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打不是目的
炮声轰鸣之后,硝烟迅的被海风吹散,王通等人也都稳住了身体,七艘广船,有四艘被打断了桅杆,船身上几乎都开了大大小小的窟窿,有一艘船已经开始进水,船上的人惊慌失措的向海中跳
盖伦船的船舷高,火炮都是在船身两侧伸出,广船的船舷也很高,这边开炮,却都是打在了广船的船身上
天津卫的水师舰船排成了一字阵型,冲出来这几艘船却不是一字阵型,有三艘船因为同伴的遮挡还能航行
方才那种景象给每个人的震撼都是极大,平日里大家撞船跳帮,谁见识过这般的火炮轰打,那真是天崩地裂一般的骇人,残存的那几艘船拼命的扬起风帆,操控船舵,能离多远是多远
飞鹿号等四艘炮舰,炮击之后舰船都被火炮后坐力推离原来的位置,仓促间想要调整却有些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三艘船逃离,不过王通一干人并没有什么焦急神态,只是在那里目送
残存的三艘船离开炮舰的范围,斜刺里却突然间有几艘广船撞来,这几艘广船和他们的船只差不多大小,船头都有粗大木桩用作撞角
虽说横着撞来不是顺风,但胜在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方才的炮击吸引,又是张满了帆,调整航向已经不能
“咣”的一声大响,第一艘船上也有侥霎的水手,没来得及躲避,被那撞角直接撞中”骨头都是粉碎,直接从这头撞到了那头”掉进海中
两数船一下子连在一起,好不容易稳下来,突然冲出的船上许多兵丁拿着武器冒出,将那撞角当做桥梁,呐喊着杀了过去
又是炮击”又是冲撞,那边正是头异脑胀的时候,根本组织不起什么抵抗,看着官兵打扮的人冲来”心下已经慌了
几个来得及拿出兵器的迎上去,两三下就被人多势众的对方砍翻,其他的没什么战意,只顾着跪在那里投降求饶
倒是第三条船上有一名精壮汉子颇为能战,拿着一杆朴刀在船上连砍了三个官兵,也有七八名海盗聚在他身旁,可这个抵抗刚刚形成”对面的船上推出一门鹰炮来,这鹰炮是番人叫法,炮弹一斤上下
弹药已经装填好,两船距离几十步,直接瞄准了1点火发炮,海上有浪,船只颠簸,火炮的准头实在难以保证,但距离这么近想要打歪却也很难
听到轰然一声响,那精壮汉子前面的海盗胸口被直接打了个窟窿出来,铁球陷入精壮汉子身体,人自然活不成,直接栽倒在甲板上,这人应该是头领,他一倒地,这艘船上仅有的抵抗顿时是土崩瓦解
“陈磷果然调教的好水师”这麦游击打的精彩”
谭将在王通身边称赞道,王通正在看着那边打扫战场”听到谆将这话却沉声说道:
“将士用命,勇猛死战,可若是无法靠近敌船,只能被火炮轰打,那又有什么用……”
谭将想要争辩”可张口却发现找不出什么理由,飞鹿号的船长胡安这时走来说道:
“大人,岸边的船只有不少在靠岸,船上的人在上岸,要不要追击9”
王通从水战的战场上收回视线,回头看了看海岸,开口问道
“我们的船队在这个位置,确定是封住了这个港口吗?”
“请大人放心,这里确实是封堵住了,这几天的风向,船只想要出海,必然要经过这个位置,都在炮击的范围之内”
听了胡安的禀报,王通点点头,开口说道:
“旗语通知那边打捞俘虏,一切还按照封锁之前的阵型列队”
胡安行了个军礼答应,连忙去安排,王通看着海岸线,开口说道:
“汤山,你去岸上,可能会被沙大成砍了脑袋,本官能承诺你的就是厚待你家人,还有给你报仇,你去不去?”
站在王通身边的汤山躬身施礼,笑着说道:
“小的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家里人都跟着享福,外面还被人老爷夫人的叫着,还不都是大人给的,小人死也甘心”
王通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
“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你不回来,我这边就开始进攻了”
汤山跪下磕了两个头,起身去了船舷边,早就有水手把船上的小艇放下,汤山沿着圣体上了船
…………,
铁门关此处说不上太好的港口,适合停泊的地方并不是一马平川,反倒有几个高低不平的丘陵山包,这地形对停泊没什么好处,不过眺望海上,倒是个好地方
黑鲨沙大成和手下的几个头目正站在那边观战,几艘大船的火炮打响,闷雷一样的声音传到这边,沙大成和手下的头目都不自觉的颤了下,后退一步,彼此看了眼,都是亢言m堞m
等天津卫的广船斜刺里冲过来,双方在海上缠斗之后,沙大成在那里叹了口气,闷声说道:
“飞鱼完了……”
众人静默了会,沙大成粗声说道:
“你们见到天津水师的能耐了,那几艘炮舰不说,后面撞船跳帮的,恐怕就是广东那两千水师,百度破晓颓废飞鱼还老说去抢天津卫,他就不想想顾老虎几千号人怎么交待在那边的”
“大哥,咱们把人都弄到岸上来,不和他们在海上打,看看他们能在海上支撑几日,到时候他们走,咱们也走,大不了不要着铁门关做港口了”
有人急忙说道,现在众人丝毫没有了去海上一战的念头,都琢磨着怎么避过海上这队伍,沙大成跺了跺脚,叹气埋怨道:
“你们糊涂啊,咱们是什么人,在岸上万一惹来了官兵怎么办,利津县没多少兵丁,可要是惹动了济南和青州登州的大兵,咱们这些人莫非还能在岸上打……”
众人又是哑口无言,这时在另一边的丘陵上,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大当家舟,那边有艘小船过来了”
听到这声喊,众人连忙看过去,站高望远,看到一个抖桨的小艇朝着岸边靠过来,众人急忙向下走去
“大人的水师真是神威,小人真是大开眼界”
汤山那边下船,沈枉才从桅杆那边走来,他虽然抱拳奉承说话,可神情却不太自在,他刚才就已经从舱室出来,可以说目睹了战斗的全部过程,天津水师越强,就代表着他说话的分量越轻,沈枉的确自在不起来
走到舵楼边上,沈枉看了弄海岸的方向,开口说道:
“小人看海岸那边正是惊慌失措的时候,大人此时兵威正盛,何不乘胜追击?”
王通看了沈枉一眼,微笑着说道:
“本官是个心软的人,能不多造杀孽,就不多造,万事以和为贵,沈老板你说是不是?”
沈枉干笑几声却没有接话
“汤大人对海上的规矩居然这么熟,不知道从前是在那条船上打演啊?”
沙大成颇为客气的问道,来的这位汤巡检言谈举止,如果不是身上这官服,恐怕就是地道的海上人,这“那条船上打渣”无非是问从前在海上是什么名号
看到沙大成这样的态度,汤山心中已经安定了不少,同时心中也有些感慨,从前自己在海上讨生活的时候,黑鲨沙大成这等人物是如雷贯耳,可望不可即的英雄豪杰,谁能想到今日却和自己平礼客气相见
“当日只是无名小卒而已,不值得一提,今日来岸上见沙老大,是代我家大人舟问,沙老大怎么突然要打天津卫的主意?”
听汤山这么说,沙大成一愣,随即苦笑着说道:
“汤大人这不是说笑吗?沙某对天津卫有什么打算,也不敢把船停在这铁门关啊,具不说水师不用几天工夫,就算是从陆上过来,还不是眨眼的事情,沙某在这里,是想在这里做做生意罢了”
“若无天津卫的巡检收税,开港贸易也是不许的”
汤山语气严厉了少许,沙大成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随即看了看海上天津卫的船队,又是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不许,能否让沙某领着儿郎们回去,定当重金赔罪”
听沙大成说的这样低声下气,汤山心中加安定,开口说道:
“想来就走,想走就走,这世上那有这样容易的事情”
“汤大人到底要如何?”
“沙老大,你也是海上一方豪杰,总是被沈枉压着,只能分那份水钱,难道你就甘心吗?”
张泉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普通的青袍,看起来就和寻常旅人没什么区别,他心中明白,现在自己在开封府那边的家人肯定被人盯上了,再过一段时间不回去,恐怕就会全被灭口了
可张四维却不知道,开封府那个婆娘和两个孩子,不过是张泉一个死去远房兄弟的家人,张泉真正的老婆和孩子,却是在通州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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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人总有弱点
张泉从前是山西某边将的亲兵,他没有冲锋陷阵,也没有护卫主将,做得却都是这等暗杀灭口的勾当。
山西是大明边贸最兴盛之地,外地眅运盐货来山西,贩运各色其他货物自大同出塞,又有蒙古的各项特产输入,豪商众多,利益纠缠也是众多,驻守在边境上的将领往住和一家或者几家豪商有关系。
大家彼此冲突,若到了非见出生死不能解决的时候,就用到张泉这等人动手,张泉在山西的时候手上沾血就是不少。
后来因为他主将私通鞑虏被同僚告发,作为亲卫头领他也有这样那样的干系,同样被下狱治罪。
如今的大明首辅张四维是河南风陵关人,那里是陕西、河南、山西三省交界之地,张家本来就是山西的盐商豪门,张四维的舅舅王崇古更是当年的宣大山西三边军务总督,在山西一地的关系盘根错节,势力深厚。(希望大家多发帖,一虾无敌)
人在仕途,倾轧政争是一方面,有时候也需要做一些见不得光的阴私狠辣事,张四维自小耳濡目染,知道需耍这样的人,身在高位的时候,就开始委托家人在山西寻找,身陷大狱的张泉就是合适的选择。
张泉出来之后,自然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张四维做事,也帮了张四维根大的忙,不过这等人手,厚恩拉拢是一方面,也要有要挟控制。
张四维给张泉置办了上好的田庄,甚至还安排张泉的儿子进学,同样的,张泉的家人都是被严密的监视中,如果张泉办事不利或者起了什么别的心思,那他的家人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也是山西豪商们的故智,一句好用的法子,不过,张泉也是在山西多年,明白其中的门道,他对外都说家乡早就有老婆孩子,张四维要安顿他们的时候,张泉就把他们接了过来。
可实际上这些“家人”却是张泉在他处找到,带着子女的贫苦寡妇,能跟着张泉衣食无忧,还能过上好日子,自然会守口如瓶,对外只说自己是张泉的结发妻,也严令自己的孩手这么说,生怕到手的好日子没了。
但张泉真正的妻子和孩子,却从未对别人讲过,自从有了儿子之后,张泉甚至连家都很少回,只是定期的给家中银钱用度。
如果说借家人控制手下的法子是山西豪商们的故智,那弄一房假的家人,防止在非常时候全家被灭门,断子艳孙,就是给豪商们办差人的故智。
张泉从天津卫的牢房中逃出,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张四维必然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纰漏,自己若死了还好,若是活着,张四维必然疑心自己到底有没有将实情招供,唯一可以撇请关系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
他也不会傻傻的回京师,开封城南的那个庄子估计现在已经被人看住了,张泉也不会去那里自投罗网,他现在要抓紧去通州,把自己真正的老婆孩子接出来,夜长梦多,天知道会不会查到那里。
天津卫去往通州,骑马急赶的话,用不上一天一夜的时间,张泉临进通州城的时候,又是劫了一名行人,将他的衣裳换上,把自己的须发尽可能的整理整齐,太过狼狈潦倒,走在城中会有差人询问,那就麻烦。
张泉在城内转悠了几圈,路过自家的宅子几次,确定了没有人盯着那宅子,这才找了处客栈先住下,到了天黑快要关城门的时候,他急忙出了客栈。
孤儿寡女的宅院,天黑前自然大门紧闭,邻居不知道这家人是什么情况,只是大概了解,这宅院里一个妇人领着孩子,还有几个婆子和老仆,维持着过日子,这样的人家那里都有,没什么稀罕的。
以张泉的身手,翻仧墙而入自然容易,他翻仧墙进去,没才惊动那些婆子和老仆,熟门熟路的来到卧房。
在门外有节奏的敲了几声,又说了句夫妻约定的话,卧房的门顿时打开,他妻子满脸激动的出现在门前。
张泉侧身闪了进去,又是把门关上,进门后顾不得说别的,开口急忙说道:”孩子们呢?”
”都在隔壁,快要睡下了!”
”让你留存的那些金银呢?”
”都在屋中床底下的坛子里……”是不是还没吃,叫人给你热热“快给孩子们穿上衣服,把金银打个包袱,我给你去套上车,你就说孩子病了,要去看郎中,现在出城还来得及。”
听张泉说的急切,他婆娘也知道轻重,虽说一年见不上几次面,可这个晚这样的事情却叮嘱了多次,知道如何应对,当下连忙点头,就去披上衣裳,张泉稍微松了口气,看到桌上有茶水,就要去倒一杯解渴。
他这边刚动作,就听到院子中有仆投惊呼,张泉大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还没等他要看,却听到脚步声急响,有人已经来到了门前。
张泉平日里小心,在此处却总觉得是安个无比的地方,仓促间居然没有什么办法拿出来“,咣当”一声大响,门已经被踹开,几名大汉,神色冷冷的站在门前,张泉后退几步,只觉得浑身发冷,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天津锦衣卫办差!!、,门口的大汉冷声说道,听到天津锦衣卫这几个宇,张泉莫名觉得一阵放松,踉跄几步坐在了屋中的椅子上,那名大汉低声喝道:“这宅子所有人都捆了带走!!”
通州三江商行在七月底的时候,运了几车货物回天津卫,外人看了倒也寻常,没人起什么疑心。
通州城中有一户宅院报案,说有强人进了宅院中,掳走了女主人和小主人,捕快们前去查访,却发现家中的财物都没动过,仅仅是把人掳走,再一查这女主人和小主人,结果宅子中的仆役除了知道主人来自山西之外,别的一概不知。
不知道亲属,不知道来龙去脉,这桩案子也没有办法查下去,只能无可奈何的当做无头公案挂了起来。
……”……”
张泉这一路上眼睛都被布条捆着,嘴被堵着,浑身上下则是被绳索五花大绑,一天只有人喂一次水和食物,从身体的颠簸和道路上的动静,能判断出自己在马车上,此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上几天,被从马车上弄下来的时候,张泉闻到了海腥气,知道自己确实被带回了天津卫。
张泉知道自己在天津卫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知道落在了王通的手中,却让他很放松,总比落在张四维手中好太多了,张泉在黑暗中被人带到了一个地方,从上下来看,应该是地牢一类的地方。
可地牢中浓厚的血腥气却让张泉心中一紧,他原以为王通没什么根辣的手段,可这股血腥气张泉却熟悉的很,只有死过许多人的刑房中才会有。
将他抽在椅子上之后,周围又被放下了几个人,然后能听到脚步声向外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过了片剩,又有一人走了进来,扯掉他眼上的布条,将寨他嘴的布团也给拿出……”
的确是在监房之中,这里很暗,张泉不需要怎么适应就看清了前面的人,前面这人穿着锦衣卫百户的服号,三四十岁年纪,看着颇为平常的一个人,张泉也看到自己的婆娘和骇子也被捆在一边。
张泉的妻儿眼上也捆着布条,张泉看到妻乎脸上露出惊恐神色,可衣衫整齐,心中松了一口气。
本就是盛夏,地牢中又燃烧着火盆照明,闷热不堪,加上这血腥气,的确令人难熬的很,张泉却很镇定,这对他不算什么,他面前那中年百户开口了:”我叫张世强,替王大人来问你话。”
”小的叫张泉,没想到和张大人居然是本家,能不能看在本家的份上饶过小人……”
对他的嬉皮笑脸,张世强无动于衷,只是开口说道:“你不要想活了,杀了锦衣卫的兵卒,你要偿命,但你想不想你妻儿活,或者你想看他们死在你面前?”
张世强的淡然问话,让张泉的故作轻松顿时烟消云散,张世强皱了皱眉,又是说道:“这牢房一个半月靠拷打死了几十个妖人,你若不信,可以拿你妻儿来试一下。”
张泉整个人都瘫软了,只是涩声说道:”我若说了,我妻儿可以无事吗?”
”我家大人慈悲,你说了,你妻儿会在天津卫生活一段时日,那坛缴获的金银也会发还,包他们衣食无忧。”
“……”是张四维派我来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可以给我画影图形,你们派人去京师张府询问,内府的人都知道我……”
张泉有气无力的说道,张世强听他说了这个法子,的确可以验证无误,这样问不出是不是张四维指使,但知道和张四维有关系,就足够了。
“很好,你还知道些什么?”
张世强凑近了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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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分而治之 安宁海上
铁门关的海岸上站满了人,不少人只是穿了条犊裤,光着上身,每个人手中都是拿着刀斧兵器,盯着海上的方向。
人不少,但很乱,东一堆西一堆的,沙大成身后有几百号人,方才和他一同观察的那些头目身后都有多少不等的汉子,他们将面前的海滩让出一片空地。
海上那几艘炮尽可能的靠近了岸边,不过船大炮重,靠岸边太近就可能会搁浅,所以一定距离内就下了锚。
一千船只都是放下小艇,上面坐满了人划桨靠岸,距离不远,小艇停在沙滩上,上面的兵卒跳下,就在海滩上列队。
随着一艘艘小艇靠岸,一队队士兵从船上下来列队,海岸上的海盗们不自觉的后退,已经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了。
广东水师协防天津的官兵都在船上,各艘船的水兵也都是没有下船,上岸的就是虎威军的一千步卒。
这一千步卒整齐列成方阵,看起来比岸上这散乱的海盗队伍人要少的多,但这等军姿军容,散发出来的凛然气势,却让岸上的海盗们明白,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队伍。
“乖乖,这千把人居然这个模样,要是对战,咱们弟兄恐怕要给洗个干…”
沙大成身后有人喃喃说道,沙大成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眼,脸色却更加沉重,他身边的汤山神情则是轻松自在。
岸上列队完毕,王通则是最后一艘小艇,看到王通下船,汤山连忙迎了上去走到跟前却是一愣,看到沈枉也从船上跳下,不过这位三水王的脸色却不是太好。
为什么脸色不好,想必不是晕船,汤山心中好笑,却不去理会,直接跟王通见了礼,避开众人几步,小声禀报起来。
…”…”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沈龙头,真是巧啊!”
那边沙大成给王通磕头见礼,起身后皮笑肉不笑的和沈枉说道,沈枉干笑几声,却是不接话。
在海滩上已经摆上了几把椅子,一张桌子,也不知道那里弄来的茶壶茶杯,露天弄了个待客的场面。
海上已经见过真章,看到上岸步卒的那精锐模样,从沙大成向下,各个都是低眉顺眼的恭顺模样,王通坐在椅子上,汤山、谭将等人站在身后,沈枉和沙大成自然是没资格做的,都似乎躬身站在对面。
“小的瞎了眼,不知道好歹,来王大人的眼皮下捞食吃,实在是罪该万死,也不说什么虚话,大人今日宽宏大量,小的也知道分寸,大人划定个地方“小的若有违背,就让浪打沉了船,喂鱼去!”
沙大成先瓮声瓮气的说话,倒是斩钉截铁,他说完之后瞪了眼身边的沈枉,沈枉只做没看见。
王通笑着点点头,开口问道:“不能在这个私港做买卖,海上又有这么多的商船不能去碰,光分这份水钱,你们这么多人够吃吗?”
听王通说的和气,沙大成情绪稍缓,琢磨下说道:“倭人那边运货,不少都是要用小的们船走,他们几个大名开战,小的们有时候也拿银子打仗,辛苦些,卖命赚就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干祸害自家兄弟的事情!”
最后这句话和前面没什么关系,分明就是指桑骂槐了,沈枉脸色也不太白,就算红也看不出来,王通脸上全是和气的笑容,开口说道:“给倭人运货能赚几两银子,帮他们打仗命不是白白丢在异乡了吗,这运货一是要海上熟悉,二是要有大船,你们有大船,能造大船吗?”
方才和汤山谈过,沙大成也不是真和长相那般憨实,能大概猜到些事情,听到王通这么问,立刻开口说道:“不瞒大人说,大人看小的这边的船只,最大的船也不过是六百料的,这不是小人造不出,是为了海上走的快,能追上能跑掉,真是要大船,小人在福建那边多有相识,一千二百料的大船也不是造不出。”
“能造这样的大船,何必给倭人做活,天津卫现在正缺船,来这里给别人装货,自己也做些买卖,岂不是赚的更多?”
王通笑着点头说道,一听王通说出这句话,沙大成愣了下,他身后一干头目能听到这句话的,眼睛都是亮了起来。
本来沙大成还是弯腰答话,一听这个,就扑通跪在了地上,开口说道:“小人们怎么不想去大人那边揽活,可大人那边有规矩,大家都认保险行的买卖,小的们拿不到保险行的旗子,也怕耽误了别家的生意…”
这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却明白,王通用手敲了敲桌面,开口说道:“这保险行本就是大伙为了海上行船少此风险凑起来的公款,沙大成,五十万两银子你拿的出吧!!”
五十万两,这可是标准的天文数字,但沙大成和周围一干人听到这个数目后眼神更亮,忙不迭磕了个头说道:“小人凑也一定会凑出来,请大人笑纳。”
王通笑着摆摆手,开口说道:“不是本官笑纳,算你在三江保险行入的份子,看你年纪不少了,可有妻子儿女?”
“回大人的话,小人在平户有两个女人,一儿二女,在福建月港那边有一房正妻,三个儿子!”
沙大成稍一愣,立刻说了出来,王通点点头,悠然说道:“平户和月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天津卫如今这么繁华兴盛,你把家小放在这边,一来过得舒服,二来孩子也有个前途。”
听王通说完,沙大成犹豫了下,开口肃声答道:“既然大老爷这般说了,小的照办刻,是。”
听着这沙大成干脆利索的回答,王通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既然你明白,本官也给你个准话,五十万两银子,把你所有家人都带过来,以后从天津卫来往辽镇的货你可以接手,保险行也给你发旗,将来还会有生意来照顾你,你要做和倭国的生意也行,按照规矩缴税就走了!”
如今天津卫和辽镇的海上贸多颇为兴盛,无奈的是船少,辽镇和天津卫自己都没有太多的船,而来往天津卫的船只都是装货之后就踏上回程,三江商行每次组织货物运往辽镇贸易,都要在天津卫这边留船,颇为麻烦。
有了这沙大成的船队,这些问题自然就不是问题,沙大成对天津卫也有所了解,也知道这天津卫和辽镇贸易同样兴盛。(一虾无敌,大家多发帖)
更重要的是,他和手下的船队获得了进入天津卫的资格,有了这个资格,今后一切都有了可能。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你们还在那边傻愣愣的干什么,还不快跪下磕头谢王大人!!”
沙大成自己磕了几个头,回头大声的骂手下,那些汉子各个如梦方醒,都是跪下磕头,啥时间海滩上跪了一片下来,颇为壮观。
“不要耍什仧么花样,老老实实的为天津卫做事,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赚钱,天津卫亏待不了你,沈老板这边深有感触,沈老板,你说是不是?”
在边上的沈枉脸色都快要黑下来,听到王通问及,愣了愣牛反应过来,干咳了一声,脸上挤出笑容说道:“王大人言出有信,大成你得了王大人的允诺,今后吃用不尽,我这边先恭喜了!”
王通瞥了沈枉一眼,淡然说道:“沈老板和沙老板据说是在一家买卖做事的,如今都依靠天津卫,难免生意上会有些干碍牵扯,若有什么说不清的,都来找本官,由本官为你们调节,你们觉得如何?”
话说的隐晦,不过当事人也能听得明白,沙大成也得了天津卫的活计,也在保险行入股,也把家人留作人质,实际上眼下的地位和沈枉对等,从前奉三水王为尊,在盟约之下低了一等,如今双方平齐,再也没有什么盟约的约束。
如果双方起了冲突,王通愿意在其中坐这个调节人,沙大成一愣,却是起身抱拳对沈枉说道:“既然这般说,今后就要请沈老板多多照顾了!”
称呼沈老板,不叫龙头,等于是默认了王通的说法,沈枉脸色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也是抱拳躬身说道:“好说,好说。”(大家多发帖 天下一虾)
“沙大成不会丢下这个好机会,如果他不在天津卫做生意,那沈枉就会越来越大,到最后会把他们全都吞下,本官给了他这个机会,等于让他有了自保存活的能力,一定会抓住的…”经过这件事之后,沈枉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小动作了,天津卫的水师加上沙大成的,一定能把他吃下,对那沙大成也是一样,他两家却是万万不会合力的…”
在府邸之中,王通和蔡楠解释着这次所得,尽管是一场小战斗,却差不多将天津卫海外的局势彻底掌握在手上,蔡楠边听边笑着点头,屋中诸人都颇为高兴。
正在此时外面有人通报说道:“大人,张百户从京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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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非心腹至亲不能做
屋中诸人都是天津卫王通系统的核心,张世强留守办差,王大人凯旋归来之后,张世强去京师公干,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去办什么差事,众人却不清楚了。
但众人看到王大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屋中本来颇为轻松愉快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重,沉默了会,王通挥挥手说道:
“都忙碌差事去吧”
虽说蔡楠是监军,官面上的地位和王通平齐,不过天津卫这边的规矩就是王通最大,众人都是站起告辞退下。
张世强走进屋中,放下手中的包袱,先给王通见礼,回来还没有休息,风尘仆仆的样子,王通直接开口问道:
“结果如何?”
“大人出铁门关的时候,属下已经在贼人头目张泉口中问到了主使,不过所说太过骇人,属下为求稳妥,将张泉画影图形,特意去秦馆托宋姑娘查访确认,得了确切的消息,这才急忙回来禀报。”
张世强向来沉默稳妥,他这般重视,事情当然不会小了,王通倒了杯茶递给张世强,开口说道:
“你回来应该连口水都没喝,先润润嗓子”
张世强双手接过,一气喝干,笑着说道:
“多谢大人,属下嗓子还真是渴得很,属下问出那贼人张泉的口供后,就安排兵卒和锦衣卫两方值守,任何人不得大人和属下的手令,不得提审张泉,送饭送水打扫牢房都必须有三人以上同行,不得和张泉交谈,牢房那边的人分属锦衣卫、天津司和虎威军三处,彼此监视,方才属下来这里前,先去牢房那边看了看,那边没出纰漏,口供就是属下一人知道。”
说的有些絮烦,王通听的仔细,保密工作做到这般,越发让人觉得非同小可,张世强放下茶杯,解开包袱,从中拿出了一叠纸,展开后递给王通,开口说道:
“这是张泉的画像,拿到秦馆后请宋姑娘那边找人去问张四维府上的管事,确认此人口供无误,张四维府上都说这人卷了府中一笔银钱和个丫鬟私奔了,上上下下当作丑事,封口不让外人知道。”
王通点点头,肃声说道:
“他说是张四维指使的?”
“对,口供如此,属下以他家眷威逼,他当时明显是支撑不住了。”
“杨思尘曾和我讲过,当年吏部尚书张瀚在张居正夺情之议上,被宅内的清客某人怂恿,然后犯下大错,致仕返乡,而杨思尘也曾被张四维以好处诱惑,去建言申时行做某件看似有利实则大害的事情,可见张四维做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偶然。”
王通沉声分析道,张世强垂手站在一边倾听,王通继续说道:
“张瀚府上那清客被派去了长芦盐场做经历,不过在前年暴死在家中,当时都以为自缢,如果从这个张泉这里想,搞不好也是张四维派人下手灭口,盐场那么肥的缺份,在那里舒舒服服的,谁会想到死。”
“大人,那时张四维已经是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怎么还要做这等事?”
“无非想做更大的官,张瀚当时身为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权重仅次于张居正,张四维扳倒了他就会更进一位,至于申时行,他和申时行都是张居正的亲信,谁能地位更高些,谁能不犯错,就会在次辅的位置上做的稳一些,就会成为继承张居正权势的头号人物,如今嘛……本官立下大功,又是陛下的亲信,入京之后,必然会权重一方,也就影响他们专权,操纵朝政,这样的人,自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要尽早除去。”
王通沉声说完,张世强却有些急了,开口说道:
“大人,那怎么办?这次暗杀不成,就算上告那边也有抵赖的法子,可既然都动手了,今后还不知道有什么手段,难道咱们就这么被他一直害下去”
王通没有出声,张世强又是说道:
“这张四维如今是内阁首辅,若处处针对,大人就算有陛下的亲信恐怕也抵挡不住,还是上告吧,让张公公那边禀报陛下……”
张世强说了一半,王通抬手止住,沉声说道:
“你也知道张四维府上说张泉卷了银子私逃,搞不好他们还在顺天府那边报案,咱们这么去搞,可有什么过硬的证据吗?必然纠缠不休,眼下太后和冯保都要依靠这张四维掌控朝廷,他们会轻易看张四维倒下吗,告上去,恐怕会先给本官定个构陷重臣的罪过,到时候做什么都无用了”
“大人,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也是等死啊”
“谁说什么都不做…….你先下去休息,让我好好想想”
有些激动的张世强被王通喝止,王通让张世强退下去,又是让他带上了门,一个人沉默的呆在了屋中。
一个人呆在屋中独处,不让其他人打搅,这样的事情对于王通来说颇为少见,他身边的亲近人都知道,王通最喜欢群策群力,然后选择最优的意见,眼下这等情况,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居然这般。
午饭后关门独处,天快黑的时候屋门才打开,却安排人先去军营叫李虎头过来,并让张世强领着吴二在前厅侯着。
李虎头如今是虎威军第一团的团总,每日训练驻防事务繁多,都要一一安排督导,整日里呆在军营之中,不过军营驻地距离王通的宅院也很近,这边去叫,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人已经是赶到。
进了屋子,今天天气仍然炎热,可王通还是将屋门关上,只有两个人在屋中,还没等李虎头发问,王通先开口说道:
“咱们在客栈遇到的那次暗杀,第二拨人是三阳教的余孽,第一拨人的身份也查明了?”
李虎头也是那次战斗的亲历者,三阳教余孽的事情他也知道,不过这第一拨刺客的身份却不清楚,王通和张世强保密也做的好,一听这个,李虎头眼睛立刻瞪大了,他也知道这第一拨人尽管自称三阳教,却肯定不是一伙。
“是如今内阁首辅张四维派来的杀手。”
王通说的平淡,可李虎头却差点惊叫出声,站起来连声问道:
“大哥,这张四维和咱们毫不相干,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们”
王通摇了摇头,沉声解释起来,最后说的也是实在:
“……我进了京师,你觉得皇上会信我多一些,还是信别的人多一些……若有我,他们束手束脚,处处不能如意,若无我,自然为所欲为……”
“大哥,你做的这些事,大家都是看到知道,哪一样不是为了皇上,哪一样不是为了咱们大明好,怎么这些人还要这么对大哥,大哥,上奏皇上,让他给咱们做主。”
在天津卫的军将中,虎威武馆出来的这些武馆尤其如此,认为万历皇帝是自家人,遇到什么委屈,碰了什么祸事,可以让万历皇帝做主,王通摇头叹了口气,将上午对张世强解释的话又说了一次。
李虎头今年虚岁十五,虽说年少,可这几年做的多了听得多了,见识也是不凡,听到王通的解释也是愣住,也知道实在是做不得什么,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哥,难道任他如此,这一次不作声,他那边可不会停手,何况对方是朝中首辅,居高临下,咱们总有抵挡不住的一天。”
王通看着李虎头,默然半响,沉声说道:
“不会任他如此,张四维对咱们如此,对皇上也不会忠心,让他和宫内勾结,皇上也会被压制的憋屈......虎头,这件事需要你去办……”
话说的断续迟疑,听到最后,李虎头从椅子上站起,肃声说道:
“需要虎头做什么,请大哥吩咐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办好。”
八月初,虎威军第一团团总李虎头得了风寒,被接到王通乡下的庄园中静养,张世强又去了京师那边办差,王通手下的亲卫吴二也是回乡探亲,这几个人各有理由,加上虎威军和锦衣卫中也有数名军将用不同的理由告假休息,都是正常的很,也没什么人注意到。
差不多李虎头得风寒的消息刚传出来,天津锦衣卫千户会同天津清军厅的衙役在保安军的配合下,对天津卫进行了筛查。
各家客栈,城内城外的住户都被人上门盘问,从前被认为是无用的户籍清册发挥了作用,谁家有多少人都是明明白白,若是有外地投亲的或者不在户籍清册上的,天津卫这边也不为难,只要能说出来龙去脉,出具路引,或者找到人担保都是可以。
这措施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手段,但还是有些效果,王通府邸外的商贩游人少了很多,整个天津卫更是有不少来历不明的人离开。
纷纷攘攘,沙大成派船只先送了二十万两现银过来,而且一半是黄金的消息,反倒是没几个人关注,而且沙大成在天津司写了名字,开了船行,唤作黑鲨船行,沈枉开了三水船行的事情,也没什么人注意......
天津卫安静,京师却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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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倾轧本为常
万历十年八月初三,都察院河南道御史郭维贤上疏推荐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邹元标为官。
这五个人的名字在平民百姓之中很让人陌生,不过在士林官场之中却是赫赫有名,被称为五君子。
当然,称呼他们做“五君子”的人是真心敬佩还是心存讽刺,这个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当年张居正老父病死,应当回家丁忧守制,结果天子夺情,朝中百官,在野士子,跳出来说张居正不符圣人大义,应当归乡守孝。
这个说法的确是浩然正气,不过说这话的五人到底有几分是读书读坏了脑袋,到底是不是为其他大佬打前站,又或故作惊人之语为自己博声望,谁也不知道。
不过,这五个人算是倒霉之极,官职功名被剥了个干净,然后流放远地,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也是天意,张居正正当盛年的时候暴病而死,所谓人走茶凉,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贬斥这五人的张居正一死,张四维上任,京师中又有种种张四维将匡扶正道,扭转乾坤的传闻,有这样的奏疏也不奇怪了。
众人刚刚知道郭维贤上了这个奏疏的时候,宫内已经有了处置,万历皇帝直接御批“结党营私”,贬官降二级为江山县丞。
科道官为清流京官,有飞黄腾达的可能,江山县丞为地方小官,正八品甚至说不上入流,这辈子再无希望,对于没什么油水好处,整日里热切盼望升官发达的言官清流们,被发往地方上做县丞,可以说是最严酷的惩罚。
这个处置一出,本来有些骚动的言官清流们顿时安静了下去,郭维贤本意如何众人不得而知,但在旁观者看来,这是个信号,一个试探,看看张居正去世后的朝局到底倾向如何,现在宫中给出了答案。
目前对张居正的任何否定都会触动慈圣太后李氏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神经,即便是万历皇帝也对这等事后发话的投机感到愤怒,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对待。
尽管这么严历的处置,朝中高官的很大一部分还是震怖异常,郭维贤这件事是个信号,证明还是有人出头要针对张居正的徒党。
张居正的亲家,吏部左侍郎王篆、在万历九年才提拔起来的工部尚书曾省吾,这两人是张居正的亲信,也是张居正一党的头面人物,在宫内的处置出来后,就去拜见如今的内阁次辅,礼部尚书申时行。
不管从资历还是职位上,甚至与张居正的亲厚程度上,如今的内阁首辅张四维都远远超过内阁次辅申时行,可张居正一党却都是去找申时行拿主意。
做到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傻子,大家都能看的出来,张四维在张居正弥留前的那一月就已经不太对了。
而且追根溯源,大家都还记得,张四维当年是高拱的门阀,是因为前首辅高拱的提拔才得了高位,一步步进入中枢。
高拱压制冯保和张居正,后来却被冯保和张居正联合斗倒,在家乡惊惧而死,张四维转而巴结上了张居正,加上本来又有能力才学,这才一步步到了今天。
可到了如今,一件件事细想起来,再看看如今京师中士子清流的舆论,不由得让人心生提防,相对的,一直恬淡自持的申时行却得到了大家的信任。
申时行虽然低调,可一直在内阁中坐三望二,位置始终未见动摇,而且主持天子大婚,与宫内的关系也是亲密,这样的人自然得到了拥戴。
在万历十年七月,内阁首辅张四维阻止了天子任命王通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旨意后,又将锦衣卫千户王春和罗秀曹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佥事。
阻止王通上位是文官们的共识,这个众人自然赞成,提拔两名千户做指挥佥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七月二十七这天,张四维推荐王遴为兵部左侍郎,协理京营戍政,京营要害,以内官、勋贵、文官共掌之,可实际上勋贵武将的地位很低,真正掌握大权的是宦官和文臣,协理京营戍政,用的是协理二字,实际上等若是掌控。
得了这个位置,也算是抓住了京师大部分军事力量,这个动作文臣们就不会等闲视之了,八月初二这天,宫内又有旨意下来,升王遴为南京工部尚书。
大明规矩,南京也有六部,可除却统领南京兵马的南京兵部尚书有实权之外,其余的都是标准闲官。
侍郎升任尚书,看似升任,实际上却是从掌握京师兵权的实权位置上,被踢到了一个闲职位置去。
为何内阁首辅要急着抓京师的卫戍之权,联想起郭维贤前段时间的上疏,众人都是紧张起来,张四维的这个任命自然不会如愿,这件事却也证明了一件事,张四维这个首辅目前来看,还是有名无实。
万历登基之后,冯保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又兼着御用监掌印,和慈圣太后李氏,内阁首辅张居正成为铁三角,掌控朝政,万历皇帝见到冯保都为了尊敬称呼“大伴”而不是直呼其名,权倾天下。
张居正暴病而死,铁三角自然不复存在,冯保没有了外朝权臣的帮助,他内廷中的地位也不那么稳固。
不过此时,张四维出现,他不光是能成为首辅,还愿意重新构架起当年的架构,太后、冯保和内阁首辅三人互为倚仗,这个铁三角可不是当年,张四维的资历威望如何能与当年的张居正相比。
这铁三角架构起来,可以想见,太后和冯保的权势和影响将远远大于张居正为内阁首辅的时候。
久在高位,人常常会失去自省之心,冯保做司礼监掌印,做内廷第一人已经十年,看张四维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还要做很久,冯保这内廷第一人也要做下去,心态也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如今的冯保,已经达到了在大明一名宦官所能达到的顶点,权力极大,该有的都有了,甚至不该有的他也拿到。
按照大明历代的规矩,司礼监掌印太监不得兼任东厂提督太监,因为两者都是权力极重,被一人掌握容易失去平衡,而且司礼监内的文书房和礼仪房也照例不能由掌印太监直管,因为文书房管上传下达,礼仪房管赏罚考核,如果被一人直管,同样有失却平衡,无人可制的危险,但冯保把这些位置都抓在手中,威权赫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超过了正德朝声名狼藉的权阉刘瑾,只不过因为外朝的张居正威权更盛,天下人的目光都是瞩目在那边,这才没有引起什么攻讦。
人不会满足,做到了这些,总想着更进一步,内廷到了这一步,在上面再无位置,冯保想要封爵。
爵位加身自然是无上的荣耀,不过宦官封爵在文官和士子们眼中,却是大奸大恶,为祸江山社稷的奸贼,史上几个封爵的宦官在史书上都是所谓的阉党权奸,被文人士子口诛笔伐。
按说前车之鉴,冯保这等人不会重蹈覆辙,奈何冯保顾不得了,他对自己很自信,冯保觉得自己对大明江山社稷有莫大的功勋,得到这等爵位也是理所应当,天下人不会有什么异议。
封爵之事,照例要内阁提出,由天子裁决,慈圣太后李氏自然不会阻止冯保这么做,只要内阁肯提出此事。
冯保联系张四维,让张四维来做此事,可此事外朝的斗争已经现了端倪,张四维不可能给旁人这样的把柄。
张四维也是在中枢多年,自然明白,如果自己提起冯保封伯爵的奏疏,马上就被政敌抓住把柄,言官清流们的弹劾奏疏立刻会像雪片一样飞向中枢,天下士林也会全面的针对自己,自己会成为奸贼阉党。
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尽管冯保是自己在宫中的支撑,张四维也不敢答应,只是婉言拒绝,并且送上厚礼赔罪。
张四维家中是山西巨贾,富可敌国,每次张四维的升迁都和他给出重礼馈赠有关系,不过这次的拒绝,却是将冯保得罪了。
宫中没什么秘密,八月中的时候,京师各处已经有传言,说张四维送到冯保那边去的礼物,有一件是从天津卫采买的琉璃灯,价值三千两,珍贵异常,送礼的人单独包在锦匣内呈上,却被冯保拿出来直接砸在了地上,怒骂道:
“若没有咱家,他张四维怎么能有今天,却没想到这般忘恩负义”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态度变化,立刻被张四维的对立面把握到,吏部左侍郎王篆和工部尚书曾省吾立刻备下厚礼登门求见冯保。
万历十年八月二十一,都察院云南道御史杨寅秋上疏弹劾吏部尚书梁梦龙,弹劾其贪墨、逾矩、荒yin等罪名。
吏部尚书梁梦龙虽然也是张居正徒党,可张四维上任后几次对官员的提拔,他都全力配合,早就被认为是张居正徒党中的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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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本是同张党
吏部尚书梁梦龙上任不足三月,就突然被人弹劾,贪墨两万余两这都是有明证,家中逾矩也有明证,这荒yin就是收取下面人送的美女。
京师有实权的大佬,谁不这样做,两万余两这个数目说出去要被人笑话的,这荒yin更是无稽,若连荒yin都不能,谁来做这个官。
可这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御史将这件事呈奏,那就是相关人等的大罪。
这封奏疏很快走完了一切的流程,摆在了万历皇帝的案头,看到臣下如何豪奢荒yin,万历皇帝总是想起去张居正府上探病时的见闻,脸色自然而然的沉了下来,边上的张诚躬身解释说道:
“冯公公那边认为梁梦龙身为重臣却不修臣节,理应惩处。”
万历皇帝将手中的奏本丢到桌上,淡然说道:
“代寡人批几句吧,欺君蔑法,顾念身为大臣,准其致仕回乡。”
张诚连忙拿起书案上的朱笔批写了几句,万历皇帝看也不看,直接合上,反倒是拿起另外几张纸,靠在椅背上读了起来,神态轻松写意。
“还是王通这边好看些,乘大船出海,去那边剿灭海盗,杀一批,招抚一批,啧啧,实在是精彩,张伴伴,王通还说天津卫事务繁多,一时安排不完,可能要明年才来京师赴任……你说他是不是对锦衣卫指挥同知这个职位有怨气?”
听到这话,张诚心里咯噔了下,连忙低头躬身说道:
“万岁爷多想了,王通若有怨气,又怎么能安心在天津卫这么久,而且为万岁爷做这么多事情,再者,天津卫一地有禁军,有海港,又和各处都有贸易,方方面面,千头万绪,一时间安顿不好也是有的。”
张诚心中的判断却也是王通有怨气,六月十九那晚上的厮杀,张诚现在还记忆犹新,十一个年轻的武将,顶住了几百禁卫和宦官的围攻,死一名伤五名,战斗场面没有亲见,可在屋中清晰的听到外面嚎叫和惨叫,枪炮轰鸣,等战斗停歇出去看,浓厚的血腥气和硝烟味道,院子中层叠的尸体,都证明那战斗的惨烈。
不畏生死,擎天保驾,这样的功勋,封侯都不是不行,结果天子亲口答应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都没有实现,到最后却弄了个指挥同知,换谁心中都不会舒服。
但张诚自然不会这样说,王通是他得力的盟友,要好好维护。
万历皇帝怔了怔,叹了口气说道:
“的确是寡人不好,王通办差一直尽心的……张伴伴,眼下这形势,应该是王篆那边要和张四维斗吧?”
“万岁爷明鉴,治安司这边的消息,和厂卫两处的呈报都说,如今京师言官清流已经被动员起来,梁梦龙虽然是张居正提拔起来,不过这段时间却和张四维走的近,此次弹劾,恐怕就是开始了。”
“随他们,随他们,母后和冯大伴那边怎么想,就怎么办,寡人看热闹就是”
张诚连忙躬身,心中也是叹气,皇帝心中也是有怨气啊
八月二十三,宫中有旨意下达,吏部尚书梁梦龙欺君罔上,念起身为大臣,年事已高,开恩准许致仕还乡。
这个处置,对于张四维一系来说是个挫折,谁都知道趁热打铁,八月二十五,又有御史曹一夔上疏,说吏部尚书梁梦龙和首辅张四维多有勾结,录取张四维表弟王谦为吏部主事。
能在吏部做一任主事,那出来后就能在别处做一员外郎,是飞黄腾达的捷径之一,宫内又是给出了处置,王谦去职,但申斥曹一夔构陷首辅。
可朝廷一连串的处置,却似乎表明了态度,虽然宫内派了官员去张四维府上安抚,说宫内认为和他无关,可张四维还是上疏请辞首辅,对这个,宫内自然是不许的,多方挽留,张四维又是恳切上疏,宫内派人恳切挽留。
正在此时,山西道御史张问达上奏疏论张四维,颇多指摘,认为其才德不足以任首辅位置,并且指出张四维几件收受贿赂之事。
这封奏折上呈,宫内的反应却让外面的张居正徒党吃了一惊,万历皇帝震怒,将张问达贬为福建运司知事。
已经暂代吏部尚书职位的王篆和工部尚书曾省吾等人这才得到了风声,张四维给冯保又是送上了重礼,据说有几幅无价的名家墨宝,冯保精于书法,这个礼物可以说是投其所好,内廷的事情,冯公公说话还是有份量的。
张问达被贬斥,张四维反倒是上疏为其伸冤,说张问达不过听信流言,不必定罪,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假惺惺做个姿态罢了,张问达还是在九月初就被赶出了京师。
宫内这次的态度,让张居正徒党对张四维的攻讦攻势缓和了下,首辅张四维在这期间也没什么大的动作,只是提拔了两人。
提拔山东巡抚右副都御史杨俊民为兵部右侍郎,又安排李植为江西道御史,兵部右侍郎为正三品,处理兵部庶务,江西道御史为正七品,都察院科道御史一百余人,这个任命也没什么稀罕。
不过杨俊民是隆庆皇帝时曾任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老臣杨博的儿子,杨博也是山西蒲州人,是张四维的同乡,和张四维的舅父曾任宣大山西三边总督的王崇古是好友,这样的人自然是张四维的同盟。
另外这新任御史李植,京师中谁不知道他是张四维的得意门生,将自己最亲信的人安排在言官的位置上,说话也是方便些。
在如今的局势下,张居正徒党一边的人物纷纷出动,尽管张四维招架的狼狈,可还是顶了下来,现在需要这么一个决定性的人物来加一把力,被王篆、曾省吾等人视为张居正之后领袖的申时行还没有动作。
九月初七,树叶开始枯黄,京师的秋意渐渐浓重起来,朝会结束,王篆和曾省吾匆匆处理了手头的部务,就赶到了申时行府上。
“默公,若张四维在位,由他任意反复,尽废张阁老的法度,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啊”
“默公乃是次辅,为首辅也是众望所归,陛下亲信默公,若默公出言,抵得上下面科道官们百份奏折…...”
王篆和曾省吾言辞恳切,不过申时行却没有明确表态,众人相处的久了,倒也知道申时行的性格,知道他不是有意推脱,平日做事就是这等慎重,但说的足够恳切,摆明利害,申时行此时坐二望一,不会没有动作。
该说的都说了,两人也就告辞,张居正徒党之中,上门的不会只有他们两个,眼下还有时间,他们倒不是太急。
不过他们前脚出了门,申时行却从客厅转向自己的书房,在那里还有一位客人等待,申时行脸色沉重走进,那人见到,先是起身作揖施礼。
“吕府丞不必多礼,老夫五日前给杨思尘去了封信,一直等着回信。”
京师发生那样的变乱,顺天府尹黄森也在位置上做不下去了,府丞陈致中顺延暂代府尹之职,立有大功的通判吕万才则是不声不响的被提拔到府丞的位置上,同时还兼着通判的职责。
举人出身能做到这样的位置,在大明也算惊世骇俗,外人都觉得若不是有那场大乱,他断然到不了这个地步。
以吕万才的身份见申时行,跪下磕头才算是正常礼节,申时行的态度已经是客气非常,等待杨思尘回信云云,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吕万才穿着文士青袍坐在那里愕然道:
“哦,或许杨先生那边有事,来不及回信,这次来却是从市井中听到了点闲话,要说给大人听的。”
申时行眼神一凝,转身说道:
“吕府丞说说闲话,你们就不必在这里听了,都下去吧”
屋内屋外伺候的人都是知趣的退下,还给将门掩好,一个顺天府府丞,一个当朝内阁次辅,在书房这等私密地方见面,会为了说什么闲话,谁也不会相信,但谁也不会说破罢了。
“……闲话说,有一日陛下和内官闲谈,说起如今朝中政争之事,陛下说,朝中谁我也不喜欢,可满朝都是张居正的人,看着不舒心,让张四维那边斗去……”
这番话说出来,实在是大逆不道,不过申时行脸色慎重,末了长叹了一口气,起身居然对吕万才深深作揖,吕万才慌忙站起,连连摆手说道:
“折杀下官,折杀下官……”
九月初八,申时行突然感染了风寒,称病休养,闭门不见客,万历皇帝派内官慰问,官场上都是愕然,这是什么时候,那里是得病的时机,申时行什么都不管了吗?
京师安静了十五天,九月二十三,户科给事中王继先上疏弹劾工部尚书曾省吾收受贿赂、荒yin、逾矩十项大罪。
万历皇帝震怒,按照一个月前吏部尚书梁梦龙的处置,勒令致仕…..
张四维开始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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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道不同相为谋
曾省吾是张居正生前最后推荐入阁的人,尽管位置是工部尚书,可也是张居正徒党中的代表人物,他的致仕返乡,等若是给张居正一党重击。
这件事所代表的宫中态度更是让众人慌张,王篆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立刻在朝堂上为曾省吾伸冤,万历皇帝的答复很简单:
“可记得梁梦龙?”
梁梦龙一个月前致仕,被言官当作罪名拿出来的理由和曾省吾这个几乎相同,天子这个态度,众人心中也就有数了。
相比于外面的纷乱,宫中显得风平浪静,内廷外朝彼此联系密切不假,可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相互独立。
已经进了十月,体弱的人已经要穿上棉衣,屋中也开始生火取暖,御膳房的一干人却都忙的满头大汗,奔波不停。
这些宦官忙碌的地方却不是在各家贵人的宫殿,而在御马监掌印太监张鲸的小院外,上好的炭火、上好的羊肉、上好的调料,又有上好的美酒,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次尚膳监所用的心思,连太后和皇上都未必享受的到。
因为这一晚,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要和御马监掌印太监张鲸小酌几杯,这二位都是内监衙门中最顶尖的人物,尚膳监的掌印太监和光禄太监虽说也叫太监,可在张诚和张鲸面前,也要矮上一头。
把这二位公公伺候好了,指不定就有什么好处,最起码可以没有坏处,万岁爷是大家伙的主子不假,奈何这二位却是直接管着大家的。
以张诚、张鲸的地位,私会小酌实际上颇犯忌讳,不过大家都是裕王府旧人,当年在内书堂读书的时候就是熟识,在裕王府、皇宫这么一路走来,双方关系亲厚,宫内尽知,太后和皇上也不会猜忌什么。
门外几名穿着黑袍的宦官在那里看守,尚膳监送来的不是炒菜,不过是收拾好的肉片、凉菜,可他们也进不了门,都是由这几个黑袍的宦官接下,然后递送到屋中。
不过,外面这几位黑袍宦官也不能进屋,接下东西,却是进院子扬声通报,屋中会有人出来接过,不然不得上前。
从屋中出来接东西的人却也是个太监,御马监监督太监邹义,众人看到,都是感叹邹公公不曾忘本,都到了这样的位置,居然还对张诚如同往常一般。
屋中也只有张鲸、张诚和邹义三人,圆桌上的菜色颇为简单,无非是一个铜锅,四周放着新鲜肉片和这个时节颇为难得的时鲜菜蔬,张诚、张鲸二人对坐。
“天气渐寒,吃个锅子最为适合,王通喜欢琢磨这个,咱家还是那时候才觉出这东西好来”
张诚笑着说道,空气中酒香弥漫,桌上的酒盅中都是满的,上等美酒,酒香四溢,可两人都没有动。
张鲸颇为沉默,他习武事,又掌管御马监,做派颇有些豪气,夹着一大筷子羊肉在锅子中涮了涮,放在料碟中,却没有夹起再动,闷声说道:
“我这边十万两,你那边多少?”
张诚笑着摇摇头,开口说道:
“也是十万两,你听说了没有,张宏那边也得了十万两。”
“都说张家世代巨贾,蒲州豪商,家底还真是了得啊”
张鲸感慨了句,张诚笑着说道:
“王崇古做总督的时候,边关不知道给他张家行了多少方便,何况张家又是盐商,富可敌国也不夸大,张四维又在兵部尚书位置上这么多年,这些银子算得什么。”
张鲸点了点头,沉默了会又是说道:
“今日十月初五,上疏的日期是十月十一,咱们做不做?”
张诚也是收了笑容,在那里沉默了起来,站在门口的邹义见状,低头说道:
“义父大人,张公公,我出去催催菜……”
张诚眉头皱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关你何事,呆在这里听着就是,不必那么小心。”
说完这句,张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是烈酒,张诚长呼了一口气,尖声说道:
“他在那个位置上十年了,压着大伙动弹不得,如今他昏了头,要给自己争什么伯爵的封号,太后娘娘那边也是不喜。”
“张宏那边用不用招呼?”
“不必,这人心思古怪,处处要学什么士大夫,左右他也收了那银子,不必理会了。”
万历十年十月十一,江西道御史李植上疏参劾司礼监掌印冯保十二项大罪,京师震动。
万历皇帝在自己的书房中,背着手走来走去,脸上颇有兴奋神色,因为腿脚不灵便,万历皇帝在屋中一般都是坐在椅子上,这般下地行走都是兴奋之极。
张诚站在下首,低头不语,不过脸上也有笑意,万历皇帝走了几步,又将桌子上奏折打开,看了几眼笑道:
“有趣,有趣,张四维还真是敢做,不是说前些日子他还给冯保送了重礼吗?”
“万岁爷,张四维自入阁以来就没有断了给冯保的馈赠,现如今他已经是内阁首辅,可遇事还要送礼,委曲求全,如何能甘心,有这个动作也是情理之中。”
万历皇帝脸上笑容变冷,开口说道:
“张四维不甘心,朕被张居正和冯保管了十几年,朕还不甘心呢,张伴伴,拟旨,冯保……”
“万岁爷,万岁爷,莫急,莫急,此事要看太后娘娘那边的意思,今日一早,冯保就去慈宁宫了。”
万历皇帝愣怔了下,手轻拍桌面,笑容又变得开心,开口说道:
“等就是了,等到现在,不差这几天的功夫。”
万历十年十月十三,冯保连续两天来慈宁宫,这一天终于跟随万历皇帝上朝,他也要在朝会之上露面,外面传言已经纷纷,他要露面平息流言,不过这一日张诚却是告假休养。
文渊阁正在朝会,慈宁宫中安静异常,端坐在椅子上的慈圣太后李氏面色漠然,看不出喜怒哀乐。
四下的亲信女官都是低头屏息,紧张异常,而在李氏面前地上,张诚和张鲸五体投地的跪在那里,也不抬头。
“你们都是裕王府出身的旧人,真要如此?”
慈圣太后李氏语气有些萧索的问道,张诚和张鲸又是用头碰了下地面,却没有说话,李太后缓缓摇头,又说道:
“张宏那边专门写了折子过来,说冯保求封爵,骄横肆意,已无忠谨之心,久在掌印之位,必成大害……冯保在这个位置上久了,的确忘了奴婢的本份……”
李太后这些话与其说是给张诚和张鲸听的,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下面跪着的两个人都有些听不清,不过这两人却跪在那里不动,把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事情了。
“哀家有些倦了,你们下去吧”
慈圣太后李氏一脸的疲惫,对张诚和张鲸说道,下面两人连忙恭敬的行礼然后退下。
李太后是紫禁城中最有权力的人,她是宦官们的主子,但张诚、张鲸还有张宏这三人所代表的势力和声音,也不是她能忽视的,何况冯保所做的事情,她也实在是不愿意继续看下去了,大明天下姓朱并不是姓冯,冯保的所作所为,已经失去了他的本份,何况宫外针对冯保的攻讦已经开始,更让她失望的是,这些攻讦所说都是真的。
慈宁宫的女官们在张诚两人离开后,并没有轻松多少,因为李太后在那里一直是静坐沉默,她们也不敢动弹。
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两个时辰,门外的宦官询问门口的宫女要不要传膳,声音很轻,可屋中安静,李太后还是听到了。
慈圣太后李氏伸手捋了下鬓边并不杂乱的头发,女官锦绣还以为太后要传膳,连忙上前,李太后低声说道:
“你去带句话去皇上那边……一切秉公办理吧……”
女官锦绣身体震了下,但还是连忙答应,转头刚走到门口,李太后又是开口叫住,想要说什么,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张口,挥手让锦绣去了。
万历十年十月十五,山东道御史江东之上疏弹劾吏部左侍郎王篆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勾结,王篆通过锦衣卫指挥同知徐爵贿赂冯保五万两,求吏部尚书之位。
十月十六这一天,直隶巡按王国上疏弹劾王篆用玉带十束,白银三万两贿赂冯保,宫中无任何回复,留中不发。
十七日,又有御史李廷彦上疏弹劾王篆,京师士子文会写文抨击,舆论已成,宫中终于有消息传出,冯保求见太后,李太后不见,这个看似无关的消息说明了很多,吏部左侍郎王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与二十日上疏请辞。
二十一日,万历皇帝准其致仕回乡养老,王篆为张居正亲家,是张居正死后,一干徒党的领袖之一,他从官场上黯然败退,同样作为核心的曾省吾已经致仕回乡,被视为继承者的申时行正在闭门养病。
而张居正一党的同盟冯保,已经是迅速失势。
自七月中到十月底,不过四个月的时间,新任内阁首辅张四维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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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虽不舍
万历十年十一月初二,吏科给事中陈与郊弹劾礼部左侍朗陈思育通过锦衣助旨挥同知徐爵,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勾结朋党。
若在一月前,敢这般做,那就是老虎嘴上拔毛,可如今这般,那不过是打死老虎罢了,礼部左侍郎陈思育也是张居正意识清醒时安排在朝中的亲信大臣,他被弹劾,宫中的旨意下来的很快。
万历十年的下半年,也不知道多少大臣致仕还乡,陈思育也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个。
内廷之首、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也已经闭门称病,大家都知道这个称病是什么意思,宫内也没有任何的慰问。
到了十一月,众人都看明白,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什么政争.而是张四维在收拾惨剧了,从前张四维跟在张居正身后唯唯诺诺,却没想到自己当政后,居然有这般的雷霆手段,人人凛然警惕,可大家也都知道,接下来应该追随谁,奉承谁。
内阁首辅张四维的府邸前,在十月间还是门庭冷落,到了十一月已经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自万历登基时起,天下人都看到了内阁首辅张居正权重无双,心中甚至养成了一个意识,这个天下是由首辅来统治的。
张四维有这样的决断和手腕,成为第二个张居正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去巴结讨好,还为时不晚。
十一月十六,四川道御史别继先上疏,请为为吴中行,赵再贤,艾穆,沈思孝,部元标等平反,宫中下旨准奏,令各复原职。
也就是两个月前,同样是御史的郭维贤上疏,却被降两级调为江山县承,现在再有上疏,却能让这五位夺情之议倒霎的清流官复原职。
不过两个月,形势已经是大变,就在这五人官复原职的旨意下达后,张四维上奏,请彻查吏部尚书梁梦龙一案,宫中旨意,令其官复原职,然后致仕,虽说梁梦龙依旧是在家养老,可这个旨意却让梁梦龙洗脱了贪墨和荒淫的罪名,更重要的是,和粱梦龙同时被参劾的张四维也借此洗脱了罪名。
十一月二十,张四维升南京太仆寺少卿张孟男为南京太仆寺卿,南京多是闲官,这太仆寺更是闲官中的闲官,加上品级不高,是吏部裁决,只需报给宫中报备而已。
一个闲职的升迁,可意义却非同小可,在京师游走于各处的徐广国却立刻写信给天津卫,不光是他,这消息迅速的传遍天下,传到四面八方。
张孟男是何人,高拱是他的姑父,高拱是隆庆朝的首辅,高拱是被张居正和冯保联手从首辅位置上弄下去,张孟男就因为这层关系,一直被冷藏在南京太仆寺少卿的位置上已经有六年。
张四维的这个动作,无疑是向天下宣告,他和张居正并不是一党,这个动作也给了被张居正和冯保贬抑多年的高拱系官员的一个信号,告诉他们率反出头之日已经到来。
原本还有人误会,张四维和王篆等人的政争不过是争张居正徒党的领袖之位,现在形势终于是清晰无比。
大家总算回想起,张四维进入中枢就是因为高拱的提拔,正是高拱提拔张四维成为的吏部右侍郎,这才是他宦途的开始。
是不是高拱一党其实不重要,这个动作就是告并大家,张四维是张四维,和张居正一党并没有什么关系。
东厂掌刑千户冯友宁去职,锦衣卫指挥同知徐爵去职,冯保在宫外厂卫中的心腹都是被录夺了职权,徐爵更是直接被下狱问罪,冯友宁则是战战兢兢的呆在家中。
腊月一日,兵科给事中孙纬弹劾协理院事左副都御史劳堪,劳堪也是张居正的亲信之一,现在只能说是扫尾了。
孙纬的奏章一上,劳堪就主动上疏请辞,求告老还乡,宫中下旨准许。
接下来的动作,就不是完全的赶尽杀绝了,礼部右侍郎陈经邦被升为吏部左侍郎,陈经邦也和王篆等人一样,是张居正临死前安排的亲信,张四维权谋非凡,自然不可能一味的赶尽杀绝,也要招抚几人。
张居正死后十七天,张四维曾经在南京安排了一名闲职,南京户部尚书杨巍,虽说是闲职,可品级依旧是尚书,此时工部尚书一职空缺,调杨巍回京师补缺,又将刑部尚书严清调任为吏部尚书,潘季驯为刑部尚书,原户部尚书张学颜调为兵部尚书,而同样在南京担任闲职的南京工部尚书王遴则为南京兵部尚书,南京六部,兵部尚书最为权重,这也是实权的位置,又提拔张家胤为古都御史仍兼兵部左侍郎,这个位置就是掌京营戍政。
而作为张居正得意门生的李植,则被升为直隶巡按,巡按尽管也是都察院御史,可不对都御史负责,只对天子负责,等若代天巡查,与巡抚鼎足而立,尽管品级低,权力却极大,京畿之地的武备、按察之权差不多都在张四维手中了。
此时,不过是万历十年的腊月十七,张四维大功告成,手下亲信朋党安插在京师各处要害位置,京师中他一人独大,原本张居正一党的人或投靠,或离开京师,已经灰飞烟灭腊月十八,紫禁城中各内监衙门已经开始准备过年,不过气氛却没有往日那么热烈,大家都是战战兢,不敢多说。
宫中好像是天一样的冯公公突然就失势了,宫外也是风云激荡,大家都要小心些,谁也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其中。
大家还都知道,现在的宫中,司礼监一应事都是向秉笔张诚禀报,万岁爷尽管每日早晚仍旧去慈宁宫问安,可慈圣太后已经称病不出十几天了,万岁爷见不到太后娘娘的面,都只能是无奈而归。
这举动若是放在从前,宫内人都知道太后娘娘对万岁爷不喜,万岁爷会托人求恳见一面,如今不见也就是不见,万岁爷按照本份过去,然后按照本份回来,就和更新*最~快寻常一样,和从前似乎有许多不同。
今日间,司礼监文书房掌司田义去御书房那边跪了,据说是田掌司自己主动去御书房那边长跪,田义那可是冯公公在宫内的亲信心腹,去那边做什么,众人心下疑惑,却没有人傻傻的打听议论。
御书房中,万历皇帝端坐在椅子上,张诚和张鲸分立左右,桌上已经摊平了绢帛,笔墨也都预备好,万历皇帝却十分犹豫,几次拿起笔又是放下。
听得门响,赵金亮开门进来,转身又关上,可还是有一丝寒气吹入,众人下意识的动了动,赵金亮进来之后低头禀报说道:
“万岁爷,田义还是不走,说万岁爷不见他,也请念在冯保伺候多年的份上,见冯保一面万历皇帝刚拿起笔,听到赵金亮的禀报,又是烦躁的放下,开口说道:
“天寒地冻的,非要把自己冻死才甘心吗,事情到这样的地步.见了难道有什么用,小亮,安排禁卫,把人架回去,找太医给看看。
赵金亮连忙低头答应了,这才又是出门去安排,听到外再有哭喊声,想来是田义挣扎哭告,声音渐渐远去,万历皇帝感慨的摇摇头说道:
“冯保在这宫中,平素里多少磕头叫祖宗的,出了事,真过来求的也就是这田义,这人倒是不忘本,从前也总听人说这田义若不是在宫内当差,出去也是入阁的人才,别的不知,这心性倒是不差的!”
站在他身后的张鲸和张诚对视了一眼,田义得了这样的夸赞,反倒是因祸得福了,今后大用恐怕是少不得,万历皇帝看着木架上的摆设,有些走神,开口说道:
“记得联小时候,一到这样的冷天,冯大伴就会给联穿起棉衣、带着皮帽,然后一起去看梅花、堆雪人,联这时候最高兴,平时就不行,张先生讲课之后就走了,可写字看书一出错,冯大伴就要板脸,联就害帆...”
说到这里,万历皇帝摇头笑了笑,又说道:
“现在见冯大伴,联还是有些怕的......要不...联还是见一面万岁爷,这个......这个万万不可,若是见了,被外面的人知道会如何想...太后娘娘那边已经不见冯保,现在万事都由万岁爷做主,若见了,若有反复,难道万岁爷还想回到从前那般?”
听到万历皇帝的自言自语,张诚连忙出声,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直接将利害说明,万历皇帝晃了晃头,沉默着提起了笔,又是放下,开口说道:
“张伴伴,你来写吧,就写 冯保年高,寡人不忍其操劳,派往南京闲住,赏银一千两。”
张诚连忙拿起笔开始誊写,万历皇帝脸色变得有点冷漠,开口说道:
“张居正留在朝中的人都被弄出去了,现在全是张四维的人,走了大张,又来小张吗,真是有趣啊!”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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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烈火烹油
腊月十九这天,曾经在大明帝国权重一时的冯保乘坐一辆马车,在两名锦衣卫的陪伴下离开了皇宫。
尽管天寒地冻,京师到南京的运河最起码有一半的水路封冻.但宫中各方已经形成了共识,冯保不能在宫中多留一日,去通州等待河道开化,还是自己沿着运河一路向南,都是由他,左右不能再呆在京师。
冻死在半路上自然最好,冻不死去南京闲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要在京师,实在是太让人不放心。
司礼监掌印太监职位不可空悬,久在万历皇帝身边,又是司礼监第二号人物的张诚众望所归的坐到了这个位置。
司礼监前三位,第一位掌印太监统管内廷,第二位提督东厂.称为厂公,第三位为秉笔,往往还兼京营监军,从前冯保兼任掌印与提督东厂,张诚上位,却不会让他有这样的好处了,原御马监掌印太监张鲸调任司礼监,为提督东厂太监。
第三位则是随堂太监张宏升任,张宏虽然方正,可在倒冯保的行动中也出了力,自然有所酬答,加上本身就是办差出色,有这个位置也理所应当。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田义,这个冯保从前在宫中的第一号亲信,在冯保离开后却没有被贬斥,反倒是被提拔到司礼监做随堂太监。
不过田义所担当的文书房掌司,则是落在了赵金亮的头上,如今赵金亮十二岁不到,却身兼六科郎掌司和文书房掌司两个职位,这两个位置都是要害职司,却在一个孩童身上,颇让人错愕。
但大家心中也明白,赵金亮每日伴当天子,那有什么处理政务的功夫,还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来管,变向的又给这张诚加权力罢了。
掌印太监不可兼掌东厂,这是权力制衡,冯保就因为权力太大,所以才让万历皇帝缩手缩脚,这词不会重蹈覆辙,看起来这掌印的位置权力缩水不少,可任命张诚的旨意中,不为人注意的提到了一点“兼掌治安司”。
治史司是新衙门,但在京师收平安钱,耳目众多,在京师一地的实力已经不下于厂卫,无非年头少,没什么底蕴罢了,有治安司抓在手上,张诚能做的事情就有很多很多。
另外一个让人意外的任命就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并不是由邹义替补上来,而是楚兆仁来做,楚兆仁是慈圣太后的心腹,给这个位置也不为过,提督太监却是却由兵仗局调上来的孙正硕担任,邹义原地不动。
楚兆仁虽然做到了御马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可他却没什么本事掌权了,勇胜伯府勾结鞋虏,在外面设伏围杀虎威军,这件事他虽然被利用,却也有不少干系,更别说林书禄在宫中作乱,他平素里和林书禄走的很近,这更是有罪也说不清。
留他在这个位置上,不过给慈圣太后一些脸面,大家都好看,楚兆仁老老实实呆在这位置上盖印即可,若自己看不清,随时能掀起大狱收拾了他。
现在的御马监,监督太监邹义自然说一不二,孙正硕却是张鲸的义子,御马监张鲸经营的也久,孙正硕自然也能坐得住腊月二十三这天,冯保离京的消息终于尽人皆知,东厂掌刑千户冯友宁辞去官职,带着家人陪伴冯保去南京养老,大家都知道一切尘埃落定了。
又有传闻,说张四维派人去申时行府上递话,却申大人身体不好,要好好养病才是,多养些时日,莫要落下病根,据说申府随即又有消息传出,说申大人身体欠佳,估计要明年正月才能好些,搞不好还致仕还乡。
京师中对政治稍微有点敏感度的,都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快些去内阁首辅张四维张大人家中送礼问候。
京师规矩,腊月二十五各个衙门封衙,除却留守官晏外,都是回家过年休息,等来年正月十六才开始才会办公。
政争此时才见了分晓,还不趁此机会去拜见示好,要不然这二十天期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到时候因为没有及时表态被人踢开,那就悔之不迭了。
可送礼总要有个讲究,不能把金银直接用担子挑进张府,奈何珍玩字画,卖这个的铺子京师大部分也都因为过年歇业了,何处买去。
倒是便宜了三江商行的几家店铺,京师的店铺都是以襄诚伯和皇商唐家的名义开设,这些店铺中来自西洋和阿拉伯地区的珠宝特产颇多,正适合送礼。
买一件珠宝,再搭配金银,这就显得正式很多,比如说送波斯银瓶一双,再加白银五千两,这就显得颇有规矩。
不必说,张四维门前喧闹之处,比起当年张居正时也丝毫不逊色,京师大小官员,此时也分不出什么清流浊官,人人满脸微笑,身后仆役挑着礼物,车马拉着礼物,都是来张府上送礼的。
说热闹非凡,如同集市,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富贵景象,尽管天寒地冻,可张四维府邸门前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人人热切之极。
外面这么喧嚷,张府也是大门敞开,满脸喜气的门房和家仆在门口迎客唱名,恭迎各处到来的客人。
张四维这般做,也是为了昭示天下人,昭示京师官场,谁是胜利者,让众人认清局势,知道谁才是大明的内阁首辅,谁才是大明天下的管家。
六部尚书除却礼部尚书申时行之外,其余几人都是到来,张四维所提拔的各路要员也都是到来,济济一堂,这同样也是给外人来看,看看张四维如今是怎样的煊赫。
外面已经有心思敏捷的士子,准备写一篇文赋来称颂,肯定要有不少的溢美之词,这“众正盈朝”这个词肯定要用的。
所谓“众正盈朝”,是说朝中皆是正人君子,天下大兴,是对内阁首辅和朝中官员的最佳称誉。
不过大家都是科举入仕途,锦绣文章谁也不比整理谁差多少,外面的人能想到这词,里面的人早就想到了。
张四维正在客厅迎客,能在客厅中落座的,都是内阁学士,六部尚书侍郎,外面的都是张四维亲随接待。
“阁老今日高兴,又是群贤毕集,不若留墨宝纪念如何?”
能一步步进了内阁的,书法自然都是出色,不过张四维书法只能说一般,可亲信人都知道,张四维很喜欢当中泼墨挥毫,现在说这个,还真是投其所好。
屋中这些人都和张四维在一起多年,或共事,或亲信,都知道他这个喜好,有人提议,自然众人附和。
张四维再怎么城府深沉,再怎么不露行迹,此时也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听到旁人提议,不过谦逊两句,却也含笑应允。
自有伶俐的下人急忙去预备笔墨纸砚,新任工部尚书杨巍身材颇胖, 张四维府上烧的地龙,热气从地面向上,屋中温暖的很,杨巍穿着很厚,额头上已经见汗,掏出手帕擦了擦,笑着说道:
“阁老屋中这么暖,不知道申大人那边是不是如此?”
“申大人定然觉得这个冬日苦寒,难熬的紧。”
有人跟着附和打趣,众人都是哄笑,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申时行一直是恬淡自持,和众人拉开距离,大家时他也都没什么太好的印嘉
笔墨已经预备好,书案上也铺好了大幅的宣纸,张四维拿起笔蘸墨,提笔犹豫了下,自问道:
“写些什么?”
“此情此时,阁老不若写‘众正盈朝’吧!”
吏部左侍郎陈经邦笑着说道,这提议一说,众人都是喝彩,这个提议又是棒了张四维,又是将屋中诸人赞誉,的确是合适。
张四维嘉许的点点头,俯身一挥而就,字如何不论,众人看到.少不得又是喝了声彩,张四维放下毛笔,志得意满。
正在此时,有耳朵尖的人却听到外面有些纷乱嘈杂,本来外面就喧闹,但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现在这动静却不对,而且这纷乱正朝着客厅而来。
“让让,我有要紧事禀报老爷...”
这喊声屋中人也能听的清楚,张四维从那幅字上收回了目光.眉头皱起,屋中伺候的管家连忙开门出去。
“这样的日子做什么,还有规矩吗!!?”
“你是那里来的,为何看你面生小的是蒲州府中的管事屋中能清楚的听到外面问答,众人自然都知莲张四维是山西蒲州人,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叫:
“你说的可是真的正纳闷琢磨,屋门猛地被推开,方才出去的管家和一名身穿皮袄的中年脸色惨白的进来,外面的寒风涌入,诸人都忍不住缩了缩,那中年进了门就扑通跪下,磕头哭告道:
“老爷,太和...太爷去了方才还欢声笑语的屋中,顿时安静无比,张四维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原地。
明制,凡官员有父母丧,须上报,离职返乡守孝三年,称为丁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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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顷刻皆成空
父母若丧,官员当回家守孝三年,除非宫中会有旨意强留,称为夺情。但五年前内阁首辅张居正夺情一事,闹得天下间沸沸扬扬,到最后才下诏夺情,如今张四维能和当初的张居正比吗?
何况当初夺情案被贬斥的五名请流,都已经官复原职,这本就是张四维的一个表态,表明自己做事要依据圣贤道理,不和张居正那种为大事不顾道义的作风相同,可现在他张四维自己遇到了这件事,他该如何做。
如果有人在腊月二十三这天呆在张四维府邸外,一定会看到极为精彩的一幕,所谓官场百态尽在此处了。
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进去,众人还在四下猜测,等过不久,消息就里外传开,这等事瞒不住人,也实在是没有必要瞒。
当朝大员的父母身故,所在地方的地方官第一时间会向京师派出信使通报,到宫中的消息,并不会比到这里的消息晚多久。
在客厅内的众人都是高官,有不少都是张四维的亲信,就算心中有什么想法,面子还要过去的,说几句慰问的话,商议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外面的人则不同了“张四维的父亲去世,如果不夺情,张四维恐怕就要回山西蒲州守孝三年,内阁首辅离职三年,这位置必然不会空悬,不管是谁是继任者,不管是张四维的敌人还是友人,都和张四维没什么关系了。
且不说人走茶凉,内阁首辅本就是臣子中的第一人,到了这个位置,就算是张四维的亲信“受张四维大恩,他也要做自己的事“用自己的人,能对张四维有几分尊敬,这就算走了不起的气度涵养了。
能进了门的都是些五品或以上的,外面前是五品下的,拿着礼物在街上等待“本就是求个示好,表个态度,他们也知道自己实在人微言轻,根本不在对方眼中,现下听到这个消息,谁还会傻傻的守在寒风中挨冻,这礼物自家留着过年不好吗?
方才还热热闹闹,也就是转眼的功夫,方才满满一条街,甚至是街外还满满登登的人流车马,一下子散了个干干净净。
进了院子的人心中更是后悔不迭,心想这笔重礼真是送的亏了,有些进了门还没递上礼物的,进不是,退不是,脸皮厚的,直接叫上仆役拿着礼物转身出门。
冬日昼短,张府的热闹本就是文渊阁朝会后,折腾这么一出,天已经要黑了,原本准备热热闹闹过年的张四维府上开始准备大丧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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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凌晨…”
张四维在客厅中坐着,门开进来人都没有发觉,管家进来后垂手低声说道:“ 老爷,您一晚未睡,这样可是要你了身子啊,快去歇歇吧“,张四维眼神有些涣散,他整晚都是在客厅中,昨日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可今日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张四维虽然年近五十,可须发乌黑,但现在看,居然有霜色。
“ 老爷喝点热茶,快去歇歇吧!,”
看着张四维没有反应,管家提高声音又说了句,张四维这才从出神中惊醒过来,他反应过来的第一眼不是看向管家,而是看向客厅一边的书案,上面还放着昨日他写的那一幅字“ 众正盈朝“。
昨日写那幅字的时候,张四维感觉到整个天下都在他掌握之中,外朝所有张居正一党的人被贬斥的贬斥,投靠的投靠,内廷之中,一直压在头上的冯保被搬掉,张诚、张鲸和张宏等人就是因为和他同盟才扳倒了冯保,今后也必将和他这个内阁首辅关系紧密,而万历皇帝,坐视他将张居正一党击溃,想必也是信任。
他也得到了皇帝和内廷的支持与同盟,外朝都是他的亲信朋党,他有把握做一番超过当年张居正的大事业,却没想到一向是身体壮健的老父突然去世,疾风上青天,还差一把就摸到云彩的时候,却是当头一棒。
张四维盯着那幅字一会,猛地晃了晃头,开口大声喝道:“ 快些备轿,还要上朝,…”
每日凌晨都是朝会的时间,今天不过是腊月二十四,还需要上朝,尽管自己老父去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师,可皇帝还没有下旨,一切都有转圈余地。
张四维这一声吆喝,外面的家仆立 刻开始忙起来,那边还没预备好,却又听到脚步声朝着这边赶来。
高门大户,主仆之间都是有体统的,这么早还在外面当差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什么主子,但这人同样没什么体统,一下子撞开了门。
张四维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他心情极为的焦躁,有人这么不识好歹,他就要发火了,借着屋内的灯火看到近来这人,张四维却没有吼出来,进来那人穿着张府的管家服色,满脸都是惊慌失措的模样。
一进门,也不知道是摔倒还是跪倒,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嘶声开口说道:“ 老爷,申时行已经去了棋盘街那边。 ”
内阁诸臣上朝,须经棋盘街过大明门,然后走千步廊入皇城文渊阁,说是年后才能养好病的申时行居然去上朝,这说明什么。
久在张四维身边当差,进来报信这人自然明白一向是称病不出的申时行今日去上朝意味着什么。
“ 好华申汝默“…”…”好,你这匹夫!!!,”
张府的家人谁都没有见过张四维这般过,平日里这位老爷从容不迫,在府内不怒自威,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模样。
就连外面的忙碌也跟着安静了下来,禀报那人更是吓呆了,连忙磕头在地,可过了一会却没有动静,忍不住抬头,却看到张四维浑身颤抖,嘴角那里居然有血迹,脸色也是飞速的惨白下去。
“ 来人,快来人!!,,地下跪着那人也是知道利害,连忙吆喝,不多时几个亲随家仆已经冲了进来,看到张四维这般模样,都是惊慌,有那老成的一边吩咐人去请郎中,一边上前去搀扶张四维坐下,张四维落座之后,却嘶哑着声音说道:“
不要去请什么郎中,把消息封住,谁要在外面说老夫如何,一并打死了…”,,…”…”
腊月二十四这天,京师的头面人家都在皇城各处的地方派了人手,谁家在宫中没有什么关系,大家都等着宫内传消息出来,煊赫一时,风光无俩的内阁首辅张四维突然就面临丁忧守制,他被夺情,大家一番应对,他若回家丁忧,大家还有另外一番应对。
本来看着张四维在政争中大获全胜,大家都已经开始下仧注示好,却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居然弄出这份光景来。
原本张四维那些纵横开阖的权谋手段,当时看领人赞叹,现在看,却好像是给自己挖坑掘墓,替当年夺情中的五名清流平反,说的冠冕堂皇,可现在自己怎么打自己的脸,真是尴尬难堪。
外面人怎么看是一回事,归根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如今张居正病死、冯保被逐出紫禁城,据说李太后也是称病不出,天子说话就是决定性了。
没人从宫内打听出什么消息,不过,辰时初,也就是天亮半个时辰不到,在棋盘街大明门附近守着的人看到了宫内有软轿抬着张四维出来,脸色灰败的这位首辅上了自家的轿子,匆匆离开。
卯时早朝,辰时初实际上刚刚开始议事的时候,身为内阁首辅的张四维这个时候出来,说明了什么,众人都是糊涂,但也让人不会有什么好的猜测。
午时的时候,在文渊阁的内阁大人们开始吃饭,内阁听差的中书们和得了消息的宦官们,终于有时间出来,也能卖弄下自己的消息了。
万历皇帝赐宴申时行,张四维被准许回乡守孝三年”
这天底下没有几个纯孝的官员想丁忧守孝,可规矩如此,张四维心中如何想不说,却必须要主动的禀报,主动舟申请丁忧守孝,至于天子是不是夺情,那可是由不得自家的事。
自张居正去世以来,张四维在内阁和朝中已经遍布亲信徒党,他提出此事,自然会有人主动上奏说首辅张大人为国家栋梁,不可一日缺少,请陛下夺情挽留什么的,据说新任工部尚书杨巍当场就是声泪俱下的上奏。
“ 为父守制,乃是天伦,乃是大义,张爱卿为邹元标几人平反,正是因为这五人秉持圣贤大道”
万历皇帝很是说了一番大道理,话说到这般,张四维也只能坚持回乡守孝了“万历皇帝还关切的看到张四维“ 哀毁销骨,“令其回家休养,由申时行暂代其职。
张四维在京师官场这几个月翻云覆雨,轰轰烈烈的把许多重臣大员弄下马来“甚至连权倾天下的冯保都黯然被发到南京闲住。
众人看的精彩“心中敬佩,谁都以为张四维接下来的声威不会逊色于张居正,谁也没有想到一出大戏嘎然而止,最后得了便宜的,居然是养病不出,低调内敛的申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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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 今非昔比 大险之计
宫内赐宴,若是群臣聚集,那自然是满席珍暖,极尽奢华,不过若只有两三人,那菜色也是简单的很,谁也不是冲着解馋去的。
奉天门内的一处偏厅中温暖如春,万历皇帝和申时行君臣对坐,桌上只有四个菜,都没怎么动,张诚恭顺的侍立在一边。
“ 申时行,本来在正月后你要继续养病,联会派人催你出来坐这个次辅,却没想到你运气居然这般好,张四维居然要丁忧回乡,联也不瞒你,正月后你这个暂代就是正式了,今后想要怎么做?”
万历皇帝很随意的问道,申时行从话语中感觉到一丝不同,从前朝会中,万历皇帝的言语透着一股疏离感,好像这天下大事和他根本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就算他表达出什么自己的意见,往往也会被张居正为首的样臣驳回。
如今却不同,万历皇帝看似随意的语气中有一种信心,一种掌控一切的信心,现如今宫中太后称病,内廷各要害位置都是万历皇帝的私人,而宫外,张居正病死,随后跟上的张四维眼看就要建立起张居正的那种强势,然后天有不测风云,回乡丁忧,他建立起来的徒党势力一下子就变成了海边的沙堆,丝毫没有根基凝聚。
张居正死后,宫内宫外突然间,万历皇帝就掌控了一切,申时行心思电转,离席起身恭谨的答道:“ 回禀陛下,前头怎么做,臣就准备怎么做,并头用什么人,臣就准备用什么人。”
“ 此处就你我几人,不必这么恭谨,坐下回话就是。
万历皇帝说的和气,不过神色间对申时行的恭谨却颇为满意,他刚刚手握大权的少年,表情上自然露了痕迹,申时行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明白自己做的对错,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又弓了弓身。
万历要帝没有坚持,反倒是开口问道:“ 前头做的都是张四维做的“朝中用的,可都是张四维的人,你就真的这般随着?”
“ 陛下,张阁老所用的人朋党私心与否姑且不论,可也都是办差多年的能员,做事还都是不错,张阁老所做,无非也是秉政前任所为,目前看国库充盈,那就说明所做无错,所以才有此回答。,”
万历皇帝又是点点头,屋中几人都明白,万历皇帝断不会容许张居正和张四维这种情况再出现,张居正为首辅,满朝皆是朋党亲信,张四维为首辅,短短几月,也都是将要害位置塞满了自己的亲信。
申时行所说正是投其所好,他被张居正的徒党孤立,现在朝中又只有张四维提拔上来的人,申时行并没有什么个人舟势力,内阁首辅和其他的大学士还有六部九卿并不亲厚,反倒是彼此相制“互相制约平衡。
这样的局面才是万历皇帝想要的,万历皇帝已经对强势的首辅感觉到厌倦“他需要一个听话,事事由他做主的人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申时行不管从性格,还是从目前的处境上,都是最合适的、
…””
下午申时行从大明门出宫舟时候“外面等候的人终于明白了局势,各自向着各家跑去,一切的一切,应该在此时尘埃落定了。
大明内阁的次辅,做的轿子都不是寻常规制,外面罩着毛毡,里面有炭炉取暖,人坐在轿中感觉颇为温暖舒适。
不过温暖舒适,却也没有到让人汗流浃背的地步,可此时在轿中的申时行却是汗出如浆,然后又在不停的颤抖,到底是热还是冷,只有申时行自己知道。
他给杨思尘写信,信上隐约透露出,如果自己一直被这么压制,还不如回乡养老“随即吕万才登门,说了说宫中的典故。
现在想想,吕万才的话中虽说指出宫内对张四维的权争倾轧不过是隔岸观火的态度“可让自己再留一段时间的意思颇浓。
隔岸观火,并不代表要去灭火救火,张四维在不在首辅的官位上压根没有给出明确的表态,张四维若在这个位置上,必然还要压制自己,可吕万才言语中那近乎明示的“且等等”,为什么有这个把握。
张四维会不会因为丁忧去职,申时行不是没有考虑过,可他知道的消息,张四维的父亲精神健旺,身体好得嗯…”怎么就这么突然…”
想到这里,申时行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不管如何,不管有什么隐情,毕竟轮到自己坐这个位置了,申时行想到这里,战战兢兢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不少,大明内阁首辅,到了这个位置,这里就是士子的最顶点了。
申时行当年科举一帆风顺,最后更是高中状元,接下来的仕途同样顺利无比,进入内阁之后有少许穷了最终还是得偿所愿,成为了内阁首辅。
随着轿子有节奏的颠簸,申时行的心情撕渐平静了下来,自己这个首辅肯定不会有张居正和张四维那般专载决断,甚至赶不上隆庆朝的首辅高拱,再向前说,嘉靖末年的徐阶,同样也是不如。
万历皇帝坐视张四维斗张居正徒党,又毫不留情的将张四维赶回家丁忧守孝,能看出他对强势首辅已经厌恶到一定程度,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今后恐怕也就是唯唯诺诺了。
想到这里,申时行自失的一笑,唯唯诺诺又如何,首辅就是首辅,就是天下文臣之首,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何必想那么远”
自己想透想通,申时行总算不那么紧张了,可他也注意到轿子的速度降了下来,盘算时间“也该到了自家的宅邸,轿子走的熟,一直是这个速度,怎么今日慢了,申时行还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向是冷冷清诸的周围却有些喧闹。
申时行所住的地方一向是冷清,且不说没有送礼钻营的上门,这邻近春节,更是不会有什么闲人在这等官员宅邸外转悠,申时行纳闷的掀开了轿帘向外望,立刻是愣在了那边,已经到了自己宅邸所在的街道外面,可街道上全是人流、车马、堵的水泄不通,许多人都穿着官袍,身后跟着拿礼物的仆役。
所谓门庭若市,就是如此,申时行愕然的看了会,摇头笑了”
…”…”
“ 你明天露面,然后吩咐人散布消怠,就说虎头得的急症不是风寒,要不是请来名医发现的及时,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天津卫王通的府邸中,出去办差几个月的张世强终于出现,刚露面就被王通叫到了屋中密探,不由得让人感叹他果然是大人的亲信。
张世强脸上能看到明显的皴裂,显然半路上吃了点苦,听到王通这么说,连忙躬身答道:“ 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 散布完这个消息,你就回去歇息几天,这次真是辛苦…”这次的事情就说句辛苦不够,看今后吧!,,张世强躬身点头,以他和王通的关系,王通能说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足够,张世强转身准备离开却又是被王通叫住,低声询问道:“
尸首你可亲眼见到,可确认无误吗?”
“ 回大人的话,属下们去了蒲州,在城外寻了处宅子住下,按照实现的安排,通海商行去蒲州开了分号,将属下几人招进去做了伙计,掌柜领着去给张家的老宅送过一次礼,上好的辽东老参,蒲州商户规矩,都要去张家府邸拜会,因为送的是人参,给老人家大补的,也见到了张四维的老…”,,张世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说的很明白,此时夜深,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 张四维在京师的消息都有快马传递回去,张家的人开始忧心钟钟,到了后来就越来越高兴,腊月十六那天,张家大摆宴席,各路宾客云集,张家的老爷子也露面喝了几杯,连平阳府的知府都来了,宾客多,就算张家是大族,可忙前忙后的人手也不够用,吴二说,防备总算懈怠了,晚上属下们换上张家家仆的衣服从后墙翻了进去,张家府邸,吴二都已经摸的清楚,直接找上了宅院。,,王通吐了口气,这件事尽苹是他的安排,可这么说出来,自己心中还是不舒服“张世强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 提前就打听到,张四维的父亲晚上睡的实,晚上伺候的能跟着睡个好觉“我们过去的时候倒也幸运,三人一起摸了进去…”,,“ 用浸湿的桑皮纸盖住他口鼻,事后你有没有用毛巾擦干净鼻孔和眼角等处?”
王通肃声问道,张世强颇为肯定的回答道:“ 请大人放心,凡是叮嘱过舟,属下都是做了。
王通点点头,沉声说道:“ 老人半夜闭气猝死,这个也常见,只要他口鼻眼角处没有粘上桑皮纸屑,仟作就算有疑点也不敢乱猜乱说P,,说完这句,王通沉默半响,又问道:“
吴二现在看好了吧?”
“ 他正在城外军营休养,没有属下亲自过去,他谁也见不到,更走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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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为何有流民
吴通问起吴二,张世强回答了,互通接下来就沉默不语。张世强垂手站在一旁,犹豫了下,还是压低声音说道:
“这次在蒲州,吴二办事很是用心,若不是他,咱们想要夜间进去刺杀,恐怕都摸不到门路,回来路上他也是小心的私……”
听张世强说话”王通眉头皱了皱,肃声说道:
“这个我有计较,不必多说了!”
………………
腊月中京师出了这么多事,不过对于百姓们却没有影响,大家都在忙着筹备年货,热热闹闹的过今年。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天津卫各处却都热闹非凡,京师各家店铺是腊月二十前后关门歇业,回家过年,天津卫这边大部分要营业到腊月二十九。
从前天津卫的店铺商行,主要的要易都是沟通海上路上,还有漕运往来,声音做的大却和天津卫本地没什么关系。
但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天津卫人口暴增,店铺暴增,有钱人暴增,加上天津卫暴增的人口很少是农户,农户辛苦一年,打下粮食交完赋税再有一家老小的吃用,也就剩不下什么钱了,没有访费的能力。
可天津卫这些新增的人口,大部分都是在匠坊、工场、商行店铺中做工的伙计,他们拿的是工钱”一切吃用穿戴都是要花钱买,天津卫各处又和天下间其他处不同,因为熟手伙计工匠难招,工钱给的比别处高,年底还有一份分红,更不必说挂着三江名号的那些商行店辅,手里有些闲钱的人多。这些有充足购买力的人群加上那些掌柜、工头”各处卖卖的小股东等等,还有在天津卫各处衙门当差拿俸禄的差役,更不必说那些发财的有钱人,这个颇为庞大的人群将天津卫的市面托了起来。
人有钱而且还都是刚有钱,总想着过日子过年要体面些,米面酒肉不必说,绸缎瓷器,各项器物也是要采买的,他们有需求,天津卫众商云集,也能提供出充足的货物,供销两旺,各处生意都是得益良多。
腊月一个月即便不算上为京师和北直隶各处囤货贩卖的收益,光是做本地的生意,就能赶得上七月收益的八成。
一年中的七月是什么时候”是整今天津卫商铺最为红火的一华月,只要会做卖卖”那银子简直是朝着店里流淌,能赶上七月的八成,这生意自然做的过。
各家店铺给伙计们加工钱,提前置办各项货物,就是为了做好腊月的生意,大明这么多年规矩,腊月二十之前就没什么店铺商号开门,天津卫开了风气之先,结果连河间府和顺天府不少距离近的州县,有钱人都过来采买,这更是让店铺赚钱。
“从前在济南的时候,这时街上开着的店铺也没几间,有鞭炮声,可街上却冷清,到那时候,就觉得过年了,现在看着热热闹闹的,要不是天气冷,还以为在七八月间呢!”
王通等人骑马慢悠悠的经过街道,身后吴大用山东口音颇重的官话和鲍二小说道,鲍二小在那里颇为自豪的回答道:
“听南边过来的船户们讲,也就是江南最繁华的杭州、苏州才有咱们这样的景象,别处都见不到。王通呆在自己府邸里已经有几个月,身边近卫也是憋闷的很,这次出来都很是兴奋,至于这吴大,在山东招揽船匠海盗,能招到的人也是越来越少,早在腊月初,就回到了天津卫,如今他全家家小都在天津卫,过年也自然在这边。
前面十几名骑兵环卫,身后又有十几个人,与吴大所在的位置相隔很远,孙大海和张世强骑马在王通左右。
“吴大从山东回来后就不太对劲,在外面欢笑如常,不过在家却总是扳着一张脸,也就是属下回来那天,安排在他们家的桩子还有回报,说是吴大半夜哭了。”
张世强低声禀报说道,王通摇头笑笑,却没有接话,孙大海在边上开口说道:
“大人,给陛下送年礼的人已经回来,几位公公和大人的年礼也都送到,陛下的回赐还等大人回府后按礼制接下,咱们送过去礼物的几位,都有回礼,礼单到时候也请大人验看,另外,秦馆宋姑娘、山东锦衣卫董千户、辽镇孙参将、宣府历副将都有礼物馈赠,天津卫各家商户年礼,也请大人验看……”
孙大海本就是个管家的角色,他一项项禀报,王通抬手苦笑着打断,开口说道:
“陛下和几位公公、几位大人的礼物我看看就是,其余的,你直接给宅子里还有各处当差的人都分下去,船厂和虎威军那边多分些……这些人怎么回事?”
王通说了几句,却看到前面有许多穿着单薄衣衫的人,天津卫这边不允许有闲汉,大家有个收入,冬日里总要裹几件厚衣服,一看到这么多穿单薄衣服、破烂棉袄的,就知道不是本地的百姓。前面是个集市,却是天津卫的大菜市,之所以说大,是因为四里八乡的肉和菜都是先汇聚此地,再由此地分销天津卫各处。
到了冬日,三江商行却有一项卖卖,就是在宣府和蓟镇两处,向塞外贩卖盐货和布匹以及各项杂货,换来塞外的牛羊。
草原上每年的冬天就是地狱,一次严寒和大雪”草原上就会有不少小部落灭亡,平常年头也是艰难度过,一到冬天,天气苦寒,草料匿乏,为了保证健壮的牲口过冬,一些病弱的牲畜就必须要宰杀。
这些被宰杀的牲畜牧民们自己吃用不了,来年开春又没有足够的盐货肺制,只能白白的丢掉。
不过彼弃我取,如今的天津卫需要大量的副食品,每年到了年节时候,几个负责民生的官都要为没有足够的肉食发愁,草原上这大批的宰杀牛羊,正好是补了这个缺口。
三江商行的掌柜们得到了蓟镇边将的许可,用盐和布匹换取这些阜杀牛羊以及附带的毛皮,这些被宰杀的牛羊价钱压的很低,但将近五个月的冬天对草原上的部落来说,机动力变得很差很差,保持足够的盐货储备极为关键。
彼此各取所需”三江商行这边固然赚了大便宜,可草原上的小部落把本来就不会有什么用处的东西换来宝贵的盐和布匹,他们也是乐意。
许多小部落赶来了成群的牛羊宰杀贩卖,蓟镇靠北,冬日冷的早,牛羊冻起,一个冬天也不会腐坏,等下了几场大雪之后,就用牛马拉着大雪桅到天津卫这边来。
这生意做的很大,连蓟镇上下今年吃肉都比往日多,光羊运到天津卫,卖的价钱比时价低了二分,利润却比屠户卖肉高了几倍。
羊多肉多,天津卫手里有点钱的人也多,稍微像样的人家,谁不是买几片光羊回去吃到二月,去皮去下水的羊,一片就是从中剖开的一半,也有几十斤的份量,来买羊的自然不会自己背回去。
外面这些穿着破烂的人就是替人搬运的,每有一人经过,这些人就会涌上来询问,买羊的挑几个走,他们背着在菜市中采买的副食离开。
“都是些从河间府、真定府那边过来的破产百姓,他们在各处寻些杂活做,赚点糊口的钱,锦衣卫和保安军开始还驱赶了几次,后来临近过年,看着实在是可怜,索性由他们了,他们就是在三角淀和海河南边搭的窝棚,白日里过来,晚上捡点东西回去……”
孙大海在这里解释,这些事却是不必要写进每日呈报中的,王通这段时间深居简出,偶尔出门一次也是快马奔驰,还真是没有注意到。
看到眼前这景象,王通眉头就皱了起来,肃声又说道:
“这么冷的天,他们就这么求生,岂不是会冻死饿死不少?”
“入冬以来,冻死十五名,饿死的倒是未见。”
王通又是奇怪,才冻死十五人,看看在这处菜市门前就有这么多,想必整今天津卫更多,才冻死十五人,实在是太少了。
“大人平常不是叮嘱吗,让属下盯着那些寺庙道观,别让他们富的太过,这次来了许多流民,属下安排锦衣卫的人过去透风,让他们去设粥厂,收旧衣,去各处赈济,和尚道士们倒也知趣,做的勤谨,这才维持到今天这个局面。”
做生意,海上跑船,信神拜佛的不在少数,这些人未必会拿钱做善事,却喜欢捐给寺庙僧道做香火求心安,天津卫的几家寺庙道观都是富的流油,偏生他们不用缴税,日子更是舒坦无比。
但王通盯的紧,这些和尚道士也知道自家这舒服日子是谁给的,一向是听话的很,想通这个关节不难,不过王通却纳闷一件事:
“今年年景不错啊,那里来的这么多流民?”
种地农户,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流离失所,这么多流民,还是从良田不少的河间府过来,王通实在是奇怪。
“还不是被一条鞭法闹的……”
听到这个回答,王通愕然。"有最新章节更新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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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职场人王通,在病死后穿越到明万历初年,这是大明最好的时代,也是大明最后的辉煌,作为锦衣卫子弟的王通,能做些什么,能改变些什么呢?
在他出现的这一刻,时间长河已经变了流向......
(老白作品,有完本作品《顺明》《恶明》《少林武僧在异界》《拳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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