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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南飞     元戒txt下载     元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七章 一掌拍死两蚂蚱(中)

    九魔域深处,有道很深的沟壑,说是沟壑也许并不合适,因为这道沟壑看上更像人眼。

    细长裂缝中间有一圆形凸起,黑到浓郁的色彩,犹如是人的黑瞳。

    黑瞳之上有着许多白色建筑,如果从苍穹俯视就像挂着的云块。

    这就是六魔尊的领地,他控制着近千公里的区域,区域内的所有就是他的所有,包括魔也包括人,魔是魔域的兵,人是魔域俘虏的人,人被魔域的兵奴役着,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吃着猪狗不食的食物。

    他们生产的东西,却要供魔尊魔将和魔兵挥霍,当然首先供养的是大魔尊。

    此时在最高处那座白色带着金带的大殿,一道恢宏的身影团坐在巨大墨座上,俯视着殿下,眼神冷漠又有股高高在上意,殿下有数百魔都低着头,不敢看云端上那道身影,仿佛对方一道眼神就能把他们团灭,确实是这样,也确实是那道身影就在云端,因为墨座下就有无数恶云缭绕。

    那道身影坐在那比墨座的背靠还高,坐在墨座上的自然就是九魔域九位大魔尊之一,七魔尊“桀”。

    桀坐在那俯视殿下,有团白影正不屑地望着他,这让他十分愤怒,亦很无奈。

    “你到底要干什么?”桀声爆如雷,缭乱了墨坐下的云。

    那道白色如蝼蚁的娇俏身影凸凹有致,穿着打扮现代潮流,和殿下魔及墨坐上的大魔尊好像两世人,有点格格不入,却又说不出来的融洽,她望眼大殿外的北方,好像能够看清大沼泽的一切。

    她声音漠然,比大魔尊还冷,“我让你杀了那家伙。”

    桀知道她指的是谁,只是对她这种趾高气扬理所当然非常不喜,于是魔声亦更加冷傲,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数百度,就连飘浮在墨座下的云都刹那凝固,“这是本尊领地,即使天威浩荡的魔帝也不敢如此命我,何况魔帝之女,你有何资格在本尊领地内大呼小叫?”

    “我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你是魔帝之女的份上,现在都可以让你魂飞魄散,当然你也清楚本尊脾气,我只想知道,如果替你达成夙愿,本尊能得到多少好处,其他的都是扯蛋。”

    嘉楠回想着桀有多贪婪,有多无耻,为了得到更多的领地和资源,不惜与十魔尊开战,还暗中鼓动十魔尊统治的魔造反,逼得十魔尊不断让步,他的领地也扩大了数倍,最后魔帝被迫出面调停,说是调停更是强势镇压,最后桀不得不摇尾乞怜,魔帝才同意十魔尊拿出部分领地,才宣告战争结束。那次魔帝被徵派前任掌教重创修养,七魔尊借机狠狠黑了九魔尊一把,得到了大量资源。

    九魔域虽以魔帝为尊,真实情况是九魔域是个联盟,比联邦还要松散的联盟。

    也可以这样说,各大魔尊听魔帝的就是联盟,不听魔帝的,联盟就是盘散沙。

    其实这一点嘉楠清楚,这次要不是大沼泽属七魔尊领地,距离他老巢最近,她说啥都不会求于对方。

    长长吐口云雾,似乎要把胸间块垒全部吐尽,嘉楠展颜一笑,有梨花开,她知道七魔尊要什么,那愿望太大,大到她根本无法满足,也不能满足,因为那些东西她同样没有得到。

    “七叔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桀没说话,只是悠悠望着大殿穹顶,那上面有六棱形的孔,隔孔有云卷云舒。

    其时殿下众魔中缓缓走出一魔,白面无须,嘴唇薄如草席,悠长的发披散在肩,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嘉楠断定这也是一魔尊,却非大魔尊。他走出众魔,来到嘉楠跟前深施一礼,然后喝斥道:“魔尊大人要什么,难道你不清楚?那么既然你不清楚,就由我来告诉你,九州图,你可答应?”

    “不值。”嘉楠说的不值自然是抹除那家伙和九州图相比不值。

    七魔尊桀也知道不值,他只是想知道魔帝为何要急于得到九州图,他不方便问,只是以此为由头,自然有魔替他问,果不其然,那名属下桀然一笑道:“难道魔尊大人亦知道不值。”

    “关键并非值不值的问题,魔帝欲得九州图固然为治愈痼疾,恐怕并非如此简单吧。”

    就像技艺高超的演员,看似蒲柳之姿,看似清纯可爱,转眼间嘉楠已换副模样,这副模样清纯尽掩,看上云有点像九魔域的穹顶高深莫测,“这位魔尊,九州图除治愈父皇的痼疾,难道还有别的?”

    这是以退为守的反问,看似简单,却把门户封得死死的,殿下的魔如五里雾中,他们不知道九州图,更不知道魔尊大人为何急于想要九州图,那位魔尊得到如上答复,一时目瞪口呆。

    嘉楠也不管一殿的魔,尤其使墨座上的桀如何想,洒脱地走出大殿,转瞬消失不见。

    七魔尊桀望着北方若有所思。

    七魔将赤鸦一拳轰退道剑也是内腑震荡,喷出口黑紫色腥臭污血,那滴雨他得的更少,那股仿佛非世间的力量正飞速流失,五魔将布托略微好些,但也好不到那里,他的力量也在飞速流失,他们的庞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玄之又玄的规则正离他们远去。

    这是大魔尊赐予的魔水,其中暗含魔尊规则奥义,可惜战斗中他们并未领悟多少。

    他们清楚当规则的力量离其远去,面对着同层次境界的学院学生,不可能再有还手之力。

    如此以来,大魔尊交付的任务就无法完成,所幸他们已听到隆隆的雷声,这雷声正是魔军正朝这边冲锋,只需再坚持一会,魔军就会赶来,而这几个学院的学生无疑会被踏成泥浆。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必须有所斩获,魔将赤鸦和魔将布托相视一眼泯恩仇。

    他们魔目同时投向那处,落到那人身上,因为那人最弱最单薄最不会打架,姿势难看得像鸭子在雪地里爬,横七竖八,乱七八糟,两魔将断定此子最弱,魔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你弱我自然先打你。

    彭博不用看就知道两魔将在看谁,唇角不由勾起弯弧度,然后这弯弧度迅速消失。

    他等着就是此刻,起先并没把彭渊断臂当回事,所谓和姬元作对不过是替家族挣面子。

    可是越到后来,随着连番失利,他越发现姬元竟成了他道心中的阴影,挥之还来,这使他非常愤懑。

    如果不把姬元踩到脚底,跺上几脚,让蒙尘的道心清明,他不知道是否能走到修道那一天,因此他联系上令其厌弃的弟弟,把猎魔者进入九魔域的消息放了出去,并让彭渊远远吊着,随时把位置通报给魔域。

    这也是姬元感觉到的看不见的影子。

    其实影子就是彭渊!

    被两魔将阴冷的魔目盯着,姬元觉得自己就像待庖的鱼,又像偷东西被人发现的小屁孩,精瘦的身板逐渐佝偻,心里却不停地诽谤,盯谁不好,偏就盯上我,难道是我肉嫩,或是我好欺负,你丫的,要不是我警戒那杂碎,瞬间就能灭了你们,还魔将,魔将就了不起啊,还不是大魔尊养的狗。

    姬元在心里不知把两魔将的祖宗老爷阿母招呼了多少遍。

    当然也不会忘记彭渊,他甚至认为这就是彭渊设的局。

    这只是直觉,他最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年为偷只鸡,直觉告诉他会遇到危险,果然倒霉的大明被爆揍一顿,随后他用两颗糖果就哄得对方忘记了伤疤;还有那次他被谢询勾陷,被高三一班的男生穷追猛打,他就觉得越过修炼部的大门会被修理,那会儿他实在逃无可逃,义无反顾地踩到了那根红线,果然被棍棒打成了猪头……

    现在这种直觉又起,他相当然断定这是彭渊的局。

    而他就是局中人,那么,他直的会让彭渊趁心意吗?

    轰隆隆,远处两道飓风般的黑烟越来越近,已经能看见猎猎的旗帜,尚还模糊的魔影,黑压压如乌云盖顶,数都数不过来,两道飓风恰似一把巨钳,正缓缓合拢,真到那一刻,他们这些猎魔者还能怎么办!

    苍穹上的铅云压得更低,不停怒卷嘶吼,那些凝固不化的墨绿散发的腥臭气亦越发浓郁,仿佛随时都可能炸裂,如此恶劣的环境,使猎魔者们呼吸起来都感到困难。

    他们拚命驱使着本命兵器,想在魔军到来之前将五魔将和七魔将击杀。

    但真的会那般容易,能做到那般地步,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所有的本命兵器都呼啸着斩向那两尊魔体,两魔将也是蛮拚的,不管不顾,獠牙棒和黑棍夹带着通天魔威,撕裂那团沉凝的墨绿,惊落了数只过路黑鸦,朝着姬元当头罩下。

    姬元不躲是死,躲也是死,躲或不躲都是死,因为他所有的退路已被封死。

    突然的变故,令猎魔者们惊惧失色,谁都没有想到,五魔将和七魔将会把目标锁定姬元。

    这般骤然发难,其势迅猛,其威浩荡,即使他们满血之时都不定能赶上去救,何况现在受了不轻的伤。

    他们个个张大嘴巴,眼睁睁地看着姬元将丧命魔爪之下。

    一道晳白如银的物件从姬元身前飞起,看着像棵树,奇怪的是那树无叶,虬枝盘绕,根系庞杂,其上有半滴雨,雨中隐隐万千规则玄奥,半滴雨落,银树变掌,好大的掌朝着两魔将头顶拍落。

第三十八章 一掌拍死两蚂蚱(下)

    嘉楠离开七魔尊巢穴,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寻求七魔尊出手本是临时动意,没抱多大希望,自然说不得失望。

    其时,她正站在血山之巅,白衣飘飘如棉絮,显得神圣而孤单。

    血山很高,高可入云端,但这里无云,整个九魔域都无云,除了那些沉凝不化的墨绿死气。嘉楠俯着七魔尊的领地,有湿地草源幽水和如波浪般起伏的山包,还有满目的苍凉,数不清的尸骸。这里爆发过无数场战争,不是和生活在光明之下那些人的战争,而是大魔尊们攫取资源而发动的战争。

    每每虑此,她的心就会如刀剜般的疼,但她能有什么办法,魔域是比谁拳头更大的地方,现在她还很弱,即使天生具有空间法则,也极是薄陋,根本不能用来战斗,更不能伤人。

    “都是些愚蠢的家伙,若非相互征伐,死魔无数,九魔域怎会被净化得越来越小。”

    嘉楠挥挥手,似想把无尽的烦恼和幽怨扔到光明的人间,然后她笑起来,笑得很好看,幸亏有老爹魔皇,才组织起九魔域联盟,制定出联盟规则,结束大规模杀伐,阻止了生活在光明下的那些人类的侵略。

    她想杀死姬元,只是因为口气,或者说是恼怒。

    要不是姬元,她还潜伏在联邦,干着颠覆光明的大事;要不是姬元,警察署不会顺藤摸瓜,摧毁其嵌在数处据点,最后竟然挖到她总部,还差点被拘捕,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那家伙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她认真回忆着,从杀死市长到消失在那座酒楼,再到那条窄长的小巷,只是在小巷有些异常,但也不能反推她在那房间中的作为,最恨意绵绵的是,她还没得到九州图的某部分。

    这次神徵学院的猎魔者行动,她也提前得到些消息,在那些人中有三个半步滴露,其他均属凝气境大圆满,按照九魔域对境界的划分,她半步魔尊,对应大陆修炼界的半步滴露,她有信心弄死姬元,可后者身边有群和其实力相当,甚至会有超越的强者,影响着她的信心逐渐归零,不过,她还是想去看看,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或者了解些情况,方便自己以后的行动。

    白影如仙,消匿于血山,没带走半点烟尘,血山未动,沉凝的死气未动。

    嘉楠操纵着空间规则,隐身虚空,望向大沼泽那处。

    她看到透白的巨掌,如同佛祖之手,无视距离,无视可裂山的棍棒,悍然拍向二魔将,二魔将仿佛感到死神降临,惊惧地瞪大魔眼,魔眼腥红如血,有网状裂痕出现,轰向姬元的棍棒加速,他们想在死亡降临前,将这最弱的家伙废掉,可是真的能趁心意吗?

    透白的巨掌很绵软,比他们见过的最白的云还绵软,甚至感觉不到半点杀伤力。

    但不管是猎魔者,或是隐身虚空的嘉楠都清楚,这只绵软到可爱的巨掌并非想象的那般简单。

    因为吸纳了半滴雨的缘故,巨掌表面隐隐有看不见的规则奥妙运转。

    五魔将、七魔将得到那滴雨的半滴,都令猎魔者们束手无策,严重重伤,只能苦等半滴雨力耗尽。

    那么,承续另半点雨、看似透明的巨掌,岂会是稚子的玩具。

    雄峰倾覆的轰隆声,好像万鼓齐鸣震憾耳膜,大沼泽落了场臭雨,当雨落尽,大沼泽重复平静,二魔将傲岸的魔体被拍进淤泥当中,头颅被爆成血花,断面处光滑如新,两道喷泉直冲十数米,然后无力落下。

    他们至死都不明白,那个看似很弱的家伙是如何做到的?

    其时,狼牙棒距离姬元只有数寸,黑棍距离更近,就是这几可忽略不计的近,就判了双方生死。

    大沼泽更加腥臭。

    更加令人烦厌恶心。

    看着喷降的黑紫血浆,果然有女猎魔者呕吐不止,后来连胆汁都没放过。

    猎魔者们看着那道料峭单薄的身影,满脸精彩,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他们都属天之骄子,有着独属自己的骄傲,难免会和他人比较,在其眼里姬元虽然够强,也仅是够强而已,远没到引起他们重视的程度。

    没想到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办成了集众力都没办成的事,这怎能不令他们震憾。

    隐藏在虚空的嘉楠非常震惊,她很清楚五魔将和七魔将的实力,即使她面对两魔将联手都感到棘手,姬元仅凭一法宝,就使强大的两魔将授首,现在若和其正面交锋,还会那么自信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愚蠢,嘉楠轻摇螓首,随着空间轻微波动,消失不见。

    彭博瞟眼姬元,心情复杂,为设这个局,他推算过无数遍,都昭示是必死之局,而这个局妙就妙在他可置身事外,于无声处杀人不留行,谁曾想局中人破此局竟那么随意简单,只是挥挥手就使他前功尽弃。

    他温文一笑,尽显阳光,望着姬元说道:“没想到学弟竟有如此手段,真乃众人之福啊!”

    姬元撸撸微显杂乱的黑发,佝偻着的背瞬间挺直,也是淡然笑道:“学兄谬赞,只是侥幸而已。”

    将两魔将像拍蚂蚱般拍死,也使猎魔者们缓缓舒了口气,对姬元的表现十分满意。

    凝气境以上受重创,只要不是心、脑等重要部位,都会通过自身和源气联系,缓慢修复,他们现在需要的时间,但令大地震动的隆隆声越来越近,形态庞大的魔都隐约看清面孔,会给他们修复时间吗?

    楚风抬眼望着烟尘飞腾处,面色越来越凝重:“彭博、魏梓怡和我留下阻敌,其他人迅速撤离。”

    对楚风这般安排,其他猎魔者微感意外,但也没有意见。

    不过他们很清楚,队长之所以如此果决,把自己置于险地,是要把更多活着的机会留给他们啊!

    其他猎魔者站起来,和三人拜别过,没再说肉麻的话,便划作道道霓虹朝远处射去。因为被发现的关系,他们没必要再藏头藏尾,直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地。

    望着学弟学妹消失的背影,彭博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楚风的决定,他没任何异议,学院的传统和规矩如此,他必须无条件服从,只是令其沮丧的是,自己下的套,没套住应该套的,反套住了自己!

    “你为何还不走?”楚风冷声喝斥道。

    彭博回过头来,看到那道予除之而后快的单薄身影。

    这道身影正是姬元,此时他像赖皮狗般黏过来,除了献媚,还拍拍胸脯,倒有点凛然之意,“楚风学兄,咱打个商量呗,我留下来和你们共同拒敌如何?”

    “就凭你……”彭博唇角微弯,意思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彭博更是怒极而笑,然后嘴里迸出那个字:“滚!”

    “好好,我滚,我这就滚。”姬元昂然笑意瞬间变成苦瓜。

    幽怨道:“学兄,茯灵到底在哪里,我们总得设法把她救出来啊!”

    此即,楚风彻底明白过来,姬元赖着不走,并非要和他们共同御敌,目的是要救茯灵,救茯灵也是此次行动的重要内容,他并没有觉得姬元有多无耻,伸手摸出一片玉简,扔给姬元。

    “顺着玉简指引走,就能找到茯灵学妹,救下后,你们直接离开九魔域,无需管我们。”

    “那就在联军大营等你们。”

    “成,就这样决定了,你给我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能放弃袍泽,这是学院的规矩,也是我的规矩。”

    “学兄真啰嗦。”姬元边走边朝后摆了摆手,神情有些黯然。

    随着他身影逐渐模糊,有声音远远传来,“学兄,记住回来的路。”

    楚风的眼角有些湿润,除接旁听生入院外,他跟姬元再没有实质性接触,只知道此子极懒,还有些赖皮,为达目的无所有用其极,而他则是个板正的人,和姬元并非同类,甚至对后者的做法不敢苟同。直到此时,他才有了全新的观感,还被姬元最后那句话小小感动。

    “准备拒敌,为学院荣誉,也为同来的学弟学妹创造更多时间……”

    “战斗!”

    一步一殷墟,姬元脚下断壁残垣处处,即使大地都被撕扯得千疮百孔,头顶天空飘浮着无数空间碎片,虽然和九魔域处在不同空间,却有说不清的相似,好像此殷墟就是彼殷墟,又非彼殷墟。

    姬元隐蔽于殷墟的空间中,不显面目,不见踪影,和殷墟连成一体。

    在这样的环境中,除了掌握远距离传送奥义的绝世强者,他就是世间最快的那个人。

    “陈礞,你们暂时隐蔽这里,修复受损的身体。”

    姬元观察下周围环境,这是两山夹层,虽没有树林遮蔽,好在有无数的巨石阻挡,只要气息不外显,应该绝对安全。他不懂法阵,只能四处看看,再次将数块巨石堆成一道屏障,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那道石屏,目光最后落到显得单薄的身影上,陈礞有点困惑。

    她不知道姬元为何要堆石屏,为何要说这些话?

第三十九章 茯灵

    不管陈礞作何想,姬元还是毅然离开了那堆乱石。

    既然知道了茯灵的位置,他理所当然要将其救出,不管前路漫漫,危险几许。

    况且,通过玉简感知,茯灵的气息正逐渐虚弱,再等下去,怕有生命之厄,这令他非常担心。

    姬元肉身和殷墟融合一起,从远处俯望只不过是和九魔域情状相似的废墟,不是对九魔域特别熟悉的强者或是已逾滴露境的大修道者,别想分辨清楚这废墟究竟是九魔域的废墟或是殷墟。姬元手里握着那片玉简,有清凉意沿手臂漫延四肢百骸,使其头脑更加清明。

    这道玉简似玉而非玉,不知由何特殊材质炼成,其间隐蔽有座微型法阵,记录着茯灵简单信息,而这些信息隐隐与其本尊紧紧牵连,万里之内可准确感知玉简者的位置。

    凡有资格外出历练的学生,都是学院精英,代表着学院底蕴,甚至有可能被学院背后的庞然大物招录,自然有资格被重视。为其制作玉简,一则说明学院惜才,再则说明学院间接承认了他们的实力。

    他和陈礞都是首次接取任务,外出历练,学院也为他们制作有玉简。

    “姬元……姬元,你这懒汉、光棍,曜日照到屁股上了还不起床,你不打算捡废铁了吗?”

    “这旧皮箱可是我茯灵先扒出来的,姬元你可别跟我争哦!”

    “你们想欺负姬元,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茯灵撸袖卡腰,怒视着那群比他们略大的孩子,如同母虎在保护幼崽,姬元知道,茯灵不过是装腔作势,因为攥紧成苍白的小拳和不停颤抖的小长腿,暴露出她此时有多紧张。

    “姬元,不能成为修炼者是有点遗憾,不过姐会守护你的。”

    看着沮丧的姬元,茯灵拍拍尚未完全发育的胸间,豪气干云,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回忆着和茯灵相处的时日,姬元荡胸生云,两眼有些蒙润,他喃喃道:“小茯子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你就是茯叔茯婶的天,你要真的走啦,天就塌了,茯叔茯婶指不定有多伤心,你愿意看着他们伤心吗?”

    “你这小妮子,让我说些什么好呢,修炼修炼不过是修修炼炼,值得这般蛮拚吗,在学院修炼虽然会慢点,可有学院这大高个罩着,安全啊!这下倒好,把自己拚到绝境了吧,真是的……”

    姬元碎碎念着,迅速恐怖到数倍音速,殷墟不停变幻着形态,如长河般在九魔域席卷而过。

    因焦躁而影响着心境,因急切使他爆发出殷墟步最可怕的速度,这样的速度他还觉得太慢。

    好像晚去一步,和茯灵就会阴阳两隔,他不想看到极糟糕的情况出现。

    甚至都不知道,在这般急速奔路中,十步殷墟的境界被他修炼到大成。

    嗡!

    玉简突然散发出温热的明光,好像要从手里破空而去。姬元微微吟哦,立定身形,殷墟散尽,展现他面前的是真实场景,这里陈椽倾覆,瓦棱石碎,有些墙壁尚未完全塌陷,吊在那里不死不活,在这些碎古瓦棱间,有赤色蜘蛛织出遮天丝网,很有坐井观天的韵意,还有被烧烤成炭的焦树,由于地域或者是根系早朽的原因,未再发出新枝,处处显示出颓废惨景。

    姬元凝目而视,眼前现出这里曾经的繁华富庶,心里不由升起股悲意。

    他感觉到了死气和怨懑意,都是死灵的愤怒不甘,目光睃巡,穿越断木碎瓦,穿越一地的破败,看向那处,那是个极隐蔽的地方,塌陷成坑,四周久远的废料堆积成杂乱,遮蔽着所有欲堪破的目光。

    一道身影无力倦缩成猫,有点可怜,重色的裙服丝丝缕缕,露出依稀可见的嫩白肌肤。

    而在肌肤表面,有着恐怖的裂缝深可见骨,残血成殷,早已干涸,发丝散乱掩盖着那对妙目和脸。

    姬元心里隐隐痛楚,他知道那道倦惫的身影是谁,而从对方的身息不难看出,茯灵有多绝望,绝望到不抱任何生的希望,他重重地叹息一声,也许是动静有点大,少女睁开冷漠眼瞳,她看清了眼前人,眼前人也看清她,虽然距离还远,已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熟悉气息。

    当看清来人后,茯灵并没有表现出兴奋,也没有燃起对生的渴盼,目光仍是那般清冷,声音夹带着微怒,“你来这里干嘛,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还不速速离去。”

    姬元有些迷茫,他来这里自然是救她的,而茯灵的表现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意。

    他毕竟聪慧,微微思忖,即明白了茯灵心思,干咳两声道:“来的又不是我一人。”

    茯灵的心里终于燃起点希望,艰难站起来凝眸四望,除满眼凋敝破败,除眼前那道精瘦的身影,并没有看见她想看见的那些猛人,脸色不由再次黯淡下来。

    “姬元你小时候就好骗我,再在又骗我。”她有点伤心。

    之所以说那句话,姬元是要给她信心,既然被看破,也没有再继续隐藏的必要,不过他还是斟酌道:“小茯子,来的真不只我,楚风、梓怡、彭博,还有几个实力很不错的学兄学姐,不过他们在九魔域有事耽搁了,想必都正想办法往这边赶,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他并没有说实话,怕实话实说,茯灵会更内疚,更不愿意配合。

    但茯灵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雏鹰,从姬元这段话中,她得到很多信息。

    “果然如我所想,他们以我为诱饵,钩来学院更多的强者,然后灭杀,我竟然是学院的罪人,要害得许多同学葬身九魔域,姬元你告诉我,还有脸再回学院吗?你快些走,我不能再拖累你。”

    嘤嘤有细若蚊蝇拍打翅翼的声音传来,姬元皱了皱眉,并没有因茯灵的话而离开。

    “茯灵,你丫的,说好一辈子保护我,难道是骗我玩的?”姬元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声音如棒,狠狠抽打着茯灵千疮百孔的**,缭绕在废墟之上,“我告诉你,人要说话算数,你说过保护我,就必须保护我,你不是能修炼很了不起嘛,怎么这时候怂了,难道是让那些狗屁魔将吓得连胆都没有了吗?”

    “你还记得赖三吧,虽然不是修炼者,但块头蛮糊人的,力量也大,他欺负我,我打不过他,只好认怂,还是你站出来,拼命催动体内并不多的源气,把他揍得满地找牙,跪到那只感小姑奶奶。”

    姬元越说越顺溜,越说越气愤,“还有那次,我们上初中,一修炼部的家伙尾随着我,我从废品收购站出来,手里拿着十元联邦币,这是我有苦又累了一个暑假所得,看着钱,那家伙两眼发绿,竟敢下手来抢,你一出手就把他打成了猪头,最后还倒贴了我们五元联邦币。”

    “现在看你都成什么样子啦,满脸推颓废,浑身死气,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茯子吗?!”

    “你给我起来,提起精神,我在你就在,别想那些扯蛋的。”

    茯灵低着头,许是被姬元说到痒处,眼神渐渐澄澈清明,枯井无波的气府再次汹涌澎湃,就在此时,三道蛮横的气息覆压而下,周围早就腐朽的断木残瓦废壁,顷刻间变成碎粒,姬元和茯灵就站碎粒中。

    那些碎粒精细如灰,厚厚一层覆盖地面,埋住了两人脚裸。

    对此,姬元并不意外,他只身来救茯灵,早有和九魔域强者一战的觉悟。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

    一步踏出,出现在茯灵跟前,也不管后者愿意不愿意,俯身将其背到身后,然后用数道魔绳绑紧,确保即使剧烈运动都不会断裂,方始放心,做完这些,他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凝神以待。

    当然,以姬元的绝对无耻,不可能有大义面前、千万人吾往矣的浩然正气,更不可能有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的豪迈庄严,他只是个小人物,小人物就要有小人物觉悟,他没有离开,并非他不想离开,而是被三道蛮横的气息锁定,只要敢动,相信立刻马上就会变成一堆肉泥。

    “相信我。”姬元轻声道。

    茯灵只是嗯了声,把姿势放得更加松胯,以便方便姬元战斗。

    三道蛮横的气息瞬间来到场间,姬元举目望去,看见满身刺着花纹的光头,并不凶戾,魔目中甚至铺满悲悯怜惜。学院收集有九魔域众魔将信息,姬元一眼认出,这是七魔尊麾下的十魔将。

    在十魔将右首,是黄发及臀,脸色静而白柔,看上去天真烂漫的女童,此女正是六魔将。

    十魔将左边那位最是巍峨,身上肌肉暴突,满脸硬毛,根根如针,魔瞳塌陷,里面孕育着无穷寂灭意,除此之外,还有凛然杀意、绝世恶意、对世人的仇恨意,这对魔瞳就是无限意的集合体。

    “九魔将!”想起学院对魔将的描述,姬元就知道他今天遇到什么样的魔,会不会群魔乱舞?

    此时他也注意到,三位魔将都身披深黑大麾,或肩扛或手提同样式古拙的大刀,大刀瓦蓝,其上魔纹密织,在破败的环境中,反射着冷冽的幽光,就是这样的刀,不知道大陆有多少强者陨落其下。

    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三位魔将表现各异,十魔将愈加仁爱怜悯,六魔将更显天真稚嫩,九魔将魔目厌弃之色更浓,但无一例外,都有掩饰不住的困惑,他们很不解,一个弱爆了的少年怎敢独赴幽冥?

第四十章 满目皆雪狼

    七魔尊属九魔域九大魔尊之一,麾下有三位魔尊和十大魔将。

    根据神徵学院掌握的情况,在十魔将中,唯独排在首位的魔将最是神秘,没有人见过他真面目。

    包括其他魔将,都不知那位是否真的存在,或者只是个传说。

    六魔将将长刀插到地下,拿把木梳,开始梳理头发,她头发真的很好,犹如金黄瀑布般从天垂落,被风吹得有些零乱。深黑大麾披到娇小的身上显得非常宽松,看上去像小猴子偷来人衣披上,格外滑稽可笑。

    九魔将和十魔将也不急,像看心肝般看着她,九魔将戾气化成挠指柔,十魔将的魔目更显悲悯。

    此时此刻,姬元成为画外的风景,三位魔将在画里,那画就是他们的世界,具有十足的排他性。

    那画很温馨,很感人,看着画中人,姬元好像重回幼时,被那位穿着讲究的老人抱在腿上,给他讲着牛郎和织女的故事,讲着讲着老人就睡着了,那一睡觉就到现在还没醒。

    有泪顺着料峭的面颊坠落,砸到地面厚厚的灰尘上,溅起几缕烟尘,然后凝固泯灭在灰尘里。

    姬元脑海突然刺痛,涣散的眼神逐渐澄澈清明,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幅画,唇角有弧度勾起。

    他一迈步走进画中……

    小姑娘的木梳僵在那道瀑布中不动。

    巍峨的九魔将背脊微弯,沉重得好像背着十万大山。

    只有十魔将依然风轻云淡,望着姬元,魔眼中的悲悯愈加真实。

    小姑娘施施然从半垛断墙上站起来,幽怨地望了眼九魔将和十魔将,略显稚嫩的童音如豆子般从小嘴中蹦出来,“你这少年还真是无趣,难道这幅画面不温馨嘛,非得打打杀杀,惹人讨厌。”

    她看着九魔将和十魔将,姬元知道这话却是对他说的。

    再次勒了勒腹的绳头,姬元满意地笑了笑,道:“脚下的灰尘有些厚啊!”

    随着这句话落,忽有风由东而来,吹拂得灰尘四起,遮蔽天日,好像上古战场被战马四蹄踩出的滚滚红尘,看上去蔚为壮观,三魔一人站在灰尘中,当面不见君颜,孤零得可怜。当灰尘散尽,脚面下现出铺砌整齐的青石,一块挨着一块,直蔓延向远方。每块青石表面突兀着清晰的印痕,每道印痕又各自不同,但无一例外散发着远古苍茫,有模糊的残血浸透于青石表理,把那些印痕粉饰得如大河落日。

    一股悲凉意和怨念悠悠生起,然后迅速朝四周扩散漫延。

    有刀影破碎空间,带着尖厉的啸鸣声砍向姬元,后者连退数步,挥手一拂,沉寂苍穹某处突然有云翻动,好像铁锅里烧沸的滚水,又像嶶湖被吹皱的春水,惊恐而不安,有雪从云端垂落……

    雪花大如枕席,沉重得将沉凝恶臭的墨绿碾压出道道裂缝,然后轰然垮塌,暴露卷舒的云。

    无数雪花降临地面,覆盖住青石地面,转瞬就是厚厚一层,厚雪不断震颤啸聚,成千万的雪兽顿现。

    那片刀光落下,距离姬元的鼻尖只有数寸,砧在青石板上,溅出数捧清冷的火星。

    青石板安然如故,只留下一道细若游丝的白痕,六魔将寂灭杀戮的一刀,说是开天辟地也不为过,却只能在青石板上留下道浅痕,这青石板也不知是何材质,难怪发生在不可知之年的那场灭世战争,除了那些早已风化的血迹还在述说当时的惨烈外,竟然在青石板上什么都没留下。

    姬元望着被刀气弹飞的雪花,若有所思。

    六魔将砍下这一刀,便再没有机会去砍姬元,数不清的雪狼围过来,个个悍不畏死,在围困六魔将的同时,九魔将、十魔将也遭遇了雪狼围攻。

    本来是魔将们的主场,在这里他们会得到魔障的加持,没想到战斗还未进入热身阶段,就随着那少年随意一拂,主客双方就此移位,他们反而成了客场战斗的魔,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事实。

    姬元站在雪地里,冷眼观望,周围一尺竟无片雪,而他就像这片天地的主宰。

    我不愿意,天能奈得我何!

    中级上品法宝“千狼阵”,得之于巫山,在赤魔鹰阳手里并未发挥出法宝的真正威能,从千狼阵认姬元为主,他从来未放弃过研究,逐渐摸清了千狼阵的原理结构,也只有凝气境大圆满的修炼者,才能催发其全部威能。当踏入这片区域,姬元就隐隐感到这可能还是局,是局中之局。

    作局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这些来自学院的修炼者捕获或者全部杀死。

    这样的局就需要控场,而眼前这片和千里废墟,集合着不可知之年的全部怨念,是最合适的杀戮场。

    他要做的,不是破解这个局,而是要客主移位,把对方的控场变成自己的控场。

    千狼阵就是解决控场问题的最好拿手,值得欣慰的是他做到了,尽管那些看似威武凶猛的雪狼不是三位魔将的对手,他也没指望仅凭这道法宝就能将对方击溃,他要的是这场景,独属于他的场景。

    一头头凶狼贪婪地盯着三魔将,狼涎垂落,腥臭难闻,竟丝毫不弱九魔域。

    还有狼掌突出的根根骨刺,闪烁着森然幽光,即使坚石被其拍中,怕都会瞬间变成齑粉。

    面对扑过来成群贪狼,三位魔将面露不屑,在九魔域残酷的环境中,他们从最底层艰难熬修,不知身经多少战争,残杀多少恶魔,才走到如今这般地步,论战斗经验和对战场的判断,要比姬元成熟得多。

    区区千狼阵,又怎么能困得住他们!!

    长刀纵横天地,击发魔纹,带出一片刀幕。

    那些如海浪般汹涌而来的雪狼,进入刀幕后迅速被分解,连残渣都不胜分毫。

    但千狼阵经姬元催发,不知被当时强上多少倍,即使三位魔将再强,望着满目皆狼的雪塬,也不由觉得麻烦,问题是主场易主,腐朽气几乎被洗涤干净,力量得不到加持,消耗的可都是本源之力。

    茯灵被绳索捆紧,和姬元间连道缝隙都没有,她长这么大,还是初次和男生如此亲密接触。

    这男生还是她的玩伴、发小,想想都不由脸红,心跳加速。

    难道心里一直有他?

    拚命将那想法挤出脑海,没想到刚积蓄的那点魂力被消耗殆尽,头一歪,又昏迷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便看到满天白雪纷纷扬扬,无数雪狼如不畏光明蛾虫,前赴后继涌向三位魔将,她最后伤在七魔将手里,对眼前这三位魔将的了解,还是来自于学院的描述。但飞蛾扑火她见过,那是仲秋夜晚,她爬在度数很低的灯光下作作业,一只只飞蛾飞进来,撞得灯线不停摇荡,很多蛾虫的尸体就坠落在她的作业本上。眼前这一幕和那时何其相似,她知道雪狼再怎么努力,亦无法撼动三位魔将。

    “你有信心打过他们?”

    姬元只感到耳畔一阵温热,跟着肉身都热起来。

    这感觉很奇妙,和姚璐腻歪从未体验过,那是种不可说的东西,再富美的语言都无法描述。但作为洛神市最牛逼的堕落者,他知道是怎么回事,无奈敞开胸怀,白雪降临,才把燥热降下去。

    然后真诚道:“没有。”

    茯灵不再说话,只是想着能和姬元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选择。

    人生大事,唯生死耳!看开生死,还有什么能过不去的。

    雪仍在不停飘落,降到地面银妆素裹,静谧,安澜,圣洁。

    姬元背着茯灵站在雪中,而他前方,三位魔将正和雪狼斗得你死我活。

    魔力有时竭,十魔将的刀幕终不再圆满,有头雄壮的雪狼飞跃而起,从刀幕漏洞穿越而过,爪骨闪烁着凛凛寒光,从十魔将的头顶急刷而下,后者避开头颅,狼爪在其胸间刷出数道血痕。

    十魔将惊叫一声,长刀回撤横切,那只雄壮的雪狼也为此付出了生命代价。

    不过长刀回撤,造成了更大空门,雪狼们待机而动,凶猛扑上,十魔将胸间又添数道血口,腿上被撕掉五块血肉,伤处徐徐蠕动,片刻恢复原状,竟然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由此可见魔的恢复有多么惊人。

    姬元和茯灵望着十魔将,都默然不语。

    雪狼群越来越小,但留下的雪狼更加凶残强横,三位魔将呼喝战斗,又有些雪狼泯灭无形。

    九魔将长刀横出,将那只近前的雪狼搅碎,暴喝一声,长刀离手,破空而起,穿过前扑的三头雪狼头颅,依旧如疾箭般斩碎数片白雪,朝着姬元面门射来,如果被长刀射中,即使后者肉身再强横,也难免被重创。

    姬元上身后倾,两脚如钉子般紧紧钉在地面,长刀贴着面门呼啸而过,钉在百米外的雪地上。

    刀柄不停震颤,发出微弱的嗡鸣声,溅起满眼白雾。

    从掷刀到长刀插入地面,九魔将又轰爆了五头雪狼。

第四十一章 三天三夜

    两山夹层处,乱石屏障后,五六道身影盘膝而坐,有男有女。

    他们是神徵学院的学生,随新人进入九魔域的猎魔者,谁承想刚踏进九魔域,就被截胡了。

    这让少年们非常沮丧,好在都是年轻人,没过多时所有郁闷便烟消云散。在这里枯坐三日,魂力恢复到顶峰,折碎的骨骼和那些恐怖的血槽复原如初,之所以盘坐未起,是这里太过枯燥乏味。

    还有置身险地,周围都是魔兵,数百数千魔兵并不畏惧,若是铺天盖地拥来,怎么看都像独狼如羊群,就是堆也能被堆死,况且姬元反复交待,要格外警惕魔将,他们自然不肯为此犯糊涂。

    年轻人从来耐不住寂寞,当昏黄无力的曜日西斜,九魔域各种负面气息稍弱,那个最多话的女猎魔者望了眼被云掩半面的圆,无不忧心道:“不知道楚风学兄他们……能否阻住魔军的铁蹄!”

    其实其他人知道,他们,是泛指,那位女猎魔者真正担心的是楚风。

    “千寻哦,何必藏着掖着呢,全世界都知道你心中有他,说出来又不丢人。”

    “知他者谓他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酸,太酸……”

    唤作千寻的女猎魔者深藏的秘密突然被晒,有点不太适应,清美的脸颊酡红,作势拧了对方一把,佯装嗔怒道:“死妮子,胡言乱语,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以后连男朋友都找不到。”

    “还有你。”她横眉怒瞪身边少年。

    “你说老爷们凑啥热闹,觉得老娘不敢修理你不是?”

    有乌鸦自南方来,怪叫着飞越乱石谷,看了眼石堆中喜怒的少年,想着这群人真是没心没肺,那三个笨蛋死死支撑,就为他们逃离九魔域留取时间,如果看到这样,还不得活活被气死!

    乌鸦的脸上带着睥睨,嘎嘎高鸣两声,消失在北天那片凝固不化的墨绿中。

    陈礞没想楚风他们是否能战胜魔军,只是担心姬元。

    担心就是担心,不像千寻,更不像老妈养的那只春猫,只是纯粹担心,忧思渐浓。

    姬元仓促离开,未说明原因,陈礞并非满脑浆糊,自然能猜到,猜到未免气愤,她觉得姬元比她还笨,比她还厚颜无耻,连楚风彭博魏梓怡到现在都没信心再救茯灵,你三头六臂呀?凭什么就能。

    猎魔者们各怀心思,有的斗嘴,有的修炼,有的想着不着边际的问题。

    数万公里外正是隆冬,可这片山脉却青色难褪,花树怒放。

    悬崖边,铁背猿夏舒诚沉默而坐,有钓竿垂落浓雾中,不知是钓或是钓,前后两个钓字韵意不同,前个钓字指的是无为而钓,后个钓字有实际意义,钓鱼钓雁或者钓他想钓到的东西。

    “夏院长,掌握的情况就这些,这是有预谋的截杀啊!”

    有中年人微躬着身站在夏舒诚身后,不显半点沧桑,看来他很注意保养。

    夏舒诚沉默着,面色平静如秋池,只有从攥紧到发白的五指,证明此即心情有多激荡。

    他支持学院改革创新,并一直是改革创新的领路人,这并不能说明就淡薄生命,学院每个修炼者都是他的孩子,他培养他们,教他们道理,希望能为背后的大势力输入更多清新血液,楚风彭博茯灵魏梓怡,包括渐露头角的姬元,都是看好能进入五峰的才俊,现在却深陷九魔域的泥沼,甚至有生命危险。

    这让他如何保持风度,保持冷静,夏舒诚声音低沉道:“后山那位究竟要干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中看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微躬的腰身弯得更低。

    夏舒诚站起来,双臂负后,望着青山外的曜日,心里默然想道,学院发布营救茯灵的任务,是接到药峰峰主指示,之所以绝秘级对待,是充分估计到此次任务的凶险程度,绝秘即绝对保密。

    谁承想猎魔小组刚踏进九魔域,便被魔域联盟连续痛击,被迫由暗走明,失去了猎魔意义。

    “通知联邦议会,让前边联军全力支持,即使不能重创魔军,也要削弱魔军,给猎魔小组足够的撤离时间,五峰招录新弟子的日期已经确定,就要腊月初九,令四年级全力准备,至于猎魔小组所有讯息,还请暂时保密。”夏舒诚挥挥衣袖,果断作出决定。

    “是。”

    中年人恭谨行礼毕,走向浓雾锁谷处。

    夏舒诚则是缓缓平复气血,御风而起,朝承天峰飞去,只留下孤零零的钓竿在风中颤抖。

    他们站在这里已经坚持了三天三夜,魔兵的尸体堆积如山,黑紫腥臭的魔兵沽沽流淌于大沼泽,大沼泽来不及吸纳,便在其上凝固成一层黑色的薄膜,魔兵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大沼泽有硕鼠,肥壮如乳猪,胆大的探出头来,向四周看看,叼住尚还温热的断臂,啃食得十分警惕。

    这是双方休兵期间,楚风以枪撑住身体,站在那里就是根擎天玉柱,他不倒,就没有任何魔兵敢于迈出那步,他若倒下,就是世界覆灭,彭博魏梓怡盘坐在楚风身后,借助短暂的时候恢复源力。

    两人望着那道萧索中尽显巍峨的身影,心情异常复杂。

    魏梓怡的本命兵器是两把弯刀,彭博的本命兵器是袖珍刀,这两种擅长袭杀的兵器,作战的对象不可过多,面对千军万马,他们只能动用法宝苦苦支撑,而楚风仅凭手中的长枪,硬生生镇守着一半防线,将魔军紧紧地钉死在身前百米难以寸进,三天三夜,重复着挥枪动作,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

    十新人排名榜单,彭博第二,魏梓怡第四,楚风最低调最神秘,排名在两人之下,经此一役,两人才知道楚风有多强大,他们原来骄傲和雄心有多可笑。

    楚风睁开眼,瞬间疲倦尽除,仿佛三天三夜苦战是梦,只有楚风清楚身体有多糟糕,到了崩溃的边沿,他望眼扔看不到边际的魔军,声音嘶哑着问道:“这是第几波攻击了?”

    魏梓怡心神一颤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第十三次。”

    场间突然沉默,他们考虑到一个现实问题,如果魔军再发动攻势,还能抵挡下来吗?!

    好像知道楚风魏梓怡想法,楚风魔军腹地那处,不咸不淡道:“就是战死也得顶住。”

    他突然将插在地面的枪抽了出来,就像从火山岩浆中抽出淬炼多年兵器,枪名“战神”,枪尖锋利如箭簇,闪烁着冷月般寒光,随着枪尖抽离地面,有刺耳的啸鸣响起,因主人的意志而振奋着。

    远方烟尘第十四次溅起,魔军的先锋部队带着铁血般的意志席卷过来。

    在高处观望,犹如吐出的蛇信,冷漠,残酷,噬血。

    楚风持枪一摆,枪身与臂平直,枪尖斜指地面,一股极致的萧然意喷薄而出。

    他并没像惯见的剧情那样,脚踩地面,拖枪冲出,只是清冷地望着冲近的魔兵前锋,战神连挽朵枪花都没有,简单粗暴地向前砸出,随着空气爆鸣,一道不屈意犹如长虹般贯落,散发出招摇的强光,在大沼泽犁出道幽深的沟壑,强光下那些魔兵就像土鸡瓦狗,非死即残,纷纷崩解陨落。

    彭博、魏梓怡拖着伤躯起身,守护在楚风两侧,坚守独属的那道极短的防线。

    无数魔兵拥来,将同样的魔兵踩进大沼泽,他们虽然畏惧学院的强大,但为九魔域光明的将来,这种强大在魔兵的眼里,变成了悍不畏死的疯狂,有的魔兵开始燃烧生命,欲绽放刹那间的芳华。

    魔兵燃烧生命,前面几波次都有发生,只是个别现象,这次不同,竟然是集体燃烧。

    楚风眼目微眯,战神枪尖微微颤鸣,似有所畏惧。

    枪是本命枪,枪意真实反馈,使楚风知道这次真的要遇到麻烦。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浑身如岩浆般滚烫起来,向身周喷射出炽烈的白光。

    “疯啦!”

    彭博暗自腹谤,“为着那些同学,燃烧生命三年,值得吗?”

    魏梓怡不做如此想,在她的眼里,平时低调板正的楚风愈加高大,就像横亘在她面前的巍峨山脉,无论如何都无法翻越,她知道,即使再执着修炼,今生追平对方无望,因为这不仅是执念,更是境界。

    不再动念其他,魏梓怡清喝一声,两把弯刀从袖口飞出,然后在空中迅速拼接。

    一轮浩月的圆月升起,散发着万道寂清光辉。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浴血奋战,在极接近死亡的大恐怖下,她最终领悟出独属的刀意。

    刀意并非刀道,是意志的集中体现,但已经难能可贵。

    圆月初升,清辉洒魔域,清辉就是刀芒刀意,万道清辉就是万道刀芒刀意,万道刀芒刀意倾洒而下,冲击在最前面的那些魔兵,于无声息中化成腥臭的浓水,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当圆月悄升,万敌授首,魏梓怡脸色愈显苍白。

第四十二章 三面两刀(上)

    芳华,这道刀意的名字。芳华只绽放在刹那间,刹那间足够了。

    但这道刀意真的很耗费神力,使出一次,魏梓怡就像被抽干了般,再难使出第二次。

    她瘫坐到地上不停喘气,脸色愈发苍白,圆月飞回,散作两片清冷弯刀,软绵得像面条,再没有先前的霸道凌厉气焰,魔兵们挥舞着各种兵器,高声怪叫着,非常兴奋。

    “快……把她剁成肉泥,替战死的兄弟报仇!”有大魔兵叫嚣着,身边围着那群低等魔兵,看着那道疲惫的身影,浑身发软,没谁敢靠近砍上两刀,大魔兵嘟囔着脏话,挥掌将落到最后的那位魔兵拍死。

    怒斥道:“谁再敢退后半步,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面对正发生的恐惧和即将到来的恐惧,后退半分现在就死,前进一步虽然危险,未必会死。

    魔兵们的选择整齐统一,他们鼓起绝大勇气,在乱七八糟的高嚣声中,呼啦啦围向瘫坐的魏梓怡。

    楚风挥枪如岳,又轰爆了一群魔,后魔踏着前魔尸体,有的狂喝,有的怒骂,掷出手中兵器,一轮接着一轮,虽然伤不他,却能造成麻烦,他知道魔兵指挥着的用意,围魏而击赵。

    彭博也被苍蝇般的魔兵搅扰得手忙脚乱,哪还能顾及其余。

    楚风悲叹一声,他仅凭不怯意坚持战斗,身体已经极其糟糕,挪动半分亦会轰然倾倒,因此,他不能挪移,甚至连回枪相助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梓怡被魔兵围困,一刀一刀把她割死。

    那片天地气息极是阴污紊乱,吸口气都能使脏腑污染。

    有刀破空而至,魏梓怡嫩白的肌肤出现道血痕,源气枯竭,她连凡俗都不如。

    魔兵们心里想着,果然瘦死骆驼不如马,于是畅快大笑,再没有半分惧意,随着一刀落,无数刀落,委梓怡变成了血人,凄楚可怜,精致脸颊无悲无喜,想起佛祖割肉饲鹰,心里笑得很开心。

    突然有数道虹光从西来,轰隆隆的声音犹如天神鼻息,扰乱云雾,撕裂沉凝墨绿,后者开始燃烧,火光遮天蔽日,和西山峰尖挂着的火烧云分庭抗衡,比其声势更为璀璨壮观,人魔之战暂时停止,他们都抬头望向那处,所有魔兵心里忐忑不安,认为是触怒了天威,双膝磕地,不敢抬头观看。

    轰!轰!轰……

    大沼泽剧烈震颤,好像天将倾、地欲覆,数朵蘑菇云扶摇九宵,爆出极恐怖的云团。

    数个巨大的天坑出现在大沼泽北面,深不可测,天坑边沿成刺状,无数裂缝纵横漫延,每道裂缝都犹如深渊,丝丝地冒着白气,那是深埋地下的地泉蒸发的结果,十万魔军大部,随着轰鸣声连尸体都没留下,中军位置有道巍峨的身影艰难从地下爬出,好像幽冥之鬼,模样凄惨悲凉,正是七魔尊麾下的三魔将奎敷。

    他身后的大麾已化为齑粉,只剩半寸围着脖子,盔甲残破不堪,胸部塌陷,魔骨不知碎了多少块。

    奎敷低头看着胸间,腥臭黑青的魔血喷吐而出。

    十万魔兵毁于瞬息,天际有道恐怖的黑影急速压来,他知道,已失去了斩杀猎魔者的最好机会。

    主上为设此局连续推算数日夜,各种可能尽于算中,没想到还是出现两个意外,一是竟有人暗中传信,准确报出猎魔者位置,虽属意外,却无疑金上添花;二是没想到各国联军的核武射程这般远,致使功败垂成,十万魔军大部战死,也意味着主上的计划失败。

    更使他郁闷的是,大陆修炼界为了几个修炼者,不惜出动空天母舰。

    面对强大修炼者,在没有魔尊参与的情况下,再不撤离,就真的是自寻短见。

    围困魏梓怡的魔兵,被瑰丽的蘑菇云灼伤了眼睛,顾不得没死的少女,更顾不得替死了魔兵复仇,随着残魔败军像退潮一般消失不见,留下满地魔尸、深幽天坑和沉默不言的大沼泽。

    楚风拄着枪,燃烧着的天空徐徐转暗,蘑菇云散尽,肮脏死气的墨绿重新沉凝。

    蜂拥而来,惨败而去,除魔兵尸体、尚有余温的魔血,看不到一个魔兵的影子,楚风咧嘴笑笑,嘴唇绷出几道血口,拄着枪站在那,站成九魔域最美的风景。

    “学弟学妹们应该安全了吧!”

    “还有姬元,不知能否救出茯灵?”

    他这样想着,疲惫漫延周身,早就没灵气的双目慢慢合上。

    雪狼尽,风雪狂,银白的雪并未因雪狼崩溃,显得半分慌张,反而下得更加悠然自信。

    三位魔将站在雪地里,刀刃闪着寒光,好像下一刻就会破空而去。

    六魔将不再梳头,九魔将亦不在望天,他们看着姬元,心里却在想,一个凝气镜大圆满何来的勇气,竟敢单枪匹马来救人,再想,主上真的很英明,下这点鱼饵,还真钓了条鱼,即使鱼小得更像是虾米,不过,总比什么都没钓到强。十魔将满眼慈悲意,柔弱得在空中砍了一刀。

    于是,千万把刀将落雪斩成碎末,没有半点煊赫,就到达了姬元跟前。

    千万把刀,就是千万刀意,这让他如何应付?况且还背个累赘!

    银白色雪片从高空坠落的过程中,突然变得不安分起来,很是诡异,雪片将虚空撕成道道痕迹,在姬元跟前五尺沉浮不定,千万刀意袭来,在沉浮雪中犹如随时会被颠覆的小舟,刀意零乱渐逐泯灭。

    十魔将的眼神愈加悲悯,刀意更加绵软,随着雪浪沉浮,再没有溃散。

    三声孤寂哀伤的叹息不经意间响声,很轻,很柔,很悲凉,仿佛苍茫天里孤独了万年的老人,看不见的波浪推涌着雪并不见任何声势,如无数手掌在揉捏,绵软的刀意被揉捏得稀碎,十魔将跟着连退数百步,手捂着腹部一道纤细的线,魔眼瞪得很大,眼神中的悲悯成为茫然,有魔血淹过细线流出来,污染了脚底下银地白雪,腥臭气刺鼻难闻,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凭什么凝气镜的小杂碎能伤自己。

    “你在扮猪吃老虎?你并非凝气镜大圆满的修炼者?”十魔将本来就白的脸更加苍白。

    姬元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沉默,有时候沉默比回答更有杀伤力。

    十魔将苦涩一笑,悲悯尽敛,连盔甲和最自信的魔体,都挡不住那晦涩不明的细线,便没必要再装下去,他看了眼正盘发的六魔将和抬头看天的九魔将,狠声道:“我死对你们有何好处?”

    六魔将停止盘头,九魔将不再观天,他们望着十魔将,同声道:“废物!”

    雪落无垠,大地为肿狗,十魔将就站在肿狗身上,六魔将九魔将消失不见。

    消失并非真的消失,而是与十魔将合而为一,姬元看着眼前肿胀的怪物,眉峰不由再次凝紧,传说中哪吒三头六臂,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可眼前的魔将有些怪异,三头两臂一杆枪,三个脑袋三种眼神,暴虐、悲悯、无垢,那杆枪的枪尖处有三道血线,血腥恐怖,不知有多少生命陨落于此杆枪下。

    代表九魔将的那头,满意地伸出泛绿的魔舌舔了舔嘴唇。

    六魔将长发无风自乱,她扭了扭脖子,天真道:“这样真的合适吗?”

    十魔将像看白痴般看了她一眼,得意道:“九魔域皆知六魔将、九魔将和十魔将,都说大魔将低调神秘,谁都没见过,却不知我们合体就是大魔将,骗了其他大魔尊这么多年,想想都嘚瑟得要死啊!”

    “呸……呸,要死你去死,别想拉老娘垫背。”

    “不吵会死吗,有半点大魔将的觉悟没有,真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啊!”

    六魔将摇摇光头,觉得很无语,很无奈,看了下天空说道:“先完成任务,以后你俩再吵。”

    姬元知道六魔将隐有所指,也清楚所面临的处境十分糟糕,他甚至感到极大的危险直逼过来,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即,所有目光都望向西南方向,在那里有几朵凄美的血云,伴随着血云越来越浓,地面出现轻微颤动,仿佛蚊虫拍动翅翼,大魔将望着那处,眼神凝重,不知在想着什么。

    “是联军发现了魔军异动,在动用远程攻击手段吗?”姬元属资深军事拥泵,自然很清楚血云的意义,核弹发展到现在,属常规打击措施,数百年前,大国诸国已有针对核辐射的方法,核弹早失去昔日荣耀。

    况且,对大修炼者而言,核弹的效果并没有那么明显。

    但对凡俗来说,核弹仍是恐怖的梦魇。

    姬元知道,有这几枚核弹加入,基本可以断定魔军的命运。

    他不再想这个问题,只是轻声对茯灵说道:“不用担心,那几个家伙命硬得很,死不了。最麻烦的反而是我们这里,谁料想会这么倒霉,遇到了该死的大魔将,怕是有半步魔尊的实力。”

    茯灵脸色苍白,更加内疚,要不是自己身受重创,姬元也不会舍身相救,陷入困局。

    “别想那些没用的,只要我活着,你就无虞。”

    “嗯!”茯灵放松自己,不妨碍姬元接下来的战斗。

    大魔将收回魔目,身周脏雾涌动,冷漠噬血嗜杀等诸多负面情绪降临。

第四十三章 三面两刀(下)

    “想不到爬虫都能把威武的大魔将逼到这份上!”

    大魔将仨脑袋同时开口,腔调有粗有细、有高有低,怪异可笑得很,“不过,就到此为止吧,大魔将在九魔域只是传说,没有谁真正见过,现在你见了,就意味着以后再也不见。”

    “大魔将,很厉害吗?”姬元嗤笑道,“五魔将七魔将得到滴大魔尊赐予规则之雨,可惜他们太笨,竟然无法领悟其奥妙,你知道那滴雨有何蕴含,告诉你也无妨,魔道中的杀戮道,那是令普通魔尊都垂涎的无根雨,你不是大魔尊麾下最牛鼻的大魔将吗,我就想,这么重要的东西大魔尊为何不交给你。”

    姬元看着大魔尊的三张脸,淡然一笑,继续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大魔尊根本不信任你。”

    悲悯的脸在思索,无邪的脸在思考,充满暴虐的脸很愤懑,“胡说,你这是挑拨离间。”

    “是吗,信不信且由你吧!我还真的提醒你,五魔将七魔将融合那滴无根雨后,实力接近魔尊,你猜怎么着,本大爷一掌拍死俩魔将、俩蚂蚱,仨魔将合体变成大魔将后确实很强,但并非真魔尊,不是吗?”

    姬元从小混迹市井,是混混中的混混,编谎说假话面部肌肉连跳都不跳,面皮厚得可以。

    魔也是人,只是修炼了魔功变成魔,他想试试,变成魔后的人是否还有人的贪嗔怒怨。

    其实他这番话并非全假,五魔将七魔将是融合了那滴蕴含杀戮规则奥义的无根雨,但只是得到半滴,规则并不完整,亦可说是规则部分,那半滴被他抢了,即使这样,都打得猎魔者没有还有之力,若那滴无根雨被五魔将七魔将全部融合,他现在能否独自面对大魔将还得两说。

    之所以会有这番对话,是因为姬元真的很畏惧对方,那便只有先打心理战,来创造不存在的机会。

    大魔将沉默,沉默是他肩膀上的三颗脑袋都没说话,他们都在思考大魔尊为何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五魔将和七魔将,五魔将和七魔将算啥玩意,是他们能力更强或者是功劳比自己大?

    三颗脑袋六只魔眼尽显迷茫,六魔将纯真幼稚,九魔将残忍嗜杀,想非是其擅长。

    他们都望向那颗脑袋,十魔将魔瞳浑浊,然后渐至清明,好像能看穿前后,他望眼姬元,笑得很是神秘莫测,“你虽然是那座学院的学生,却比演艺界最牛逼的演员会演戏,可惜尾巴没藏好,五魔将七魔将融合两界魔水,已暂时具有魔尊实力,你怎么会安然踏上这片废墟!生活在光明下的人最是虚伪。”

    三张嘴同时怒吼,声音滚滚如狼烟,“敢骗我们,那就去死吧。”

    大魔将身周翻涌的魔雾愈加狂暴,好像随时都能把九魔域从地图上抹除。

    沉凝不化、集合着界域所有腌臜气味的墨绿,突然被抠出来一块,颤颤巍巍朝姬元砸来,正飘着的雪仿佛感觉到极度危险,惊慌不安地四散溃逃,那处地面随着墨绿阴影划过,肥厚的银白顿时化作泥浆。

    在说废话期间,姬元悄然把状态调整到巅峰,手里还暗握着数张道符。

    这些道符是他进入九魔域前,在学院交易而来,是为保全准备的手段之一。

    这些道符虽没有神符之威,但每张都足以重创滴露境以下的强者,此际他把数张道符全部扔出,沛然莫御的强大能量瞬间爆发,在其身周凝成数层明光结界,看上去就像蕴含万千光明的曜日。

    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墨绿,如倾覆的巫山轰然撞击在结界上,爆发出刺耳的啸鸣声。

    能量结界连续破碎数层,姬元也向后退出数步,当所有结界全部破碎,那片墨绿被削弱得如人头大小,但其势仍疾,砸在姬元胸脯上,仿佛雷锤砸向**,他只感觉到阵阵胸闷,仅此而已。大魔将很清楚这种当量的沉砸,不可能给对方造成实质伤害。因此,紧随腌臜墨绿砸出,夹风携雨的一刀劈将过来。

    刀势非常平直,没有任何花俏,确给人避无可避的感觉。

    姬元没避,也不可能避开,他开始奔跑,向刀芒斩落的方向,怎么看都像是主动迎死。

    茯灵爬在他背上,感觉到那恐怖的刀意,没有吱声,也没有惧意。

    生死瞬间,就像童稚时所有次选择,这次她仍然选择了相信。

    伴随着铛的一声脆响,像袋鼠奔跑着的姬元一掌斜拍在刀芒上,他只觉得指骨尽碎,虎口阴湿,鲜艳的血水顺着掌心滴到白如棉絮的雪里,溅射成几朵梅花,孤傲清冷得令人心颤。

    “果然是半步魔尊!”姬元狭长双目慢慢眯起。

    十金传修炼到七金,他这掌坚硬得如同稀有合金,即使再锋利兵器都休想破开,没想到却被大魔将的刀芒震得骨碎肉裂,那道可怕的刀芒同时弥散,只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看着弥散的刀芒,大魔将魔目微凝,神色越来越冷。

    对这一刀,他非常自信,即使普通魔尊都要暂闭其锋锐,却被姬元伸手给拍散了。

    “那只手该有多硬!”大魔将面现凝色,毫不犹豫又是一刀砍出。于是在这废墟上,皑皑白雪笼罩间,上演着一场人魔大战,他从东打到西,从南打到北,虚幻身影、凌厉刀芒相互撕扯,互不相让。

    姬元浑身浴血,血水如同泼墨,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殷红痕迹,异常萧飒凄苦。

    而在数万里外,一场爆雨正梳理着神徵学院,学院的排水系统极好,并没留下积水。

    由于上次年终比拚,新生丙班最终夺得年级魁首,也争得新生甲班名头和许多修炼资源,使曾经的丙班整体实力提升迅猛,现在的丙班是新生中真正的甲班,卓娅助教甜润的声音回荡在教室。

    “……道,众妙之源,不可以明状,非物是物,存在于客观世界,故,存在即为道也,譬如朝露,譬如暮云,譬如生养死葬,譬如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尽皆入道。因此,你看是道便是道,道于念间,惜乎,看道并非得道,道者,玄之又玄,是为天地道!”

    “昔有王质于石室山观二童子棋,一夜烂柯,回而悟道,成就仙人;曹国舅历经磨难,终于悟出人间欲无非贪,从而羽化成仙……道,在感,在悟,悟到即得道……”

    “但悟道何其难,难于上青天!”

    卓娅助教声音甜润柔美,听者甘之如饴,但道是极其玄奥的东西。

    整节课围绕道而展开,她用极其浅显的语言描述,尽量让学生们理解。

    不过,道,太晦涩深奥,尽管神徵学院招录的学生均非凡品,也难以短时间内将这些知识消化,好在卓娅助教只是让他们知道何为道,并没有多少苛求,纯美的声音仍在教室里回荡。

    传道授业解惑,这是非常温馨的画面!

    如果空间平移,九魔域的血腥佐之以这片温馨,就是电视剧惯常出现的镜头。

    “蠢货,笨蛋,笨得我胃痛啊!”牧云挥臂咆哮,他身影虚幻,谁都看不见,但姬元知道师尊为何愤怒,只是他正和大魔尊打得惨烈,对师尊说的蠢货笨蛋只能默认,没办法回讽过去。

    牧云急得额头上的凸起乱颤,“拍岸五叹和大衍观想法是老朽压箱底宝贝,没想到让你这笨蛋徒弟搞得乱七八糟,拍岸五叹就不说了,受境界所限,大衍观想法呢,你认为只是观想,不能用来杀魔?我告诉你,大衍观想法才是老朽的终极杀招,你这蠢货加笨蛋,是想气死为师不是……”

    “我都这样啦,还要踩一脚,你到底是不是我师尊啊!”

    催动着殷墟步,避开那道斩天破地的刀芒,姬元擦擦嘴角浓血,翻眼抱怨道。

    牧云双臂负后,望着遥远的星空,悠悠念道:“有你这相的徒弟,我很丢人啊!”

    大魔将一步踏出,距离姬元百米,这是最好的斩杀距离,能使长刀发挥出最强魔威。

    他看眼像老鼠般急蹿的姬元和源气黯淡的茯灵,六魔目同时眯起,没料到合体后境界提升,依然没有短时间内取得想要的效果,使得他十分愤怒,更觉得有损大魔将的形象,要是被其他魔将知道,肯定笑话。

    因此,大魔将决定,用出自己最强那招,将这只讨厌的小老鼠大卸八块。

    长刀嗡鸣,似要脱手而出,难闻的气味越来越郁重,好像九魔域所有的负面情愫都被其所用,飞舞的雪花突然消失无踪,只剩那道横贯天地的一刀,这刀笼罩方圆百米,将姬元圈在其间。

    而其刀面,三道红线徐徐蠕动,犹如血虫一般,直到某刻消失不见。

    新生甲班教室,卓娅助教好听的声音回荡着,三道红线发出微弱的嗡鸣,距离姬元眉心三寸。

    一颗散发着幽蓝星光的星辰自星河飞临,速度快得难以描述,星辰恰时阻住那些红线。

    红线无力坠落地面,姬元蒸发掉额角那滴冷汗,凝目俯视,看见三把极细的血刀,挥手将其收起。

    “怎么可能这样?”大魔将不甘咆哮,再没有原先悠闲淡定。

    轰隆隆!

    星河泛滥,掀起千丈星浪。

    大魔将痛苦地惨叫一声,手中长刀当啷坠到地面,软得像根面条,他急于用手抱头,但三颗脑袋不知要抱哪个,三颗脑袋中填满星之块垒,狠命地轰击着魔魂……

第四十四章 彭渊之死

    星河怒涛,偶溅起几滴寒韵。

    静山横亘,沉默如出世谪仙。

    这幅绝美画卷,姬元即是画中人,他望眼那堆软绵如狗的魔尸,心里激荡不能平静。

    茯灵爬在他肩膀上,未见星河,亦未见静山,神色未免凝重。当大魔将蕴含毕生修为的那刀砍下,她很清楚姬元无论如何都挡不下来,她闭上眼睛静等死神降临,没承想死的不是他们,而是大魔将。

    她望着那堆死肉,不清楚姬元是如何做到的!其实大魔将死得很憋屈,到死都没想通,连魔尊都不敢硬憾其锋的那一刀,凭什么蝼蚁般的小人物能挡得住,自己脑海中出现的星之块垒是怎么回事?为何那般恐怖,竟能生生挤爆魔魂。魔魂泯,他算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带着不甘,徒留下一堆烂肉。

    能够越阶斩杀大魔将,牧云根本没当回事,只是姬元表现得让他非常满意。

    “还不快走,你想在这里等死啊!”

    牧云嗔怪道:“大魔将身陨,势必惊动大魔尊,甚者魔皇,如果发现被你斩杀,他们会放过你?”

    现在姬元脑海还是糨糊,他没想到大衍观想法对神魂有用,对杀敌更加有用,面对大魔将,他的手段并不多,拍岸五叹修炼出第四叹还遥遥无期,龙煞仅有两龙共舞,十步殷墟只能用于赶路或者逃命,十金传用于修炼**,要对抗大魔将这等强者,这些都不堪重用,唯有两仪眼可斩杀大魔将,可惜对神魂消耗巨大,以他当前神魂强度,使用一次,就能耗空魂力,如果再遇到其他更大的危险……怎么办?

    幸运的是,有师尊及时提醒,在最危险的时刻,大衍观想法突然降临。

    不但挡下了使他神魂都要颤栗一刀,而且还将大魔将给堆死了,还真是意外惊喜。

    师尊的喝斥,使他自惊喜中清醒过来,九魔域是魔皇大魔尊们地盘,击杀大魔将虽然可喜,却也把自己放到了火山口上,会更加凶险,他紧紧背后的茯灵,迈开殷墟步,迅速消失在这片区域。

    两山夹层,乱石堆积,恢复实力的猎魔者没有试图从这里走出去。

    他们看到了天空瑰丽的火云,觉察到地面诡异的震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但他们清楚瑰丽火云升起的地方是大沼泽,楚风、彭博、魏梓怡为了他们,留下那里阻击魔军,被成千上万的魔兵围剿,想想都使头皮发麻,没有谁再说话,望着大沼泽的方向,表情凝重。

    陈礞走到横放的巨石跟前,手掌伸开抚摸着,好像抚摸着魔将的脸,下瞬间能将其捏爆。

    姬元去救该救的那人,她心里就一直紧张。

    大沼泽遇到两个魔将,显然并非偶遇,她甚至觉得此次猎魔透着诡异,要使这是九魔域的阴谋,他们要救的对象便是饵,那么,姬元算是只身犯险,救不出茯灵不说,很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想到这里,陈礞便觉得背脊阴风吹拂,手掌离开巨石,上面有深约尽许的清晰掌印。

    “班长,你可要活着回来啊!”

    “怎么啦这是?”

    感觉到陈礞有些异常,其他猎魔者围了过来,可陈礞并不愿让大家跟着担心,含糊其词地应付了过去。

    九魔域有很多修炼者,有各大学修炼部的学生,有各宗派弟子,也有各大家族后起之秀,三四个人组成小队,在九魔域外围猎杀魔兵,极少有修炼者深入千里以内,当然,猎杀魔兵要承担极大风险,遭遇大魔兵或者以排建制的魔军,就会出现反猎杀的情况。

    近百年来,无数修炼者葬身九魔域,化丹境强者陨落的都有两位。

    “殿下。”九魔域偏北土岗上,有青年望着那道负臂而立的年轻身影道:“好像九魔域将有大事发生,这里的空气都好像很危险,殿下是我魏国未来,你要以国家为重,不能以身涉险啊!”

    身穿银白箭袍的少年立在那儿,望着大沼泽方向翻腾的怒云,不知是想着魏国艰难或是什么。

    总之,他没回答青年的问题,没回答不等于没听,思忖了片刻,还是说道:“我有预感,大哥就在那边,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打算过去,再往前很危险,我们还是走吧。”

    有苍鹰从头顶飞过,鹰鸣唳唳,振翅消失于九魔域深处。

    陈礞看着划过天际的那只鹰,心里祈祷着姬元千万别出事。

    有只温热的手拍了拍陈礞肩膀,她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和身上斑驳的血痕,有些吃惊,也有些欣慰,想不到自己这样想着想着,姬元就出现了,还弄了一身伤回来。

    “班长……”她作势欲扑,却看见那双黑漆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感到非常尴尬,于是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有些激动,这是茯灵学姐吧,那些魔子魔孙太狠,竟然把你打成这样,要使我遇见,看怎么收拾他们。”

    陈礞碎碎念着,不防姬元突然晕倒在地,所有躲藏这里的猎魔者团围过来,将茯灵从他背上解开

    “他没事,只是源力消耗过巨所致。”说毕,茯灵盘坐闭目养神。

    有点像元宝形态,中央土峰顶那座大殿,七魔尊坐在无数骷髅打造的王座上,俯视着殿下群僚,脸色青如冬枣,前方不断反馈的消息,令得他愈发狂燥,声音如雷回荡在大殿四周卷起数道狂风。

    那些臣僚惊惧地跪倒殿面,不敢抬头看他,只有那道狂野的声音来回穿梭。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七魔尊身后,眼睛血红的虚影挥臂咆哮,那道虚影有六根巨大触手,看上去非常恐怖。

    为了给药峰峰主德真上点眼药,他接到魔皇口谕,费尽心机布置此局,其间应变策略和结果都推算清楚,没想到出现姬元这个变数,使所有算计尽皆落空,白搭上两魔将不说,十万魔军大部被歼,使其势力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好你个彭家,竟敢骗我,当本尊是泥捏的不成,把那小子给我带上来。”

    有魔兵领命而去,不消片刻,长相俊美眼眸阴戾的彭渊被带至大殿。

    他看眼死寂肃穆的殿宇和王座那道余威未霁的巍峨身影,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哆嗦,面对呼啸殿宇的威压,他想不能失去尊严,想装得风轻云淡,但两条腿贱得跪到黄金地面,“域外化民参见尊敬的魔尊大人。”

    那些同样跪在地面的臣僚,斜眼看着彭渊,觉得眼前的人类真是极致无耻。

    王座上魔影虚幻,六根触手徐徐舞动,身体前倾,腥红的魔目像钉子般凝视着那道渺小身影。

    魔音随即如闷雷滚滚而下,“卑微的人类,你竟敢欺骗本尊,说,徵派给你了多少好处?”

    彭渊虽然龌龊促狭,但人极是聪明,些微思考,便将全过程猜透,“魔尊大人,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冤枉,人类最是刁滑奸诈,你和药峰那位联手,势在削弱九魔域实力,你先是传信给我麾下魔尊,那些学院的修炼者就出现在我的领地,先行示弱暗藏机锋,以三个实力颇为不俗的修炼者牵制我军,然后派出更加强大的修炼去救那个女娃,最后联军再发动远程攻击,真是好完美的计划啊!”

    “魔尊大人,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呀!”彭渊还想辩驳。

    那道魔影更加前倾,睥睨道:“真是令魔厌憎的人类。”

    大殿内忽起一阵风,年轻的翼魔现出身形,收起翼翅,卑微道:“禀魔尊,六魔将九魔将十魔将陨落。”

    “什么,你在说什么?”七魔尊一把将扶首前端的骷髅捏碎,大殿内雷鸣阵阵,彭渊、翼魔和那些实力较弱的臣僚顷刻化成飞灰,只能看见六根狂舞的触手,愈加腥红的魔瞳。

    五魔将七魔将陨落,尚在七魔尊忍耐范围,六魔将九魔将十魔将陨落,代表着大魔将同时玉碎,大魔将最是神秘,也是他最重要的一张底牌,而今大魔将被灭杀,致使他伤筋动骨,在九魔域中将降为二流势力,这使骄傲的桀不能容忍的,“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翼魔被灭,再没谁能回答七魔尊的问题。

    一道高大如九层楼的伟岸身影出现在废墟,除地面上纵横交错的刀痕和残留的血腥气,七魔尊桀嗅到两股陌生气味,那是人类的气味,他从残存的气味中感到了强大意志,以及不可忤逆的信念。

    在九魔域偏南某处,紧身两截皮裙裹着曼妙身姿,娇俏的面容露出喜色,正是嘉楠。

    其身旁还有个青年男人,着装打扮犹如绅士,此即正望着七魔尊的领地。

    “父皇,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嘉楠小嘴一撇,嗔怪道。

    她口中的父皇,就是九魔域九大魔尊之共主、魔盟统领唐某人,魔皇代表实力,也是习惯称谓。

    嘉楠有姓,姓为唐,嘉楠亦非其真名,真名为唐糖,还有个小名叫糖儿。

    “糖儿,今天是你母后忌辰,记住,她是被那些卑微的魏人害死的!”魔皇神情萧瑟,好像追思着极遥远过往,然后喃喃道,“血债血偿,让你融入人类社会,刺探九州图下落,就是要为你母后复仇。”

    嘉楠郑重地点点螓首,又有些不解道:“父皇,这和七魔尊有何关系?”

    魔皇手指着九魔域,好像指点江山,然后沉声道:“这是父皇复仇的资本啊!”

第四十五章 震动修炼界

    七道身影犹如弹丸奔赴在九魔域。

    十金传的强大修复能力,使姬元恢复如初,茯灵经脉尽断,虽然能勉强走路,热心校友却不愿她承担痛苦,就轮换背着她,众人急速行进在九魔域,遇到修炼者,便打探大沼泽那边的消息。

    可惜,那些修炼者实力较弱,不敢深入九魔域腹地,甚至大沼泽在何处都不知,怎会知道战斗结果!想俘虏魔兵问问,想不到平日活跃的魔兵,竟然像被蒸发掉的雪片无影无踪。

    这种现象透着邪异,吊在陈礞背上的茯灵闭目凝思。

    以她数次深入九魔域猎魔经验判断,他们将会遭遇更加可怕的凶险。

    “再快点,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联军驻地。”姬元说道。

    他并不像茯灵那样,凭经验就能对危机做出准确预判,他靠的是敏锐的洞察力,神府侧畔必无宵小,饿虎行猎麋獐避宜,魔兵消失得非常诡异,足以推断出将有大魔头出现,姬元想到一种可能,于是更加慌惑,他从陈礞背上接过茯灵,想试试,是否因斩杀大魔将,而触动了大魔头霉头。

    他低头和陈礞交待了几句,迈开殷墟步,转瞬消息在众人视线中。

    姬元之所以着急离开,是他感觉到冷冽的眼神正从废墟那处望过来,紧紧地锁定自己。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使血液都出现凝固迹象,他必须迅速逃离这里,一方面留给大家活着的机会,一方面想试试能否逃离对方魔爪,当然他没有那么伟大,很怕死,要是人多就无惧,他宁愿留下。

    姬元在逃命,逃得很快,脚底的废墟如穹天狂暴黑云影射到地的阴影,在黑山恶水间晃过。

    他已经看到了联军扎起的帐篷,但那丝惊惧越来越真实,他知道一箭之地,再也无法完成跨越。

    一根毛茸茸的触手从厚重的铅云中伸出来,看上去犹如黑色闪电,闪电身周围绕着数不清的骷髅,情景很是诡异,急速移动的废墟消失不见,姬元背着陈礞立在那儿,四周是无尽的尸山骨海,而他就像骸骨上长出的草,随风凄凉摇曳着,却无法摆脱骨海束缚,他想,这应该是虚空道的虚空冻结。

    不再做无为的抗争,并非说明他已放弃了生命,相反,他要给那位送个大礼物!

    姬元眉宇间出现道极细的血痕,仿佛有物诞生其间,身周的尸山骨海动荡不安,就连沉暗的铅云都稀薄数分,血痕缓缓裂开……就在这时,连绵的帐篷中间那座最大的帐篷,突然飞出道比曜日还刺眼的剑光。

    剑光笔直清冷,带着不悔意和尖厉啸鸣,破碎虚空,斩向半空中那根毛茸茸的触手。

    悬浮着沉凝不化墨绿破碎,沉暗的铅云破碎,露出九层楼高的七魔尊,以及他身后蔚蓝的天空。

    七魔尊怨毒地望了眼那顶帐篷,毛茸茸的触手迅速撤回,有几滴浑浊的精血跌落。

    有墨余在,七魔尊知道今天是无法斩杀凶手了。

    湛蓝的天空下,六根触手徐徐舞动,沉雷般的咆哮声滚动天地间:“墨余,有你在,本尊是无法斩杀此僚,替大魔将报仇,但你保护他一时,能保护他一世吗?他早晚得死,得替大魔将偿命。”

    中间那座帐篷剑意震荡,周围空气扭曲,有剑鸣般的声音从中传出,“七魔尊,人魔不同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别说他是修炼者,哪怕是普通凡俗,我等都要保护,至于说能否保护得住,你何妨试试看?”

    姬元抬头望天,除了凌乱铅云,破碎污浊气,哪还有七魔尊的影子。

    七魔尊走了,尸山骨海自然崩塌,他揉揉生疼印堂,才知道和死神擦身而过。

    被迎进宽畅干爽帐篷内,墨余热望着眼前削弱的少年,审慎道:“你真的杀了大魔将?”

    姬元明白这位剑道大家的意思,淡笑着点了点头,解开勒在腹部的绳子,小心将茯灵放到行军床上,“道长,我这位朋友伤势极重,麻烦你能不能找随军医者看看?”

    他接过墨余道长递过来的水杯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我们是神徵学院的猎魔者,共有十人,在深入九魔域期间,不知谁泄露了消息,遭到魔将魔军截击,为了把生的希望留给我们,楚风彭博魏梓怡三位学长留在大沼泽抗击魔军,不知道是生是死,道长可有他们消息?”

    “放心吧年轻人,楚风他们已被同道救回,只是消耗过巨,过些天应该就没事了,至于贵院其他猎魔者……七魔尊的目标的你,他们应该无碍,相信天黑前能赶到这里。”墨余慈爱地望着姬元,甚感欣慰。

    一个看似半步滴露的少年,竟把大魔将杀了,而且听楚风说,五魔将和七魔将也死在此子之手,难怪七魔尊追踪至此,不顾颜面出手斩杀,墨余越想越是老怀弥慰,眼睛都眯成道缝。姬元如此年轻,如果成长起来,将来必定是抗击九魔域的中流砥柱,说不定能将九魔域这颗毒瘤给彻底拔除喽。

    这只是表面上的消息,要让他知道六魔将九魔将十魔将同样陨落在姬元手里,那将是任等的震惊!

    七魔尊麾下有十位魔将,在魔盟中实力最强,十魔将连番陨落,仅剩一掌之数,特别是大魔将瓦碎,使七魔尊惨遭重创,但九魔域的残酷,使他只能保持沉默,还必须一如既往的霸道强悍。

    只是他很清楚,这种局面不可能维持太久,当骗术被揭穿,其他大魔尊必定会疯狂报复。

    他现在急需要做的,就是暗中培养魔将,魔将又不能速成,岂是说培养就能培养出现的。

    有军中医者匆匆过来,给茯灵喂食了天阳丹。

    天阳丹属军中必备丹药,凡俗兵佣使用效果极好,像茯灵这种修炼者使用,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得到了楚风确实消息,又知道其他猎魔者正朝联军大营赶路,姬元连日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盘坐在茯灵榻边,修复着体内暗伤,和大魔将一场大战,致使**受损严重。再加上强行开启两仪眼,虽然没有真正使用,亦使神魂承受到巨大压力,气府内紫金源气徐徐行之四肢百骸,一丝丝腥恶臭气被逼出体外。

    姬元渐渐入定,进入深度冥想状态。

    大魔将五魔将七魔将陨落的消息在军中以极快的速度传播着。

    不管是修炼者,或者是凡俗兵佣,片刻震惊过后,接着是掩饰不住的狂喜,不论国别,不论性别,他们拥抱祝贺,更有人喜极而泣,真是太不容易了啊!学着古人跪到地面,向着祖国的方向慎重奠告。

    他们驻守着这道防线,曾和七魔尊麾下发生过无数冲突,许多修炼者和凡俗兵佣都惨遭魔将毒手。

    有楚国的小兵跪在那儿,泪流满面,他在告祭他的哥哥……

    一个军功卓著却死在七魔将棒下的大校。

    所有修炼者和凡俗兵佣都知道,杀死这些可怕家伙的,是个来自于神徵学院的修炼者。

    他们想见见真人,于是有海浪涌起,涌向被众多帐篷拱围着那座大帐。

    但不也意外,被数位面容严肃的修炼者拦了下来。

    有修炼者越众而出,清清嗓子道:“请大家回去吧,姬真人闭关清修,闲杂人等一律不见。”

    闭关清修是假话,称姬元为真人,虽然有些高抬,却说明真的尊重。真人,只有那些铅华散尽痴心于道的化丹境修道者,方可当得起其称谓,现在他们把姬元当成真人,他是全大陆实力最弱的真人。

    “既然姬真人闭关潜修,我们自然不便打扰,但请你转告真人,谢谢他!”

    一将军模样的魁伟汉子,朝着那座大帐敬了个标准军礼,然后转身行去,众多兵佣随之散尽。

    不过,他们都记住那个叫姬元的名字,以致后来成为军中传奇。

    曜日西斜,最终被山林遮蔽,连绵军帐数道炊烟升起时,陈礞他们终于风尘赴赴抵达这里,至此,神徵学院十位猎魔者,在没有一人陨命的前提下,不但完成了救茯灵的任务,还收了数位魔将的命。

    他们的无心之作,后来却改变了九魔域格局,也使大陆出现了前所未有发展机遇。

    但也间接导致天下第一大派——

    徵派的血腥整合。

    神徵学院的猎魔者们,暂时宿驻联军大营修整,尽快恢复着受创的**。

    却不知道,此次猎魔行动在修炼界造成了多大的震动。

    姚家老祖是最早得到消息顶尖强者之一,她从穷山传信当代家主,把他骂得狗血喷头,意思是责怪他错把珠玉当垃圾,错过了拉拢姬元的最佳时机,面对着姚家诸位长老,姚星棋微感尴尬,他是贵为家主,可真正主事是还是那位老祖啊!姚星棋心里虽然不满,对老祖却没有半点不敬,甚至腹谤都不敢。

    “你是说姬元斩杀了三位魔将,还包括最神秘的大魔将?”束不全拿着丹丸的手僵持半空。

    龙泰兴骄傲道:“修炼界都为这事而喧闹,到处在传扬姬元的名字!”

    “你得意个屁,彭家的事你查清楚了,等姬元回来看你如何交待?”

    洛神市警察署,高旷翻看着最新一期的修炼界榜单,榜单很简单,是对档案的简约记载。

    他漫不经意地看着,品味着龙井香茶,天级档案并未任何异常,继续看向人级榜单,目光徐徐下移,当看到最后一行,端着茶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两眼死死盯着那处,那是个熟悉的名字:姬元。

第四十六章 红楼、青树及持枪人

    姬元微闭双目,盘坐着手结结印,这姿势持续了七日夜。

    期间墨余道长来看过,楚风来看过,陈礞也来看过,没谁敢打扰他,作为修炼者或者修道者,他们很清楚这种情况预示着什么,那是因为深度冥想才有的现象,一旦打断,极可能影响修炼者的道基。

    潜伏**的残伤早已修复完成,大魔将遗留体内的腐气也被逼出体外,现在的姬元浑身通透,就像是新生婴儿,好的不能再好,之所以没有醒来,是在九魔域的连番遭遇,使他另有体悟收获。

    大魔将的那一刀看似平铺直叙,却蕴含刀道无穷奥义,越简洁的招式越具有大威力!

    神魂凝视着气府那几颗围绕蜂巢运转的星辰,其中一颗隐约闪烁,悬浮在那寂静无声。

    这颗模糊不清的星辰,并未形成运转轨迹,就像大魔将那把刀,看似威风,却未入道。

    “还是差一点啊!”摇头叹息罢,缓缓睁开眼目,便看见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正凝视着他。

    而他突然苏醒,也吓了茯灵一跳,净白的美脸瞬间升起抹醉红,轻拍着酥胸道:“你这人怎还玩这种把戏,到底有没有点道理啊,你说从小到大,像这样你都吓唬我多少次了?”

    姬元挠挠头,彻底无语,心想:我哪里敢吓你,明明是你在吓我,我给谁讲理去。他知道茯灵是故意掩饰窘态,也没必要蠢到去揭破,仍像小时候那样,无耻地在茯灵面皮上弹了弹,抻抻老腰站起来。

    自入秋接取到任务,深进九魔域猎魔救人,到现在足有两个月,五峰选取弟子的仪式早就结束,今次与往年相比更加不堪,综合两届毕业生,被五峰看上眼的不满四十之数,那些落选的未免沮丧,不得不离开学院,到其他宗派或家族或政府修道机构高就,更多的还是走进部队以谋出路。

    楚风带领猎魔者们,一路西南行,由于茯灵尚未完全康复,御空又太惊世骇俗,他们选择徒步回学院。

    九魔域偏隅西北,中间隔着梁、陈两个小国,与联邦并不接壤,选择的这条线路距离学院最近,甚至笔直。此际,他们行走在陈国的官道上,不知何时天空开始落雨,下得极是迅猛,道树、田野以及那条冰封的河披棉戴雪,有只野兔抬眼看看铅暗的天空,也许是警觉到危险,在雪地里留下两串脚印。

    陈国冬天的温度极低,猎魔者们仍穿着秋季院服,行走在官道之上,并不觉得怎么寒冷。

    好的是官道偏僻,很少见行人和车辆,倒没有异常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楚风学兄,前面有座茶楼,我们暂息片刻,如何?”姬元看眼脸色苍白的茯灵说道。

    众人隔着雪幕望去,果见前方路边处有座红楼,在雪国里愈显醒目。

    姬元在九魔域展现出来的实力,使包括楚风在内的猎魔者们彻底惊服,即使彭博都不得不按捺下那点小心思,特别是那些少女,看着姬元都满眼的小星星,所幸有陈礞挡着,才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楚风也望眼那里,他的目力极好,除红楼外,还看到楼旁两株高俊的青树,还有个长条形玩意。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辆小型客车,车顶覆着厚厚的白雪。

    陈国科技落后,属资源型国家,像这种燃油的车辆在联邦早就淘汰,陈国却随处可见。

    他们看眼车辆和楼前那两株青树,觉得很怪异,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走进楼里。

    “帅哥美女,你们要住宿或是用餐?”有服务生走来,热情道。

    魏梓怡冷着脸,像审视嫌疑人般看着他,“我们即不住宿也不用餐,只是想借楼外那辆车用用。”

    其他猎魔者感到非常奇怪,不知道魏梓怡为何会看中那辆破车,但也没提出异议。

    服务生眼底厉芒一闪而逝,苦笑道:“这位美女是在开玩笑吧!车是茶楼平时拉杂物用的,脏得很,况且我只是微不足道的服务生,你想用杂物车,我也做不得主啊!”

    “那就叫你们茶楼经理来说话。”

    “不用叫啦。”极柔极冷的声音从二楼廊间飘下来,接着楼道拐角处闪出一道粉影。

    同时闪出的是张普通的脸,普通到丢进人群里就再难分辨得出,带毛领的粉红大衣裹着**,臃肿而惫懒,她走下楼梯,看着这群少年少女,目光不经意地在姬元脸上划过。

    然后不容置疑道:“我不同意。”

    魏梓怡冷傲一笑,“我要硬抢呢?”

    “那你何不试试。”

    楼外雪愈加疯狂,直欲将红楼摧毁,劲风夹带着沉重雪片砸到玻璃幕门上,啪啪作响。

    冷如雪地的枪口对准魏梓怡,散发出黑黝的芒光,姬元从直觉判断,这是把威力巨大的老式枪械。场面气氛紧张静寂,心脏跳动的嗵嗵声清晰可闻,而随着服务生举枪,也有声音起于红楼各处。猎魔者们知道,此时有各种枪正锁定他们,但有稍动,就会瞬间变成筛子。

    当然,这是对凡俗而言才有的结果,他们非凡俗,因此那些枪就是摆设的花瓶。

    敢用枪指着他们,忍不可忍谁愿再忍,三年级那位猥琐男挥掌拍下,持枪服务生瞬间变成幅画。

    红楼里枪声激烈响起,然而传不到楼外,楼外有风雪,青树,还有被魏梓怡盯上的小型客车。战斗发生得很快,结束得更快,当那两道鬼魅般的身影归位,红楼重新陷入死寂。

    一道细线从魏梓怡指间飞出,发散着并不强列的蓝光,将那位疑似经理的粉袍女人捆实。

    后者如堆散去骨架的肉,瘫倒瓷砖地面,她怎么也想不通,这群少男少女是如何发现的?对陈国国都实施自杀式袭击,他们已做好了准备,因天气原因耽搁在这儿,便抢占了这座红楼临时驻息。

    “你说试试,我就如你所愿试试,结果我非常不满意!”

    魏梓怡望着粉袍女人,眼底无丝毫波澜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何要这么做了吧?”

    粉袍女人努力坐直,嘲弄般看着她,嘴角有墨绿浓血渗出,头一歪再无呼吸。

    姬元暗道声可惜,心想,这女人对自己真够狠的,很像解放组织的徒众,甘愿用**当炸弹,在大陆各地制造恐怖事件,究竟是何力量驱使他们这么做?然后似乎想到什么,目光穿透纱窗,矗立楼前的两棵青树早已不见。难怪会感觉奇怪,青树上怎么会没落雪,原来青树并非是真的青树啊!

    在那辆小型客车上,他们发现了数量惊人的高爆炸药,如果全部爆炸,杀伤心何其可怕。

    将那些炸药销毁,他们便有了代步工具,这要比步行快得多。

    “梓怡学姐,你是怎么发现那座红楼有疑的?”

    车辆进入陈国盆兰沙漠,看着窗外单调的风景,陈礞终于忍不住好奇道。

    魏梓怡笑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这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茯灵暗中指点的。”

    众人恍然,十新人偶尔会接学院任务,大多时间都在学院修炼,只有茯灵例外,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历练,很少在同学面前露脸,她的修炼速度也是十新人中最快的那位,说到经验,其中人更是没法比。

    “因为这辆车和那两株青树,还有那个服务生。”茯灵咳嗽两声道。

    “这辆车这般普通,却装有干扰神魄探测的特殊设备,陈国属高寒地区,种植的都是针叶林,而青树属高温地区的树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奇怪的是,在那般大的风雨中,青树上竟无片雪掩覆,说明并非真的青树,还有当我们走进红楼,那位服务生过于热情,这不符合陈国人惫懒的习惯,同时,我注意到,红楼内还潜伏有其他人,这些人身上还都藏有枪。因此,我才让梓怡学姐用语言试探。”

    “果然如我所料,这些人并非普通凡俗,可惜还是虑事不周,让那两株青树跑了!”

    姬元调侃道:“我还以为梓怡学姐性取向有问题呢,还去扒人家衣服……”

    魏梓怡狠狠刮他了两眼,羞愤道:“你是不是想尝尝伏魔绳的味道?”

    姬元缩缩头,不敢再吱声,车厢里传出少年们恣意的笑声。

    猎魔者们断定那些人都来自解放组织,之所以这般断定,是发现他们身上都有代表该组织的刺青。解放组织是新生的恐怖团伙,盘踞在黑山恶林间,不断在大陆各大城市制造混乱,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不再提红楼青树持枪人,不再提解放组织,年轻人的思想永远跳脱。

    “这次出任务,我们也算有惊无险,不但救出了茯灵学妹,还斩杀了三位魔将,可谓收获颇丰。”

    楚风说道:“按照学院惯例,贡献点越大得到的好处越多,三位魔将都陨落在姬元学弟手里,现在墨余道长怕已将诸位表现通报学院,回去后各人自去领取奖励,姬元学弟,我就在这里提前祝贺你了啊!”

    众人望向坐在车窗边的那道微瘦的身影,眼目中充满艳羡,但绝无妒嫉。

    谁知姬元却突然开口,“楚风学兄,难道你不回学院?”

    楚风歉然一笑道:“回是回,但我要出趟远门。”

    盆兰沙漠有车痕直贯向东南,然后被新生的风沙覆盖,在风沙中突然现出两道雄伟身影,他们望着车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冷冽孤傲意。

第四十七章 心如我花急沐雨

    “炸不死你。”

    “炸不死他!”

    “我知道炸不死。”

    “那你还说废话?”

    “炸不死他,总有方法弄死他。”

    远处有粗黑蟒龙直卷天际,曜是昏黄如茶叶蛋的芯,笼罩那两道身影的风沙突然暴躁起来,每粒都坚如精钢,即使皮糙肉厚的蛮牛都会被撂翻,风沙中那两道身影好像也变成了风沙,与大地同齐。

    “出赣州一直往南,越过边境,就是舜禹联邦的边疆大镇液磨镇。”

    楚风介绍道:“液磨镇很少边民,大部分是联邦驻军,我们要不要在那里休整一晚,然后让那里的空天部队派艘飞舟送我们回去?还有液磨镇的羊肉泡可是美食,到液磨不吃羊肉泡都对不起自己的胃。”

    姬元撇撇嘴,洛神羊肉泡好吃不贵,液磨的羊肉泡能比?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听说吃,陈礞立刻眼放绿光,想着眼前满是美味,向楚风提了许多有关羊肉泡的问题。

    其他少女鄙视地看着她,那眼神是说,还有没有女性矜持,太丢人现眼了,不说吃能死啊!

    小型客车越过边境,按照楚风指引,喷着油污的烟气,驶近液磨镇。

    两个全副武装的边军冷漠地将他们拦下来,车里车外认真检查,又查看过证件,然后脸上堆起粗狂真挚的笑意,向他们敬了个标准军礼道:“不知各位大人降临液磨镇,我这就去回禀将军。”

    楚风礼貌回礼,“我们只是路过,不必惊动将军。”

    驻守液磨镇的将军安权,毕业于神徵学院,现奉职联邦军部,位高权重。

    但此次路过液磨镇,楚风并不是找他,自然没有见面的必要。

    烧油的客车放在停满一堆电车的广场上,很抢眼,很鹤立鸡群,看管车辆的老退役军人,空着一根袖管,坐在老旧的椅子上,懒慵地看了眼,便重新眯起眼睛,执着地观注着天上同样懒慵的曜日。

    他是立过战功的军人,安权将军怜悯他,专门在广场画了很多车位,收入归他。

    液磨镇作为军镇并不大,只有纵横各两条街道,空中俯望很像个“井”字,在这里生活平民都是像看管车辆的老退役军人一样的退役军人,他们不舍得离开部队,便在液磨镇安营扎寨,经营各种行当,毕生守望着荣耀和信仰,因此,这里不管是军人或小滩贩,都有双猎人的眼睛,还有风霜中历练出来的坚毅。

    一群少男少女突然出现液磨镇,非常新鲜,但这里的人们表现得非常淡定,街两边的滩贩该吆喝的吆喝,该闲聊的闲聊,该嗑着瓜籽吐皮的照样吐皮,似乎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小镇的兴趣。

    只有那些真正了解修炼界的人,看着这群少男少女穿着打扮,才会投以惊悚的目光。

    在一古风浓重的小餐馆面前,楚风手指着上面匾额道:“就是这里,老娘泡!”

    老娘泡是小餐馆的店名,匾额斑驳,散发着古意。

    “据说这家店创建于弘承年间,前代徵派掌教偶过此地,吃碗羊肉泡,觉得清香宜唇,滑而不腻,更没有惯见的膻气,于是赞不绝口,挥笔提就了这幅匾额。”楚风看见那几个大字,说道。

    显然,这段历史其他人并不了解,他们也看着那块匾额,觉得那些字写得很是普通,不由摇头叹息,感到丢人。老娘泡的老板老气横秋,说话都带有铁血意味,亲自掌勺,替他们盛上老娘泡,然后嗑着瓜籽,扭摆着水桶腰,寻着熟人,说着天南海北趣事,说到可笑处,便放荡形骸地大笑。

    “嗷呜,好烫好烫!”姬元呼哧呼哧地吃着,边用手扇嘴。

    他不信液磨镇的羊肉泡比洛神还好,当真入口,停都停不下来啊!

    陈礞吃相更加霸气,用风卷残云来形容都显得低调,看着两人,其他女猎魔者瞪大眼睛,仗胆浅抿一口,然后便毫无形象,真的真的太好吃啦,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比源食还要好吃。

    羊肉泡好吃不贵,他们胡吃海噻,不过花了三十联邦币,自有楚风前去结账。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剧烈爆炸声响彻,那块古匾被震得掉到地上,街面的小滩贩,屋里或嚼茶或弈棋或忙碌着的人,都感到天旋地转地面晃动,液磨镇所有窗玻璃碎了!

    街面上站满着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们毕竟现役或曾经现役的军人,脸色沉凝平静,不见慌张。

    姬元他们站在老娘泡前,没谁关心掉到地面的那块古匾,只是望着广场的方向沉默不言。

    军方反应永远最快,爆炸方始发生,警报声就起,液磨镇被戒严,边军进入最高级别战备状态。

    战备室,液磨镇军方高层齐聚,安权将军军服笔挺高大威猛,紧盯着墙壁画面,脸色肃穆庄重,画面广场已成废墟,那里的车辆只剩下铁架子,几处着火点还在燃烧,有消防车在扑灭明火。看车的独臂退役老人被炸得片骨无存,还有距离广场较近的,都有不同程度炸伤,被送进液磨镇医院紧急救治。

    “报告将军,空中未发现敌军异动。”

    “报告将军,地面北、西两面均未发现敌军异动。”

    各种监测设备开启,犹如编织成的蜘蛛网,哪怕是些许风吹草动,都休想不被发现,听完报告,安权将军稍微放心,断定广场爆炸案是单纯事件,与敌方入侵无关,但是液磨镇防备森严,谁有如此通天手段?

    “排查近期进入液磨镇的可疑人员,即使联邦户籍也不放过。”

    安权将军进一步命令,“重点是那辆军黄色小型客车,根据视频显示,起始爆炸点就是这辆车,再到进入液磨镇的各个路口,调看近期监控,看这辆小型客车何时进入我部防区。”

    地毯式排查很快展开,自然也很快查清了客车的司乘人员。

    不出意外,姬元他们被请进了液磨镇军部。

    “我要见安权将军。”面对审讯,楚风没有半点慌张道:“他能证明我们是清白的。”

    负责审讯的军官嗤笑道:“安将军是你能见的?竟敢在军事重地实施袭击,胆子挺肥的啊!还是说说,你们背后的指示者是谁?怎么混进液磨镇的?你们袭击液磨镇的目的是什么?”

    数千里外的陈国某市,一座豪华酒楼内,两张青脸对面而坐,中间是滚沸的火锅,锅内丢着各种肉片,随着油红辣椒起伏而起伏着,喧腾的白雾在空中散开,两张青脸显得有些模糊。

    “炸了吧?”

    “肯定炸。”

    “我说过,炸不死那小子。”

    “我也说过,没想着能把他炸死,但并不等于他不会死。”

    两人对话就此结束,除了仍在沸腾的火锅,和火锅内起伏的葱段红椒,两张青脸消失无踪。

    审讯军官坐在那,陈礞也坐在那,只是一个审讯者,一个是被审讯者审讯的被审讯者,两个位置距离五米,陈礞坐在那比同样坐着的审讯军官高很多,审讯军官清清嗓子,开始对陈礞展开攻势。

    “你说引起爆炸的是那辆车,那就更与我们没关系了,因为那辆车是我们抢来的啊!”

    “抢来后再装炸弹,很符合恐怖组织的作案手段。”

    “我说你还讲不讲理,抢车当然是为了方便,干嘛要装炸弹?”

    另间审讯室内,茯灵想得更多,也更加警惕,他们击杀了那些解决组织成员,抢到他们的车,直到进入液磨镇才爆炸,然后被军方缉捕审讯,要是说不清楚,肯定会遇到麻烦!这是借刀杀人,设下此局的人,对他们的行踪掌握得很清楚,知道引爆车辆很难杀死修炼者,唯有这招才能使他们陷和困局。

    那设局者想要谁死?

    茯灵脏器一阵紧搐,她想到了那种可能,只是非常复杂,还捋不清楚。

    “他们想我死,又鞭长莫及,只有借助联邦军方之手,才能达到目标。”

    姬元很冷静地陈述着事实,“因为在九魔域,我斩杀了六位魔将,算是捏爆了七魔尊卵蛋。”

    负责审讯他的军官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有迷茫也有嘲讽,觉得眼前的少年是不是看多了,这世上哪有九魔域,没有九魔域何来的魔将魔尊,不过他真佩服对方,而对审讯还能够如此淡然。

    对审讯官的嘲讽,姬元没当回事,九魔域是修炼界的战场,即使各国联军也是秘密选拔,兵佣绝对效忠,退役后会被大修道者直接抹除记忆,以免引起凡俗恐慌,审讯官不知道九魔域可以理解。现在姬元不考虑这些,从遭遇解放组织追杀,他首次有了危机感,这是第二次出现这种感觉。

    心如我花急沐雨,何待花萎空咄嗟。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使姬元对力量……如此向往和崇拜!

第四十八章 在很多城市种蘑菇

    解放组织通过秘密渠道,得到了大量的物资支持。

    沉寂了两年后,再次满血复活。这个组织虽然残忍嗜血,却并非一群没有脑子的猪。

    他们改变策略,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宣扬灭世论和末日论,宣称只有加速灭世进程,才能救赎自身,救赎那些自已想救赎的人,然后从这些盲信的吃瓜群众中选择意志坚定者,秘密洗脑培养。

    洗脑过程很像数百年前的传销,又与传销有微妙区别,风雨潜无中使之沉迷其中。

    解放组织基地,一个极其隐蔽的山谷内,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人员,正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静。

    另外还有巡逻车,干扰系统时刻开启着,配合着地面固定干扰大型设备,卫星很难发现。

    一青年男子坐在高座上,身边有四五个妖娆的女子在伺候,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索尼奥,这次交易完成,足够你几世荣华,难道还不满意?”安尼笑着道。

    抿口嘴边的香槟,索尼奥在那女人翘臀上摸了一把,引得后者哧哧地笑,仿佛极是舒服,他看眼坐在下首的安尼道:“要不要她们服伺,那种感觉……你绝对想不到。”

    安尼冷笑出声,对索尼奥他很了解,贪婪好色无情,这种人最好对付。

    但这次许以重诺,索尼奥竟然摆起了谱!

    “你们想得到什么,我不知道,那东西肯定很重要。”索尼奥咀嚼着切割均匀的果片,挥挥手将那群女人赶走,“你背后势力再大,还得用我这把刀,但这次牵涉不小,真把各国惹急了,解放组织能否存在还要两说,你告诉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换回几世荣华屁的承诺,你认为我会有那么傻?”

    “我现在的境界是滴露境大圆满,如果你们有办法让我进入化丹境,尚可考虑……”

    安尼静静听着,并没因索尼奥的过分要求而不满,他挥手扔出一物。

    “这是规源果,只需要将其服食,就能达到你想要的那个境界,但我必须提醒你,一旦服食规源果,今生再无望窥测更高的境界,你可要考虑清楚。”

    规源果?索尼奥眼睛发亮,他能感觉到那枚青果强大的规则波动。

    伸开猿臂,将规源果捞到手里,规源果的神奇他早有所闻,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等异果!

    他天资普通,皆因连番奇遇,修到滴露境大圆满再无寸进,在此境已停留数十年,借此际遇只是想试试看能否得到更多好处,没想到对方真的有辅助修炼的外物,索尼奥想道,今生再无窥测更高境界又如何,站在全大陆峰巅的那部分修道者,也没见谁能够突破化丹境,达到更高层次。

    况且,一旦化丹成功,虽然是最弱的化丹境,也可以不生不灭,成就金身道果。

    液磨镇军方,姬元等人被隔开审讯,令军方失望的是,无论是动情晓理,或者威逼利诱,这些年轻的修炼者都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作为全大陆最强的联邦军队,也不敢和神徵学院这等修炼界庞然大物抗衡。

    他们敢私自刑拘,所有的底气均因安权将军,一个产自神徵学院鹰派强者。

    楚风望着那道魁伟的身影,眼底波澜不惊,“安权将军,你就不怕来自于神徵学院的怒火?”

    “神徵学院。”安权将军笑笑道,“我当然怕,但理正何惧之有,别说你们是神徵学院的学生,就是神徵学院的老师,或者五峰弟子,不管犯多大的错,警方会赦免你们,军方也不可奈何,在我这里除外。”

    “我就在液磨镇等着,看神徵学院能拿我如何。”

    “你真的不讲同门之谊?”

    “没对你们用刑,就足以说明问题。”

    谈话到这里,便再难有所进益,对这位学兄,楚风很了解,凡是他的道理,就是真正道理,想说服他何其难哉!然后他想到姬元,要是换作他面对安权将军,会是怎样的情景?

    这种想法有些荒唐,却固执在其脑海,挥之不去。

    在另间审讯室,姬元睥睨地看着那个像皮球样的军官,“在你出来混之前,你妈没告诉你,做人不可太过分,你妈没告诉你,低调才能活得长久,你妈没告诉你,不可嚣张跋扈,你妈的脸让你丢裤裆了。”

    “你……”

    “你什么你,拿把扫帚你就装大尾巴狼,披身灰皮你就觉自高无尚,我告诉你,这套对我无用。”

    姬元撇撇嘴,“人级档案的修炼者,就是联邦议会那些大人物都需客气,提供最好的修炼资源,你算什么东西,五峰峰主或是世家的那些老妖怪,你连屁都不是,有什么资格来审讯一个修炼者。”

    那名军官被姬元糟蹋得脸色铁青,双手瑟瑟颤抖,他没想到眼前少年如此无赖,连番羞辱自己。

    他不管,哪怕被将军责罚,也要教训教训这位狂傲的少年。

    鞭影重重,带着呜呜的啸鸣,就像蟒蛇般抽打向那道瘦弱的身板。

    姬元嘴角弯成道弧度,十金传在皮肤表面凝聚出紫金光膜,道道鞭影抽击在上面,连波纹都没有荡起,而那用来教训为恶属下的鞭具,却绷断成数截,那名军官眼睛睁大,震骇莫名。

    突然脑海有剧痛传来,他惨嚎一声,瘫坐到地,浑身不停抽搐。

    姬元连看都没看,将皱起的衣角扯平,从审讯室消失无踪。

    当他再次出现,已面对着茯灵,后者瞪大眼睛望着那道鬼魅般的身影,轻声道:“你……杀啦他?”

    “走吧。”姬元并不想过多解释,他的处世哲学就是,谁讲道理,他就更讲道理,谁不讲道理,他就更不讲道理,这就是他的道理。一个低级军管都敢对自己张牙舞爪,他自然要出手教训。

    从各审讯室把猎魔者救出来,他没有半点负罪感,楚风摇摇头,没责怪他,也没鼓励他。

    液磨镇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势不大,却缠缠绵绵,跌到地面即刻消融。

    站在房舍的阴影里,望着那堆铅云和铅云下飞舞的雪花,魏梓怡觉得姬元很有趣,很像她幼时那位朋友,那家伙也是天资妖孽,可惜深入雪塬历练时离奇陨落,直到现在都没弄清陨落原因。

    楚风声音低沉道:“你们在液磨镇外等我,我去去就来。”

    当众人潜出液磨镇,一艘空天飞舟正在等他们,楚风就在飞船上。

    液魔镇由边军镇守,生活在这里的基本是边军和退役边军,也并非全部清一色,离开那道小巷,楚风走进一所普通小院,他见了一个人,然后得到条消息和他需要的载乘工具。

    飞舟载着他们,划出道白线,消失在雪天深处。

    安权将军暴跳如雷,指着那些属下,骂得吐沫星子飞溅。

    作为联邦军人,是联邦的守护者,必须为联邦安全负责,这不是对神徵学院亵渎,也不是故意为难那些小家伙,他需要时间把事情调查清楚,没想到还没咋的,那些小兔崽子就伤人潜逃,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安权将军愤愤不平,准备亲自出手,教训那些胆大妄为的后辈,就是这时,接到了联邦军部训谕,内容简单,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却使他浓眉紧蹙,训谕前句话对姬元等深入九魔域猎魔给予明证,后句话就没那般客气,甚至是斥责,令他必须为自己的鲁莽行为,向联邦最高军部进行说明。

    刚才还铅云密布的天空雪收云霁,并不热烈的曜日昏黄如桔,液磨镇的街道上积起层薄雪,安权将军望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脚印,粗鲁地骂了一声,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联邦历一万三千二百年冬,大陆各大中型城市,都遭遇到恐怖袭击!

    一朵朵蘑菇云从众多城市升起,如果大陆是平面,空中俯望,就像死神在很多城市种蘑菇,标志性建筑被摧毁,特大型市场被爆,凡俗死伤无数,大陆各国都笼罩在浓浓恐惧之中。

    残冬某个凌晨,各国高层紧盯晶体影屏,解放组织新闻发言人面无表情。

    甚至冷漠,他向各国高层传输消息,发生在世界各地的恐怖袭击,都是该组织所为。

    舜禹联邦首府,一群恢宏的白色建筑矗在苍穹下,冬日里显得萧条而凝重。

    这里正召开着联邦最高级别的议会,议长、副议长和议员们坐在圆形桌子后面,他们分成两派,鸽派和鹰派,鸽派以文化人为主,鹰派军方为主,鸽派认为,应该以怀柔政策为主,和解放组织进行谈判,鹰派认为,解放组织制造的这些恐怖袭击,明显不把各**方放到眼里,这是公然的挑衅,对于敢和整个人类作对的邪恶组织,必须以更加血腥的手段予以镇压,并彻底将其连根拔除。

    鹰派在议会势力庞大,鸽派的主张渐渐被愤怒的议员们淹没,有的鸽派议员也倒戈支持鹰派,议会中的声音渐渐趋于一致,这令那些鸽派大佬非常无奈,他们看着面容和蔼的老议长,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老议长清清嗓子,迟暮的声音缭绕在议政大厅。

    “解放组织早被定性为恐怖势力,今次连番在大陆各国制造恐怖袭击,数以万计群众丧身其手,他们虽然还不敢联邦嚣张,但居安思危,我们必须要派出军队,汇集大陆各国的力量,给解放组织以重创……”

第四十九章 大陆就像座火山

    愤懑的并不只是舜禹联邦。

    偏于南隅的魏国沿袭着帝制,皇帝高坐龙位上,看着垂在眼前的珍珠帘不停晃悠,心里闷烦如飘着霜叶的湖,他对那些文武臣属十分不满,在永正殿都吵吵了两天,还是吵不出所以然。

    有少年穿着明黄袍服,立在众臣间,就像飘浮在深渊恶海的孤舟,听着潮涌潮落,莫名烦燥起来。

    “别吵了啊,解放组织在帝国境内针对各郡,制造了七起有预谋的恐怖事件,凡是有血性的帝国子民,莫不痛心疾首,直欲手刃凶徒而后快,你们这些帝国肱股却不能替陛下分忧,若是皇兄在这里,早已仗剑天涯,斩落满天桃花雪,而你们这些大将军只会碎碎念,有本事就找那些恶贼拚命去呀!”

    臻琦殿下张嘴训斥,那些争吵的文臣武将立即噤若寒蝉,他们想起臻琦殿下所说的皇兄,畏惧渐生。

    大殿下自幼聪慧,乃修道奇才,偏偏嫉恶慵政,在没进神徵学院前,代天巡狩诸郡,斩杀庸官无数,很受百性钦敬拥戴,直到现在,民间还一直流传着楚风殿下的故事,当然他也是钦定下代国君。

    但是,楚风殿下醉痴道念,一心侍道,对当皇帝根本没有兴趣。

    高座上突然有掌声响起,皇帝陛下不再看珍珠帘幕,自有股令臣属不敢直视的气势,他捋捋花白胡须,看着臻琦殿下很是欣慰,“我大魏虽属小国,民风同样强悍,决不许解放组织恣意横行。”

    “朕意已决,由大将军代朕参加国际盟会,履行国际义务。”

    澳盟是西大陆的联合体,由十三国家共同倡议组成。

    此时澳盟本部,十三国国旗御风猎猎,国旗后那座巍峨的楼厦,外务官们正紧急闭门磋商。

    他们代表本国政府,维护本国至高利益,往昔吵翻天的场景并未出现,十三国表现得出奇一致,因为,西大陆是恐怖袭击的重灾区,他们需要借助国际力量,达到摧毁解放组织的目标,将这根毒刺彻底拔除。

    像这种场面,在大陆各国重复演绎,而整座大陆就像座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发毁灭的岩浆。

    联邦历一万三千二百零一年春,国际安全合作大会召开于联邦衡州,大陆各国达成广泛共识,发布了打击解放组织的共同宣言,历史上又称《衡州布宣》,领袖修道界的“道统”也有高层参加。

    解放组织基地密室内,索尼奥盘腿端坐,身周墙壁刻画着玄奥的血色纹路,血纹流转间,渐渐的血雾弥漫而起,索尼奥坐在血雾当中,身披金黄道袍,眼前悬浮着那颗青果,随着鼻翼翕动,青果缓缓枯萎,而他的气息则越来越雄浑,越来越可怕,整座密室都仿佛不受其压,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诡异场景持续了七日夜,当索尼奥睁开血目,那瞬间——

    这座解放组织倾力打造最坚固的密室,好像完成了历史使命般轰然塌碎。

    索尼奥仰天狂笑,周围有云生雾泯野花疏落,“哈哈,这种感觉太美妙啦!”

    七日七夜,借助规圆果神力,他终于凝聚出那颗灰不溜秋的丹,灰丹虽然非金丹银丹铜丹,让他些许遗憾,但毕竟凝聚成丹,进入化丹境,挤身大陆化丹境俱乐部,从而成为祖师爷那般人物。

    在解放组织“聚闲殿”挂着幅画像,那是血刀门的祖师爷,而血刀门以人血慰刀,饮血越多,刀越可怕,被当时道祖愤然出手遭遇灭门,祖师爷陨落,血刀门被抹除,此事发生在联邦历前。索尼奥际遇巧合,得到了祖师爷传承,但不敢光复门派,便组建了解放组织,在大陆各国闹风闹雨,掀腥风恶浪。

    索尼奥很得意,他清楚自己资质平庸,能够臻至化丹,已是狗屎运爆棚,就是最弱的化丹境又如何?

    更使他兴奋的是,规圆果蕴含的道,虽然不甚完美,属小道之道,也是道啊!

    他意念引发,无穷寂灭意直接凝聚成巨掌,向着远处那架最奇绝的孤峰拍去。

    轰隆隆爆鸣声起,烟尘顿时四溢,遮天蔽日,仿佛末世降临。

    当尘埃落定,那架孤峰被夷为平地。

    “寂灭道!”索尼奥嘴角翘起。

    牺牲解放组织非他没想过,但牺牲解放组织,能够使其突破到那境界,所有都是值得的。

    他知道,随着袭击诸国城市,各国会联合起来,血洗解放组织,那些骨干成员都是凡俗,如何能不死!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身穿紧身皮裙的妖冶女子,扭摆着蛮腰走过来,笑得妩媚撩人。

    索尼奥皱皱眉,脸上表情很是奇怪,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被迷惑,咬牙将对方拍成齑粉,喃喃道:“不可怨我,怪就怪你太妖精,知道的事情太多,不杀你,阎王爷都觉得我无用。”

    那年隆冬很奇怪,北域雪塬暴雪弥漫,南方暴雨如注,好像谁把老天捅了个窟窿,数不清的凡俗因没有抗过天灾,或被雪兽当成食物,或被滚滚洪流冲进鱼腑,总之各种不幸连番降临。根据后来史料记载,雪塬梅花一夜怒放,南方那条怒江河道改流,环境恶劣到极致,也没有阻断联合**对解放组织的进剿。

    从《衡州布宣》开始准备,数十颗近轨道极限倍度天眼密集搜索,修道者也在深山老林神魂探测,还是联邦天眼最先发现疑似位置,然后再由修道者神魂确定,最终锁定陈国与囿国边境某处。

    那里老林如海,重山叠嶂,籍有恶兽出没,乃千百年来无人问津之地。

    但得到消息的徵派掌教、姚家老祖和活得足够久隐世大能,都是脸色沉凝。

    他们想起联邦历前的那个最邪恶的门派,血刀门,当年总坛就设在这里,此山因血刀老祖而被称为“祖山”,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意即被诅咒之山,难道解放组织与血刀门有联系,或者……

    总之,解放组织不简单啊!有了这层猜想,那些大人物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那天云霁雪收,天空蓝得像钧瓷,曜日慵懒地挂着不肯谢落。

    整个神遗大陆沉闷得犹如被锅盖盖着的箸,有鹏自北来,警鸣一声,扎进群山雪里。

    “方圆千里全覆盖,实施饱和打击。”联合**总部,总指挥安权面容冷峭,沉稳发出指令。

    各种先进导弹拖着尾焰残影,呼啸碧蓝空中,像放了把绚丽礼花,祖山就下了场弹雨,峻峰崩塌,老林尽染,数千的虔诚门徒望着破空而下的铅弹,再没有先前淡定,堆积着四散溃逃,然后被万火吞噬。

    四位化丹境巅峰强者隐身虚空,成犄角之势密切注视着那片被炸的废墟。

    一旦有恶修潜逃,他们就会给予雷霆一击,除恶务尽,不留遗患。

    遗憾的是,尽管望眼欲穿,也没等到!

    反而有震惊的消息传来,陈国持有的九州图中的雍州图被盗,通明党党首现任总统引咎下野。

    有句话从史前流传至今,得九州者得天下。九州图属大陆天赐神物,大陆鼎盛时期,被周帝国皇室道宫掌管,后随其分崩离析,九州图散落于各顶尖势力手中,渐渐没出世人视线。直到陈国的雍州图被盗,才再次进入各国高层、古老家族和道门视野,却并没有在凡俗间流传,否则大陆乱象何至于此。

    巫山,新修的巫姥殿气势雄伟,所供奉的巫姥已换成器宇轩昂男性神像,殿名也改成“姬皇殿”。

    在这座殿的最高层,巫族羿族古族轩辕族四位族长围坐,气氛萧杀沉凝。

    “巫姥,巫之先祖执掌皇室道宫,后帝国衰没,九州图其中的青徐扬荆益雍散落民间,如今雍州图被盗,我怀疑盗取雍州图者,已知道九州图所藏秘密,接下来恐怕……”轩辕烈猿面露沉忧之色。

    古放捻着银须道:“轩辕兄所虑正是我等所虑,先皇血脉今已找到,九州图岂容他人染指。”

    “道理是如此,但你们想过没有,九州图已失其六,据查证,青徐两图在承天峰,荆州图在洛神市,益州图在姚家老祖手里,扬州图在天南魏国皇室,其他的都好说,徵派和姚家老祖我们能得罪得起?”

    羿天德抚摸着身边的神弓,眼神中尽显沧桑无奈。

    “要不我们也……”

    “不可!”羿天德道“我等是何身份,怎可行宵小之举。”

    “老身之所以做出和域外邪魔联系的糊涂事,就是担心有朝一日九州图不保,有违姬皇遗命。”

    巫姥叹口气,望着三位老家伙道,“若非少主横空出世,我等已丧命域外魔尊之手,九州图事涉者大,即使螳螂扑蝉,我为黄雀,亦不敢保证能得到散失州图,我看这件事还是少主定夺的好。古放族长,你族有位年轻长老经常行走大陆,对俗世熟悉得很,不如派他去趟神徵学院,当面问过,便于我们下步行动。”

    古族随即召来那位年轻长老,当面嘱托安排罢,四族族长才散去。

    九州图得一州图并无用处,九图聚齐,还需放入九图鼎,才能窥测其奥秘。

    而九图鼎被上古四族共同封印于地底,非化丹境大圆满不可以破,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雍州图被盗的消息同样传进联邦议会、徵派承天峰、姚家穷山和天南魏国皇室,洛神市由于属联邦组成,级别要低上一等,当市议会议长得到消息的时候,雍州图被盗已过去了两个月时间。

    但他并不清楚九州图中的荆州图就藏在洛神市。

    随着上届市长莫名其妙被杀,荆洲图就成了迷。

第五十章 天道将崩,妖邪将出

    有能力知道雍州图被盗的大人物们,都在猜想接下来的目标会是谁?

    洛神市或天南魏国皇室或穷山,总之,没谁敢去想会是承天峰和上古四族。

    承天峰地位超然,基本不涉世事,不过谁都知道,那就是头睡着雄狮,只要他愿意,整个大陆也要匍匐其脚下;上古四族更加神秘,连最强大的舜禹联邦都不愿得罪,情愿划出巫山供其息居,谁敢动他?

    不管是剿灭解放组织,不管是雍州图被盗,都像九魔域一般,是主宰大陆那群人该考虑的事,对凡俗来说很遥远,他们只想着把生活搞得美美的,吃些保健品延年益寿,可是这样的梦都做不成,恨雨暴雪施虐大陆,凡俗们指天骂地,痛哭流涕,却无可奈何,也许这就是命,却无人信命。

    整治过解放组织,稳定住渐沸的民心,各国开始集中力量救援疲民。

    救灾物资堆积车站码头,被一车车运往灾区,有帐篷有水有食物,更多的是救灾志愿者队伍。

    于是,灾区开出无数朵圣洁的花,连绵千里,甚是好看,天空有白云飘过,弥漫数月的雾散尽,有凡俗指着那轮金黄,也不知是激动,或是因失去了心爱的东西,爆了句粗口,日球的终于肯出来了啊!

    救援物资被源源不断地送进来,被毁的家园正重建,受灾的凡俗热情极高,帮助着帮助他们人。

    楚风行走在灾区,眉毛凝成铁剑,这是他的祖国,他的家园,目前却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灾民。

    他俯身看着头发凌乱、面露菜色的孩童,取出食物给他吃,不想引来一群小乞丐,个个面黄饥瘦,衣衫褴褛,楚风痛楚地摇了摇头,将身上所有食物分给他们,然后萧瑟地向曜日落下的方向行去。

    残阳如血,照射着楚江两岸,那里到处是繁忙的人群,个个身体疲惫得很,但都还在坚持。

    “柳畅,你说元哥会否有危险,我这心里咋老觉得堵哇?”这里没有源食,体力消耗太大,即使修炼者也不得不吃些普通食物来增加体能,正是轮班吃饭的间隙,张继啃口馍,忧心问道。

    学院连续发布没有秘级的任务,任何神徵学院的学生都可接取,张继等就到了魏国楚江两岸。

    柳畅也嚼着馍,望着残阳下往来穿梭的凡俗,说了句非常逗逼的话,谁知道呢!

    “他们接取的是绝密级任务,绝密级任务意味着极大风险,甚至有去无回,元哥还是去啦,那个地方你们知道嘛,九魔域……是九魔域吔,我听族中长老说,进九魔域比进鬼门关还可怕。”

    “管他九魔域或十魔域,我们该想的不该是这,而是这江堤如腐烂的肠子,到处都在溃堤。”关亭峰眼里有团火在燃烧,“这该死的楚江,不知吞噬掉多少凡俗性命,接取任务时,本想着处理溃堤是件简单任务,现在看来要比想象的复杂无数倍,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把这条怒蟒给治住!”

    楚风和柳畅脸色顿显肃穆,自接取任务到目前将近月余,其他江段的豁口都已填堵,可能越到后来越难的缘故,也可能是那条怒蟒不甘束缚,总之,这处豁口很难愈合,修了八次,溃了八次,这是第九次。

    就在他们满腹憋屈想骂娘的时候,江堤上一道青影徐来,无数的凡俗跪爬到地,虔诚而庄重。

    有身穿郡守袍服的官员从远处跑来,看见那道青影,激动得面目俊红,振臂高呼。

    “太子殿下来啦,这处溃堤便再不是事儿。”

    张继等人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有点懵,心想却想着,这不是楚风学兄嘛,关亭峰直接嚷嚷出来。

    有魁伟壮汉斜眼关亭峰,面色微怒,后者吧唧吧唧嘴,以他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嚷,这真是楚风学兄啊!

    轰隆隆!

    好像干净的天空轰下道闷雷,浑浊如泥浆的水,撕裂决口滚滚南下。

    伴随着轰响,近百道人影被卷进浊浪当中沉浮,犹如飘浮浪尖的西瓜。

    所有堵堤的凡俗和修炼者面露悲戚,第九次填堵再次失败,而每次失败都有近百条人命喂食楚江。

    为此,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又无可奈何。

    一道身影冲天而起,站在豁口上空犹如神灵,体内青色源气分成百缕,将浊浪中沉浮的凡俗救起。于是,无数欢呼声响彻楚江南岸,所有人望着那道渊渟岳峙的伟岸身影,更加虔敬和崇拜。

    呼!青包源气以楚风为中心呼啸下来,如同壁仞硬生生插进豁口,将汹涌的浊水斩断。

    “父老乡亲们,还有前来援助的各国同道,楚风在此谢谢你们啦,我只能坚持半日……”

    “太子殿下,半日虽有点紧张,但也够了。”

    郡守手臂一挥,高喝道:“开工!”

    这是发生在天南魏国修得楚江溃堤的事儿,对于凡俗来说是大事,但对于那些站在大陆巅峰的修道者来说,却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他们要维持天道平衡,要和邪魔抗争,不使神遗大陆被黑暗吞噬。

    明都是神遗大陆的超大型城市,光是生活在这里的凡俗就有近亿人,也是联邦政治文化中化。

    这里地表性建筑随处可见,有现代的,也有古老的,譬如那方圆近十公里古拙雄壮得不像话的明宫,就座落一座山头上,如同史前巨兽,俯视着明都不知多少年。

    明宫也是联邦保护得最完整的古代建筑。

    这里除游客凭吊追思外,没有商业一条街,没有绚丽霓虹,更没有住户。

    夜幕微垂,只有几颗星辰挂在疏朗的夜空,月牙儿很淡很薄,看上去像圣宫妃子的眉。

    明宫深处有灯亮起,奇怪的是,并非节能灯,也并非奇葩燃气灯,只是普通得成为古物的蜡烛。

    蜡烛燃着昏黄的光,有戴眼镜的老者坐在那翻着一册古卷。

    风从起处起,穿越窗的缝隙将那道昏黄吹乱,老者伸手挡风。

    “不知断肠人对大陆走势如何看?”昏黄的灯光将突然出现的那道身影拖得很长,倒影在墙壁上。

    老者瞥了那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剔了剔灯芯。

    那道黑影坐下来扔出一物,“这是我姚家的一道皇级秘术,想必断肠人会感兴趣。”

    镜片后的眼睛眯起,穿着的医者白袍微微颤动,医者是断肠人对外形象,其实他们不医人,只卖神遗大陆各种绝秘消息,他们服务的人群非常固定,只针对修炼者,即使议会中的大人物,都不屑接待。

    “我不代表议会,只是我自己有点好奇。”那道黑影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哧溜了一口道。

    “南方暴雨,北方暴雪,连下数十日,都成灾了,你以为这是自然现象?这是天道将崩的征兆啊!天道崩,妖魔出,大陆遭难,不知道多少凡俗要为此丧命,即使修道者亦怕难以自保。”

    昏黄灯光突然明亮瞬间,那道黑暗立在明宫的廊檐下沉默不言。

    与此同时,徵派五峰承天峰偏殿内,掌教真人跪在草垫上,在他前方摆放着许多尊位,尊位上有影影绰绰的画像,中间的尊位很大,画的是三绺长须鹤发童颜飘然若仙的道长,面容慈祥,眼神却深邃如星空,正是开派祖师“孟真人”,据传说,他白日飞升成仙,教存史书也有记载,不过数万年过去,都没见哪个修道者成就金身道仙,因此,包括掌教真人都怀疑开派祖师是否真的成仙了。

    “掌教真人,你是说祖师显圣!”德明真人不再懒慵散漫,显得有些吃惊。

    德天掌教坐起,很认真地点点头,祖师显圣是件大事,也更显徵派底蕴厚重,本应该大肆宣扬,但事关者大,弄不好大陆会陷入混乱当中,所以他反复交待德明真人,此事我传至于你耳,切不可外泄。

    “祖师留下箴言,天道将崩,妖邪将出,黑暗降临,世人再无道德可言。”

    德明真人沉默片刻,问道:“祖师有没有说,我徵派将如何自处?”

    德天掌教面现苦涩,心里想道,若祖师说明,我何故找你来商议。

    “天道将崩容易理解,妖邪将出就有点莫可忖度,妖邪数十万年前断绝大陆,现在能危害人类的,只有九魔域和雪人族。”德明真人道,“根据九魔域防卫传讯,自猎魔者斩杀七魔尊麾下六位魔将后,九魔域就陷入混乱,根本无法顾及大陆诸国,而极北之地的雪人族强者并不足惧,难道……”

    两师兄弟相互望过一眼,都感到有些可笑,他们不相信在煌煌天道面前,域外魔敢于降临。

    但祖师留下的箴言又不能不信啊!

    除姚家知觉、徵派祖师留言,大陆其他修道都派系或者那些古老的大家族也都有所觉察,只是黑暗降临这件事太多恐怖,没谁敢晓之于众,因此上大陆诸依然国歌舞声平,凡俗们该干嘛事干嘛事。

    只有姬元感到紧迫,觉得时间对他来说不够用,这与黑暗将临无关。

    一次猎魔行动,让他知道天外有天,那次若不是大衍观想法,他就折在大魔尊之手了!

    要想不死,必须足够强大,这是他幼时得出的道理,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能修炼。

    一座山峰上,他将一堆东西倒出来,这些都是学院奖励他的,共计一千密点,是猎魔者中得到密点最多的学生,他用五百密点换取了孕养本命兵器所需的材料,又用十密点得到快速孕养兵器的秘术。

    看着那堆如山的材料,姬元嘴角扯扯,材料花费之巨,令他也感到有点肉痛。

第四卷 离乱世 第一章 伞枪、渔翁及其他

    猎魔者回归,在神徵学院掀起一场大波。

    他们在九魔域斩杀六位魔将的消息不胫而走,无论高年级学生或者已非新生的新生听到这消息都震骇莫名,特别是有入世历练经验的那些学生,感到不可思议,他们也去过九魔域,只敢在外围活动,斩杀过最强的魔,也不过是大魔兵,对斩杀魔将连想都不敢想,也不知道那些家伙是如何做到的?

    震惊归震惊,毕竟那是绝密级任务,接取任务的队伍中还三位新人,能够斩杀魔将也不足为奇。

    不可置信的是,那个叫姬元的新生竟然获得了最高密点奖励,难道是学院弄错了。

    他们知道学院不可能出错,因为在炼塔接取任务的学生,都会每人配置个特殊装备,记忆存储器,能将战斗过程完美记录下来,有点类似于现在的监控设备,这是百年前德明真人领导研发的非军事装备。

    有记忆存储器,再加九魔域联军传输过来的数据,两相印证,想出错都难啊!

    既然没有出错,说明什么?想到那种可能,没有接取任务外出历练的学生就更加震骇了。

    “你是说六个魔将都是姬元斩杀的,还救出了茯灵学姐?”

    曾经甲班现在的丙班学生围站花树下,小声议论着,他们没忘记青石空间的耻辱,总想着今年年终比拚要捞回来,没承想流年不利,由于大陆灾害频发,部分学生入世历练,学院将年终比拚取消了。

    但他们仍然觉得,在青石世界是姬元运气好,其真实战力没有那么夸张。

    自信再来一次,定能将现在的甲班一脚踢碎,不过九魔域的消息,让他们的自信重遭重创。

    “你确定?”数双眼睛望着那有点柔弱的女生,希望她说的不是真的。

    最起码斩杀那些魔将,非姬元所为,可能是捡漏或者其他。

    女生因同学的不信任,觉得非常委屈,轻哼一声道:“是梓怡表姐亲口承认的,她可是猎魔小组的副组长,说姬元不但斩杀了六位魔将,还救出了茯灵学姐,还说应该把真实情况让同学们知道。”

    梓怡就是魏梓怡,在学院的地位不亚于茯灵,回来后就直接进入了后山,成为五峰弟子。

    既然当事人所说,可信度不容置疑,这堆信心满满的学生集体沉默,希望如雨打浮萍般消散。

    类似于这样的议论,在学院像道飓风刮遍,姬元也像沐浴晨露的曜日,照得同学们内心通明。

    作为主角,姬元对这种的谈论没有阻止,也没有推波助澜,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崖边梍树下,眼前孕养本命兵器的星母钢、海魂石、血源木等诸多材料,正缓缓变成废渣飞灰,而他气府内和小宇宙伴生器丸,竟然真的像那些星辰般散发着淡柔光华,而随着诸多材料被不断吸收,器丸变得越来越炽热,到后来成了一团火球,耀眼得不行,将其他星芒都覆盖了去。

    姬元神魂凝视着那团火球,心里除平静外,也有稍微紧张,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小心吸收着诸多材料的精华,精准操控器火,一点点锤炼器丸中的那物。

    曜日西沉,湿风渐起,当那轮清月起于南山,姬元孤坐在梍树下已经旬月。

    渐枯的梍叶被风一拂,飘游着落向那道斑驳的身影。

    嗡……

    突然有清鸣声起于发端,那片梍叶瞬成齑粉。

    姬元张开眼目,看着悬浮的那物,额头顿时垂下三道黑线,其他修炼者孕养的本命兵器或剑或枪或锤或其他杀伤性兵器,而他孕养本命兵器很怪,顶端尖削,尾部如手柄,中间黑白各半说布又不是布的东西。

    那东西上面天然带着饰纹,饰纹也非常奇怪,有山有河有树有戈壁也有村庄,还有无尽星空,怎么看就像一世界,姬元撑开伞骨,怔怔地望着,“这明明就是伞嘛,能当兵器用?”

    “伞自然不算兵器,但伞枪呢?”突然出现的牧云望着那物,眼神复杂。

    “在我家乡修炼界流传着一句话,剑乃百器之祖,枪是百器之母,伞属百器之源,有伞不用枪,有枪不用剑,更何况你这是伞枪,在百器中,伞枪若排第二,就没谁敢排第一,此等神物,你还不满足?”

    姬元望着牧云,苦笑道:“师尊,我没那么脆弱,能经受起打击,你不用这般安慰我吧!”

    “你这小子得便宜还卖乖,看我像是在安慰你吗?”

    “可是师尊,神遗大陆没有修炼伞枪的秘术啊!”

    牧云单臂负后,像仙人般凝望着遥夜,那上面有几颗疏朗的星辰,他沉默片刻说道:“我会想办法的。”

    “伞枪是你的本命兵器,总得有配得上他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姬元脸色微愕,他没有想过这问题,随便叫阿猫阿狗都可以,反正兵器名就像人名那般,是个代号而已,但也不能真的叫阿猫阿狗,过于随意,反倒显得对本命兵器不够尊重,姬元拿不定主意。

    “叫将夜如何?”牧云补充道,“有黑暗即将降临的意思。”

    将夜!姬元撇撇嘴,显然不甚喜欢。

    只是觉得这名字好熟悉,应该在哪儿见过,他努力回想着,记忆残片从脑海深处翻出,那是本书,写得很好,人物场景故事情节接续着,也有些宏大血腥的场面出现,主角很拽很狗血,他却不待见黑夜。

    “师尊,袖中乾坤,沙粒世界,唯小方见其大,将夜名字虽好,却过于平和,不适合伞枪。”

    姬元目光落在伞面上,幽幽道:“伞布黑白合阴阳,玄纹清晰如世界,就叫两界伞吧!”

    牧云愕然地看着姬元,想不到浑小子心思如此敏捷,竟能想出这般潮的名字,两界伞很贴切,很符合伞枪身份,听上去比将夜更霸气有味。也不知是听到姬元呢喃或者是牧云嘟嚷,伞枪嗡嗡散发出豪光。

    有道红影出现在对面那座山峰上,那夜姬元欲仙欲死,霖翎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随着姬元的消失,她也不知所踪,现在突然出现在这儿,感应着那枚伞枪,清肃美脸露出难见的笑意。

    姬元接到学院消息,说是有个叫古安的到处找他。

    古安?姬元摇摇头,确定不认识此人。

    古姓大陆极其罕见,他只在巫姥山遇见过,巫姥山……

    姬元心头揪紧,突然癔症过来,想道,莫非上古四大家族出事了?

    神徵学院外面有座小镇,镇名歇云,却没有云,一条笔畅的石条街道通向远处,街道两侧生意全活,因为顾客大部分来自学院,在没有学生的时候,石条街异常冷清寂寞。

    “你是……”

    小面馆矮几对面坐着两个年轻人,他们没要面,只要了两杯泡得极浓的茶。

    身材健硕、两眼呆板的那位有点紧张尴尬,但面对对方的询问,还是鼓足勇气自我介绍,“尊主,我来自巫姥山古族,名叫古安,是古族的长老之一,这次领四族长之命前来麻烦尊主,甚感不安。”

    姬元心里了然,果真如他猜想,这位叫古安的年轻长老,来自与世隔绝的巫姥山。

    “尊主。”古安谦卑道,“你可听说过九州图?”

    “未曾听说过。”姬元摇摇头,坦然承认。

    “相传九州图乃天遗神物,分青徐扬荆益雍豫冀兖九图,大陆鼎盛时期,被大周帝国皇室道宫掌管,后随帝国分崩离析,九州图被当时各大势力强取,而掌管皇室道宫的巫族只剩豫冀兖三州之图,前些时陈国保存的雍州图被神秘客所盗,据当代巫姥说,九州图中藏有大秘密,那神秘客肯定会再出手。”

    古安嘬了口茶,继续道:“九州图既然是帝国之物,作为遗民,我们有责任将九州图找齐,只是四族族长拿不定主意,是去抢好,或者作渔翁更合适,他们说按照尊主的意思办,想听听你的意见。”

    九州图内藏大秘密,还被不知何人盗走了雍州图,姬元有点发懵,他最关心九州图内藏的秘密是什么?

    是宝藏是秘术或者是法宝,也可能是套枪法或剑法,要适合两界伞就更好了。

    他尽管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低,但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啊!

    看着姬元愣怔在那儿,沉默不言,古安提醒道:“尊主,你的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还用说,自然是做渔翁好了。”

    “尊主果然深谋远虑,属下这就回去禀奏四位族长。”

    望着走在石条大街那道人影,姬元眼神中有股奇异波动,师尊以神魂态在神遗大陆飘游了数十万年,想必对九州图有所了解,相比较当代巫姥来说,说不定了解的更加全面,只是不知雍州图为何人所盗?

    不管如何,由上古四族来做渔翁,找回遗失的六幅图似乎更加可靠些。

    姬元走出那家面馆,走在脊兽的阴影里,突然又想起师尊说过黑暗将至。

    黑暗将至是嘛意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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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414/ 第一时间欣赏元戒最新章节! 作者:剑南飞所写的《元戒》为转载作品,元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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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戒介绍:
神遗大陆,乱世枭雄,诡异事物层出,少年姬元横空出世,立马昆仑,创造神迹,扫平狼烟……元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元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元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