,刚才我在下面走,听得最多的就是,来晚了,。”
哄堂大笑,商人们都觉得这位大帅不光是能领兵打仗,这口才也是一等一的灵便,说到大家心里去不说,而且说的这般吸引人。
看别人发财,自己来晚了,怎么可能不羡慕,这正是众人的心态,王通在上面伸手压了压,下面立刻安静无声,大家都等着王通的下文,王通又是扬声说道:“归化城这些各自有分配,你们只能买卖,想要这等没本钱的发财却是不能了,可你们不要灰心丧气,草原万里,北疆无穷无尽,本帅率军才不过是占了这小小的一个归化城,还有那么多部落,还有那么多金银财宝,人口牲畜,都在等着你们,有了这大车,有了这火器,你们何处去不得!!?”
王通说完这句,下面却没有像说前面那些话一样的骚动议论,下面依旧是安静,众人都在琢磨的理解王通所说的话,实际上很简单,大家都能第一时间听明白,王通这就是说,草原上这么多部落,你们可以去做生意,也可以去抢,抢来了都是你们自己的。
这想法实在是骇人听闻,除却归化城的这些汉民豪商之外,来自山西的商人们都是一时间转不过来,这么多年,大家都有了一个思维定式,草原上的鞑虏才是抢人的,大家只能本本分分行商,动手抢掠这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而且朝中来的官员应该是让大家做良民,遵纪守法,怎么鼓励大家去抢劫,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但也有大商人们心中触动,草原上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谁有实力谁就可以肆意妄为,反正也没有王法来管,如果真有了这些大车和武器,在草原上,不能抢掠的就去做生意,能抢掠的则是去抢,这实在是赚大钱发大财的生意。
“大帅,草民妄言一句,大帅练出的精兵,用这些家什才有用,草民们如何能用得,拿了这东西行走在北疆,岂不是给鞑虏送礼!”
这话说的风趣,下面又有人笑了出来,气氛稍微轻松了些,没有人问抢东西到底合法不合法,没有人问这件事到底符合不符合规矩,反倒是有人问,这东西用的不好等于没用,说明大家都走动心了。
“不知道各位听过售后服务这四个字没有,卖出去不管,那太黑心了,请各位放心,卖出去的大车、武器,都是包教包会,而且还有专人指点,让你们会用,而且用的好,还提供专人修理,只收大家一个人工材料的费用,决不赚钱!!”
下面又是安静了下去,给出这样的承诺,又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想来没有作假的可能,不过众人也是奇怪,难不成这钦差大人从前做生意的,怎么商场套话这般的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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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占住抓住 长久经营
售后服务这四个字,的确是新词,不过词义实在是明晰的很,下面众人立刻都是明白了过来。
既然给出这样的承诺,那王通的提议,的确可以让人慎重考虑了,在大明境内做生意,需要掌柜伙计和店面,也不用太多的人手,但在草原上做生意,谁家没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青壮,这些人说是伙计,可在草原上行走,真要遇到见血的时候,这些人也要上的。
去更远的地方,那就要招募更多的人,但可以赚更多的钱,如果有这些装备的话,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这片空地上商人汇集,王通讲完那些话之后,也不急着让众人做出决定,他下了马车,和几位巨商交谈几句,就回去自家的营帐。
王通虽然离开,不过这片区域中,又拖拽进来几门轻炮在展览,骑兵、步卒、炮兵,还有火铳、火炮、铠甲、大车等装备,都是随意观看,随意***,无非有军兵指导。
商人们开始的时候还呆在外圈观看,发现士兵们和气的很,就靠的越来越近,甚至开始交谈询问起来。
很多人听到王通方才那番话之后,方才看武器和军兵演练觉得是在看戏看热闹,现在则是要认真仔细的看看,弄得尽可能明白。
也有人将方才作为靶子的铁甲、皮甲什么的拿来,在那边仔细的研究观看,并且要求军兵们再试射一次,看看能不能打穿这个铁甲。
结果自然没什么悬念,铁甲被火铳贯穿,这个结果让众人频频点头,还有人特意从开火的地方走到靶子处,丈量这个距离。
天下间做生意的,除却皇商和盐商是坐地收钱外,其余的商人做生意都要精打细算,对一切事情都要有个判断和研究才能下结论,方才王通说的美好,不过他们还是要一点点验证。
空地内的官兵早就得了吩咐,有问必答,而且对于商人们的要求绝不厌烦,一遍遍重复着动作,比如说将大车的挡板连起,然后上车准备防御,比如说火铳兵重复的装填射击,让商人们看得仔细。
场中相熟的商人们也都是聚在一起议论,钦差大人所说的到底怎样,见多识广的人多,归化城的鞑虏骑兵,有马,有刀枪弓箭,不少人还都披甲,甚至还有大型的攻城器械,这个他们是知道的,不过他们同样也知道,草原上很多小部落,牧民射箭所用的箭头还是骨头做的,刀剑都锈蚀的利害,矛尖不要想了,都是将木杆头削尖来用,甲胄更是稀罕物,身上围着皮袍就当甲胄来用。
这样的小部落羸弱不堪,偏偏草原上经常冲出来抢掠商队的就是这等小部落,无非是穷人命贱不值钱,敢拼命冲打,骑马跑的快罢了,马贼们也是差不多的规制,能比这些小部落多几样铁器顶天。
如果说有了王通所承诺的武器,对付这些小部落和马贼的确是简单的很,就算不去抢掠他们,在草原上行走也可以保证安全无忧。
尽管不少人都在大同和山西见过虎威军的马车,可远观毕竟不如近看,山西境内已经有模仿的大车,可今日看了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比如说可以拆卸的挡板,车轴和车辐还有卡簧的铁件规制。
更有人让虎威军的兵丁将一袋袋装土的袋子放上大车,看看满载的时候到底能装多少,然后又是回去议论。
“........装这么多东西,要是能守得住,还真是能走远些.......”
“.......陕西三边那边生意做的不好,偏生亦力巴里的西域部落那边很是有钱,要是能把生意做到那边.......”
“.......这火铳还有那小炮,难道都能卖,别看现在都是好东西,要是到咱们手里不好了,怎么办.......”
“看这个钦差大人倒是好说话,不如定个规矩,试射,要是不好用咱们不要就是了,他要做个长久生意......”
议论纷纷,不过没有人对别的有疑虑,仅仅是琢磨一些细节的问题,王通好像是突然给他们打开了一扇门,归化城的彻底胜利也给他们增添了无数的信心,原来鞑虏这么不堪一击,原来我们可以把生意做的这么远。
按照王通所说的,用这样的大车拉着货物,用火器护卫着商队,去更远的地方经商贸易,这个众人已经没有了疑虑,大家现在所关注的,就是自家的民壮怎么才能学会这些武器,怎么才能将他用上。
关于这个,王通说的含糊,众人也是心存疑虑,最关注的就是这个,但这个游园会到了这个程度,众人已经了解到和知道了很多的信息。
呆在这边不久,城内的汉民豪商也开始派人过来相请,他们或者从前是旧识,或者需要进行买卖,抢来了那么多的东西,很多东西是不能窝在手里的,需要尽快的出手换成需要的物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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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通的帅帐之中也是热闹的很,从大同那边过来的不光是山西的商人,还有从宣府和天津卫来的人。
“古自宾,这个年没过好吧,一路上可曾有什么风波?”
听王通笑着招呼,在下首的古自宾站起笑着回答说道:“多谢老爷牵挂,老爷领兵在草原上打生打死的,小的不过是在山西等着,已经是惭愧了,托老爷的福,一路上安宁的很,没遇到什么。”
王通点点头,示意古自宾坐下,又是开口说道:“城内战利品不少,这个要尽快运回去,现在商路断绝也有段时间,城内很多物资都是缺少,你尽快领人调查清楚,然后运来!”
古自宾连忙点头答应,王通手指轻敲着桌面,一条一条的说道:“让三江商行变成这归化城最大的商家,将几项必需品贸易都控制在手中,这个应该不难,抓紧从内地调人过来,城外这些田地和人口要尽快的整理,先按照咱们天津卫北边那样的农庄规矩做起来。”
古自宾连忙答应了一声,顿了下开口说道:“城外的情况方才听小陈他们讲过,那些农奴被鞑子弄的好像是牲口一般,不少人身体很糟,居然有快要饿死的,还要请老爷这边划拨粮食下去,不过如今想要从大同那边调集粮食过来,恐怕来不及了,而且那边因为军粮收购,粮价已经比时价高了三成,收购恐怕也是耗费。”
王通沉思了片刻,扭头笑着对蔡楠说道:“监军,城破之后鞑虏的几个大粮屯都被烧掉了是不是?”
坐在一边的蔡楠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身从书案上抽出一本帐来,拿着毛笔在上面批改了几下,开口说道:“大人说的是,粮屯被鞑虏放火,焚毁甚多,扑救是来不及了!”
王通点点头,又对古自宾说道:“城内的粮屯今日就可以向城外调拨,需要人手可以向城内那几家汉民豪商借调,尽快救济安抚,这二十万汉民的人心要抓在大明手中,不要给奸邪小人可趁之机。”
所谓被烧毁的粮屯,自然完好,不过帐目上批改一二之后,就变成了焚毁,可以随意调用,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古自宾听到这个安排,躬身谢过,开口说道:“那些农奴汉民境况太惨,原本小陈也以为他们虽然穷苦,可家中也应该有些存粮,所以赈济发了一次也就疏忽了,前日却有汉***动求救,这才知道那边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听说鞑虏每年都是这般不管死活,缺额都是靠掳掠补上,老爷划拨下来的这批粮食,应该够他们撑到播种收获了!”
城破的太过突然,俺答部的一干人等有人想起去给粮仓放火,但已经晚了,根本没有烧多久,就被赶到的明军扑灭,城内积储的粮食数量可以用巨大来形容,就连城外也有不少大粮屯。
俺答部积攒粮食,又学习攻城的器械,所图甚大,可如果少克扣剥削一点,对农奴们好一些,将这些人变成自己的力量,那战斗如何,恐怕胜负还不可知,不过现在这些粮屯就成了王通抓住人心的工具。
王通看了蔡楠一眼,蔡楠清清嗓子,也是开口说话:“古东家,草原上兵荒马乱,无法无天,三江商行既然要做最大的商行,也要建立起最大的护卫队来,人手、马匹、兵器都尽快的拟出计划报上来,眼下万事皆急,都要抓紧才是。”
王通不在天津卫的时候,蔡楠就是王通系统地位最高的,尽管只是***心军务,但其他的事情也是可以下令的,护卫队这样的事情王通不便开口,却要由蔡楠来说了。古自宾连忙答应,王通这才补充说道:“护卫不要拘泥于汉人,那些小部的,西域的,兀良哈的,只要不是本地土生土长,都可以用,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任何火器的匠坊都不可以设在归化城,只能在山西,这个运费宁可总号贴补!”
正说话间,外面却有人通报说杨进来到,蓟镇副将杨进走入帐篷,见礼之后沉声说道:“大帅,卖兵器给商人,这事情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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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章 答疑 藏兵于民
在草原上建立了这般的功绩,王通在这支军队中的核心地位已经牢牢树立,蓟镇派系的将领对王通都是毕恭毕敬。
身为蓟镇军兵的主将,杨进也是从军多年,自然知道王通所取得的功绩到底代表着什么,所以他的下属姿态更是做足,即便走进入军帐之中,并且在那里质问,可礼节规矩都是十足,不过话的意思却很不客气了。
“杨副将,前几日本帅不是说的明白?如让这归化城长治久安,我等强兵又不可能常驻此地,就只能依靠本地的乡勇民团,卖给他们武器,也是让他们自强。”
帐中诸人,除蔡楠端坐不动外,其他的人都是躬身退出,王通态度倒是和善,笑着回答说道。
看王通没有发怒,杨进心中也松了口气,但还是沉声说道:“民团乡勇,有刀枪弓箭已经足够,大帅却将火镜和火炮卖给他们,这等军国利器,岂能如此轻易给人,经常行走于草原之上的商人,其中不法之徒甚多,如果谁心怀不轨,岂不是立为大祸!”
“就算本帅不卖,难道他们手中的火器还少了吗?光是本帅知道的消息,大同镇管军械库的宦官可是发了不少外财啊!”
“大帅,大同镇的军械兵器是何物,大帅手中的军械兵器又是何物,岂能相提并论,禁军这等火器,犀利是属下从军这么多年来仅见,而大同镇的火器,无非是烟huā炮仗罢了!”
听到杨进这么说,王通忍不住笑了,杨进仍旧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王通摆摆手,示意杨进坐下,开口又说道:“商人护卫们有火器,大明军兵这边自然也要有火器”商人护卫们有炮,大明军兵这边自然也要有火炮,一名商人最多能汇集多少护卫,一千人已经是稀罕,军兵又能有多少,高下优劣分明,商人逐利,对有好处没好处的事情判断的最为明白,这不轨之事,他们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去做!”
“大帅”若商人汇集呢,你看今日城内,山西商人所带护卫加上本地汉民豪商的,合计也有几千之数,若有阴怀不轨之人出现,登高一呼……””
话说了一半,边上蔡楠却冷声开口说道:“杨大人”如今圣天子在位,天下太平,安居乐业,怎么会有登高一呼的事情”你这话不妥当吧!”
被这么说,杨进慌忙站了起来,刚要抱拳解释,王通摆摆手,笑着说道:“不过是私下闲谈,监军莫要这么认真,杨大人”这商人各有派系乡党,想要团结一心,实在是太难了些,杨大人再想,商人们手持武器进入大明”他们抢掠能抢来什么,只会招来大军镇压,还会牵连家人,给他们这些武器,是为了鼓励他们在草原上走的更远,在草原上敢于抢掠杀人”在草原上不用害怕那些鞑虏和马贼。”
被蔡楠那么逼问,杨进已经不敢再说话,一个监军不代表什么,可这个监军等于是禁军的副帅,又有王通的大力支持”这个说话的份量就不同寻常了,王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准备将这个解释的通透些:“杨大人或许不知道,草原行商乃是暴利,商人们就算是在夹明抢掠也未必能求得这贸易的利润,怎么选择,他们自己自然明白,而且火镜、火炮、大车、铠甲,想要模仿制造,可不是一年两年能成的事情,制造、维护、修理都是要依靠武器的匠坊,本帅打算在大同和太原两地开设武器匠坊,制造维护,将源头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卖给草原上的火炮最多也就是二斤炮,用于野战防贼尚可,用于攻城掠地就是不足,而山西大同驻军则配备重炮,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
杨进愣了愣,叹了口气说道:“大帅,说是这般说,日久天长,就怕人心不足,就怕有人调拨啊!”
蔡楠刚要说话,王通用眼神制止了他,开口又是说道:“杨大人这么想,倒也是老成谋国,本帅也想到了这般,不过这就不是帐中私谈了,今晚天黑前,各营千总一级军将来这里军议吧!”
杨进起身连忙躬身听了,王通开口又是说道:“杨大人久在边镇,对鞑虏情形也是熟悉,本帅且问你,今日我等占据了归化城,即便能守住十年百年,其余地方会如何?”
这是问到了点子上,杨进沉吟片刻就是回答道:“归化城此处不能来,但鞑虏会在其他处汇集,再成俺答部这般的规模,然后归化城此处对鞑虏来说也是王霸基业,必然会兴兵争夺,归化城此处会苦战不休,朝廷会觉得不在疆域之内,不会有什么援军派来一一一一一一一……
说着说着,杨进自己的情绪有些低沉,开口说道:“恐怕还是陷落之局……”
“归化城是草原上咽喉之地,扼守此处,就不必担心陕西和山西北疆会有大股鞑虏,甚至连宣府都会受益,何况,归化城在大明手中,那与鞑虏的攻防就在国境之外,山陕百姓就不必担心被兵灾波及,对,我方来说,归化城自然要保住,同样对鞑虏来说,东西万里草原,可这等水草丰美的地方却极少,想要繁衍生息,想要有所前进,就要取得此处,但杨大人你所想的是不是陷在局中,为何总要大明守卫,鞑虏进攻,难道不能翻过来吗!?”
王通说完这句话之后,帐篷中安静了片刻,杨进身子僵在那里,然后猛地一震,声音带着点颤抖,肃声问道:“如何攻,在这草原之上,因为有这个城市在,才可以调动大军,若是和蓟镇那般,连寻找鞑虏主力都是很难……”
“难道杨大人以为是让大军来攻吗,鞑虏骚扰大明边疆,也有大军行动,可更多的都是小部落,甚至是几十人的马贼,他们能这般做,为何我们不能,给了商人们火器,传授给他们车营车阵之法,让他们在草原上贩卖行走,看到合适的就抢掠烧杀,这难道不走进攻吗?”
杨进嘴都微微张开,王通所说,他根本没有想到,实在出乎意料,但又是这般的有道理,他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王通继续开口说道:“山西商人行走天下,在草原上贩卖行商,可以收获暴利,这等事,必然让晋商蜂拥而至,行商多,商队就多,商队多,护卫就多,行走草原之上,马贼见到大股的商队不敢抢劫,见到小的商贩愿意下手,难道大商队有了火器兵器,见到小部落就不敢抢,就不敢动手了吗,这件事做的久了,护卫众多,懂得火器使用的人多,真要有事,立刻可以从这些人中组织人马,对抗强敌,藏兵于民,也就是这般。”
王通说完,杨进长出了口气,好像是在赞叹,又好像是感慨,但随即找出一个问题,担忧的说道:“大帅,乡勇民壮是个什么样子属下也是知道,大帅手下的丁壮民夫,放在蓟镇都可以做正兵来用,其他各处可是不同,无非土鸡瓦狗而已,大帅知兵,自然明白并不是什么人拿了火器都能如大帅麾下这般镇定自若,面对虏骑,这等人给了他们火器,还不是等若给鞑虏送去。”
杨进已经不质疑这件事本身,而是确认细节,说明已经被王通的话说信服,王通笑了笑,开口说道:“这就是召集各将的缘由,今晚你就知道了!”
看到王通这般有把握,杨进好奇的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刚要说话,却听到帐外亲兵通传,说是三江商行掌柜古自宾来访,有客来访,杨进正好起身告辞。
古自宾走进帐篷的时候,他不是外人,王通说话也不避他,只是笑着对蔡楠说道:“几省的军将也见过不少,蓟镇这边倒是做实事说实话的,戚将军经营这么多年,果然不凡啊!”
“戚总兵在世鼻肃皇帝的时候就大受信用,历经三朝,自然有过人之处,古掌柜,怎么这么快去而复返了?”
蔡楠应答一句,后半句却直接询问古自宾,古自宾躬身行礼,笑着说道:“老爷,蔡公公,方才大同和本地几个商人托咱们商行大同分号的掌柜找过来,说想要买这边的田地,说价钱比照山西良田价钱,甚至再高些也可,这些商人平素里和咱们交道打的多,也算是帮忙,所以小的才来帮忙问问。”
听到这个,王通忍不住笑了,对蔡楠说道:“这些人打得好主意,山西土地碱性太重,这里的良田也就是直隶和河南的中等田,归化城这边又是水浇地,又没有碱性,他们这是要用中田的价钱来买良田啊!”
蔡楠摇头笑了笑,古自宾却没想通这个关节,在那里干笑了几声,连忙开口说道:“亏得老爷教训小的也是不知道,小的这就去回了他们。”
“回了他们吧,这边的田地,本官都要整理出清册献给陛下的,怎么可以卖给私人。”
说到这里,王通却想起了什么,又是开口说道:“你也不用急着回绝,在城内问问,到底是多少人想要买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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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老兵退役 归化生根
“诸位,你们麾下都有厌倦军旅,想要成家立业的老兵吧?”
天黑之前,在城内城外各处布防的军将汇聚王通的帅帐,众人都以为王通也布置什么任务,却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这个时代当兵,从十几岁到几十岁,想要退伍回乡并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边镇的男丁,当兵服役就是他们的职业,直到他们老朽的不能动了,或者残疾,才能离开战场,当然,更多的人都是战死。
谁不想过太平日子,谁不想娶妻生子,可当兵打仗,军饷被克扣的厉害,生死都不确定,谁家姑娘会去嫁给他们。
情况艰难,但这不代表兵卒们不想成家立业,不想娶妻生子,王通这一问,虎威军几名军将倒还好说,蓟镇军将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戚继光经营蓟镇十几年,不少兵卒都是从新兵练起,好不容易成了战力,自然不会放任兵卒们去成家娶妻,兵卒有了家眷拖累,在战场上也不敢舍生忘死,这个大家都是心中有数,这时代十几岁就要娶妻生子,蓟镇兵丁都是实实在在的大龄。
“.......大帅这般问.......末将麾下恐怕人人都是如此......”
杨进到这个时候,倒是知道王通下午对商队护卫质量的信心来到那里,蓟镇的一干军兵也就是看到了杨进的脸色,才敢实话回答。
即便这样,说话的这名千总也迟迟疑疑,王通倒是一愣,随即摇头笑着问道:“是不是本帅如果下个准许退役的命令,怕是剩不下人了吧!”
“......差不多就是如此.......”
王通又是摇摇头,转头问李虎头和谭兵说道:“虎威军那边又是如何?”
“回禀大帅,虎威军军将兵卒都是愿意从军,不愿为民,年纪过三十,未有官衔品级者共一百七十五人。”
李虎头大声的回答说道。这个事先有安排,而且虎威军本身都是年轻人居多,王通本来打算让虎威军出来作个榜样,却没想到蓟镇那边更多,而且多到了一个地步。
前面两边说完,一边的马勇看到王通的目光,也是躬身回答说道:“大帅,属下率领的兵丁,大多是大同镇各处亲兵家丁,他们不同寻常兵卒,饷银丰厚,又都是和主家一体,大都是有了家室,不过他们除了这军旅之外,倒也无处可去。”
老兵的情况比王通想的要复杂很多,不过道理是一样的,王通顿了顿,开口朗声说道:“这次大胜,但咱们大明的规矩大家都是知道,本帅和你们自然有封赏,下面的兵卒却没什么好处。”
众人都是点头,大明对于封赏这上面很是吝啬,这样的胜利,这三万大军,从王通到下面普通一兵,拿到的赏银不会超过十万两,对于王通等人的赏赐,更多的是爵位和特权,俸禄都指望不上。
到了把总再向上,总有些手段,战利品上也可以分润许多,高级军官们可以通过特权来捞取钱财,但下面的兵卒,斩首多的或许被提拔,更多的人可能会被犒劳几场酒肉,然后就仅此而已了。
不管是边兵或者是虎威军的骑兵,军纪都不是太好,行事也随便,战利品自然捞了不少,而虎威军和蓟镇兵的步卒,因为军纪森严,在战场上约束的紧,这次战斗,尽管他们奋勇向前,得到的利益却不多。
军人为国作战是天职,他们也有军人的荣誉和自豪,但生活毕竟是生活,他们也要养活自己,他们也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王通说的很缓慢,又是继续说道:“大家同生共死这么久,有些话也可以摊开说,能有这等胜利,全是依靠下面儿郎们的拼死搏杀,咱们各位今后的荣华富贵,还要指望他们,打下了归化城,金山银海,良田万顷的,他们却得不到什么好处,以后如何能出死力作战,心也会慢慢凉下去,总要给他们些好处。”
大家又都是点头,也有人心中想,这位大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说话办事却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真是让人奇怪。
“方才本帅想说,让各军不想继续当兵打仗的,在这归化城给他们一份产业,让他们安居与此,听你们这一讲,恐怕这个命令一说,蓟镇这两万大军马上就要散去了,是不是这样!”
屋中稍一安静,紧接着就是哄笑,杨进等人都是在那里点头,王通这句玩笑倒是让营帐中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王通拍了拍手,营帐中又是安静,王通开口继续说道:“兵丁是根本,自然不能让他们散去,留在军中做个种子也好,但也要做出些事情来酬答军功,杨大人,你那边能不能拿出半成的人来?”
杨进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大帅,属下这几个营头,有功之人甚多,除却可以得到军功封赏,会有提拔前途的之外,还有一成左右的人,所做和所得颇为悬殊,这样的人留在军中也是怨气丛生,不如放他们出来,作为褒奖吧!”
王通满意的点点头,杨进这番话听着好像是在说什么隐患,实际上却是在配合王通的说辞,一成的人,那也是将近两千,王通转头又看向马勇,马勇连忙躬身,但却是苦笑着回答说道:“大帅,属下这些兵丁是大同各家军将的私兵,他们去留,卑职是做不了主的,卑职能去问问劝劝,我家将主下面的人倒是可以有几十人。”
王通明白这马勇所说的,家丁亲兵等于是军将的族人,有极深的人身依附,不可能随意离开,如果决定他们留下,必须要征得他们原来主家的同意。
大同镇的军将们肯派出自己属下的亲兵家丁出征,这已经是卖了王通的很大人情,这是他们的核心实力,却拿来让王通率领打生打死,这样的配合,王通总不可能在胜利之后,再将这些人给留下,那今后也就无法做事了。
“虎威军那边随从的辅兵和长夫里留下的可以有一千五百,加上正兵一百七十五,这个数字本帅有数!”
王通开口总结了几句,拿出兵丁来,固然是为了奖赏,是为了凝聚军心,可也是损伤众人的实力,如果王通让别人出人,他自己直属的虎威军却不动,那众人未必心服了,不过王通也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虎威军的辅兵和长夫的表现,战场上的众人都看得清楚,他们完全就是精锐的正兵,并不比各军的实力次一点。
这一来,已经在归化城内留下了近四千名经验丰富的老卒,其中,甚至还有低级的军将,这已经达到了王通的要求。
“各位,今日这事初定,但也把话说明白,想要退伍安家,就只能在这归化城,会给他们田地,会给他们房舍,会给他们牲畜,甚至还会给他们长工佃户,但想要保持着这些好处,就必须要继续从事武事。”
王通肃声又是说道:“城内商队行商需要护卫,他们的护卫需要人来训练,归化城四处的农庄需要民团乡勇,这些人需要训练需要人来率领,而且归化城有事需要征发兵丁的时候,他们在第一批被征发之列,必须应征。”
军帐内众将都在点头,得到那么多,什么都不干是不行的,王通又是继续说道:“护卫商人走南闯北,生死搏杀的,田地多、房舍好、牲畜多,在城内训练的则是降低标准,退下来不等于享清福,要为他们的生活战斗,为他们的家园战斗,这才享有这个给他们的一切。”
军帐中肃然,马勇迟疑了下,开口说道:“大帅,商队那些人未必会用咱们这些人,他们肯定会.......”
“不用我们的人做护卫,不招人做护卫,不得在草原上行商,不得在归化城居住!”
王通微笑着说道,商人们要依靠这归化城为基地,在草原上赚取利润,他们不能白得这个好处,他们要通过供养这些老兵,供养维持一支可以让归化城存在的民间武装来取得这个好处,这也算是一种税金。
说到这里也是告一段落,马勇问完,杨进也是开口问道:“大帅,将来这边恐怕是要派文官来管的,这个......咱们大明,文武有别,大帅定下的规矩,今后......”
这个场合,话说到这等地步,大家都是为自己的属下谋划,有些话也可以说的敞亮,杨进问的也是众人关心的,王通自信的笑了笑,开口说道:“这么苦的地方,一定没有文官愿意来,就算他们想来,陛下也会体恤他们的安全,不让他们来的。”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思安定了。
****************
“归化城的土地都是陛下的,各位还是不要打这个心思了,将来田地出产,各位倒是能有些优惠折扣。”
晚饭则是和那些有意购买田地的商人们一起,王通说完,同席的商人们都是露出了失望神色,王通又是笑着说道:“其实各位局限了,在归化城这边一切还要花银子买,还有不少不用银子买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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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二章 利字当前 蛊惑人心
天黑前军议的时候,杨进、马勇一干大将都是小心翼翼,晚饭时候被请来的商人们,就更是毕恭毕敬了。
如果王通不提田地的事情,他们是不敢开口的,下午古自宾给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把这帮人都是吓了个半死,本以为这么多田地战利品,王通身为大帅,在此处一言九鼎,大家好处给的足,没准可以弄来许多的田地。
却没想到王通居然要把这些田地呈送给当今天子,大家占便宜的行为岂不是变成了和皇帝争地,那真是嫌自己活得长。
商人们能有资格来这归化城的,都有些身家地位,能和王通一同饮宴的,更是豪商富商,这等人自负精明,不过却不敢在王通这个年轻的钦差面前弄什么玄虚,因为不算官位和功绩,就算比家业和生意,三江商行也是个庞然大物。
不管是不是王通亲自经营的,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存在,足以让众人惶恐仰视。
但来到这营帐,酒是从宣府那边运过来的刘家高粱烧,菜是烤羊,王通又是面带笑容,众人总算是松弛了些。
大家放松下来之后,话就多了不少,本就因为说买地才被请过来一同饮宴,话题总是绕不开这个,说来说去,还是说到了这个。
商人们说的很小心,不少人都务实的询问田地出产如何安排的问题了,听王通的意思,归化城田地这边可能会变为公田,也就是说,出产除却留给农户自用之外,其余的全部交到朝廷去,这里有没有什么水路,而且距离京师路途遥远,粮草运送并不是太现实,估计会就地贩卖,折算成银两。
想想这里良田有多少,出产的收购销售一定是个很巨大的数字,能把这块生意做好,也有大笔的银钱利润流动其中,大家对这个都是感兴趣了。
但来到这里的所有商人都没有想到,王通承诺在田地出产上给大家优惠之后,主动提起了田地的事情。
“还有不要银子就能拿到的广大田地”,这句话让在场商人们的呼吸都停了下,“不要银子”“广大田地”这不就是随意就可以到手的金山银海吗,听王大人所讲的,这田地恐怕不次于归化城周围的。
王通说完之后卖了个关子,抿了口杯中的葡萄酒,归化城王宫之中还是颇有珍藏,从西域那边过来的葡萄酒很适合王通的口感,不过也不是王通如何懂品酒,无非是比较甜而已。
一直惶恐谦卑的商人们却是坐不住了,一名商人左右看看,咽了口吐沫站起抱拳说道:“草民冒昧,请问大帅,这广大田地怎么讲,鞑虏在这归化城开垦了万顷良田,可其他处都是草原而已,那还有这样的地方.......”
王通坐在主位,面南背北,他朝着西边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道:“这样的土地还有很多,河套之地,难道不是良田所在吗?”
黄河流经陕西和草原地界的时候,成一个几字,在河道曲折包裹之地,此处被称之为河套,这里未必是草原上水草最为丰美的地方,但却是水草相对较好最大的地方,自秦时到明初,一直在汉族和游牧民族手中轮换。
明初的时候,陕西布政使司曾管辖此处,但后来则被鞑靼占据,现在则是在俺答部的控制之下。
王通所说的河套之地就是此处了,在没有化肥和各种机械手段的这个时代,水源是田地好坏的重要标准,河套地带,因为几个高原和山峦的地形关系,河水平缓,对灌溉和周围居民的生活都有极大的好处,有一句话,叫做“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说的就是黄河在河套此处的大作用。
自汉时以来,河套就被誉为塞外天堂,农业颇为发达,但这是在汉民手中,如果被游牧民族所控制,那这里就是草场和牧场。
山西商人们走南闯北,对这片地形地貌也是了解的很,王通说到这里,商人们也是明白过来,王通所说的就是河套地,一说是河套地,商人们立刻就是泄气了不少,有人席间喃喃说道:“河套地是鞑虏盘踞之地,怎么能容忍我们这些人过去......”
“归化城的俺答大军被打垮了这么多,在河套那边还能有什么力量?”
王通笑着反问说道,众人一愣,马上回过味来,的确如此,俺答部称霸草原之后,并没有在河套地投放多少力量,只是让游牧在那里的部落上缴供奉,承担兵役,归化城一战之后,俺答部的残余根本纠集不起太大的力量,也就小股马贼,小股牧民骑兵,有了大车、火器和足够的护卫之后,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到王通回答,气氛又是轻松些,也有人颇为发愁的说道:“河套之地根本没什么水利,田地怎么办?”
这话不用王通说话,已经有人开口回答了他:“没水利,你自己修啊,天底下那有那么多的好事,水利完备的好地都在归化城,那边的田地自然要咱们自己整备。”
话中隐约有点怨气,王通却笑着回答说道:“水利沟渠,其实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难,听去过河套地的人说,那边适合做田地的地方,都有古时候水利沟渠的遗留,根据这些来整修,就简单许多。”
所谓水利沟渠,无非是挖沟挖水池,土方工程是个麻烦,选址也是个麻烦,但有这些前人所做,工作就可以简便简单许多。
众人都是微微点头,心中在盘算,去那边到底合适不合适,有没有利润可赚,但大家都是各个方面都是想到,又有人起身抱拳说道:“大帅,河套之地适合农耕的所在都是平原草原,这等地方没个遮蔽,鞑虏骑兵呼啸而来,在那边耕种的农户肯定要被其杀戮,这样下去,耕种更谈不上,实在是难题!”
问题都在意料之中,这个人不问,王通也要找时机来说这个,他开口笑着说道:“卖给大家大车和火器,就是为了让大家在草原上远行行商,既然给大家指出这条路来,那自然就有让各位存活下去的法子,大家也不必考虑太多,三江商行、晋和商行和通海商行这几家商号,会在河套地做个先行,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照做就是。”
王通既然把各个方面考虑的这般完备,商人们也是信服,更关键的是,钦差大人让和他自己关系密切的几家商行前去,这到底是想给大家做个表率呢,还是那边真的利益无限,这几家商行要先行一步。
要放在归化城之战前,三江商行等商行所做在山西各商人眼中看来,不过是官商作派,赚钱赔钱无所谓,为了朝廷公事忙碌而已,等归化城这一战结束,大家都是看明白了,想想打下这城池之后战利品有多少,三江商行等商行要经手多少,赚到了泼天一样的好处。
再想想这三江商行在天津卫,在直隶,在宣府和蓟镇那边的生意,到处都是金山银海的赚钱,什么时候赔过。
这些事例一综合起来,大家心中都有个看法,三江商行肯定是不做什么赔本的生意,既然他们有意河套地,那边肯定是有利可图。
这顿饭吃的尽欢而散,尽管刘家的高粱烧乃是名酒,可商人们都在控制着少喝,因为今晚所说的东西,有太多需要回去消化,还要和人商议。
***************
二月十二这天,归化城这里还下起了大雪,不过传旨的钦差也是赶到了归化城之中。
尽管王通等人还不知道朝中的态度,但看到来传旨的钦差是代邹义主持治安司的孟铎,大家就放心了,派这样的熟面孔过来传旨,也代表天子的一种态度。
对王通剿匪大胜,旨意中慰劳和夸赞的意思都有,其中有说道“千头万绪,仍命王通总督归化、大同之地,仍节制统帅大同兵马与蓟镇剿贼兵马,便宜行事,待大局稳定,一切理顺之后,再行封赏褒奖.......”
虽然用的是“仍”字,但旨意的内容颇有趣味,归化之地本不是大明疆域,这时却名正言顺的划在了王通管辖的范围内,从前不过是管着大同镇剿贼的兵马,但现在却是大同兵马全归他调遣。
在某种意义上,如今从归化城到大同镇,隐约间是个更大边镇的规制,各项事务,都是归王通节制,而且旨意中说的明白,王通一定要将此处稳定下来,朝廷的态度并没有说王通大军的程序有什么问题,而有将这里吃下的意思。
不过这也是正常,如今归化城是已经被咬在嘴里的美味,谁愿不愿意再吐出去。
“朝中诸公,居然没有攻讦王某行事嚣张,败坏国体,王某真是意想不到啊!”
这话王通敢说,孟铎却不敢接,只是笑着说道:“王大人说笑了,不过这旨意发下,的确是费了一番周折,大人攻打归化城的事情,的确在京师中掀起了轩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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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 除鼓噪别无他用
王通去往山西查办宗禄一事,朝中大臣就心存不满,言官士子更不必说,这等事都是文臣的职权,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插手作甚。
不过宗禄这件事扯不清的东西太多,大家不愿意沾手也是实情,而且王通在京师一天,万历皇帝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他离开京师,大家或许可以有些谋划。
最重要的原因是,王通在京,所作所为看不惯的人太多,可偏生每件事都做对了,对江山社稷大有好处,这就让人无奈了。
让王通去查办宗禄,一来是碍眼的人离开,二来是可以让他在宗禄这件事情上吃点亏,这样也影响他在朝中和皇帝心中的地位。
事情发展总是这样那样的出人意料,王通去了山西之后没呆几天,山西各处传回来的消息说道,说这王通根本不知道怎么调查,居然将那些宗室子弟一个个询问,当真是丑态百出。
这天子子弟,受冻挨饿,没见过世面,这等事岂不是丢天家的脸面,皇帝脸上也无光,你王通居然这般做,岂不是意图欺君。
至于平日文官为何不发宗禄,为何朝中诸公不去改革这等荒唐之策,地方上没有银子发下,宗室子弟受苦受穷,只能抢劫偷盗,围攻官府的种种劣迹,就没有人去提了。
但言官们想这么攻讦的,马上被同僚和长辈一顿痛骂,这道奏疏上去,恐怕王通那边没什么事,山西那边的地方官就要倒一批,到时候在京师做官的山西乡党肯定不会答应,平白给自己招来仇敌。
这件事这么告一段落,突然间,情势就是一变,突然间就成了大同边墙之外,马贼活动猖獗,往来商旅,屡屡被抢劫杀戮。
原本那些想在宗禄上面找王通麻烦的言官文臣们,这时看出来当初没动手的先见之明了,京师的山西官员以及和他们相善的官吏,纷纷上疏鼓噪,请求出兵剿贼剿匪,兵部尚书张学颜也被弄的焦头烂额。
平素里山西、陕西被鞑虏骑兵骚扰,百姓被杀戮,军兵被击败,从不见这些人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还有上疏抨击训练不利,军兵懦弱怯战的,而且说对不要妄动刀兵,以和为贵,和俺答部和议既然达成,就要维护千年万年,保证百姓安居乐业的,也是这一干人。
现在不同了,人人慷慨激昂,都说什么在大明边境三百里之地,居然马贼活动这般猖獗,天朝威严何在,如不前往剿灭,肯定无法威服万方云云。
也有人琢磨着,是不是把马贼猖獗这件事和王通扯上关系,不过实在是太过荒谬,王通去了是查办宗禄,和马贼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这么说,岂不是自取其辱。
不能这么说,能给王通多点麻烦,多让他担点责任,到时候出了错处,弹劾起来也容易,又有人这般想。
可王通领兵出塞的战果颇为辉煌,如果王通立下大功,那岂不是给他做了嫁衣裳,也有人迟疑不前,不过迟疑是成不得事的,又有人干脆利索的上奏,说王通正在山西,正好督办剿灭马贼之事。
宫中这一次还真的“从善如流”,上疏之后,立刻有旨意去往山西,让王通承担剿灭马贼的重任。
天下间那么多事情,不过此时山西和京师之间却成了焦点和中心,每日间都有快马进出,每日间都有信笺的传递,京中言官士子,各个大佬的在前台***持的门生故吏,都在彼此联络,彼此汇集。
消息传递的快,山西那边的情形京师这边了解的也多,王通主持剿灭马贼时候,马贼的活动依旧是频繁,甚至鞑虏的骑兵还大队而出,边墙也多报险情。
王通剿灭马贼无功,而且招惹鞑虏,这岂不是错处,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荒唐事,才招惹了这样的祸事,这差不多是言官们最希望的结果,弹劾的奏折立刻蜂拥而出。
这时上疏的,往往是那些为了求名,或者是讲什么文武分别,天下大义,或者是被王通惩治过的那一干人的亲朋故旧,真正是朝中大佬的徒党,反倒是不多。
有些事低品官员或许不知道,但到了一定的位置,很多事情自然清楚,王通在宣府外,在古北口之外的那两场大胜是实打实的,有这样的领兵作战才能,不过是塞外的马贼,怎么会费这么大的力气,背后不知道有什么。
身居高位,说话做事都是谨慎许多,不知道真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让京师的言潮变得很怪。
剿灭马贼不利,那就是伤害了山西边商的利益,来自山西的京官和他们的朋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鼓噪最厉害的就是他们,但也就是几天后,也立刻偃旗息鼓,热烈了几天,突然安静下去,倒是很让人错愕。
本来李三才和顾宪成认为判断准了大势,王通不在京师,对这边的动向鞭长莫及,京师言论汹汹,如果可以趁势煽动,就可以将王通彻底的扳倒。
他们观望了几日,刚要发动的时候,京师的***一下子冷了下来,竟然有山西一系的官员在朝中说:“王大人此去毕竟不熟,想要整饬兵马,剿灭马贼也需要时日,各位这般催促,就是帮倒忙了,且拭目以待。”
说话这人平日里对王通从没有什么好话,认为是祸国殃民的奸佞,今日却说出这些话,实在是让人诧异莫名,更让人奇怪的是,附和者甚多。
找人查问打听了下,真相也很简单,有边贸的商人损失惨重,可跟王通亲密的大商人正在山西收购物资,各家积存的物资都卖了个不错的价钱,王通开始是奸佞,现在可是财神,要是得罪的狠了,王大人不买了,那找谁去。
想做文章的也都偃旗息鼓,如今想要攻讦王通,少不得要和山西一系的官员冲突,那何苦来哉,没什么好处拿不说,还给自己惹一身不是。
但从万历十一年十月开始,也就是王通奉旨去山西查办宗禄开始,局势变化的实在是太快了,马贼的事情还没消停,突然间又有急报进京,说鞑虏大队骑兵出动,威胁边墙,大同危急!!
突然间形势就危急了,京师城内知道点兵事和不知道点兵事的人凡是知道这大同告急消息的,立刻都是急了。
自大明建立以来,明太祖朱元璋扫遍天下的无敌,还有明成祖朱棣数次北伐的勇武,其余的时候,差不多都在被动挨打,而鞑虏打到京师城下也不是一次,这不止一次的奇耻大辱之中,差不多都是从大同那边突入。
现在大同告急,岂不是说如今的京师也有危险,京师人人心中惶恐,但毕竟仅仅是告急,鞑虏在边墙外活动频繁,但还没有打进来。
为何一年无事,你王通过去查办马贼就告急了,这是谁的过错,自然很明了,立刻就有言官上疏攻讦,王通处事不当,惹起边衅,这还不算什么,却有老谋深算的人想到,如果让王通主持防备鞑虏,这样的责任更大。
虽说王通有过古北口之外的大胜,但那主要是名将戚继光的功劳,在大同那边没什么良将,大同边兵素来羸弱,他们正对的可是俺答部王城所在,俺答部是草原上的霸主,对大明这么多年的战争,从未输过。
到时候,只要王通这边稍有错失,或者有什么小错处,那肯定就是擅启边衅,危及社稷,这等大罪可是要杀头的。
这一次的朝廷又是“顺乎民心”,很快又有旨意,命王通总督大同,督办防备鞑虏一事,这等旨意,无内阁票拟很难发出,但边塞有警,事关社稷天下,追究责任的话,内阁诸臣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在大同那边有个足够高位的人做总督,给他专决之权,这样的话,到后来不管如何,可以将责任推过去,万历皇帝本来众人觉得他成熟不少,但这次似乎幼稚了些,如果真把王通当作亲信臣子,那就不应该提议让他担任这个总督之位,更让人奇怪的是,张诚、张鲸等人居然也不提醒。
内阁自申时行向下,自然不会对万历皇帝的这个决定有什么意见,不过心下慨叹,就算皇帝想要提拔王通,也不是在这个时候,总督大同,这个衔头的确不错,而且王通担任之后,将来的升迁受爵也是方便许多,可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任命,这不是帮王通,而是害他。
既然是天子的旨意,大家又巴不得找人来担责,宫内的宦官都不出声了,大家何苦去提醒。
接下来,就是从天津卫调禁军,从蓟镇那边调兵去支援,户部拨下银子,兵部做出种种文书,京师中开始有人说劳民伤财。
然后,王通率领大军出塞剿灭马贼,又有人说值此敏感时分,大军轻出,这是擅启边衅,若惹出大祸怎么办,岂不是祸害了无数苍生性命。
然后,京师得到了王通率军深入的消息,***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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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喧嚷皆是流言
大同边镇向北百余里,是俺答部和大明的边界,尽管至今没有法理确定,但各方都是遵守,不光是边镇的军兵这么想,就连朝中大臣们也是这么想。
王通在行军途中,只要是条件允许,每日间都有快马向着大同那边送信,再一路传递送往京师,大同巡抚、宣大总督、还有原本的大同镇监军,甚至大同镇副将马栋,每日间都有各自的文报传往各处,当然,大部分都是传到京师。
王通跨过这个百里界限之后,京师中人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不知道成熟的热兵器部队到底有怎么样的作用,但是他们有个最简单的比较方式,王通那边是三万步卒不到,而鞑虏最起码可以调动五万骑,实际的数量只多不少。
以往鞑虏骑兵和大明作战,真正是双方动员起来的大军碰撞,鞑虏万骑足以当大明大明步卒数万。
而且王通所率的三万明军就是自己携带粮草,孤军深入,在敌国境内,对方又是有优势的兵力,这一去,恐怕就是全军覆没,有去无回了。
三万兵卒折损在塞外,死就死了,真正让人感觉到麻烦的是,这一来,肯定会激怒俺答部,让他们大军前来报复。
大同镇兵丁羸弱不堪,根本挡不住的,就只能是依靠宣府总兵李如松和蓟镇总兵历云来,偏生蓟镇的精兵被王通抽调了两万过去,那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辽镇总兵李成粱的身上了。
若是蓟镇总兵戚继光还在,大家心思还能安定些,偏生戚继光现在在广东做总兵,若大北地,居然没有什么名将主持大局,难道又要重演被鞑虏突破关隘,洗掠大同,然后直扑京师之地的惨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王通,这个胆大妄为的混帐武将,倚仗天子宠信忘乎所以,终于酿成大祸的内卫头领。
消息刚传到京师的时候,京师官员士子还没有相信的,因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做官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建功立业,为的是娇妻美妾,身家富贵”王通在大同做出这么多事情来,不过是为了升官发财,取得更高的地位。
但率劣势的兵丁深入北疆敌境,这个那里是为了功名富贵去的,分明是送死,他王通死了干净,可不要连累大家。
话又说回来”王通在天津卫经营的好大基业,那么多店铺商户,每天每月都是金山银海的进出,他倒了”这一摊基业谁来管,以天津目前的税赋地位,在那里单设一个直隶州或许都是有的,甚至单设一府也是可能,谁做到这个位置,还不得发死,外官这般想”内臣们这样想的也是不少。
以天津卫每年给宫中的进项,宫中怎么也要在那里设一位税监,又是开海的大关,市舶司也应该有的,粮秣中转这一块”监粮这位置是不是也要加个人,这都是实打实的肥缺,做几年,估计不用太狠,都可以几辈子吃用不尽。
不过宫内的宦官们动心的多,敢说话和动手的却没有”张诚和部义盯的可紧,皇帝身边还有个赵金亮,现在出手或者进言”别好处没捞到,自己先被打了个粉身碎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宫内的人不动,却可以挑唆宫外的人动,这让本来稍有些迟疑的京师官员士子一下子鼓噪起来。
差不多时第一天来的消息,第二天通政司门前就挤满了上疏的言官士子,甚至连通政使都接到了某些方面的关说,让他将弹劾王通的奏疏优先上呈。
“不知轻重,率大军深陷死地,此等奸佞。千刀万剐不为过!”
“为一人之功业,置千万将士生死于不顾,其人罪过天高海深,理应严患”
“……,王通行事素来精明,怎会如此孟浪,此去北疆,定是投悔”
&nbā八门,杀头抄家是主流,还有人上疏说什么天津卫如今是财赋重地,不可无人主持,请陛下速派贤能前往。
宫中对待这些辜疏的态度也很统一,留中,你送上来,我就收着,一概不做反应。
王通率军进入山区之后,鞑虏跟上来的哨探和游骑逐渐增多,王通所率领的大军传递消息也是暂时停住。
虽然每天都有消息到京师,但这些消息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一处停下,京师那边还未必会停下,京师也知道这个时间差,所以那边来的文报如何,基本上没有人相信了,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传言。
今日是大军全军覆没,明日是俺答鞑虏已经突入大同,还有什么王通率军投敌,大军已经出了山西等等。
京师百姓更是人心惶惶,明明邻近年关,应该是在京师内忙碌过年,可却有许多百姓都走出城投亲,先离开这京师之地暂避。
甚至有这等混帐事发生,有人在某处城门开玩笑的大喊“鞑子打过来了”结果本来还很安宁的市面立刻是混乱起来,有人藏,有人跑,妇女孩子哭嚎大叫。
从这处城门向着城内,然后向着四面八方,整牟京师城内城外,都是陷入了恐慌的状态,又有那趁火打劫的无赖混混,开始浑水摸鱼,去打劫店铺,入室抢劫。
若放在以往,局面恐怕会控制不住,皇城城门关闭,京师城门关闭,宵禁戒严,然后派兵丁入城镇压,局势动荡是免不了的,死人也是免不了的。
顺天府的差役有限,五城兵马司的兵卒羸弱,以往遇到这样的局面,能保证衙门不受冲击已经是不错,想要兼顾全城全是不能。
不过如今和从前的局面大有不同,锦衣卫有军法司,有巡捕司,有整训司,乱象刚开始,巡捕司的反应慢了半拍,只是在每条街道上维持秩序,可每条街道上的人数都是有限,杯水车薪。
但李文远和吕万才立刻做了决断,军法司的宪兵开始巡视全城,一方面将命令传达,一方面遇到趁火打劫的凶徒,就地捉拿正法,在城外庄子里的整训司兵丁也都是得到了命令,立刻开始维持秩序。
军法司尽管被王通抽调走了不少去北疆,可留下来的,也都是东厂和军中的精锐,骑马奔驰各街道,那些趁火打劫的无赖混混根本没有想到,官差来的这般快,而且这般凶悍,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跪地求饶,反应慢的,立刻被一刀砍掉了脑袋。
得到了命令的巡捕司差役们也都是行动起来,他们不再按照各自的管片街道分配,而是集结起来,手中拿着蒙皮的木棒,开始上街维持秩序。
混乱的百姓们满街乱跑,劈头盖脸的一顿棍棒下来,哭爹喊娘之余,立刻不敢乱窜乱动,乖乖听安排调动。
城内的治安力量先动作,然后才是禁军,等禁军的马队开始在城内城外巡逻,那些想要折腾点事情出来的,都是老实了下来,不要说是禁军马队,披甲骑马,奔驰街道上的锦衣卫军法司宪兵,已经足够震撼人心。
局面维持平来,就是顺天府的衙役和锦衣卫的兵卒敲锣在街上宣讲,说明大家是虚惊一场。
莫名其妙的城内就有了这样的乱子,此时文渊阁那边正在朝会,官吏们将这个事情报进来的时候,皇帝和内阁六部的大佬们正在议事,听到这个都是大惊,什么俺答部打来的危险还好说,天子居城出了这样的乱子,那可就是大祸。
不过都在京师消息进出的也是快,很快就知道锦衣卫的巡捕司和军法司以及整训司行动,开始弹压,不多时又有消息,说是京师内的骚乱开始平息,然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已经无事。
尽管大家虚惊一场,可也都有灰头土脸的感觉,万历皇帝震怒,所以这杀头的手续也是走的极快,锦衣卫很快就通过都指挥使骖思恭递上了名单,在城门处开这个玩笑的,在城内鼓噪的,哄抢的,凡是没有被当场格杀,直接都是被抓了起来,处置很简单,斩立决。
上午城内大乱,乱子平息,在午门那边立刻开始杀人,人头落地,鲜血喷洒,所有看到的人都是噤若寒蝉。
城内纷纷扬扬说王通有罪,但让事态平息下来,却正是王通建立起来的锦衣卫新机构,这个让众人颇为的无言。
和言官士子们的纷扰相比,内阁六部的大部分高官还是没有掺乎到这件事去,因为顾不得了,如果大同真被鞑虏攻破,那京畿之地就有大凶险,眼下蓟镇被抽调了两万精兵,宣府那边兵少,京营和禁军也要预备起来,各军调动,粮草预备,都要操心,他们身在中枢,自然明白若是社稷倾覆自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但言官士子们看不得那么远,或者不愿意看的那么全面。
王通妄为,致使京师人心动荡,这又是一项罪过,但这些奏疏的下场,依旧是留中不发,不过,进入万历十二年的正月初,王通大军没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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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信不信 认不认
有银子方能过个好年,皇宫大内的春节和民间不同,格外的奢华热闹,万历皇帝本就喜欢这等风huā雪月的玩闹事,自从天津卫有了百万两的金huā银送入之后,宫内这节日的huā样就更多了。
不过万历十二年春节到初七的时候都还算好,宫内欢声笑语,却没有往年的那般放纵,因为宫内的人心思敏感,都能感觉出来万历皇帝的忧心忡仲。
初七之后,从山西那边传来的消息就开始变得不连续了,万历皇帝的心情也是坏了起来。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段时间京师言官士子却没太多的人上疏,原因也很简单,此时正在过年,谁也没有功夫继续去闹,也可以趁机观望下形势。
宫冉收到的消息,都是由王通派出的信使送达,比宣大各处的文武、内臣打探听来的,都要直观和快速。
但正月初七之后,消息就不是每天送达,但消息上的内容还算不错,无非是前进顺利,敌骑窥伺慑于我军威势不敢靠近云云,可山西那边送来的其他文报却不是这般,无非是臣听闻官军在塞外大败,奴婢听闻教虏大军云集,官军抵挡不住,又有请求继续调派援军的奏疏和求援的急信。
万历皇帝自然是相信王通的,他觉得形势还好,而且有一点,大同镇副将马栋的奏疏颇为客观,说的也很实在,说是传闻皆言总督王大人所率兵马溃败,臣在此处也不知真相如何,但王大人治军能力高明,怎么会有这般的大败,而且归化城到大同边关,快马也不过两日路程,若有什么事情,怎么不见踪迹。
话说的隐讳,不过万历皇帝也是理解,那意思是说,都说大败,若真是溃败,五千多骑兵总会有人跑到边墙这边来,为何不见踪迹,可见都是遥传。
所谓三人成虎,万历皇帝尽管心中相信,可架不住各处总是在说,心情自然好不起来,就这么到了正月二十五,消息彻底断绝。
言官士子们的鼓噪已经渐渐泛起,消息真断绝了,众人反倒是不敢确认了,言论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局面再坏,也会跑回来几个败兵报信,鞑虏也会派人来耀武扬威,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真的是被围住,一个也没有跑出来。
一直到了正月二十八,舆论大哗,奏疏中开始有人怒骂王通好大喜功导致祸国殃民,为自己的功业,不顾黎民百姓、江山社稷的安危,几万将士死难异国不算,还要将好不容易维护几十年的边疆和平破坏。
这样的奸佞奸贼,理应定罪,抄家灭族,尽快加以清算,要不然没有办法还给天下人公道,没有办法正国法家规。
已经有人在朝堂上自请去天津卫查办王通一党的残余,免得余孽继续为害,但一向是不表示什么态度的万历皇帝,这一次却发怒呵斥。
相比于京师的纷乱迷茫,天津卫的商户们却稳定的很,尽管一些大商人也开始做准备,但整体来说没什么异动和慌张。
按照几个头面人物的说法,王大人杀教子就跟切菜一般,什么时候输过,当年带着三千人到草原上就带了几千脑袋回来,现在这可是近三万大军,教虏根本不够杀。
“…………,“张伴伴,王通那边到底会不会有事?”
今日的朝会之上,次辅王锡爵提出调辽镇一部在黄县那边驻扎,如果京师有事,可以随时策应,这是冉阁和六部的大佬们第一次明确的提出这件事,他们身居高位,对任何事情下结论都要等到真正的结果出来之后。
眼下山西大同那边没有一封正式的公文说明王通大军的胜败如何,但每封私下里发过来的信笺都说了山西那边的种种传闻,传闻中都是说大军全军覆没。
王锡爵提出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说,等若是中枢对战局的估计也是很悲观,这让万历皇帝的心情很是不好。
在议事的时候,万历皇帝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但回到御书房后,就忍不住发问了。
张诚年纪毕竟大了,而且现在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事务繁杂,即便在御书房伺候皇帝,一般也在万历皇帝书案的下首设置一张书桌,张诚在那里处理政务。
听到万历皇帝这么发问,张诚皱着眉头从奏折中抬起头,却对赵金亮用了个眼色,赵金亮立刻知趣打开御书房的门去门外。
赵金亮在门外清了清嗓子,屋内的人听到,张诚起身上前,肃然的问道:“万岁爷,奴婢问一句,宣大总督、大同巡抚可有奏疏上呈,说王通所率官兵大败的吗?奴婢在司礼监总揽文书,未曾得见,莫非是有密折?”
以张诚和万历皇帝的关系,就算是密折也不会隐瞒,这句话可以说是明知故问了,万历皇帝愣了愣,没好气的说道:“张伴伴又在卖关子,寡人所说的你也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这局面“……,张诚告罪一句,可又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万历皇帝的话,开口说道:“万岁爷,如今王通胜败未知,京师已然喧闹成了这个样子,言官士子各个妄言,更有不少人要求那天津卫的差事,想要在那里发财,奴婢说句晦气的话,不知胜败尚且这般,若是知道败了,还要闹到什么样子?”
这话说的万历皇帝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万历皇帝狠狠拍了下桌芋,怒声说道:“若是败了,寡人眼下有的恐怕都要被他们夺去,好不容易抓到的,也要分给这些人。”
“万岁爷,天津卫尽管没有什么说法,可天下人谁不知道那是天子城邑,内库来源之一,但依旧这么多人上疏求去天津卫为官,这几日,京师贵家多有派人来说情的,这是将万岁爷放在何处。”
张诚沉着脸,冷声说道,万历皇帝面孔扭曲,嘴里喃喃骂着“混帐“混帐”,张诚又是说道:“万岁爷今日大权独揽,独断天下,万岁爷英明天纵才有今日,可这其中也有王通每年进献百万余两金huā银,内库宽裕,可以让万岁爷对禁军、京营的将官厚加赏赐,抓住京师的兵权,王通又办起治安司,又整顿锦衣卫,让万岁爷耳目聪敏,可以对京师官场上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许多事都可以提前谋划决断,王通又建立起虎威军,威慑心怀不轨之徒,也让万岁爷下旨如臂使指,无人违有”
“你说的这些联都知道,联能做今日的真天子,王通立有不世之功,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王通在草原上胜败未知,连生死都未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万岁爷,王通若在草原上败了,必然有人要追究他的罪责,那一切都不稳了,他为万岁爷做的一切,都会有人质疑,都会有人想要拿去,到时候,首辅或许又要权重,奴婢做不得这掌印,另一位掌印或许又要和冯保一般。”
“碰!”的一声,万历皇帝重重的捶了下桌子,咬着牙说道:“联是天子,谁敢这么冒犯天威!想被诛灭九族吗!?”
张诚却没有出声回答,万历皇帝有些不耐烦的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张诚正冲着一个方向躬身,这个方向却不是冲着自己,万历皇帝感觉很是奇怪,刚要发问却反应过来,张诚冲着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慈宁宫的所在。
“母后那边“可母后那边已经不问政事……”,“万岁爷,武清侯如今正在统管京营。”
“舅舅那边……
武清侯李伟已经去世,武清侯长子李文全袭爵,当年三阳教作乱,掌握军权的人需要找信任的人,李文全自然被选中,到了现在,这个职司也没有交卸,不过京营的常规,是由加兵部侍郎衔头的右都御史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实管,总督京营的勋贵,一般没什么实权。
但李太后的威势无双,现在虽然已经淡出,但影响力无人可以忽视,身为太后兄弟的李文全自然权力不同。
万历皇帝想了会,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沉声问道:“王通那边胜败不知,可如今这个局面实在是不能做什么好的打算,寡人该如何做?”
“万岁爷,京营这边仓促间做不得什么,御马监勇士营、四卫营,还可以抓住,情况不知如何,但应做万一的打算,天津卫今年的金huā银已经送入内库,请万岁爷划拨银钱,提前下发军饷,收拢军心,厚赏军将,稳定他们的心思,真到了有用那么一天,也不至于猝不及防万岁爷点点头,张诚又是说道:“大同无有正式公文前来,那就是行军作战之中,结果不知,万岁爷只管认准了这一条便是,眼下若是参劾王通,给王通定罪,很容易扯到万岁爷身上来,山西那边晚一日确认,万岁爷这边就多一日时间。”
张诚沉吟了下,刚开口说道:“天津那丸……”
外面却有赵金亮的声音响起,他通报说道:“万岁爷,慈宁宫女官红玉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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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一事动 万事动
说曹操曹操就到,说太后,李太后就派人过来,这让御书〖房〗中的二人安静了下,张诚看向万历皇帝,万历皇帝摇了摇头,淡然笑道:“朕去母后的慈宁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前日也去过。。”
在三阳教的宫变之后,权力结构的最高处就从李太后那边安静的换成了万历皇帝,但万历对李太后专权和把持朝政尽管心存愤恨,但母子情义却始终是不曾违背,现在朝中百官对万历皇帝多有攻汗,言官也是指责他渐渐沉溺酒色玩乐,可众人对一点却始终没什么疑问,那就是万历皇帝是个至孝之人。
万历去慈宁宫请安问候的次数依旧不少,母子二人也经常在一起用膳,不过双方很少谈政事国事了。
这女官红玉也走过来相请的,说是武清侯府上昨日进献的野鸡,用宫外振兴楼的法子做酱瓜野鸡丁,十分的鲜甜可口,请皇上过去尝尝。
武清侯进献时令吃食,自然不会给了太后不给皇帝,这么说,无非是找个相请的由头罢了。
若在对谈之前,李太后派人来叫,无非就是当娘的叫儿子过去吃饭,可现在万历皇帝的心思却有点复杂,想的多了,不过还是安排人准备。…………
进了慈宁宫,万历皇帝自己也知道该去何处,他尽管腿脚不太利索,不过走路很快,让带路的小宫女小跑起来才能走在前面。
走进用膳的客厅,万历皇帝入门后先是拜了下去,按照规矩给皇太后问安行礼,上首的李太后说道:“皇儿总是这么多礼,以后不要这样,快起来坐吧!”
万历皇帝谢过之后这才起身,刚站直身子”却皱了下眉头,他看到了在李太后身后一个身影,万历沉声说道:“王氏,你怎么在这里,朕没有记得传过!”“你这孩子,明明已经封了王氏做恭妃,称呼上就要拿出个体统来,还是王氏,王氏的叫着,好像民家一般。
”
李太后的笑着说了一句,万历皇帝却没有接话,直接开口问道:“母后,今日唤王氏来有什么事情吗?”
“还能有什么事情,哀家要和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一起吃晚饭,难道还要有什么理由不成。”
尽管季太后笑养打趣,万历皇帝的神色却不太好,顿了顿”万历皇帝扬声说道:“王氏,朕和母后用膳,有许多私密话要说,就连皇后都要退避”这边不用你伺候,你回自己那边去吧!”
这恭妃王氏进了屋子之后,就一直是低头恭顺无比的站在那里,倒是真应了她那个“恭”字,听到万历皇帝的说话,她微微抬头,可就是做了个动作”马上又是低下头去,低声的答应了句,按照礼节告退。
看着王恭妃退出,李太后的神色阴了下,不过马上都是恢复如常”万历皇帝环顾左右吩咐道:“按照往日的规矩,你们都退下去吧,留锦绣伺候就是!”
在慈宁宫,这样的命令只有慈圣太后李氏才能发,但随着万历皇帝的强势,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万历皇帝也看到了李太后脸色的变化,让恭妃退下脸色变阴,然后只留锦绣退下,太后的脸色又是变了下。
对这样的反应”万历皇帝只作未见,万历九年的时集”在慈宁宫和王恭妃有了一夕之欢,本就是个意外,谁也没有想到这女子就会这么怀孕,本来按照万历自己的意思,这个怀孕的女子就这么掩盖下去就是了,不必张扬。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下令不得声张,但李太后还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说是皇上都二十岁了,现在还没有子嗣,王氏有孕,这是列祖列宗都高兴的,为何不予理会,李太后尽管不问政事,在这方面说话的份量却是很大,万历皇帝也只能封了王氏为妃。
然后,王恭妃生了个儿子,皇长子的份量不言自明,万历皇帝心中也是高兴,对恭妃也就多亲近了些。
相比于木讷无言的王皇后,聪慧活泼的郑贵妃,温婉柔顺的王恭妃的确另有一番风情,开始的时候万历皇帝感觉颇为不错,但到了后来,却感觉到不太对,王氏自己的确不会为家人求什么封赏,却经常替李太后传话,替李太后来求万历皇帝做些事。
万历如今最忌讳的就是太后对政事的插手,他大权在握,身边的人也多,耳目更不必说,很快就知道了,这王恭妃对李太后是言听计从,尽管被封了妃子,可还是从前慈宁宫伺候宫女的姿态。怪不得太后这么着急就要替王恭妃正名,就要给王恭妃的儿子定名分地位,原来还是想向朝政伸手,不管〖真〗实情况如何,万历皇帝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然后在慈宁宫中的所见所闻,愈发加深了他的这个认识。
从那时候起,他开始疏远王恭妃,说起来,郑贵妃怀孕四个月了,所以尽管也有朝中官员上疏请求封皇长子,但万历皇帝一概不理睬,就等着郑贵妃的孩子生下再行确定。
如今的天子不是几年前的那个,慈宁宫上上下下都是明白的很,接下来李太后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吩咐上菜。
酱瓜丁和野鸡丁炒出来的菜,因为用了上好的酱,酱里还按照天津卫的法子加了虾粉,所以极为入味鲜美,万历皇帝吃的香甜,也就加了碗饭。
看到万历吃的高兴,李太后也是面露笑容,转头对女官锦绣吩咐说道:“锦绣,这酱瓜野鸡丁吃着香甜,过后嘴里却有些腥味,你吩咐下面上一碗姜茶来。”
锦绣连忙答应,退下去安排,这边一离开,厅中只剩下了万历和李太后母子二人,李太后抿了。茶,和声说道:“皇上,如今宫内宫外都是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王通率领大军闯入北疆,深入敌境,如今消息断绝?”
“回母后的话,传言不可信,至今大同巡抚和宣大总督以及那边的锦衣卫都没有公文送达,都是些妄人乱说罢了。”
这顿饭的确是很对万历皇帝的胃口,不过听到李太后问出这个问题,万历皇帝放下了碗,里面还剩下半碗饭,万历皇帝已经胃口全无。
李太后缓缓点头,笑着说道:“不过是叫嚷罢了,皇上也不必放在心上,有武清侯掌着京营,宫内抓着禁军,他们就算鼓噪就能鼓噪出什么,不理会就走了。”
“母后说的是,说话的不过都是些言官,他们后面的人也知道如今没什么真凭实据,所以就是妄言而已。”
万历皇帝附和一句,莫名的他感觉自己有点反胃,刚才吃的那么香甜,现在却觉得很难吃。
李太后点点头,吃了块糕饼,用茶送下之后,又开口说道:“皇上,哀家觉得扛心总无大错,天津卫那里如今是税赋重地,宫中四分之一的使用都由那边供给,而且京师各家在那里都有自己的产业,武清侯家,襄诚伯家,都是投了不少的银钱……”
万历皇帝脸上没有了笑容,在那里端起茶杯,面色淡然的听着,李太后继续说道:“虽说现在没有什么明确的消息过来,但传言如此,皇上这边也要做个最坏的打算,防备个万一,京师各处抓得紧,皇上不用担心,可天津卫那边如今是要害之处,还是提前做个准备好。”
“依母后的意思,应该如何做准备呢?”
万历皇帝放下茶碗问道,李太后也注意到了万历的神色,不过还是说道:“如今在天津卫管事的,不过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这千户从前不过是个校尉出身,一个出身低微的武职,那么大摊子如何能管得过来,天津卫的兵备道和同知也是个没本事的,帮不上忙整日添乱,哀家觉得,应该在天津卫重设一道员,除却兵备职司之外,兼管地方上的民政、赋税还有海运之事。”
兵备道往往也是挂着都察院的衔头办差,但往往是负责兵备,按照李太后这个说法,实际上等于给天津卫专设一个巡抚,当然,如今天津卫此处的价值,也值得专门设置巡抚了。
万历皇帝沉思了片刻,从座位上站起,沉声说道:“母后,如今北疆战事尚未有结果,京师与大同塞外,快马加鞭,最少也要十日的路程,没有消息传来也不足为怪,皇儿以为如今应对,就是镇之以静,现在做什么很容易让宫外的人误会,人心惶惶反而不美,何况,若是王通得胜归来,看到这般安排,天下人也是看到,这岂不是寒了臣子们的心,皇儿觉得不妥,请母后三思。”
听到万历皇帝这么说,李太后的神色阴了下来,过了半响才低声说道:“既然皇上有了打算,那哀家就不多说了。
”
这时锦绣已经端了姜茶过来,万历皇帝接过,屋中安静了下来,过了会,李太后又是开口说道:“常洛这孩子今年两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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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或为亲情或为权谋
朱常洛,就是互恭妃的儿子,也是万历皇帝的第一个儿子,长幼有序,长子在这个时代有极为特殊的意义。
王恭妃的这个儿子身为皇长子,在继承皇位上有极大的优势,甚至在法,他如今已经是当然的太子。
不过宫中知道,文武百官也知道,天下百姓们也知道……个不到两周岁的孩子未必就能长大成年,死于各种疾病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宫内也是个意外频发之处,不到成年,那一切都没有意义。
最起码这个皇子也要有出宫住在王府的机会,这样危险就会小很多,继位的可能性就很大。
这一切还有个前提,那就是万历皇帝给不给他这个皇子的身份,尽管已经有臣子上疏,可万历皇帝根本不闻不问,就当没这个儿子。
宫内的人也知道万历皇帝的这个情绪,自从去年有个管事宦官过来禀报说是朱常洛过生日,结果过几天被寻了个由头发往凤阳洒扫皇陵之后,大家都不敢提这个人了。
唯一敢提,而且经常提起的就是李太后,不过,每次说起,都是闹的很不愉快,万历皇帝不会对自己的母后发什么脾气,但却会沉默相对。
慈宁宫上上下下也都知道,李太后也很少提起这件事了,能做的就是和万历皇帝吃饭的时候让王恭妃陪同,但这个效果没有。
没想到今天李太后又是提起了这件事,方才说其他的,万历皇帝已经是颇为不愉快,提起这个,万历皇帝脸色变得木然,沉声说道:
“回母后的话,应该是两岁了。”
“什么叫做应该面岁了,你是常洛这孩子的亲爹,居然连年纪都记不住吗?”
万历皇帝微微低头,却不做什么回答,看到万历皇帝的这个态度,李太后脸色更阴沉,语气却变得和缓了些,开口说道:
“哀家老了,能看到你有个儿子,实在是要感谢列祖列宗,这是江山社稷的福气,可这孩子已经两岁,却没明确他们的身份,皇上,皇储不定,江山不稳,容易被奸邪宵小所趁啊!”
听了这些话,万历皇帝沉默了半响,哪囔着说道:
“何必如此,不过是个宫女生的孩子罢了!”
声音不大,但用膳的地方也就是三个人,每个人都是听的清清楚楚,女官锦绣立刻是把头低的更低,不敢抬起。
一直是镇定的李太后脸色却红了起来,万历皇帝也觉得这话有些过分,偷偷抬头看对面的太后,“哗啦”一声,放在李太后面前的茶碗已经被丢到了地上,不过地面上是厚厚的地毯,倒也没有摔碎。
“宫女生的儿芋,你如何敢说这种话,你也是宫女生的!!……
声色俱厉,称呼中已径直接说“你”……而不是称呼“皇上”,宫殿周围有很多伺候的宦官、宫女,也有很多护卫,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四周却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张望乱动,李太后的那番话估计很多人都听到,可大家都恨不得听不到。
李太后当年的身份也是宫女,被隆庆皇帝,也就是当年的裕王宠幸后,有了子嗣,这才一步步成为了王妃,贵妃……直到今日的太后。
“宫女生的”这个定语,恐怕是触碰了李太后的逆鳞,当即令她勃然大怒。
自万历皇帝还是裕王世子的时候,就经历过许多次李太后的怒火,每次经历这些怒火,从来没有不害怕的。
因为李太后发怒,必然是万历皇帝有错,占这个理字,加上万历皇帝的孝心,每次都要道歉认错。
这么多年,即便是万历也极少看到自己的母后发这样大的火气,那边的女官锦绣已经是跪了下来,把头低下不敢抬起。
万历皇帝犹豫了下,也是起身离席跪下,开口说道:
“母后不要生气,孩儿失言,孩儿失言,母后万金之体,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就是孩儿的罪过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万历皇帝,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李太后深吸了几。气,想要说什么却是咬牙忍住,到最后只是淡然说道:
“哀家是皇上的亲娘,皇上不要总觉得哀家有什么打算和心思,哀家事事都是为了皇上好,哀家也有些倦了,也请皇上回宫安歇。”
“母后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明日儿臣安排御医过来看看,还请母后好好安歇,保重身体。
李太后的淡然让万历皇帝更是惶恐,可眼下这个情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磕头请安告辞。
…………
“这些日子,都有谁家的命妇进宫见过太后,去查实之后回禀!”
从慈宁宫出来,万历皇帝没有去乾清宫歇息,也没有按照惯例去郑贵妃那边看望,又是回到了御书房,张诚、部义都是叫了过来。
下了这个命令,张诚连忙在一个揭帖上写下,交给赵金亮,让他现在就吩咐旁人办,赵金亮出门之后,万历皇帝有些多躁的胡乱翻看奏折,在那里开口说道:
“寡人的家事,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操心,又不是他们老婆,他们儿子,他们乱折腾什么,寡人的家事,凭什么让他们胡言乱语!”
张诚和部义也是低头不语,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插嘴,万历皇帝看这两人不说话,不由得更加焦躁,猛地将奏折向桌子上一摔,低声吼道:
“一定是有人挑拨,母后已经好久没有提起此事,查,一定要查出来!”
说完这个之后,万历的气势渐渐虚了下去,瘫在书案后的座位上低声说道:
“联后悔啊,王通当日所说虽然诱人,但联身为天子,应该更慎重些,不应被这功业动心,导致王通身陷险地,不知生死,他为联做了这么多事,联却这般。
皇帝在那里长吁短叹,气氛倒是比方才稍微和缓了些,部义和张诚对视了一眼,自以为看明白张诚的暗示,咳嗽了声,开口说道:
“万岁爷,治安司的消息上说,外面的官员,还有在京的士子们,都经常议论立储的事情,常有些不中听的言语,除了外面在说,宫里有些人也经常念叨什么长幼有序……
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了张诚严厉的目光,万历皇帝的神色也是阴沉的可怕。
部义后悔不迭,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万历皇帝反倒不那么暴躁了,端坐在那里沉声问道:
“宫外那些死脑筋的书生不想让联过的顺心,没事情尚且要弄出事情来,自然会盯着这个不放,怎么,宫中也有这等混账行子?”
这话差不多就是骂娘了,部义身子弓的更低,张诚瞥了他一眼,又是躬身禀报说道:
“万岁爷,宫内不少当差的人,和外面读一样的书,内书堂那边又都是外面的人教授,行事想法和外面的人一样,倒也没什么稀奇,这些也是早有。……
听到张诚这么说,万历皇帝反倒是理解,如今宫内的宦官大多是幼时入宫,就和外面的孩童一样入学堂读圣贤书,然后一步步办差当官,思维方式什么的,也不会和外面有太大的区别。
“荒唐之极,联的奴婢,居然对联做的事情不满,这些奴婢真应该好好的惩治教刃!”
张诚心中叹气,部义这句话,要给宫内的人惹来多少麻烦,而且话传出去,张诚和部义肯定也是被孤立起来,那时候就事事难办了。
可话已经说出口,万历皇帝明显有了怒火,总要想方法将话题扯开,张诚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万岁爷,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还请万岁爷赎罪,这些话前年就有,去年也有,为何今日突然间喧嚷起来?……
万历皇帝低头沉默了会,才抬头肃声说道:
“因为北疆王通吗?”
说完这句,万历皇帝自己叹了口气,又是开口说道:
“武事上有王通,文事上有你们,联才能在朝堂上令出必行,才不必事事听母后的,现在这情形,就好像是一条腿断了不对,明明消息还没传来,为什么人人这般认定,王通真要出什么事情,难道大明就会得到什么好处,难道他们就会得到什么好处?”
万历皇帝脾气发完,张诚犹豫了犹豫,低声说道:
“万岁爷,真要是那般情景,奴婢们自然忠心不二,其他的外援,恐怕只能是太后娘娘那边了。”
张诚已经变了说话的立场,可见他对局势的判断也开始没有信心,万历皇帝在那里安静了半响,猛地抓起一块砚台砸了出去。
…………
时间进了二月,北地到京师的消息已经断绝了近十天,兵部尚书张学颜开始提出,山西以及北直隶两地要整备兵马,其他言官们的鼓噪已经不必说了。
万历皇帝回到宫中,又被请去慈宁宫用晚饭,李太后依旧是满脸慈样,等万历皇帝放下碗筷之后,笑着说道:
“皇上,哀家要说的还是上次那几件事i,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者,支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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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骨肉至亲 宫中摊牌
听到李太后说这个,万历皇帝的脸色无怒无喜,只是开口说道:“母后请讲。”
“天津卫那边设立专管官员一事,前几日有人和哀家讲,如今兵部武备司员外郎黄宜分堪称能员,做事办差都是谨慎认真,人又是个忠厚老实的,天津卫那么多钱财进出,正需要这样的人过去,皇上你觉得如何呢?”
上次并没有提出具体的人选,这一次直接说出人名,万历皇帝头低了下,闷声说道:“这人是舅舅的门生吧,舅舅吃穿用度比朕都毫不逊色,家里难道缺了钱财,怎么还这么热心收敛。”
李太后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这几天京师的局势越发的躁动,尽管没有消息传来,可从山西和大同那边过来的消息,都是说王通这一军凶多吉少,没有了王通,万历皇帝好多事情必须要通过外朝才能去做,如果有所权衡取舍,李太后觉得万历皇帝不会拒绝自己提出的要求,没想到居然这般冷〖言〗论语。
冲着边上用了个眼色,侍从的宫人们都是退下,李太后的声音也是转冷,开口说道:“皇上,天津卫保着宫中的用度,不光是那一百二十五两的金huā银,御马监那边在天津卫入股的几家商行船行,每年入息分红也是不少,缺了这个财源,宫中用度一下子就要窘迫起来。
“怎么会断绝,母后是不是太过担心了!”
“王通那边若是回不来,或者是大败而归,天津卫那样的地方,他一个失势的武职,皇上以为他还能把持着吗?到时候朝中推举一个过去,那还会有一两银子送进宫来,平素里宫中去做什么营生,朝臣都是百般拦阻刁难”不提早做准备怎么能行,宫中没有银子,禁军和京营军将的粮饷赏赐那里去筹。”
李太后的声音严厉起来,万历皇帝只是恨恨的嘟囔了一句:“这朝中百官,到底是不是大明的臣子,朕的日子好过一点,为什么他们就看不惯!”
“皇上,哀家所说的这些,皇上觉得如何呢?”
那边李太后又是问了一句,万历皇帝沉默了会”开口说道:“母后说的是,皇儿明日去安排下。”
大明自宣鼻之后,又经历子土木堡大败,朝中有话语权的勋贵和武将系统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文臣势力开始独大。
文臣讲求风骨,讲求圣贤之道,讲究直谏”这其中最没风险又能扬名博得赞誉的,莫过于劝谏阻止皇家不要奢靡浪费,宫内开的皇庄皇店,文官们要千方百计的封掉他,宫内派出去的税监、矿监,不管表现的如何,文官们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驱逐回宫中,过份些的,直接就把这些宦官抓起来治罪。
至于每年成为定格,讧南税赋中单列出来的金huā银,文官们不知道和历代天子纠缠了多少次”每次天子想要多要些钱,文臣们总要纠缠不休,一两也不能多。
天子多要钱未必是为了奢侈,文臣们节省也未必是利于国家,文臣们对商税深恶痛绝”可小民百姓跟商税扯不上什么关系,和商税相关的都是高门大族,富贵豪商,而朝中和地方上的官员,又多出于这些高门富贵。
天津卫每年输入宫中一百二十五万两定额,又因为天津卫商业繁盛”皇商多有在天津卫开设店铺商行经营的,也是获利颇丰。
这一来,宫中进项的一半以上”都可以在天津卫取得,而且对民间没有太大的压力”这样的情况,却不是文臣们愿意见到的。
从前皇庄皇店的收入不多,主要依靠户部拨给,户部拨给,朝臣们自然有发言权,对皇家的开销huā费有话语权,自然能影响到其他的方面,眼下这个话语权越来越小,文臣们自然会将天津卫视作眼中钉。
王通若在,他拳打脚踢弄出了天津卫,他又有种种狠辣手段,旁人不好下手,也不好说话,但王通若不在,这些官员对付皇帝的手段可是一大把,往往都是冠冕堂皇,万历皇帝还真是无可奈何。
李太后所考虑的,实际上也是实情,但这鼻宜分是武清侯这一系的人,到时候天津卫的财源控制在太后手中而不是皇帝手中,对外说起来都是被皇家抓在手上,实际上却有很明显的不同。
不过到了此时,是被朝臣掌握在手中,还是被太后掌握在手中,君臣和母子,万历皇帝也知道如何权衡利害。
万历皇帝的那个答复,李太后很满意,本来已经阴沉下来的神色,又带了些笑容,随意扯了几句别的之后,却开口又说道:“昨日王氏带着常洛来哀家这边玩,常洛这孩子才两岁,就能看出来教厚老实,让哀家喜欢的紧,皇上,常洛在宫中呆了快有两年,至今没个说法,如今动荡多事,这等不稳的缘由还是要少些好啊?”
这次万历皇帝的眉头已经皱起,万历皇帝在李太后面前很少有什么怒色忧色,但说到这里,却实在是抑制不住,但万历自己也没有了底气,尽管在北疆还没有正式的消息送来,可他也感到凶多吉少。
上次还可以顶回去,这次就要斟酌着再行回答了,李太后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万历皇帝终于开口说道:“母后,常洛到年纪还小,等再大些,封王就是!”
“为何要再大些封王,常洛身为皇长子,祖宗灿巨,这时就应该封为皇储太子,何必再拖延,皇上,哀家说多了皇上不愿意听,哀家历经三朝,朝中那些官想什么如何不知,皇上有了子嗣却不立皇储,会被他们揪住不放,到时候皇上这里就失措了。”
李太后依旧是用劝的方式,万历皇帝的眉头却越皱越深,沉声说道:“母后,立储与否,是皇儿的家事,母后说得,他们说不得,王通胜败不知,这件事皇儿有错,但这错,也不是让外面朝臣和有心人拿来威逼的借口,他们若是真敢开口,廷杖等着呢!”
“荒唐!什么是家事,什么是天下事,你是天子,天家事,就是天下事,朝中百官如何说不得,若是为这件事闹将起来,朝局动荡,再加上北疆的大败,恐怕真哼哼心人要做什么事了!”
李太后脸上笑容尽去,严厉的说道,万历皇帝想要拍桌子,不过只是在桌子上狠狠的抓了一把,闷声说道:“母后,恭妃王氏是慈宁宫出来的人,事事听母后您的话,母后非要坚持立储,还不是为了让恭妃更进一步……母后,皇儿登基以来,你已经管了十年,儿子已经长大了,儿子也有了自己的儿女,你何苦还要管……这天下,姓朱,不是姓李……”
万历皇帝开始扬声说道,到了后来,声音却放低了下去,说的含糊不清,但屋中实在是安静的很,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屋中的两名女官和伺候的几名小宦官都是脸色煞白的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动,不敢出声。
说完之后,万历皇帝就是低着头,屋中安静的很,他还是抬头看了过去,李太后在那里身子都是发抖,伸出手指着这边,万历皇帝也有些惶恐,这时李太后厉声开口了:“天下交给你管了两年,可是如何,三十年边塞都是捷报,你却放任王通深入北疆,弄出这等大败,败坏了这样的大好局面,你有何颜面见你父皇,见你皇祖,你有何颜面见大明的列祖列宗!!”
万历皇帝身子缩了缩,经过三阳教之乱,李太后不问政事,万历皇帝以为自己有底气了腰杆硬起来了,没想到被李太后这样呵斥,心里还是虚的,可又颇为的不服气,只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说道:“父皇被定下做太子也很晚,裕王这个封号也不早,皇祖那边不也是开了这个头吗?”
“都下去,都下去!!”
李太后厉声喝道,周围伺候的宫人们如逢大赦,急忙退了下去,李太后指着万历皇帝肃声说道:“你身在宫中还说这样的糊涂话,武宗皇帝怎么落水,又怎么窝在宫中病死,当年俺答怎么就在大同宣府畅通无阻,围住了京师,你难道不知道武宗皇帝亲信武臣,你难道不知道你皇祖登基之初得罪了多少文臣,你真以为这天下是一家天下吗?你亲信王通,又在运河上设卡收税,又开海贸易,你当那些文臣们心中高兴,你以前能压住,现在大败如此,你如何能压得住,难道真等到别人逼哀家去告祖宗社稷吗?”
告祖宗社稷,这就是言废立了,万历皇帝脸色已经变了,李太后说到此时,眼泪已经止不住,在那里抽噎着说道:“皇上,哀家是你的亲娘,十月怀胎责下了你,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为何你总是把娘当成是仇人一般提防对待,现在这些事不做,等到了要做的那一天,恐怕就晚了啊。”
说完又是哭了起来,万历皇帝坐在那里呆若木鸡,半响才叹了。气,刚要说话,却听到外有宦官尖着嗓子喊道:“太后娘娘,万岁爷,奴婢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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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太后
阉人尖着嗓子吆喝,听起来都是差不多的,一时间,屋中的二人也分辨不清是谁的声音,但李太后这般失态,却不好让旁人见到,屋中的谈话立刻止住,外面的话语清晰的传了进来,能听到屋外的宦官压低了声音说道:“督公,太后娘娘和万岁爷正在说话。”
能被称为督公的,就是司礼监提督太监张鲸,他现在掌管东厂,他是内官中第二号人物,可在慈宁宫这等地方,他也要谨慎小心。
不过外面安静了下,立刻听到张鲸抬高了声音说道:“确是十万火急,要不然奴婢不敢来打扰太后娘娘和万岁爷!”
看着满面泪痕的李太后,自己母亲居然伤心成这个样子,万历皇帝心中百味杂陈,孝子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这样,可身为皇帝,他却知道如果天津卫交给武清侯家,按照太后的意思立储,那自己恐怕又要恢复到登基前十年的境况,这次过去两年,当时狼狈成什么样子,万历皇帝记忆的很清楚。
而且宫中他最喜欢的是郑贵妃,万历皇帝曾和赵金亮说过:“朕若是生在百姓家,就可以和郑氏终老一生。”
如果长子朱常洛为太子,那王恭妃必然是皇贵妃,甚至可能取代王皇后的地位,而这样一个对太后唯唯诺诺的女人在自己身边,实在是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偶尔的春风一度,在自己都已经遗忘的状况下,突然多了一个儿子,万历皇帝始终觉得没有真实感,他感觉这个不是自己的儿子,而郑贵妃那个才是。
不管心中再怎么不情愿,局面已经到了这般,万历皇帝怎么想都想不到有什么反转的机会,他突然感觉心如刀割,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王通、李虎头一干的好朋友,却因为自己的好大喜功将他们埋葬在了北疆。
李太后拿起手帕擦拭了下眼泪,起身走到了珠帘之后坐下,涩声开口说道:“皇上,等下说也不迟,先看看有什么要紧事!!”
万历皇帝伸手******了下脸,这还是他在虎威武馆的时候学王通等人的做派,镇静了些,扬声开口说道:“进来禀报吧!”
外面刚有人答应了一声,却又有人高声喊道:“太后娘娘,万岁爷,奴婢有要紧的事情禀报!!”
能听到外面一干人纷纷乱乱的问“张祖宗安好”“张公公也来了”,这声音万历皇帝每日都能听到,自然知道这是张诚的。
“一并进来吧!”
张鲸比较倾向李太后,张诚自然是倾向万历这一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急事,让张诚、张鲸这么着急的跑过来,如果次一等的事情,张鲸可以晚些来,万历皇帝马上就是想到,双手猛地抓紧了把手。
张诚和张鲸进了屋子,连忙跪下给李太后和万历皇帝见礼问安,两个人脸上都有惊愕无比的神情,万历皇帝开口问道:“是不是王通那边有消息了,快说,快说!!”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屋内屋外在这一刻安静无比,张诚磕了个头先说道:“奴婢这边是王大人自军中传来的奏疏,张鲸那边应该是东厂传来的消息,张鲸那边先说,奴婢这边也好印证一下。”
万历皇帝此时那里顾得了这些,只是在那里急忙开口说道:“快报,快报!!”
张鲸在地上磕了个头,展开手中的折本,看了下内容,不可置信的神色又是出现在脸上,不过随即出声诵读道:“战场之上,万事纷繁,小的不敢说尽看到,尽听到,只把能确认的几桩报上,大战共两战,第一战破鞑骑五千,斩首近两千,第二战鞑虏似乎出兵近十万,亦被我军大破之,斩首或两万,或三万。”
读到这里,以张鲸这样办了多年差事的,都忍不住抬头看看万历皇帝的神色,然后再看看珠帘后,尽管什么也看不到。
“大胜之后,第二日巨炮轰归化城,城墙被轰开,大军涌入,城内鞑虏敌军多有来不及逃跑的,巷战中被杀者大半,俺答部僧格都古楞汗以及三娘子,又王子扯力克,在王宫负隅顽抗,都被火炮轰杀于王宫之中,此时小的不曾亲见,但夜间远望,王宫皆成废墟.......小的传此信笺时仍觉虚妄,以这几日所见所闻,俺答部似已覆灭.......”
万历皇帝的眼睛瞪的很大,他同样也是不能相信,担心了这么多天,这么多天的信息不通,突然间有急信传来,居然就是大胜。
这样的胜利,似乎不能用大胜形容,这是一场完美的胜利,但实在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近二百年的劣势,就这么三万人出塞就轻轻巧巧的完全反转过来?没有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再说了,大明军将谎报功绩的事情又不是没有。
“小的知道呈报上所说实在是不敢信,小的所说都是真话,还请各位大人等别处军报到了之后一并呈上......”
张鲸说完之后,看到万历皇帝的愕然疑问,开口解释说道:“东厂在归化城那边有细作潜伏,因为王大人率军前去,路上消息断绝,所以那边来的消息也是晚了些,万岁爷,奴婢......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这等事,实在是.......闻所未闻,还是谨慎些的好。”
实际上,这封呈报上那半信半疑的语气,更是加深了可信度,但有明一代,除却太祖和成祖两帝在位,其他时候从未有过如此的大胜,的确是不敢就这么确信。
万历皇帝沉默了会,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张诚,张诚连忙说道:“奴婢刚刚接到王大人送来的奏疏,就直接奔着这边来了,时间应该和张鲸这个相差不远,可以互相佐证。“说完,他展开手中的奏疏,开口诵读,前面的敬语套话,万历皇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听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陛下天威护佑,臣亲率兵丁攻入鞑虏城池.......鞑虏酋长僧格都古楞、三娘子、扯力克等人顽抗不降,都以在炮下粉身碎骨.......臣所率兵马斩首三万有余.,缴获无算.......俺答部西域尚有数千残兵,但多为裹挟,已经不足为患.......归化城以及土默川之地,尽是陛下所辖,世上再无俺答部......先奏明陛下,让陛下放心......请陛下派人去前来点检......其后情状,另有奏疏.......”
张诚读完了之后,又是沉吟了下,开口说道:“按照张鲸所读的东厂呈报,王通所说的应该不是虚妄,若假报军功,千余首级已经是大胆,岂有报三万余的。”
顿了下,开口接着说道:“万岁爷,奴婢觉得,细究起来,却也不怎么稀罕,宣府那次,王大人率三千人斩首近五千,在古北口外那一次也是几千的首级,现在他统帅三万大军,有这等大功绩也不是那么的不能相信。”
“王通不会骗朕,王通不会骗朕,他说大胜了,那就一定是大胜,一定是大胜!!
没等下面的宦官说完,万历皇帝喃喃自语的站了起来,他踉跄着走在屋里,脸上全是狂喜的神色,张诚和张鲸对视了一眼,都是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万历皇帝边走,边激动的说道:“当日阿勒坦死了,僧格都古楞和三娘子对峙相争,你们这些没骨气的不敢趁势去攻打,反倒是派人去说和,还是王通,还是王通,他真是给朕争气,这等大胜,这等大胜,果真和他说的一样,是丰功伟绩,是名留青史的大功业。”
说到这里,万历皇帝停住了脚步,脸上狂喜变成了愤怒,愤怒渐渐变得狰狞起来,他开口说道:“天下人,天下人,什么消息都没有,就盼着王通的这支军队覆灭,就盼着咱们大明吃亏败仗,他们就这么盼着朕这个天子说话无用,再没有信得过的臣子,外面多少书生整日里呱噪,就想让朕治王通的罪,就想让朕自承错误,要不是王通......朕还记得签订合议那消息传进宫中,父皇闷闷不乐了整日,朕还记得父皇说,这是以天下的金银,贿赂鞑虏求和,但今日,但今日,朕的大将灭掉了俺答,灭掉了俺答!!”
万历皇帝这般癫狂的模样,张诚和张鲸对视一眼,也不顾礼节,连忙站起搀扶住了万历皇帝,张诚急切的说道:“万岁爷,大喜大悲都要伤身,万岁爷且宁神,且宁神啊!!”
被张诚和张鲸两边架住,呼唤几声,万历皇帝晃了几家才算是冷静下来,他猛地甩开架着他的两个人,看了眼自从消息传来就安静无比的珠帘后,万历皇帝突然大笑出声,平日从不在人前张扬的万历皇帝大笑的有些疯狂。
张诚和张鲸也有些不知所措,好不容易等笑声停歇,万历皇帝整整自己的衣衫,向着珠帘后躬身行礼,开口说道:“太后,儿臣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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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章 群像 后续
万历十二年二月中,慈圣太后忽病,上殷切慰问探望,并令天下督抚寻找名医,为太后诊治,天下皆称至孝……
……武清侯李文全以才智愚钝不堪京营事辞官,上再三挽留,后准之,京营之事,原本为内官及文臣统管,李文全此为,甚至恬淡进退之道。,……,有襄诚伯次子陈思宝,有御用监采买皇商唐家幼子唐四海,以及亲贵子弟几人,皆虎威武馆出身,忠心耿耿,勇武机智,通晓兵法,被提拔为各营都督……
……,自锦衣卫指挥同知王通为钦差去往山西,情形一日一娈,起初群贤方以正道斥之,后来,情形急变,今日为宗禄,明日为剿贼,后日又为防虏,再后,已经总督大同,众人皆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万历十一年十月起至万历十二年二月,京师众人惊惶日甚,皆传俺答虏寇将破大同直逼京师,有人于城门处大呼,全城躁动,几酿成大祸,锦衣卫经王通整训之后,已为虎狼鹰犬,闻乱四出,乱局顷刻而定,此事虽有功,但如此勇悍之内卫,将来必有祸患……
……,笑天下人之胆怯,平素自称,总曰天朝上国,万国来朝,王通率军入北疆,无一确切消息来,却皆以为王通所率兵马溃败,不自信若此,想来可悲可笑……
……,百姓黎民,不通文字,易为奸邪盅惑,今观京师士林,何尝不是如此,无缘无故”皆称王通败矣,说来可笑,如此太平年,竟然有如此多人想不太平,想兵败亡国”……
凡是经历过这几个月的人,都留下了各种各样的记载和感想,不过是五个月不到,人生百态,喜怒哀乐,朝局变化”战局反复,都是精彩纷呈,轮番登场,让人目不暇接。
亲身经历者,或者感慨,或者自嘲,或者嘲笑”都有各种不同的感想,不过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谁也没有想到,王通居然会取得这样大的胜利。
百姓们的情绪最为直接,也反应的最快,当这个大胜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京师持续了好久的慌张和惊恐瞬时间一哄而散,人人都有昂然兴奋的神色。
各个酒坊茶肆都是挤满了人,说书先生也开始说王通带枪匹马,一日之间连败鞑虏百余名大将的故事,京师的酒、肉、糖果各项物品的销量,都和节日差不多,欢腾喜庆。
大捷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最忙的反倒不是内阁六部,而是内廷的司礼监文书房和外朝的通政司,对于要求严办王通”从重治罪,以及要求派人管理天津卫的奏疏,万历皇帝下令,不必批复,一概发还本人。
那些说王通肆意妄为,导致三万大军霉灭的”那些说天津卫重地,一定要派文臣前去管理的,还有说天子应当摒弃内官和武臣的盅惑,多听文臣的话的,都是被发还了回去。
看到自己写出来的奏章,再看看如今的真实状况,尽管奏折上没有一句朱批,尽管言辞最激烈的人也没有被申斥或者治罪,可这等情况,脸皮再厚的人也觉得受不了,好像是有人在当面狠抽自己的耳光。
对于这样的胜利,连万历皇帝都表现的那般癫狂,下面的人震惊愕然可想而知,京师文官士林,判断错了局势,说错了话,一时间都是哑口无言。
这纷纷攘攘之间,有些小事就不为人注意了,比如说武清侯府有几位清客因为偷拿武清侯财物,还有私通武清侯府的下女,被抓住之后打了个半死,直接送到顺天府问罪,这等人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可怜。
不过,各处报往宫中的呈报上,却都是说到,武清侯府这几个人送到顺天府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过武清侯家什么身份地位,打死几个下人算什么,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闭着眼睛也就过去。
………………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消息断绝的事悄了,从归化城那边一封封奏疏送来,在万历皇帝的督促下,内廷和外朝各个衙门高效率运转,一桩桩的政策被定下。
蓟镇出两营共六千人,大同六千人,为归化城守兵,兵牟所在边镇军属尽快迁移至归化城,归化城为军镇,不设文臣,由内官挂司礼监衔头去往镇守,又由御马监拣选两掌司,一为精通军务管理军兵,二为通晓经济,管理田地贸易,抽取税赋。
归化城领兵武将为分守参将,直属于禁军统辖,不受大同以及宣大管辖。
因为归化城距离京师很远,所以给了归化城的镇守和军将自决的权力,而且允许在归化城收取的税赋粮饷直接支给军饷和军粮,这等于让归化城的镇守和军将成为了半独立的状态,必须要有所节制。
这个节制并不是派文臣过去督抚,而是在城内分驻一锦衣卫千户,这个千户下面分军法分司、巡捕分司和整训分司,专门负责城内城外的治安,其他人不得干涉。
民政之事,则是由御马监分管财赋的掌司负责,除却收取赋税管理田庄之外,他还兼领地方官的职责。
不过这个地方官也也和其他处的不同,这各民政掌司下属的吏目差役,六成是城内各个商会的头面人物担任,这样也确保了这些商会的利益。
在王通上呈的奏折中,归化城的民政机构,有个很古怪的名称,唤作归化城管理委员会,简称管委会。
说是归化城孤悬塞外,民政之事纷繁,不能一人专决,也不能多人互相推诿,没有决断,所以要照顾到各方面的利益,让大同来的商人们,本地的汉民商人,还有不属于俺答部族的商人,还有民众的头面人物,都在其中作为委员,平衡各方利益。
尽管归化城周围良田万顷,出产丰富,但每年给宫中的进献却不会有粮食,每年只会选取最饱满的粮食一石象征性的送去,归化城的粮食会被山西和陕西的粮商收购,贸易之后的银两按照比例送往京师。
在归化城所有的商人都需要在官府登记造册,只有在册的商人才能在归化城做生意,才可以寻求归化城驻军的保护,不然的话,会被视同非法。
想要登记在册的话,需要缴纳一笔保证金,然后要承担义务,比如说某些事情上的赈济,比如说商人的护卫在紧急时候会被征召。
归化城除却万余兵马之外,也有一项和天津卫相似的政策,那就是保安军,这个乡勇团练的设置明文规定,归化城和周围的汉民之中,每百人必须要有一定比例的人数参加,参加训练的人免除一定额度的赋税,如果能骑马参加作为一名骑兵,税赋甚至可以全免。
王通奏疏上这些,实在没什么祖宗规矩可讲了,不过朝堂上通过此事的速度却比王通想的快很多很多。
一来有这样的大胜,万历皇帝的权威极大的提高,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李太后几乎找不到任何干涉的借口,而武清侯李文全交出京营统领位置的举动,更是说明了一些什么。
二来京师中对这等政策攻汗不休,鼓噪最为厉害的言官士子此时都是灰头土脸的状态,因为妄论北疆战事,已经成了笑柄,声誉大跌,这时再贸然出头说什么,实在是不明智。
三来朝中大臣并不是糊涂人,大明被鞑淼压制了这么久,突然间有这样的胜利,又取得了归化城这样的落脚点,事急从权,尽快在那里稳下来占住才是整理,一切事情都可以稳下来再说。
最后就是,王通所做的。切,众人就算有疑问也不敢明里提出,生怕再犯了一二月间京师舆论的错误,既然你王通提出来,那就先按照你的做,是对是错,等做起来之后再说不迟。
但不是没有争论,争论最大的就是商队在草原之上可以携带火器,甚至还有轻炮的情况,这等军国利器在民间商人手中,实在是让人担心。
不过对他们的问题,王通早就预备了答案,商队的火器不得入塞,入塞入归化城时,需要将火器单独放置一处,由官差一名和商队一名共同看守,火器也是单独登记造册,每年点检一次,违者重罚。
而且火器只有归化城才能修理,只有塞内才能制造,归化城和大同边镇都有更多威力更强的火器,在各个商队中至少要有两名退伍老兵作为护卫的头领,不然不许建立卫队,以心怀不轨论处。
王通奏疏中也言明,这些商队携带武器去往四方,一是为了护卫自己周全,二是为大军打个前站,窥伺鞑虏情形,杀伤小股部落,为将来的开疆拓土打下基础。
既然不在塞内,归化城还不知道能占几年,化外之地,也就由他了,大家也知道,王通真要坚持的话,他们也无可奈何。
奏疏中自然也提到了缴获,良田万顷、牲畜无数,奴隶无数,金银财宝无悔,现在朝中议论的主要内容,已经成了该给王通什么样的封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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