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陆已经够麻烦的了
徵派占据的面积很大,能装下两个峰峦市。
除五峰有特殊禁制,严禁学院学生进入外,其他地方倒可自由活动。
这里有两座山峰,白山和黑山,两山间有精致的白玉拱桥相连,这座桥有个很美的名字“听雨”。
此时,桥的两头各有道身影矗立,云雾缭绕,两道身影时隐时现,恍若两尊战神。
两道身影对面站着,身上都散发着凌厉气势,直惊得云雾乱飞。
突然一道剑光破开云雾而出,清鸣声中被另一道白光挡下。
将那道剑光挡下,彭博急忙道:“灵儿,你听我解释。”
茯灵不屑道:“不要脸,灵儿也是你能叫的。”
落雨了,雨不大,就像钓杆上的鱼线一般细,打在脸上有股凉意,剑光刀影斩断这些细线碰撞,发出激越清脆的鸣声,除了好听以外,还藏有凛然的杀意,两道人影在雨中的听雨桥上越靠越近。
直接某一刻,剑光收敛,刀光收敛,两道身影站在听雨桥中间,各自肩头都有血花溅落。
“没想到你竟然领悟了剑意!”
“没想到领悟了剑意,也没能如愿以偿地杀死你。”
茯灵没能杀死彭博,是因为他有护体法宝,彭博没能杀死茯灵,则是因为她剑太快。
这场战斗又仓促又快,除了当事人外没谁知道,自然也没有传播出去。
……
姬元站在那眼睛虔静如水,他不知道茯灵和彭博间的那场决斗。
但话双说回来,即使知道,他又能怎样!
“你想通了?”
“想通了。”
德真将卒子推到河界,抬头看着姬元,眼神中都有震惊的欣喜,“修炼是需要资源的,越往上需要的资源越庞大,而副业就是解决资源问题的最直接的办法,既然想通了,就先加入学院的研究所吧!”
姬元平静道:“让你失望了,我想通的并非这些。”
握在手里的炮差点轰了自己的要,德真佯作镇定,淡淡道:“那你想通了什么?”
“大陆资源枯竭的根本原因。”姬元有点狂妄地盯视着眼前的徵派大佬,侃侃而谈。
“正是由于你们和大陆各国类例部门的研究,资源无节制开采,尽管国际社会采取了些恢复措施,但是修复速度远远低于开采速度,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外星系生物入侵,我们自己就把自己给搞死了。”
“再说研发这些利器有何用,深藏闺中无人识,不能换取资源,只是死的镇派神器,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利器对凡俗或者是对低层次的修炼者有用,对实力强大的修道者杀伤力又有几何?”
他没有故意掩饰自己的声音,被那些弟子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们只是摇了摇头,或许是对姬元的观点不敢苟同,又或许是笑他过于幼稚。
德真则是气得将一盘大好的棋局直接掀翻,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变得如此敏感,长袖一挥,散落的棋子飞射回来,重新长在棋盘上,竟然和原来棋局一般无二,“真是幼稚,徵派从创派之始就开拓出副业,虽然各时期副业有所变化,但兵器和医道从没变过,一辈辈殚精竭虑下来,才有如今的底蕴,而超强底蕴就是对大陆最好守护。”
“我倒觉得除武器外,可以开发点其他项目。”
“蛊惑人心,滚吧。”
绵柔的力量降临,裹挟住姬元,再次出现来时的那种感觉。
学院大草坪上,乙班正进行体能训练,学生们累得不要不要,但望着严厉的教官,没有谁敢有半句怨言,心里却把他亲戚都尽情招呼个遍。姬元的突然出现,使得他们瞬间砸锅,连教官都目瞪口呆。
就在这种纷乱中,有两道身影越众而出,声音急切颤抖,“老大你终于出现了啊!”
他们冲上来,直接给姬元大大拥抱,姬元却嫌弃地扇扇鼻子,“你们俩个家伙真的好臭哇!!”
柳畅和关亭峰只顾傻笑,竟然恬不知耻地在姬元身上蹭了蹭。
有更加难闻的恶臭气息袭来,姬元几乎恶心到吐,被他强自按压下去。
丙班的其他学生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幕,那些在青石世界和姬元打过架的更是两眼充满不可思议,姬元被掳走月余,他们知道掳走他的那位有多恐怖,不死也会脱层皮,现在看来他们想得多了。
姬元瞥眼累成狗的那帮人,笑得很含蓄,后者浑身汗毛直竖。
自从进入神徵学院,姬元改了许多,搁在以往他是很记仇的,现在早到青石世界那档次忘了。
那帮人心里阴影面子不断扩大,望眼曾经让他们吃过亏的那人,迅速收回视线。
卓亚助教正在讲德以配位,讲福报,突然间教室里起了骚动,好像集体夜惊。
她有点不满意地秀眉微凝,自从姬元升任班长以来,就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难道老毛病又犯啦!
陈礞腾地站起来,绊倒的凳子都没扶,就如座山般朝门口冲去。
卓娅助教想出言阻止,却突然看到阳光里那道料峭的身影,刚到嘴边的话被硬憋回去,一时间脸色竟俏若桃花,握着的讲义都嗙地掉到地上,情绪不由受到感染。
姬元回来了……
有座山当面压来,那道料峭身影条件反射般后退,退无可退,还是被山影笼罩其间。
“你不能轻点嘛!”姬元喘着粗气,但能看出来他很开心。
陈礞摇了摇头,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能。”
所有冲出教室的学生哄堂大笑,付桀夹在人群里,眼神怨毒。
当然所有目光都在关注那道消失了好久的身影,没有谁会注意付桀。
姬元挤出人群,看着娉婷而来的卓娅助教微微躬身,“老师,我回来了。”
卓娅助教微笑着点点螓首,早起还在想着姬元,想着掳走姬元的那位大人物,以她卑微的身份,连接触对方都希望渺茫,更别说替姬元求情,那时她有着挫败感,觉得自己很无用,岂料转眼姬元就站在跟前。
当姬元回归学院的翌日,霖翎如道轻风般也出现在学院里。
霖翎依然孤傲清冷,这令想和她套近乎的男生望而却步,头痛不已。
张继、柳畅、关亭峰动用关系,花费了不菲代价走完手续,如愿以偿成为丙班学生。
按学院规定,旁听两字去掉后会有新的宿舍分给他们,但他们没有要,原因是姬元觉得旁听生宿舍挺好,除了简陋寒酸外,就是幽静、空气新鲜,学生公寓可没这得天独厚的条件。
他们都变得很勤快,不用姬元动手,宿舍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柳畅还去薅了把野花插到瓶子里,瓶子就摆在靠窗的桌子上,给单调的宿舍带来不少生机。
曜日收敛余辉,天地间有凉意生起,他们请姬元吃了顿大餐,钱由关亭峰出。
因为打赌他输给了张继、柳畅。
和那两个打赌他从没赢过,越是输越要想赢回来,就像打麻将或推牌九。
关亭峰很不爽,却突然想起那天的事情。
“姬老大,付桀那家伙你得重视。”他看眼翻着本旧杂志的姬元,嗡声道。
姬元抬起头不解问道:“不何要重视付桀?”
“别听他胡说,他就是赌输了有点癔症。”
张继向关亭峰施眼色,嘴里却道,“老关愿赌服输,和付桀有毛钱关系!对了老大,我们仨可是费好大劲才调到丙班的,今后你可得罩着我们点儿,有啥好事可别忘了兄弟们。”
很巧妙引转话题,张继重重吐出口浊气,差点让关亭峰说漏了嘴。
姬元站起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放心吧,只要我姬元在,绝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
因为新生不能接取任务,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丙班学生修炼得很努力,他们都去过宝阁,有的得到法宝,有的得到秘术,姬元被卓娅助教叫去,传授了温养本命兵器秘法。
姬元试了试,果然管用,比普通温养快得多。
可牧云却说是拔苗助长,即使本命兵器温养成功,质量方面也会降低很多,姬元想想果然如此,那些同学温养的本命兵器,看似非常犀利,级别不算太低,真正使用却有华而不实的感觉。
第二十三章 没悟便是悟了
神徵学院管理是很松散的,除必须的课程外,大部分时间都由学生掌握。
丙班乱象早不存在,得到学院修炼资源倾斜,他们修炼得异常刻苦,实力增长得很快。
转进丙班张继等没有免费的修炼资源,但他们家族底蕴深厚,家族的投入一点都不比其他学生少,他们修炼得也很努力,可谁都不知道他们还有重要任务,就是搜集付桀的证据。
姬元选了座山峰,在上面搭座草庐,潜心修炼,只有重要课程才会出现。
令男同学不舒服的是,霖翎竟然也在距离那座山峰不远的山峰上搭了座草庐,就很说明问题了。
霖翎赤脚伸进山溪里,有点像水底白莲,小鱼游过来咀着,她笑着笑得很甜。
笑声都穿过云雾飘荡过来,如果姬元想听,肯定能听得到。
但他却是盘坐在崖边,如同尊佛陀,雨来雨驻,风起风收,都无法憾动分毫。霖翎知道他在冥想修炼,自然不会打扰,有时候就远远地看着,对她来说就是种满足。
在姬元进山清修前,茯灵和他见了一面,没有说跟彭博那场战斗,只是告诉他她要外出一趟。
“外出!”姬元眉峰渐渐蹙起,推了推眼前的面碗,碗里还有残剩的面条。
他没有问茯灵为何才回来就又要外出,眉宇间的担心却无法掩饰。
茯灵安慰道:“接取了件小任务,没啥可担心的。”
学院发布的任务共分三级,普通级、危险级和高危级,有资格接取任务的学生大部分会选择普通级,也有的会接取危险级,而高危级只有五峰峰主亲传弟子才会去接取,当然危险系数越高得到的好处越多。
姬元知道茯灵的性格就是永远不会让人替她担忧,哪怕再危险都会独自面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锈迹斑驳一块扔给茯灵,然后起身离开那家面馆。
柳畅跟踪付桀来到四年级教学楼的阴影里,他潜伏在某株花树背后,看着付桀和夏胖接头。
“付桀学弟为何还没有动手?”
“那人不在丙班。”
“他在哪里?”
“或许峰峦间,又或许学院某处。”
付桀道:“再给我数日就能查出其下落。”
“那好,就再给你半旬时间,要是还无结果,就别怪学兄……”
他们的对话极其简短,还使用了隔绝声音源气结界,柳畅不懂唇语,不知道内容。
学院修炼场很简单,只有穹顶般的聚灵阵笼罩着,不能挡风也不能避雨,唯有的好处就是聚灵阵下,源气的浓郁程度是其他地方的数倍,此时有许多学生在这里修炼。
张继、柳畅也盘坐在某个角落,关亭峰在离他们稍远点的地方。
“你是说他们的对话没法听到?”
“他们非常警惕,使用了隔绝声音的源气结界。”
“不知道对方打算,就不能贸然采取行动。”
“我们也许可以这样……”
翌日,姬元修炼地点曝露,丙班学生惊讶的同时都在悄然议论,而这样的议论也毫无例外地传到了付桀耳内,他连想都没想便将消息传给了夏胖,等待着后者进一步指示。
姬元盘坐在峰崖边,天地间的源气蜂拥而至,通过皮肤进入体内,再经过经脉最终汇聚进气府。
而偶尔会有低叹声响起,无形的声波扩散开去,将深渊中的云雾绞得稀碎,对岸崖壁更是千疮百孔。
这种利用拍岸五叹修炼源气,犹如鲸吞虎饕,不知比普通修炼方法快上多少倍。
但姬元要在气府搭建宇宙,最起码表面上看并未任何变化。
内视气府,第三颗星辰了隐约雏形,星辰运行轨道依稀可见。
修炼就如文火乳猪,须不急不慢,慢慢积累,当积累够雄厚,就可顺理成章突破,这和神遗大陆的修炼者不同,他们修炼为遇到各种屏障,有的在某种屏障停滞数十年都是有的,大的屏障更是耗其一生都无法完成突破,否则神遗大陆化丹境也不会如此稀少。
姬元修炼没有瓶颈,并不表示顺风顺水,搭建宇宙万分凶险,稍有不甚就会万劫不复。
幸亏师尊从旁指点,才使他少走了许多弯路,规避去很多风险。
如尊面临深渊的雕像和深渊伴生,此刻他就是天地的微尘,共生共灭。
这是种美妙的感觉,姬元沉湎在这种感觉里。
雷声沉闷轰鸣,耀眼的闪电如道长鞭将深渊对面那株最古老的榕树劈碎,头顶的云彩飞速旋转,好像吞噬万物的洪荒凶兽,天地间的源气飞蛾扑火般投向那里,连承天峰那道宽宏的源气瀑布都神奇的倒转而上,露出下面丑陋的崖壁和苔藓。
正在那修炼的承天峰弟子诚惶诚恐,看着被鲸吞而去的源气瀑布乱成麻团。
一道紫金色的源气光柱连接端坐着的那道身影和天空那团神秘的涡云。
天地间异相毫无意外地惊动了五峰,那些峰主和未闭关修炼的长老都踏云而起,看向群峰某处,表情严肃古怪,能引起天地异相的,最起码对天道都有某些领悟,像他们这群站在大陆巅峰的修道者。
修炼和修道一字之差,却代表着不同的境界,修炼是量的积累,修道要剖析天地至理。
掌教真人看了眼那个方向,以他入微的境界不难看清那道盘坐的身影。
他摇了摇头,然后遗憾道:“道乃天地显化,岂是片刻领悟的道理。”
岳峰峰主也跟着冷哼一声,“强行悟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最起码说明他有悟道的天资,你们谁在这年龄能做到这般地步?”
实话最噎人,德真说的是实话,因此空气有点凉,其他峰主和长老们保持沉默,都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掌教真人表情漠然,又不得不承认大师兄说的都是事实,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做到这般程度确实了不得,但也无法断定他真的悟了道,是骡子是马还要通过时间检验来证明。
这样大的声势,也同样惊动了学院的那些学生,他们涌出教室堆积在大草坪上,看着那道连接天地源气光柱,震憾可想而知,不知是谁说了声,肯定是五峰的某位悟道了,才引起这般天地异相。
众多同学都面露艳羡之色,想着何时自己也能做到这般程度,哪怕缩减寿元都愿意啊!
他们看着议论着,竟然比年终比拚还热闹。
霖翎从草庐走出来,瞟了眼那道贯经天地的源气光柱,笑得很开心。
这道源气光柱很快消失,随同消失的还有那团神秘涡云。
曜日照射下的群峰喧闹过后愈加葱茏静谧,山涧云雾更加浓稠,姬元睁开眼,眼底深处仿佛有世界幻生幻灭,那些云雾在他眼里仿佛透明,没有任何遮拦就看清了深渊对面那棵树上正爬着的多足虫。
这次清修他没有直接突破,而是将境界稳固在半步漏露境。
水满则溢,根基不稳就无法行而致远,他很清楚这样的道理。
只是他不明白,是如何进入那种奇幻境界的,呼风唤雨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还真是贪心。”牧云突然出现,吓了姬元一跳。
他撇撇嘴,不满道:“人吓人吓死人,麻烦你别像幽灵好嘛。”
牧云知道这并非姬元心里所想,也不去点破,只是富含深意地嘎嘎一笑,笑声嘶哑沉闷,犹如刚才天空中那声沉雷,令得深渊的云雾再次出现混乱迹象,“没悟便是悟了,何必沉湎。”
姬元不懂师尊的话意,明明没悟,为何说是悟了。
当他回转身准备再问,牧云早已鸿飞冥冥。
大道朝天,道渺之又渺,境界低者不可悟,痴迷者亦不可悟。
姬元境界不足,自然无法理解师尊那句话所蕴含的道。
一只蚊子飞过来,地面上还有只血红小虫,从疲惫的身姿看,竟然飞或者爬了很长距离。
悄无声息进入草庐,然后爬进乘水的瓦瓮分散不见。
水还是那水,清澈见底,却多了份沉凝和戾气。
付桀站在暮色里,身上散发着妖异的光,他看着远处那座隐约的山峰。
唇角勾勒出不易觉察的笑。
第二十四章 犹如天魔般乱舞
夏胖鬼魅般出现在付桀跟前。
感受着他身上散发的犀利锋芒,就知道那件事成了。
他没有问,只是陪着对方站着,道袍被不知哪来的清风掀起了袍角。
在另一座山峰上,有三双眼睛疑惑地望着这里,从消息散布出去后,他们就对付桀进行更加紧密的监视,连对方去茅房都不会跑出视线,但他们不明白付桀跑这做甚,难道只是为了望那座山峰一眼么?
“这厮行事甚是机警!”这是张继闷了半晌的第一句话。
柳畅皱着眉,关亭峰拍拍脑袋,都有点挫败感。
一股山风生自涧间,接着便有极其细弱的呜咽从中传来,也许是树叶磨蹭的声音,也许是飞禽走兽哭的声音,总之听起来非常烦闷,柳畅有些莫名心慌,这种感觉姬元收拾夏胖的那晚曾经出现过。
关亭峰瞥眼那座山峰上仍站着的那两道人影,闷声道:“难道就这么算啦?”
张继拢拢那头红发道:“可能是我们判断失误。”
他们辛苦跟踪付桀数月,就为了求证那件事,后者虽行迹诡异,却未有不妥处。
这岂不印证了他们提出的问题不成立,和自己扇自己巴掌有何区别。
柳畅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那两道身影从那座山峰消失,不安感越来越浓,“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我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只是我们没勘破罢了。”
关亭峰一掌将眼前的山石拍碎,嘟囔道:“真他娘的麻烦,倒不如直接将那货拘来。”
张继、柳畅都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看得关亭峰心里发毛。
“怎么,我说错了吗?”
“没有,我觉得你有点可爱!”
“很想知道鸡蛋和石头哪个会更硬。”
……
这是间静室,除一蒲团外,还有墙上挂着的画像。
那是个脚踏神龟的少年,面色粉嫩如桃花,不见有煊赫气势,但这幅画像却让夏舒诚虔诚膜拜。
这幅画像正是徵派创派师祖百里慵,而他脚下的神兽乃是镇派神龟滔七。据传百里慵飞升失败后,神龟滔七也神秘失踪,故事是否真的这般演绎,只有历代掌教真人清楚。
有小道消息说,五百年前那代弟子,曾有人目睹滔七大人在承天峰出现过。
却没被徵派上层出面证实,因此,滔七大人是否还真的活着,成为悬案。
冰莲副院长推门进来,幽怨地望眼盘坐蒲团的夏舒诚,走到画像前拜了拜。
“诚哥,都已经七天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舒诚睁开眼,“难道没看出来,规则的改变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生们!”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冰莲音调突然拔高,有点声嘶力竭,“我都快被你逼疯了,你知道吗?”
静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即使修道者若不仔细分辨,也休想听到。
“冰莲你为何要如此固执呢,这样不是挺好嘛!”
夏舒诚声音很低,由此可见他心里的惭愧,但他就是这样的执拗,执拗得象无名山峰上的那块飞来石,无论风吹雨淋,无论海涛咆哮,总是屹立不倒,因为他是独身主义者啊,并不需要所谓的道侣。
冰莲已不记得多少次在他面前碰壁,夏舒诚的固执甚至让她气结,有力无处使或者打在棉花就是这种感觉,她笑得很凄惨,眼角都有晶莹滴落,但瞬间被蒸发干净。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失败了,她有的是时间,就不信拿不下这块顽石。
“夏舒诚,我告诉你,今生今世我跟定你啦!”
那道蒲团上的身影嘴角抽了抽,转移开话题。
“冰莲,我们不谈这个,对青石世界的表现,你有何想法?”
可是冰莲副院长连听都没听,破门而出,身后传来夏舒诚的声音。
“那孩子真的很优秀啊!”
……
凝气境修炼者,不食只是寻常事,不饮还做不到。
姬元就从瓦瓮中取了瓢水,瓢水清澈甘冽,就像某地生产的矿泉水。
一股甘泉下肚,清凉升起,将体火压制下去,飘然若仙的舒服感令他心旷神怡。
不过舒服感还未持续多长时间,姬元就觉得喉咙发紧,整个人如被架在火烤,他赶紧撩开衣袖,麦色的皮肤青筋突出,而紧贴着青筋有着或紫或红的斑点,犹如燃着的鬼火,诡异莫测。
胸脯上也有斑点出现,特别是心脏处,那里更加挨挤。
这不是麻疹或者水痘,他这种层次早就百病不侵,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他中毒了,很厉害的毒!
徵派有药峰,就是专门炼制丹药的,像这种毒不难解,但姬元没有选择药峰,且不说他还不是徵派弟子,根本没有资格让药峰来治,就是徵派弟子,药峰愿不愿意治还是两说。
更何况在年终比拚时,他能觉察到药峰峰主那不善的目光。
姬元咬紧牙关,单腿柱地,源气守护住心脉,可惜无用,毒素异常坚毅朝心脏推进。
脑海里那株噬魂枯树生出感应,被层层束缚的枯根仿佛蛇窟里苏醒的毒蛇,开始徐徐蠕动,红斑紫斑飘逝过来,那些枯根渐渐丰润饱满,一声沉闷的嗡鸣响过,头顶徐徐旋转的雪莲支离破碎。
没有雪莲的束缚,噬魂枯树如展露獠牙的魔鬼,不断从姬元体内的毒中汲取营养,壮大自己。
随着噬魂枯树对毒素的抽离,他体表那些紫色红色斑点逐渐的淡化消失。
噗噗噗!
噬魂枯树的根须疯狂舞动着,一次次抽向神魂本体。
姬元莫名恐惧,他之所以来神徵学院,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解决噬魂枯树的方法。
现在方法没找到,这玩意却提前爆发了,并且比原先更加凶猛。
神魂强大到某种程度,理论上是可无视噬魂枯树的,甚至能将其反噬,伴随着姬元神魂力量的提高,基本上能够和噬魂枯树保持着平衡状态,这是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现在有点不同,姬元中毒就像打开了恶魔之门,使噬魂枯树得到了力量补充,短暂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这不明着坑人嘛,我还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啊!”
姬元没时间反悔,魂魄被撕裂的痛疼将他乱七八糟的想法完全击成碎粉。
“啊,不要啊!”
兽吼般的凄惨叫声划破夜的郁闷,刹那响彻群峰,涧间的雾急速流动,宿在远处峰顶那株枝叶繁茂古树上的鸟都被到惊吓,弹腿穿过枝叶从另一座山峰上消失。
那些沉睡或修炼着的师生,即使五峰那群修道者,都被这声凄惨惊醒。
他们慌成一团,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惨叫声仍然持续,一声紧接一声,所有人都看向那里。
那个山峰他们曾经关注过。
隐隐中他们看见一道紫金身影在嘶吼狂奔,从这座山峰到那座山峰,身影忽大忽小,有时巍峨如巨灵神接天连地,有时渺小成几乎看不见,但他们都能感到,那道身影每踩到一座山峰就像踩到自己心上。
而那道身影不停地嘶吼飞奔跳越,在他们眼里犹如疯狂舞者。
那片天空真的出现了舞者。
一条蜿蜒千里的紫金巨龙,在云雾里钻来钻去,如星辰般的眼睛阴冷孤傲中。
巨龙的尾巴甩开,一座隐约云雾的山峰轰隆隆倒塌,那般声势直令人心里发怵。
药峰峰主倚栏望去,看清了那道身影,眉峰蹙紧又舒缓开来。
另一座山峰上,霖翎睡眼朦胧,看着发疯的姬元,贝齿咬紧粉唇。
她闻到一股极淡的气味,还有熟悉的体臭。
如秋水般清澈的美眸渐渐蒙上一层血红。
第二十五章 犯我者必诛
张继、柳畅和关亭峰站在学生堆里,如伸长脖子的鸭子望着那座山峰、那道身影,心里莫名慌惧。
他们知道那座山峰那道身影代表是什么,也知道数月的功夫白费了,自有种愧疚。
再不顾身边其他学生,关亭峰瞪大两眼,惊叫道:“那是老大啊!”
然后扒开人群往外冲,引起不小骚动。
有些人斜眼看过,开始窃窃私语,要是白天,就能看出他们的鄙视和嘲弄。
他终究没有冲出去,被拽住胳膊拉了回来。
柳畅不满道:“你想去送死吗?”
关亭峰不解地望着他,眼里充满困惑,他不知道救老大怎么就成送死了。
张继摇摇头,试图将这问题解释清楚,结果反倒越解释越糊涂。
柳畅将他拉离人群,降低声音道:“你傻不傻啊你,继哥说的恁清楚你都听不明白,现在的大哥就像困在铁笼里正发疯的老虎,随便扔进去个动物就会被他咬得粉碎,你还敢这时候去?”
“都怨你们,要使听我的,早将他们的阴谋告诉大哥,结果岂会是这样。”
张继不耐烦道:“你敢肯定是因为付桀?”
关亭峰思索半天,觉得确实难以判断,夏胖和付桀接头,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只隐隐听到“姬元”两字,也许是人家闲谈提到的呢,后来他们跟踪付桀,什么也没有得到,唯一感到怀疑的是,付桀和夏胖为何突然出现在那座山峰上,难道是为观赏风景,或者密而不宣的原因?
有鹤清唳一声,展翅划破黑暗,天渐渐明亮起来,群峰渐渐安静。
师生也都散去,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衰草和被乱脚踩死的虫尸。
这晚付桀精神亢奋,只是确定了那道身影的身份,就匆匆返回了公寓。
这是夏胖赠送给他的,他原来住学生公寓,自接到那件任务后,就搬到了这里。
付桀曲膝坐在矮桌旁,桌上堆放着大堆联邦币,他看着这些钱,眼中绿光闪烁。
有风从西方来,吹动那扇窗,付桀心生警惕,急忙将联邦币收起。
一轮血月挂在窗边,妖异万分,房间仿佛被浓稠血浆覆盖,他还来不及惊呼,便被利刺穿颅。
眼前慢慢黑暗的那刻,他看到毛茸茸的巨爪滴着血,想不明白谁会要他命。
夏胖正在深夜里品茶,十分消停,外面闹得翻天覆地他都没去看,因为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不出意外,当东方那轮曜日将光明洒满大陆,那人就要死了,想着对方死的惨状,嘴角的肌肉就不由抽搐。
“学弟一路走好!”他以茶代酒替姬元饯行,嘴里碎碎。
“到阴曹地府告状,可积点口德啊,要害你的是彭博,具体执行的付桀,看,跟我没有毛钱有关系吧。”
念叨的夏胖心生感念,脸色瞬间苍白,毫不犹豫地撕碎一张符箓,须臾消失无踪。
“倒真像兔子。”有红雾从远处来,凝聚成如岸柳般的身姿。
精致到无半点瑕疵的脸上无喜无悲,唯独两只猩红的眼睛充满着戾气。
若不是怕徵派那些老家伙发现,她压制着境界,又不敢过份表现,夏胖在她眼里连蝼蚁都不算。
连蝼蚁都不算的夏胖却跑了,用的是一次性空间转移符箓,这种东西极是昂贵,只有联邦政府、那些大家族和大的门派才会拥有,夏胖花大代价得到这张符箓,为的就是关键时候能保得住命。
……
曜日能驱散黑暗,却驱不散山涧的云雾。
云雾遮掩涧底,巨石散落其间,一道碧溪绕着巨石弯流。
衣衫褴褛的姬元就躺在溪里,发际散发像鸡窝,鹰鸣起于涧顶,黑线破云雾而落,溪水溅起数丈,然后悲唳数声,有血溅在溪石上,灿烂若北地雪里的桃花。
牧云望眼溪里的死尸,又抬头看着那些云雾,云雾厚如缭绕幽府的怨气,堵心。
他伸手向高处一抓,那些云雾仿佛受到惊扰,尽数的逃逸,显出坨碧蓝的天空。
当云雾再次挤满深涧,涧底溪流依旧,凌乱的巨石依旧,不同的是,他和那具死尸已不见踪影。
和外界四季轮替、海清河晏不同,这里的风景跌破眼镜,很是乏味。
曜日,或者叫“火鸟”更准确,因隐隐能看到乌鸟拍翅冲天的虚影。
可怕的是不仅一只,而是整整九只。九只火鸟追逐嬉戏,温度高到恐怖的程度,连空间都被不断扭曲,地面除黑石外还是黑石,没有半点生命迹象,神奇的是在如此高度环境中,黑石连理一体,竟然没被融化。
牧云把死尸扔到这,连看都没看,就扬长而去了。
……
利用符箓转移,夏胖才最终保命。
可惜运气实在太差,当再次出现,还未来得及兴奋,就被眼前的景象搞懵。
他看见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怪人,个个彪悍贪婪,他们拿着剔骨弯刀,在宰割一具尸体。
而那具尸体分明就是和他一样的人类啊!
夏胖腿有点软,软如面团,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想悄无声息离开。
不过还是被莫名奇妙地绊了一下,绊他的也许是人骨,也许是其他东西,他顾不得分辩,因为那声极其微弱的动静已引起对方注意,数道冰冷噬血的目光投射过来,令得他头皮发麻。
夏胖将祖宗们招呼了个遍,觉得神徵学院的学生不能太窝囊,应该像个英雄。
“你们是谁,知道在犯罪吗?”他紧紧身质问道。
一个穿着蓝格子服的光头男,用弯刀扎块烤熟的肉塞进嘴里嚼了半天,“我听到有乌鸦在聒噪,不知是乌鸦傻呢,或者说乌鸦觉得吵醒猎人是个聪明的决定?”
那些人恣意大笑,百无禁忌,腥红的眼睛充满挑衅。
他们笑看着眼前的小胖墩,就像欣赏着猎物。
“这只乌鸦不错,细皮嫩肉,烤熟撒点孜然、盐巴、辣椒面,味道肯定错不了。”
“烤着吃有点可惜,还不如清蒸清炖,营养丰富。”
“我最喜欢火锅,那种滋味都好长时间没尝过啦!”
他们议论着,声音很高,主题就是如何分食夏胖的问题,也有人说生吃,那样才叫过瘾,说生吃的那人脸上有道斜疤,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那道疤痕就如蠕动的毛毛虫,恶心得要命。
“别过来,我是神徵学院的。”望着那些围拢过来的花花绿绿,夏胖有点紧张。
光头男好像这群人的老大,他没有动,仍在那里吃肉喝酒。
其他人笑得很开心,还是那个脸上带疤痕的佯装吃惊道:“神徵学院,噢,我好害怕啊!”
他们掂着弯刀,步步逼近,被昏黄的曜日照射,刀面散发着清冷的光,夏胖看着那些刀,仿佛看见自己被大卸八块,被扔进锅里或者是放在架子上烤,他大叫一声,手握的金钟瞬间飞出。
数把弯刀砍到金钟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击打声,同时数道身影被弹起。
越是怕死的人越想求生,一招挡住各种攻击,夏胖目疵欲裂。
金钟旋转在空中,发出呜呜的鸣声,声势竟然骇人。
白光自烤架起,如跨越洪荒瞬间千丈,在曜日昏黄惨淡中,开天辟地般斩了过来。
钟鸣声悲愤激越,然后像被放气的氢气球,滴溜溜在地面上砸个深坑。
夏胖一口血雾喷出,艰难的单腿跪地,脸色灰暗,想不到刚出虎口再坠狼窝,此刻他有些后悔,为何要贪恋钱财,为何要听彭博的话,要不是这样,他会安逸地生活在学院,直到足够强大。
所有幻想在现实面前总会被撞得头破血流,就如那些流浪的画家。
“你们,到底是谁?”
“还是到幽府去问吧!”
轰隆隆,远处有烟尘溅起,速度比风暴还快,息间距离就压缩到千米,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狠狠望了那处一眼,很不情愿地扔下夏胖转瞬消失无踪。
就在他悲喜交加之即,一道恐怖的气息降临,逼近的烟尘都被压服平静。
“敢犯我者虽远必诛,概无例外。”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夏胖如坨屎般瘫倒在地。
第二十六章 我只是赚些中介费
深春的联邦温度飙升,到处热浪翻涌。
神徵学院濒临海洋、身处山间的缘故,反倒那种感觉很轻微。
只是雨无休无止,深涧的溪都涨了水,浑浑浊浊的,山石滚落下来,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这天午后雨停风驻,学院突然宣布了两条消息,首先是付桀、夏胖和霖翎失踪,其次是姬元可能陨落。
神微学院推崇物竞天择的丛林法则,对学生失踪或者陨落基本漠然,这次能够在全院宣布,足以说明重视,但谁都清楚,可能是规则的改变,高层发现了可栽培的苗子,现在这苗子还未长高却夭折了。
对此学院保持沉默,就足以说明并无想袒护谁的私心。
但还是有小道消息流露出来,说是前些天学院派出了很多修炼者,前往姬元所在的群峰搜寻,结果除了那些被撞碎的山峰和飞禽走兽的死尸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姬元是死是生也成了最大谜案。
陈礞站在那里像座山,给人超强的压迫感,“学院是啥意思嘛?”
丙班那些同学不愿接受事实,像罢课般乱哄哄挤在卓娅助教办公室,教务处长俨放也在那。
卓娅助教被人围着,心情糟糕得如涧底乱石,她没轰学生们走,也没有说话。
俨放脸色阴得难看,他盯着带头挑事的陈礞和张继,喝问道:“你们懂不懂规矩,竟敢质问老师,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我还真告诉你们,学院能够宣布这样的决定,已做到仁至义尽,还敢无理取闹。”
张继道:“我们并未无理取闹,姬元也许还活着呢,你们凭什么说陨落?”
丙班的学生群情激愤,就是道行高深的教务处长也不能野蛮压制。
还是卓娅助教站起来替他解围。
“同学们,我很难过,姬元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学生,未来有可能站在人类的巅峰。”卓娅助教声音有点嘶哑,“可惜他们走啦,走得莫名奇妙,请原谅我只能用莫名奇妙来形容。学院呢,也尽了最大的力量。”
“大家知道,神徵学院是神遗大陆最古老最卓越的修炼学院,无数强者就是从这里走进了社会,但神徵学院也是最注重实力的学院,学生们之间解决矛盾,只要不是在学院内,即便是将对方杀死,学院都不会去管,因为是修炼者间的仇杀,大陆各国政府也不会追究。”
“但他们失踪的非常蹊跷,学院更是破掉万年规矩,极力寻查,不得已发布那样的消息。”
同学们看的毕竟表面,经卓娅助教这么说,都是闭嘴讷言,再也不复刚才的意志满满。
张继试探着问道:“哪就这么算啦?”
卓娅助教拢拢头发,笑颜面对学生,其实她比谁都沮丧。
姬元帮她赚得盆丰钵满,更是丙班脊梁,有他在,丙班就充满朝气,甚至有可能冲击二年级甲班。
如今失去这根擎天柱梁的支撑,也令丙班前途充满变数,更加希望渺茫。
但她照样顾全大局,“再有数月你们就该二年级啦,老师希望你们都能成为甲班的学生,更能有人像茯灵那样,成为十新人中的风云人物,十新人虽不被学院官方承认,也属学生会共推,最接地气。”
“你们不能因此而愤怒悲观失意,该面对的你们必须要学会面对,那样才能成熟,才能走远。”
陈礞的心突然被刺了下,她抬起头,面色瞬间坚毅,只是望了卓娅助教一眼,转身就走。
其他同学尽管莫名奇妙,还是略微迟疑,蜂拥跟上。
宝阁前平展的巨石上,德真慵懒地坐在那,两只破鞋被踢到远处,拿着壶酒在喝。
朝天揪不复先前隆起,懒散地披散着,零乱如鸡毛,这壶酒他喝了两天一夜,好像永无尽期。
学院公开消息后,他就跑到这里,一直默然独饮,有时候唠叨两句,都是那些无关紧要的话,或说姬元,或说自己,或说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登临峰顶欲进入宝阁的学生都惶恐如惊鸟,不敢提半点要求。
“你……过来,告诉我离子武器的原理。”
他醉眼朦胧,周围空气挤压重叠到可怕程度,即使滴露境高手涉足其间,都会万分狼狈。
说归说,却根本不顾人家感受,手臂横空伸出,将那名精瘦的学生抓到跟前。
本是乘兴而来,岂料遇到个实力可怕的疯子,那学生惊叫一声,硬生生被吓昏过去。
德真冷哼道:“真是无趣啊!”
越是无趣越让他怀念那少年,悔意恻悱。
他躺到地上摆成“大”字,酒壶倾覆,有酒从中流出。
曜日将阴云投射而下,覆盖住那块巨石,鼾声如雷鸣般响彻群峰。
有鸽从西南来,破开浓雾,落在洛水中央的那片孤岛上,这是很古老的传讯方式,却从没有在大陆灭失过,原因就是这种传讯方式极是安全,不怕被别有用心的人窃取盗听。
龙泰兴从细小竹筒中取出宣纸,展开观看,然后老眉蹙起,越蹙越紧,犹如暴风雨前的节奏。
他联系上束不全让他快来,说是有大事发生,不过片刻一道青影便是从雾中钻出。
“老家伙你烦不烦啊,我的研究正在关键,思路全被你打乱,你说该如何赔我?”
声音后发先至,继而是青影掀开门帘,看到急如蛇鼠的龙泰兴后,调侃的话硬是被憋了回去,油光发亮的脸瞬间肃穆,他知道若不是遇到特麻烦的事,不会把一个站在神遗大陆最高处的强者逼成这样。
“出大事了!”看见束不全,龙泰兴就像被扎破的气球,颓然墩坐在靠着桌边的那把斑驳的椅子里。
能把一个巅峰强者逼得失魂落魄,那大事必定不小。
难道大魔泽有异动,或者联邦出了问题,更或者其他宇宙生物入侵……
大魔泽有大陆修炼者联合镇守,更有化丹境修道者轮流坐阵,五千年来相对平稳。
联邦法律完美,政府换届偶有波动,议会却是固若金汤,那种层次的波动只在表面。
况且,还未到政府换届的时间。
外生物入侵更是万年来都未发生过。
束不全突然想到另外可能,脸色须臾瞬变。
龙泰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沉声道:“姬元陨落了。”
茅舍突然安静下来,束不全虽有猜到,也绝不是这样的结果。
他和龙泰兴之所以看好姬元,皆因后者确实是千年难遇的修道奇才,如果平稳地走下去,其造诣必会凌驾于俩人之上,说不定还会成为修道界的领袖,这正是他们未雨绸缪,替大陆未来做好安排。
没想到这样的修道奇才,却成为昨日黄花,过早地陨落了!
俩人都没说话,但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颓废和不甘。
漠多大森林消失后,这里便成了联邦唯一的原始森林。
这片原始森林贴近巫姥山。
夏胖像死猪般堆在地上,四周尽是茂密的古树灌木,曜日艰难透过枝叶将那缕光明印在昏暗的地面,看着像印花的破布,有道火影俏立在山上,被风吹拂掀起裙摆的一角,露出嫩如窝笋的肌肤。
“想好了?”
“大侠,真的不管我事啊!”
嗷呜,狼嚎声从林间传出,无数腥红的眼睛在树后闪烁,看上去像鬼。
夏胖紧张得脸色煞白,他现在气府被封印,即使不中用的老狼都能要他的命。
声音发自九幽,冷如骨髓,仍旧是那三个字:
“想好了?”
但夏胖清楚,如果还不说实话,就可能成为那群狼的美味,他感觉到了那份危险。
“我只是赚些中介费,事不是我做的,要他命的另有其人啊!”
“中介费你赚了多少?”
“大概大概十万联邦币。”在大恐惧面前,他不敢再隐瞒。
“彭渊交给我任务,并说好二十万价格,我再物色下家,因为付桀对目标有怨念,是最好的下家对象,我找到他,许诺完事后给十万联邦币,这么多钱都能卖帝级下品法宝了啊!”
夏胖想了想,继续道:“至于瓶里装的,我真的不知道,但估计会是剧毒类的东西。”
“肯定没错,我只是赚些中介费,求求你把小的当成屁……”
一股沛然的天地力量悄然降临,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第二十七章 踢人不可踢屁股
彭家请了最好的医生,也没保住彭渊那条手臂。
幸运的是气府没破,修炼难免受点影响,毕竟没有完全绝望。
彭家项花费了大把联邦币,通过修炼界的关系,才把他送进一所二流修炼学院。
这有点违背他的初衷,在商言商,商人最重视回报,彭渊即成废物已丧失投入必要。
但他却没熬过那妖精的哭诉哀求,最终不得不答应将彭渊送进漠城的修炼学院。
这是联邦最西北的边城,小到一眼就能看穿,可就是因为能够看穿,反倒是让人觉得格外别扭。
漠城人不多也不少,穿着打扮和内陆比并无多少区别,只是头上都蒙着薄纱,或者戴顶垂沿斗笠,这样的装饰,不知因为掩挡麻烦的风沙,或是因为防止紫外线过度的照射,也许两者都有。
彭渊刚和别人吵完架,被对方臭揍一顿,弄得鼻青脸肿,戴着的斗笠混乱是遗失。
那些人都是官方追捕的逃犯,不得已躲到边荒之地,个个狠辣,要不是见机得快,小命就没了。
学院在漠城虽然是巨无霸,乃有其他超强势力存在,为保持平衡,死个把学生学院都懒得去管。
此刻,彭渊非常不爽,抬腿将路边的碎石踢飞,远远有玻璃破碎声传来,伴随着粗糙的骂声。挑选好背阴坐下,他开始清理脸上伤口,这样招风引蝶的俊面,真要是被破了相,连哭都没处哭去。
抖搂掉满头黄沙的时候,似乎刮起场沙尘暴,这令他十分厌恶。
自从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心情就没有好过,当然他的运气也没有好过。
彭渊想起姬元,这种种都是因为姬元的出现才有的,甚至自己成了半废人,都是因为他。
他把姬元恨得咬牙切齿,最后崩出那句话:你咋不死呢!
不知哪里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他伸手在眼前一抹。
虚空出现数寸屏幕,吐着红唇的女人坐在软皮沙发上,满脸喜庆。
她的背后是幅落满黄叶的沙画,背景极其深邃。
“儿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哦。”
“好消息?”彭渊面带苦笑,心想不是这个女人,自己何需来受这份苦。
“真的,你别不相信,你最恨的那家伙死啦,是神徵学院发的消息。”
彭渊的眼睛慢慢眯成极窄的缝,缝里仿佛有风雷孕育。
他知道姬元去了大陆最强的神徵学院,并且实力提升得极快,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再难有作为,只能忍气吞声地呆在这蛮荒之地,没想到自己没将对方弄死,彭博倒是成功了。
论修道天赋,论家族地位,他都要比彭博弱上一大截。
再加上弄死姬元这件事,怕是在家族的地位更巩固。
也就是说,未来家族的掌舵人,他不会有半点希望。
想着庞大的金融帝国将被彭博掌控,他就感到不甘和痛苦。
这也勾起脸上的伤痕愈加狰狞,伸手将眼前的画面抹去,彭渊抬腿消失在风沙边城。
……
峰峦市的街道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的景象。
一道精致的身影走着,其他行人视若无睹,从他们身边过去,都感觉不到。
这里的监控密密挤挤,却没有洛神市的高清,即使后者都无法发现掌握空间奥义的修炼者,更别说这些清晰度粗糙的监控,嘉楠不担心被发现。
洛神市的老巢被端,使解放组织极其被动,想得到的东西更加成为不可能。
那里的警察署开启了网上追逃模式,容身的空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
最后那次若不是死党舍命,她恐怕早成了警察们的网鱼。
她必须要报复,报复社会,还有那个令她陷入困境的少年。
只是现在她更加被动,不只是警察署在追捕,更有解放组织暗中追杀。
她在各地制造了数起恐怖事件,没想到却引起了后者注意,她清楚解放组织在怕什么。
解放组织还好对付,警察署也好对付,最怕那些化丹境强者警觉,那么计划就真的会功亏一篑。
还有那个少年必须死,并非是对方发现,主要她感觉到隐隐威胁,说不定已知道她和他谈话的内容,而这些内容被化丹境强者获得,不难推断出他们的目的,以她办事严谨的性格,绝不许这种情况出现。
餐馆鱼目混杂,是各种小道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也是修炼者最喜欢去的地方。
嘉楠就坐在小餐馆里,要了几个喜欢的源实慢慢在吃。
“听说了嘛,神徵学院出事啦!”
“神徵学院哪年不出事,有何大惊小怪。”
“这次和往年不一样,神徵学院高层亲自发布消息。”
可能是味道的缘故,餐馆的食客特别多,嘈杂得如同大堆的蚊虫在飞,但那些人没故意掩饰什么,声音还是很容易被嘉楠捕捉到,也许是看见别人惊愕,那位头发披散的食客得意地抿了口烧酒。
“神徵学院不但发布了消息,还派出许多修炼者寻找呢!”
那人砸巴砸巴嘴继续道,“听说那个陨道的修炼者叫姬什么元的。”
嘉楠结账走出餐馆,融入到人群逐渐不见。
神徵学院她不敢去,又再峰峦市激荡几天。
这里经常有学院的学生办差或者消遣,不难落实消息的真实性。
……
就在嘉楠庆幸不需出手,这颗最担心的暗雷就哑火时。
在那片热得不敢有生命的空间,九火鸟竞相追逐,一**热浪以他们为中心辐散开来,温度高到极其恐怖的程度,抓把空气都能令手掌融化掉,黑色巨石矗立着,如群沉默的武者。
而每块黑石表面都有晦涩玄奥的纹路,这些纹路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异常神奇。
那具死尸被扔在乱石间已有多日,令人费解的是竟然没有被融化掉。
死尸就是承载姬元神魂的**,如果仔细观察就可发现,当九火鸟散布的高温降临。
那些黑石表现会散发出蒙蒙青光,而青光将热能尽数过滤,只留下极其罕见的能量被姬元吞噬。
时如恒河之沙渐流渐缓,越积越多,直到某一刻。
一座嶙峋的峰岳从姬元顶门盖飘出。
峰岳瞬间变大,漆黑油亮,犹如这里的黑石。
不同的是,除看起来有些虚幻嫩稚外,峰岳顶端还棵枯树如八爪鱼般抓紧。
他的每条触须都紧扎在峰岳之中,致使其不停震颤。
当怪异的峰岳出现,便徐徐飘浮起来,越飞越高,眨眼变成蚂蚁般的黑点。
正地尽情嬉戏的九火鸟好像发现了这片空间出现的异物。
九火域,他们就是神,是这里最伟大的主宰,突然出现的异物令其彻底愤怒。
其中有火鸟鸣唳一声,火黏稠如浆扩张数万倍,九火域温度猛涨。
她巨喙张开,涎液如同拖着火尾的流星,在不稳的空间切割出一道恐怖的深渊,涎液准确无误地射地噬魂枯树上,发出刺啦啦的声响,难闻的气味随即飘出,被恐怖高温瞬间蒸发干净。
数滴涎液也没将外来物清除,彻底激怒的九火鸟。
一道道涎液射出,如倾盆雨,覆盖噬魂枯树,后者挣扎着、颤抖着,不得不将根须抽离峰岳,枯根乱舞,艰难抵挡着九火鸟狂轰滥炸,不过客场作战,他真的不是对手,仅仅数息,便变成一颗透明的种子。
峰岳落。
姬元渐醒。坐起。
看着眼前火红的世界和空中盘踞高鸣余怒未息的九火鸟,莫名奇妙地拍拍脑袋。
然后看见身边那颗透明的种子,拾起。
当他尚没弄清状况,便听到声粗犷的吆喝,滚!
接着屁股上便被重重地踢了一脚。
他当然知道踢他的是谁,不满道:“踢人不可踢屁股,难道祖师爷没告诉过你这是规矩。”
第二十八章 胸间湿一片
被一脚踹到屁股上,嘴里嘟囔着,晕眩感袭临。
从恍惚中被踹醒,姬元才知道自己没有死。
奇丽景象弥散,燥闷被清凉取代。
乱石和乱石间闪烁的溪流没变,遮蔽天空的云雾还是神秘莫测。
有螃蟹从水里窜出,警惕地望眼那处乱动的深草,想退回水里。
水鹳扑棱着翅膀,犀利的喙毫不迟疑地击中蟹背,悲鸣声响起,退了数步。
姬元抬头看看云雾,又放眼涧底,方才判断出所处的位置,不由眼睛微眯。
若是凡俗要想从涧底爬上去,可能性微乎其微,低阶的修炼者也有点困难,不过对姬无来说就不是个事,他能从高处掉下来,就能够再登临峰顶,只是他现在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他发现这里很是幽静,无苟苟蝇蝇,亦无谁窥视,很适合稳定境界。
“这地方想必她也喜欢吧!”姬元想起姚璐,心里不由隐隐生痛。
选择块平整些的大石坐下,摈弃那些杂乱想法,进入冥想状态。
虚幻的嶙峋峰岳出现,犹如学步稚子甚是笨拙,有时都有跌倒之势,不过还是在姬元的操纵下,最终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蒙蒙青光,美奂美仑,感觉其强大的神魂波动,他都有些痴迷。
源实巅峰是神魂外放的分界点,越过这点,神魂就可以游离体外。
即使肉身被灭,神魂也会存在世间,但没有越过这点,肉身被灭杀的同时,神魂亦会随之消散。譬如牧云,正是肉身被灭前逃离了一缕神魂,才能够降临到这座世界。
不管哪座世界,修炼者还是很重视对神魂培养的。
可惜神遗大陆的道太过简陋,并无人推演出修炼神魂的法门。
当然也许有过,只是随着时代变迁泯灭了,包括那些古老的家族和门派都不谙此道。
他们只能靠提高实力来提升神魂,但对比专门修炼神魂的修炼者,他们的神魂力量就要弱上一截。
像神遗大陆的化丹境猛人,他们的神魂强度也就源实境巅峰,极少有人达到太虚境的。
而姬元不一样,他不但有牧云传授的大衍观想法,还机缘巧合下进入九火域,在拔除噬魂枯骨的同时,神魂得到极限锤炼,境界迅速提升到源实境巅峰,由于提升得太快,有点拔苗助长的意思。
他必须先将境界稳定,以免影响今后的修行。
这是座神秘空间,没有静蓝的天空,也没有沉凝的大地。
铅灰色虚空辽阔深远,虚空中只有道璀璨的星河涌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
轰隆一声,一座料峭的峰岳砸进星河,没有掀起半点浪花。
好像那星河不是河,而是某种特殊的空气。
峰岳有点虚幻,似蒙着层薄纱,无论怎么用力,都看不清薄纱下事物。
这座虚幻料峭的峰岳,就是姬元的神魂。
他没有远离星河,等待着星辰降临淬炼,那样太麻烦。
星河太浩瀚,神魂与其而言,渺小如粒沙,被无数星河裹挟着,随着星河流动,沉沉浮浮。
如果说被星辰撞击,破碎神魂,那种痛苦堪比炼狱,那么无数如野马般的星辰滚滚奔涌,星际间产生的罡风则更加可怕,姬元连哼唧都顾来不及,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晨昏分割无数次,只是涧底感觉不到。
唯有乱七八糟摆放的巨石和流淌在巨石间的那溪仍然如故。
姬元盘坐在那,巨石平整如土地,他就像土地上那株被晒干的枯树。
没有时空概念,星河是最美的风景,也是那里的唯一。
料峭的峰岳没有崩溃,反而愈加料峭,犹如姬元棱角分明的脸。
有地鼠爬上巨石,滚圆的小眼贼亮,顺着结印的手掌登上那堆茅草,撒了泡尿。
神徵学院由于五峰挑选弟子的临近,再次紧张起来,即使空气都充满炽热。
这是毕业班的事,其他低年级的学生并不紧张,只是有些兴奋。
曜日垂顶,热得蝉子都无力鸣叫,躁动像瘟疫般迅速扩散着。
除了紧张的修习外,其余时间学生们都在谈论,谁会幸运地成为五峰弟子。
有头脑灵活的还开了垛口,列出百人大单和赔付比例,彭博、楚风、韩笑天等十新人中的人物高居榜首,赔付比例各有不同,名次靠前的赔付比例低些,名次靠后的赔付比例就要高得多。这样的聚众豪赌每次五峰招收弟子都会出现,学院高层懒得去管,也有可能想通过这种方式激发学生狼性的意思。
整座学院像座涌动的火山,只等着喷发那一刻的奢华绚丽。
姬元的陨落及夏胖、付桀的失踪已无人提起,只是偶尔卓娅助教会拿来激励学生。
张继他们削尖脑袋进入丙班,只为傍条大腿,现在大腿没啦,他们地因过于草率而付出不小代价,特别是那些原班的同学见到他们,都会不屑地剐上两眼,使他们感到非常憋屈懊恼。
这两天有道令无数学生艳羡的消息在院内疯传,彭博被药峰看中,被直接招纳为弟子。
据传还被药峰峰主亲自指点过。
未经淘汰、直接成为弟子已匪夷所思。
像峰主亲自指点这种事,更是数百年来都未曾有过。
因此有人质疑是否是故意操作,但很多人还是相信传言是真的。
依据就是,有人曾看见药峰某位仙长降临学院,和彭博学兄站在花树下秘言许久。
“真是天不长眼啊,像这种家伙都能被看中!”柳畅满脸悲戚,猛地掐掐自己的腿,不痛。
关亭峰痛得呲牙咧嘴,不满道:“你干嘛掐我嘴里说不痛,你自己痛才怪,还真想念大哥啊!”
没有姬元,宿舍被打回原形,乱七八糟,不堪入目,但有一点除外,那张无人床铺永远片尘都无,这是张继的建议,大哥走了,唯有这床铺是他们的念想,即便再忙,都会有人精心收拾干净。
他们此刻望着那张干净的床铺,眼里充满怨念。
突然有风吹来,那扇破旧不堪的门轰然破碎,强光照耀宿舍,仿佛万千把剑在舞动。
三人陷入剑阵当中,呼吸困难,莫名的恐惧使眼睛像死鱼眼般鼓凸,死亡无限接近真实。
“又来!”关亭峰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一脚照着虚空踢出。
只是这一脚太过儿戏,连源气都没有,自然没半分威胁。
自学院公布了那消息后,他们经常遭遇莫名奇妙的骚扰,被讹走许多联邦币。
那人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几块废材还敢反击,顿时剑光大炽。
“啊……”
痛苦的嚎叫隔宿舍传出,震颤得草坪那边的花树落了场花雨,无数道目光隔空望向这里。
有数道身影从丙班公寓来,衣角碰撞空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剑光散尽,鲜血落下,艳丽如同火傀,将那片草坪淋湿。
“我没死?”
“是老大。”
“怎么可能,莫不是眼花啦!”
熟悉的身影惫懒地斜倚门框,看着他们笑,笑得他们有些恍惚。
关亭峰冲过来,猛地来个熊抱,泪水如涧底那溪流淌,张继、柳畅揉揉腥红的眼睛,激动到哽咽,这些天有多憋屈,他们自己清楚,谁都敢欺负他们,谁都敢吆五喝六,他们也清楚这些背后有只操纵的鬼手。
“唉唉,差不多算啦,我衣服都叫你弄湿了。”
将关亭峰那家伙推开,姬元胸间湿成一片。
有洁癖的最怕这些,但他并没有用源气蒸干,或得换件干净衣服,任其如此。
就在他们正秀感情的时候,数道身影从天降下,有陈礞、赵羽,有原班长,他们是听到那声嚎叫,从学生公寓赶过来提供帮助的,不过当其看到那道有点显瘦的身影,眼前一阵恍惚,还以为撞见鬼了。
陈礞第一个冲过来,一拳捶在姬元胸间,只痛得后者呲牙咧嘴。
有点气愤地叫道:“你能不能轻点,我是活人不是空气好吧!”
第二十九章 被困在极大废墟里
药峰峰主德明坐在宽大的椅里里,手指敲击着桌面脸色阴沉不定。
两侧的矮几旁数位药峰长老发着愣,看着眼前的时令鲜果和杯中碧绿如琥珀的液体一瞬不瞬。
他们不明白谦若君子的德明真人火气为何这般大,指责他们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就是连平时极不关心的配药比例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出来训斥,还说道药峰近些年日显凋敝,很多优秀学生都愿意选择药道作为副业,这将影响药峰的发展,真实情况是药峰在五峰中异常强势,每届招录的弟子最多。
“药峰说这些话是嘛意思?”长老们包括大长老都在猜,却没谁能猜得出来。
“想必你们比本峰主更清楚,徵派五峰除极个别有收入外,整个徵派都靠药峰赚钱养活。”德明真人眉峰一挑,声音响彻大殿,“这对药峰来说也是应该的,毕竟老祖创派至今都是如此格局。”
“我们的生意更是遍及神遗大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药峰的产业,药峰不仅研制凡俗用药,还研制修炼者甚至修道者需要的丹丸,可是现在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大陆各国都设有研究机构。”
几位长老都认真聆听,没有人插话。
“医道是块大蛋糕,但蛋糕再大分的人多,就会变得很小,特别是联邦这块除修炼者外,凡俗基本被健康署控制,从营销结果看,我们的收益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接近三成,因此必须止住下跌之势。”
至于什么路子,德明真人并没有详说。
他总是这样,好多东西都喜欢让别人去猜。
不过长老们总算明白峰主为何会发如此大的脾气了。
“我没有那么大的肚量,搞什么蛋糕很大,足以满足徵派和联邦所需,那都是扯蛋话,我们有必要让联邦知道,想从我药峰分食吃,就要有接受徵派怒火的准备。”
一股强悍的气势以德明为中心爆发开来,令得整座宫殿都索索发抖。
有灰尘从古老的梁柱落下来,落到苦真人眼前的杯子里。
他眉峰不经意间微微蹙起,鬓角那绺白发更加耀眼如阳光下的雪。
他五十年前晋升长老,在药峰众长老中排名未位,本来人微言轻,却偏偏轴得像头驴。
看其他长老审慎讷言,且顾扫门前雪,他冷哼一声道:“属下愚笨,不知道峰主所言何意?”
其实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其他长老想,峰主说的再简单不过,苦真人不可能没听明白,听明白了还问,那只能说明苦真人果然轴得像头驴,这样的场景确实令人尴尬,当然也别想得到答案。
但接下来峰主的举动却使他们跌破眼镜,都想弄明白他今天为何有这般耐心!
“苦长老。”德明真人缓缓收敛气息,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假若你只有三分薄田,被别人硬占去二分,你愿意否?”
苦真人想了想,认真道:“当然不愿意。”
“那么你要凭这三分薄田养家糊口呢?”
“会和对方搏命。”
德明真人笑笑,笑得很含蓄,知道目的达到,正想着那件事苦真人办最合适,一彩鸟带起片阴影投射在他肩上,叽叽喁鸣,他的脸色便如峰峦市的晴空,重云飘过,再次阴沉下来。
他招手叫大长老近前,简单交待过见句,匆匆离开大殿。
长老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使峰主如此急切,都拿眼神询问那道佝偻着背的身影。
大长老干咳两声,佝偻着的背似乎更加佝偻,他摆摆手道:“不可说!”
某处极幽暗的峡谷,底色全部由黑石构成,黑石光秃,片草不生,看上去异常沉凝肃杀,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地狱的颜色,一道身影投射在黑石崖上,要不是轮廓边沿有极浅的萤火,根本不可能发现。
当然这也是那人愿意被看到的原因,他若不愿意被看到,便没有人能看到,那怕只是投影。
“真人。”那道投影一张嘴,黑石崖堆起许多皱纹,有点像潭水泛起的浅痕。
“阁下只要助我得到九州图,别说徵派,就是整座神遗大陆我都可送你。”
“你当我真的傻啊,九州图乃神遗大陆生基。”
德明真人嗤笑道,“生基摧毁,神遗大陆对我还有何用。况且九州图散遗大陆九市,凡俗不知其密,却被当成图腾供奉,动其图腾,就犹如掘人祖坟,其结果可想而知。再者来说,有的九州图藏身某些古家族,那些家族底蕴深厚,岂是药峰能够抗衡的。因此,我只想和你谈生意……”
“九州图不在考虑之列。”
黑石上那道黑影桀桀怪笑,引起更大范围的褶皱荡漾。
沉喑的声音随即响起,“阁下真要这样,本尊不会阻拦,但你应该知道结果。”
那道影射黑石的投影虽未点明,但德明真人感觉到明显威胁和不可忤逆的意思,他作生意不论黑猫或者白猫,只要你愿意付出足够代价,都是最可信赖的生意伙伴,他是结构侧供给方,需方是谁懒得去考虑。
当然有这种底气并不代表药峰有多强,而是药峰背后是令大陆各国都为之忌惮的徵派啊!
徵派隐世数万年,碎碎念得道长生,对生命甚是冷漠敬畏。
冷漠的凡俗运势,敬畏的是自己生命。
只是近些年来有所改观,徵派五峰也会派些弟子前往九魔域历练,在强大的人类部队和修炼者压迫下,九魔域的魔们陨落的速度都快上好几倍,生存的空间更是被压缩越小。
尤其令魔皇懊恼的是,九魔域的环境也出现了问题,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
而被抽离的这东西对魔们极其重要,没有此物魔体难以维持,就连修炼都受到影响。
后来九魔尊终于弄明白,被抽离的这东西叫做“毒”,毒万物之敬畏,是源气之杂质。
但正是此物在支撑着九魔域,供给着魔修们养分。
某日有老道云游至此,和魔皇做了一个交易,他负责供应九魔域养分,九魔域却要用财富来换取,还有其他的附加条件,而这个云游老道就是徵派药峰峰主德明真人,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峰主。
直到千年前,九魔域终于研究出毒的成份,开始迅速膨胀扩张,蚕食诸国版图。
这才引起各国高层重视,对九魔域进行围剿,后者却又臭又硬,又像无底深渊,无论天雷滚滚夏雨雪,无论大陆诸国投入再大,仅只能将九魔域压缩到某范围,想彻底剿灭,难于上青天。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药峰的贡献,而这样的贡献除药峰峰主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德明真人看着那道和黑石一样黑的投影,眉峰再次蹙紧。
“除九州图外,其他都可答应你,这是不仅是我,更是药峰的底线。”
“很好,这样的合作暂时不谈,九魔域需要比噬魂枯树更强大的丹丸,当然价格由你们来定。”
那道黑影沉默片刻,继续道:“九魔域是很讲诚信的合作伙伴,希望五日后给本尊答复,我再免费送峰主一道消息,这道消息峰主听后肯定满意,你所忌惮的那少年郎并没有死。”
姬元行走在学院,微笑着和同学们打着招呼。
他回归学院已经第三天了,同学们由最初的惊诧不可置信,到今天变成了漠然。
夏日的阳光特别歹毒,大洋洋流把湿润带进学院,再加雨水充沛,在曜日蒸发下整座学院如同蒸笼,而所有生命就像装进蒸笼的馒头,湿热得令人抓狂,即使由参天古树庇荫都无法驱除。
这样的环境最易使人心思零乱,或者说发狂冲动。
“什么,茯灵师姐被困九魔域?”
“我是听其他人说的,也有点不相信。”
“估计是谣传吧,九魔域是什么地方,像我们被丢进去连骨头都找不着!”
“听说院方将茯灵师姐接取的任务提升到高危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接取。”
茯灵被困九魔域的消息像空中被风推动的云,一时间笼罩整片院区,学生们都在议论,充满各种担忧。
这样的言论风头极劲,竟然盖过了逐渐逼近的五峰之选,即使毕业季的学生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样的消息传播很快,当姬元来到炼塔时,塔前广场站满了学生,还不停地有身影从空中降临,学生们一堆一堆堆积在各处,喧闹声盖过了塔角风铃嗡鸣,姬元释放神魂认真地听着那些有用的信息。
“听说茯灵接取的是斩杀魔将的任务,谁料想却被五魔将反围困。”
“有危险吗?”
“危险当然是有,因为被困在极大废墟里,暂时不会有生命之虞。”
第三十章 不淡定,姬元就是地痞
“被困在极大废墟里?还被五魔将围攻?!”
姬元额顶垂落三道黑线。
他推演过无数次,无数场景和结果,就是没推算出如此情形来。
突然有数团彩云起于天际,每团彩云都穷极变幻,高深莫测,凝练的气息随即降临,场上学生都犹如背负十万大山,即使姬元亦有种不可言的压力,他们举头望空,那数团彩云来得极快,瞬间即达头顶。
“彭博、楚风、魏梓怡……”
除茯灵被困外,十新人竟来其六,要是先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十新人没有那些骄子名气大,也没有那些骄子的烜赫战功,但骄子们都是五峰中的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低年级学生,就是即将毕业的高年级学生都很难见过,十新人则不同,他们本就是学院的学生,除接取任务,外出公干外,平时就和同学们厮混一起,因此对比十骄子,十新人更有亲和感。
望着空中那几道恢宏的身影,有的淡薄、有的犀利、有的温和、有的冰冷如霜雪。
这样也并不影响同学们的狂热崇拜和观感,更多的女生眼睛发绿到都飞出小人,她们紧盯着那道俊美的白影,胸腔早被掏得空空的,那种感觉就像喝了杯浓醇的酒一般美妙。
不知是谁激动得喊了一声,接着无数的喊声响起,再接着广场混乱不堪。
姬元冷漠地望着那些疯了的学生,嘴唇不由咧咧。
没谁听到他在说什么,没谁听到自然是因为乱哄哄的场面和不被注意。
当然也有例外,陈礞就站在身边,如面墙壁或者说如教学楼前那排古树遮蔽住姬元视线。
她听到了那句话,不由咧嘴一笑,心里却在想,班长果断是班长,连说话都如此重口味。
六道身影踩实地面,对场面的喧闹直接无视,也没和那些拥泵打招呼,径直走进炼塔。
那些拥泵依然热情豪迈,温度不退,热烈地议论着,甚至年龄、血型、好和不好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身体某处有颗甚样的痣都打听明白,更别说稚童时办下的那些糗事都被挖了出来,成为交流的资料。
姬元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他关心的是茯灵,等待着任务发布。
不过任务没拉出来前,他就像汹涌浪涛中孤舟,只是微小到几可忽略的点。
他想着这个问题的同时,也在想即将到来的五峰选拔,十新人中的某些人难道不考虑将来,因救援要错过五峰选拔吗?要知道进入五峰成为弟子,可是神徵学院每位学生的梦想啊!
就像大学四年并非道之终点,铿锵而行还有修研修博,最终成就某方面权威。
有漩涡在广场逐渐形成,声势很大,卷得近旁的花树索索发抖,数朵老花悲凉地从枝叶坠落,姬元就在漩涡中心,被惯性胁迫随着众多人影冲进那道黝黑的门洞,又随着惯性被推到某个角落。
炼塔强调一个炼字,表面和任务没半毛钱关系,深层次的意思谁都明白。
从外面看炼塔三层,并不有多高大厚重,甚至说有点丑陋,里面空间却大超乎想象。
数百学生丢进来却如荒漠里的沙树,零星得令人唏嘘感叹。
这里是炼塔一楼,零星摆放些厚木坐椅,你可以叫餐或者是茶水,静等着任务发布,炼塔发布的任务分三个等级,一楼发布普通任务,对称秘密任务,但这样的任务也只有二年级以上的学生可以接。
二楼发布危险任务,同等机密任务,具有某种危险性,危险到可以危及性命。
三楼发布高危任务,相当绝密任务,这种任务极少出现,一般情况下那些悍不畏死的猛人抱团去接,即便如此,其间也充满变数,往届曾出现过四位十新人中的人物共同猎杀天启境,相当于修炼界凝气境大圆满的雪兽,不料中途逢变,被一天通境雪兽反杀,四位在同学们眼中不可敌的人物,只有一人重伤活命。
那么这次呢?
五魔将的实力不弱于十新人。
真要斗起来,他们以主场的优势,想要斩杀难度应该很高。
炼塔最高层,四男两女,六位猛人各占据一石圆桌,这些石桌很像城市公园里的休闲摆设,只是比那些摆设更加古朴精致,服务生面带标志性的笑,穿梭于各圆桌间,免费提供着茶点。
这是学院开设的公益性服务岗位,赚取的并非联邦币,而是比联邦币更加稀罕的“密点”。
但密点只在学院管用(出去学院不管是买物卖物均以联邦币交易)。
密点稀罕到什么程度,按照学院规定,一密点相当于两千联邦币,还是有价无市,得到密点的都是惜着捂着,用其一点也要心痛到掉肉。当然在学院里密点用处极大,譬如餐饭学费住宿,兑换法宝秘术等。
像出次普通任务,如果成功的话,也就得到十密点,危险任务四十左右密点。
高危级任务,根据高危等级,从百密点到一百五秘点不等。
按照一密点兑换两千联邦币计算,一百五秘点就是三十万联邦币啊!
三十万联邦币的概念就是,中富之家仍然能中富风光着生活近十年。
姬元这般想着,他生活在贫民区,平时没钱成为习惯,这样一堆财富砸过来,都有点晕眩。
炼塔最高层幽谧雅致犹如城里的茶屋,吧台老板、服务生和接取任务的学生相处和谐,可这样的祥和平静却因那道如水龙般的人流被瞬间打破,通道的那侧被无数双脚踩着,都有点不堪负重。
水滴撒下,好像砸中某种器皿,发出爆炒青豆的声响,空间仿佛被压缩的蛋小到拘谨。
慢品茶茗的十新人中的六位眉峰蹙紧,看着这些人甚是不喜,哝哝嘴没有声音发出。
那几个服务生没有说话,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似乎被大批人马的拥入惊呆了。
吧台老板吆喝了两声,在无数的喧嚣中如同蚊虫抖动翅翼,没有半点效果。
这些蜂拥至炼塔最高层的学生,并非真的要接取任务,他们是因关心茯灵而关心任务。
喧嚣声犹如黑云翻涌头顶,彭博不在意这些,目光如刀横过无数道人缝,看着边角起那位精瘦的少年,心里隐隐有点肉痛,更多的是杀意,他耗费数十万联邦币,数次找其麻烦,都没将对方撂翻。
对骄傲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如果这次任务姬元有机会参加,他不介意趁机将其灭杀。
彭博浑身散发着冷意,令那些想近前套近乎的女生裹步不前。
哗啦!
有银瓶被打破,或者天水滴进寒潭的微妙声音响起,使得无数眼前瞬间投向前方。
几行金字垂悬空中,这就是全学院都关心的高危级任务。
姬元也放眼望去,首开五字属任务等级:高危二级。紧接着是寥寥数句陈述,字数不多,却将环境、困难、目标等级描写得清清楚楚,甚至都有五魔将战功的描述,最后才是奖励的密点——五百点。
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高危二级任务就是传说中的死神之握,发布时会规定接取任务者的实力,这次却没有规定,难道是任务仓促,被炼塔忘啦,或者是某位故意如此?
如果是后者,故意之后潜藏着多少可能?
反正这些姬元懒得去想,他有点小确兴,更准确地说是兴奋。
本来还发愁不能参加,这下好啦,眼前唯有的障碍被扫除一空。
“你想干嘛?”
姬元抬腿朝吧台冲,却没有走出半步,扭回头正看见陈礞那张烧饼大脸距离自己不过五分。
他使劲抖抖肩膀,那只手臂如跗骨之蛆怎么也抖不掉。
“这次营救任务为高危二级,和最高级别的高危一级还差点。”
吧台老板、老实厚重的圆胖中年放下握着的账本,也可能不是账本,面相不喜不悲,淡定得好像与此事无关,再振振喉咙道:“尽管差点,也是坊间传说的死神之握,死神之握陨落率百分之七十。”
“报名人数限制十人,除新生不可参加外,欢迎大家举起小爪子。”
边角处突然有极不和谐的声音升起,“大叔你这是对新生的歧视,我反对。”
唰唰,像探照灯般,所有目光都射向那里,不淡定有些气愤的姬元被陈礞提着肩,就像只颈毛炸起的公鸡,两眼怪怪地盯视着吧台老板,使人很容易想起大街上猖獗的地痞。
“我是新生也有尊严,你不能歧视我们,这任务我非接不可。”
扒拉掉那只讨厌的爪子,在无数道嵯岈不解的眼神注视下走近吧台,双手承托着下颌,笑颜如花道:“十个名额要没有我,大叔啊,你猜我敢不敢将这破地方拆了?”
第三十一章 藏在背后那只手
所有同学都震憾地瞪大眼睛。
猖獗无耻牛逼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能想到能用到姬元身上的词如蚂蚱般蹦出,在他们脑海掀起万丈狂澜。
楚风摇头叹息,魏梓怡小脸冷淡,厌弃地望眼那道爬在吧台上的背影,彭博则是笑得深沉,对姬元胡闹非常满意,只有他想看到这位倒霉,越倒霉他越开心,也只有他知道吧台那看似人畜无害的老板多爆燥。
可怕的风暴瞬间席卷吧台,什么叫雨打芭蕉、什么叫雷灌焦木,当姬元艰难地从人堆里爬起,眼里哀怨正诠释着某词正义,他拭去嘴角的血红,骄傲地昂了昂头颅,彰显出自己不屈服。
爬在吧台的姿势没有变化,甚至从盯着吧台老板的细眼中能看出那种不屑。
公然挑衅不出意外再次将对方暴脾气引爆,不出意外他也再次被拍进那层最厚的人群中。
导致那层最厚的人群如清浪般朝四处翻滚,并且还有尖叫声响起,场面混乱。
一次次爬到吧台上,一次次被拍飞,看得那几位新人都不忍再看。
当最后那次被拍飞时,一精致的古圆桌被姬元压碎,心痛得吧台老板嘴直翻白眼,旁观的学生不识圆桌有多贵重,自然不清楚皮肤细腻如瓷器的老板翻白眼意味着什么,直当是被那帖狗皮膏药气的。
场面有点血腥,更多的是悲惨。
尖锐惊呼伴随乱糟糟的躲避如受到惊吓的云,没谁发笑,彭博自然也不能笑。
其实他很明白,看似暴烈的吧台老板有多仁慈,携风夹雷的那只熊掌分寸掌握得极好,他甚至看出来姬元也是在做戏,演技比那些所谓的明星大腕还高明,做戏的目的不言自明。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让这场戏再继续演绎下去了。
“师长请息怒。”彭博缓缓走到吧台前,指着有点凄惨的姬元含笑谦卑道。
“既然发布任务的各位没有规定哪些人可以参与,哪些人不可以参与,就说明只需报名均可参与,这位学弟意志坚毅,决意接取这次任务,师长何必拦他,再说炼塔如此规定,未尚没有深意。”
吧台老板暗叹一声,拍了拍姬元的峭脸,雷雨渐稀,曜日重临。
他对姬元没有满意也没有不满,因为事先根本不知道神徵学院有个叫姬元的新生。
由于那位交待过,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也测试出了小家伙实力,他自认铺垫得极是隐蔽到位,没谁能看出他真实目的,不得不承认他具有老戏骨的神彩,知道何时要笑何时要落泪何时要趁坡骑驴。
他仍阴沉着脸,羞恼着:“要不是彭博做说,你就是再死乞白赖也绝然无用。”
姬元咧嘴一笑,吊着的那口气如同破水囊般轰然炸裂,腥水四溢,一屁股墩坐在吧台高凳上。
此时此刻他很兴奋,也很无语,猜不透吧台老板为何这般残忍,从拍打他的手法看肯定是他还高的高手,更猜不透吧台老板为何会听那道貌岸然家伙的话,难道是要找梯子下台或者其他?
除去这档子插曲,倒让那些学生莫名看了场肥皂剧,心里怜悯倒霉的姬元,更多被吧台老板震憾。
接下来的故事波澜无惊,发展的相当顺畅,十名额迅速被排满。
令无数学生意想不到的是,前来的六位新人竟然半数无意参加这场如抢险般的救援。
只是花费了片刻时间,他们便吃透了其中玄机,彭博被药峰预定是既定事实,参不参加五峰选拔不影响他的前途,魏梓怡的老祖是五峰中某峰大佬,自然也不需要走这种看似热闹的形式,那么楚风呢?
楚风在众人眼里就像飘浮五峰间的云雾,神秘得令人看不透,却又是那般的规正正派。
除了这些表面感观,无数人暗感震惊,那就是相处经年,竟对此人无半分了解。
姬元对此没有半分感知,他更关心傻妞陈礞,没想到要不是茯灵,他都不愿挺身涉险,陈礞竟然毫不犹豫就报了名,而且还被通过,这多少让他感到悲哀和愤懑,吧台老板这样简直是草菅人命啊!
“陈礞同学,这不是游山玩水,这是搏命,搏命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去!”
“你去得,为何我去不得?”
姬元无语凝噎,麻烦的是他很清楚陈礞为何如此,却无法说服她。
“特别行动小组现已组建完毕,这次行动代号‘猎魔’。”
吧台老板、任务直接经营者抬起那脸横肉,凶戾的眼神再次变得人畜无害。
目光扫视四周,最后停留在楚风身上,“这次猎魔小组毕业班三人、三年级五人、新生两人,组长楚风,副组长彭博、魏梓怡,作为师长我要提醒你们,这次任务高危二级,陨落的可能性极高,祝你们好运。”
数万里之外,联邦西北,和奥德联盟堆积的狭促地带,就是令各国闻之头痛如今都无法征服的九魔域。
茯灵潜藏在破砖碎瓦和发黑折断的檩条间,发丝凌乱,眉眼晦涩,衣服上破出几道伤痕,伤痕已经结疤,和衣服的破损处粘连在一起,动动身子,衣服就使劲揪抓伤痕痛得修眉颦蹙。
那天在炼塔接取过危险级任务,就径直直奔九魔域。
这项任务要求斩杀第七魔将,报酬为一百密点。
评级虽属危险级,但她原先也做过同级别任务,因此也没太过担心。
当她到达九魔域展开刺魔行动和第七魔将正面搏杀时,才突然发现情报出现错误。
第七魔将并非是相当半步滴露,而是比半步滴露更加恐怖的存在,那场大战打了三昼夜,要不是她有保命法宝时空梭,现在怕已是冰凉的死尸,本来凭借时空梭能够穿无限空间冲出九魔域。岂料拥有魔宝的第九魔将伺机在侧,将千里空间封锁得密不透风,即便时空梭都无法完成穿越。
无奈之下她边将消息传送学院,边和七魔将九魔将周旋。
随着晨暮轮换,没有等来学院后援不说,附近的五魔将、六魔将和十魔将也闻风而动。
对九魔域的魔将们来说,也不乏有好掉酸文的腐朽老儒,竟给这次围剿冠以雅趣的名字“猎鹿”,而且还是母鹿,魔善喜阴喜毒,越是大魔越喜,茯灵失败的刺魔,不意却引来了群魔乱舞。
这期间她也和数位魔将狭路相逢,大打出手,由于担心被困死,不敢满血搏战。
也幸甚如此,魔将们只是在她润滑的肌体上留下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还是被她成功逃逸。
逃逃追追就进入了大废墟,使用敛气纳息秘术,再配合影分身的小把戏,五魔将也休想短时间找到她。
“真是倒霉啊!”茯灵双臂抱膝绻曲在那。
根据她的推断,无需很长时间魔将们就会将她发现。
如果那个时候后援未到或者来迟的话,就不得不独自面对五魔将。
那是个必死之局,她必须为这个局做好万全准备,可在别人的主场,她又能准备些什么呢?
楚风站在九魔域边沿,远离各国部队,身后紧跟着姬元等猎魔者。
其他人对九魔域并不陌生,他们都曾在这里刀头舔血猎魔斩……
姬元、陈礞则是头次听说九魔域,头次来九魔域,望着铅灰色挤压到地面的天空,闻着腐臭血腥,还有点怨念极重的气味,心里未免有些慌恐紧张,甚至压抑烦闷,不过更多的是激动兴奋。
魏梓怡走过来拍拍姬元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啥,初次来九魔域都会有紧张,适应了就好。”
姬元感激地点点头,心里却私自嘀咕,彭博的表现令他怀疑。
从炼塔主动替他解脱,到路途上的波澜不惊,这些反常不合情理的举动,使他感到背后有只看不见的手,这只也许白皙如葱段也许黝黑如炭墨的手,不知何时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断他的喉咙。
但他不后悔来九魔域,因为九魔域有被困的茯灵,他的发小。
救小茯子的心比谁都迫切。
不再想彭博,不再想茯灵,姬元安静如兔。
楚风手掌平摊,掌上是边沿勾勒无数神纹的扁圆型木器。
他凝目仔细端详,连续试过几次,方才确定好方位。
“很幸运,茯灵师妹就在正西方位,距此二千余里,这样的距离虽不是九魔域腑地,也是魔君的根基所在,根据以往经验,范围内定会有许多魔崽子活动,大家要小心,能绕尽量绕。”
“再者我提醒大家,出来就是个整体,目标就是完成任务。”
“如果谁敢搞事,别怪我楚风没事先警告。”
第三十二章 遇见了五群魔
九魔域是魔的地盘,猎魔者自不敢御空飞行以防成为众矢之的。
不能御空就只能靠两条腿走路,还要随时警惕和魔的小股队伍遭遇,这样走是很辛苦的。
千年来魔域不断减缩,致使魔皇极度不满,各国部队和修道者越压制,反弹的越是厉害,千年前曾和当时诸国大战数场,导致大陆各国版图变化,有的成了联邦、有的成了联盟、有的乃保留帝国称号。
魔域也为此付出了极惨痛代价,只是近几个世纪大陆各国科技快速崛起,特别是武器研发到了空前高度,那些武器对魔尊们不堪大用,可对付魔崽子却绰绰有余,各国高层包括那些研究魔域的研究所专家都撰文认为,正是那些威力恐怖的杀伤性武器出现,才使魔域魔皇、大魔尊感到恐惧。
如此这般极右的诱导层出不穷,议论场上议论的多啦,那些凡俗自然坚信不疑,皆大欢喜。
因为战端开启,打的是各国经济,遭殃的是普通百姓流离失所、血流飘杵。
魔域如夜没辰星出没的幽穹,平静得令人感怀。
守卫在魔域外围的各国边军不敢丝毫懈怠,诸种大型探测器旋转嗡鸣,昼夜对魔域实施监视,但凡有风吹草动,形制众多的导弹就会像倾盆雨般对魔域实施饱和式打击。
文人与军方就像两条永远不可能汇流的河流,自古就有文人误国、见风转舵多文人之说。
对报纸网络自媒体那些专家学者,自我陶醉粉饰太平的狗屁文章,军方向来嗤之以鼻。
他们分析魔域如此平静,背后肯定在酝酿一场大阴谋,只是苦没有证据证明。
当然这都是凡俗们麻烦的事,至于修道者自有他们解决问题的方法。
从诸多修道院,特别是神徵学院近来来的活跃,就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猎魔小组像弹丸般在地面快速移动着,而他们也是被联邦军方成功捕捉到,大型探测器显示着数个光点,军方的将军、轮值的修道者墨余齐站在军帐里,眼神平静地望着那些急速移动的光点。
“墨余大人。”年轻的将军试着道,“他们移动速度如此迅捷,方向又是魔域纵深……”
墨余研究着那些光点,连头都没回,语速极快道:“将军是怀疑这些光点可能是魔将?”
两月前他们就发现有问题,起始是两个光点,最后是六个光点,这些光点时聚时散,近来有光点突然消失不见,那时候将军就开始怀疑是否魔域有疑动,有疑动军方就进入了战争状态。
可是警惕到现在,那些光点仍在那片区域兜圈子,他们最终判定有修炼者闯进魔域。
因为这种情况时常出现,也得到大陆诸**方允许,出现危险情况,只要距离够近也会尽力营救。
“我的看法和将军不同,你看这些光点是朝那片区域移动的,极可能是先前消失的那个光点的后援。”
墨余语速很快,却吐字清晰,她吟哦片刻,似恍然大悟道:“我真是老糊涂啦,如此浅显的道理到现在才想明白,消失的那个光点被魔将们围困,他肯定是发出了救援信号,这才引来后面的动静,只是这些修炼者也恁大胆了些,那些可是凶残噬血的魔将,实力不足去再多也不过往枉死城多送几个冤鬼!”
年轻将军拍拍脑门,对墨余的判断甚是佩服,不免着急起来,修炼者是大陆各国的依仗,更是脊梁所在,陨落一人都是损失,作为负责镇守九魔域的联邦最高指挥官,有责任和义务保证修炼者安全。
墨余似乎预彻先机,深知年轻将军的想法,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距离太远了啊,我们还没有到达,怕战斗早已结束,看他们运气吧!”
猎魔小组移动速度极快,选择的路线亦极稳妥,没费多大周章,已潜行魔域五百里。
而对这样的速度姬元感到不满意,当然为了维护整体团结,他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将殷墟步维持到最低限度,他跟随得相当洒脱自然,这样以来反倒有大把时间观察着陌生所在。
九魔域的天空昏暗低沉,仿佛如大锅盖紧扣地面,地面满目疮痍,没有青草灌木也没参天修树,纵横交错的沟壑很容易使人想起战争综合症,青气处处冒出勾连空域,画面极是诡异丑陋,尸骸随处可见,有块形极大的魔骨,更多的是人骨,有的被风掩埋只露出半条腿骨或者面目可憎的颅骨。
死气、怨气、腐尸气和腥臭气相互纠缠,那种刺鼻的气味非常怪异,难以用语言描述清楚。
掘进五百里,魔崽子也多了起来,他们不得不减缓速度,或穿越或规避尽量不被发现。
“这已是遇见的第三拔魔军了。”姬元愤懑地心生哀怨。
楚风张望着那堆火和围拢在火堆旁那群魔兵,火堆砰地爆了一下,粉红色的火苗变得瓦蓝,不知道有没有火意温暖,有魔兵破口大骂,骂声洞穿空气灌进耳内,嘶哑难听得像破锣,好像是在骂长官,或者是在骂神遗大陆那些令他们惊惧的修炼者,有魔兵离开火堆背对着撒了泡尿,然后伸头望向远处。
魔兵脸色白晰稚嫩,两眼腥红如血,宽大的魔服套在身上有点滑稽。
楚风看见两泓血红的潭水,潭水中毒雾荫翳如箭,箭开如花,凄美婉约,但他知道箭非箭、花非花,稚嫩的魔兵是幻师,幻师在神遗大陆极其罕见,想不到就在魔域碰到一位,还是魔兵。
眼神只是迷离片刻,神魂归位,楚风声音微寒道:“快走!”
他倒不是担心打不过这群魔兵,而是怕被魔域警觉后带来的诸多麻烦。
脸色稚嫩的魔兵咧嘴一笑,好像想起母亲的厚手抚摸过自己脸蛋的温柔。
他可能没发现这群猎魔者,可这群猎魔者却惊醒了那些围火高谈阔论,或污言浊语的魔兵。
空中那片铅云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清耀刺目的闪电贯穿长空直刺地面。
仿佛所有的污浊和污浊覆盖的丑陋肮脏灰暗,都在此刻被照亮被暴露无遗。
九魔域无雨,只有暗天灰地面目可憎的沟壑,这是凡俗深植骨髓的普世理论,可当那道粗壮的闪电泻下,稠浓腥膻的雨滴面带嘲讽般砸落,荡起无数烟尘又被烟尘埋没,这场雨来势凶猛,片刻间一道道雨帘垂挂,将山将石将横着的那半截焦木隐晦成烟朦胧雨朦胧,那些魔兵犹如发疯般冲在雨中。
雨滴浑浊肥大如花,砸在那些盔甲上发出梆铛梆铛极有韵味的声音,魔兵们或挥舞厚刀或舞动巨锤,将肥雨切成薄片砸分成数朵更小的花,勇往无前朝着那几道招呼过去。
他们很清楚敢于踏进九魔域的都是修炼界的狠角色,但仍然没有半分畏惧。
刀落刀飞横过雨帘,静然将急落的雨侵润成隐隐血红。
两把精薄透亮的弯刀旋回,隐失在魏梓怡袖中,她脸色冷似腊月的寒梅,刀更冷似静照寒梅的寒月,两把弯刀从袖口飞出,震颤嗡鸣,却偏偏速度极快,旋转如圆环,将雨帘解剖得支离破碎。
奔跑最前面,双手各抓持锤柄的那位悍勇魔兵将双锤高举过胸,护住要害部位,急速摆动的那两条粗腿竟然没半分迟滞,但他又怎能挡得住修炼者的本命武器,急速旋转两枚弯刀只是在锤头轻轻碰触,便以更加刁钻的角度从他的喉间一切而过,大捧的血雾喷射出来混合于雨中竟似下了场血雨。
楚风没动、彭博没动、姬元没动,其他的猎魔者都没动。
他们在看魏梓怡杀魔,又好像在欣赏一幅雨中美女荡魔图。
姬元看得细眼眯起,魏梓怡很美,很美的美女舞刀施狠,那怕有成堆原因都会很煞风景。
“一步两杀魔。”
“杀魔是悍妇。”
他咧嘴笑笑,觉得自己很有才,竟然能编出如此符合现实的歪诗。
以致很久后谈论起这事儿,都自嘲不应是修道界的翘楚,而更合适去修文。
那个稚嫩的魔兵爬伏被雨水浸泡宽大骨骸后面,身体倦缩索索发抖,他弄不明白怎么一泡尿就变成了雨水?变成了袍泽和不知哪国修炼者间的大战?他是魔中修炼者,还很弱很怕死,不敢参与其间。
一缕游魂静然飘起,被急如鼓点的雨声刀光盖过,向着百里远方疾驰。
他必须把修炼者入侵的消息报告给魔将,这是他作为魔的责任。
当两枚弯刀再次收入袖中,最后那名魔兵瞪大着不甘的死鱼眼仰卧雨中,血水雨水搅和一起,竟将这片区域染成淡淡晕红,很像景区染坊染缸里的染料,当然和染料不同,染料没有这般惨烈血腥甚至诡异。
楚风皱眉看了看那些尸首,确定没留下活口后,平静地说了句话。
“走吧,我总觉得哪儿有点别扭!”
猎魔者们没谁说话,即使心存芥蒂的彭博都没再恨意绵绵地盯看姬元。
一行人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这期间他们又遭遇到小股魔兵,结果又是场情景局,故事情节简单到爆。
这场雨很奇怪,覆盖的面积百里不到,正是西南有晴西北雨,姬元想着这些无聊的事,突然听到某人悲催道:“真是麻烦,这已是我们遇到的第五群魔了啊!”
第三十三章 天上坠下一滴雨(上)
从浑浊肮脏的雨水中走出来,走在隐晦暗绿的沼泽里。
几人身上还都干爽,甚至连头发都没湿过。修炼者有源气护体,就是重水都休想黏身。
“这地方怪异,大家小心。”不等楚风说完,陈礞便粗眉微蹙,似是嗅到某种不对劲的味道。
肥硕如熊掌的阔手紧掩葱鼻,随着她这个流畅的动作,继而是三年级学生,继而是或和煦或桀傲或清冷的那三位,他们不约而同地蹙眉掩鼻,警惕如鹿感知着周围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变化。
姬元没有蹙眉也没有掩鼻,觉得他们有些夸张,不过是腐尸败叶腥臭难闻的沼子,何以如此?
难道这些家伙都有洁癖?最起码敢肯定傻妞陈礞没有,那就是这环境或者说是这沼子有问题。
果然是沼子有问题,有问题的沼子就像急雨敲打在街面,创造着有大有小的泡泡,与雨街新生泡不同的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泡泡五颜六色,诡异奇丽,当其噗地炸开,便会有着一缕绿雾如炊烟扶摇直上。
扶摇直上的绿雾并不凝实,被昏暗低沉的穹顶挤压驱散,在愈聚愈多的绿雾散开下,本就深喑抑郁不显阔大,起码视觉范围被压缩得极小的天地间,被死沉的绿气胀满,凝固不化。
“鬼瘴!”他们同时想到令修炼者都感到麻烦的名词。
楚风、彭博和魏梓怡曾多次潜入九魔域仗剑除魔痛快喝酒,却是没有到过西南方向。
竟不知西南会有这片其极讨厌的沼子,沼子有毒,是鬼瘴之毒,此毒瘴虽没有鹤顶红七炼蛇那种凡俗沾之丧命的毒性,但修炼者常久置身其间,瘴毒也会慢慢污染肌理污染气府,最后不得不悲惨去死。
每个人都警惕地望着沼子中那些美到忘情的泡泡。
心想:果然如长刺的玫瑰,越美到动人越是不可亵玩!
姬元也是将眼睛眯成道缝,看着那些我见尤怜不停舒展细腰的泡泡,仿佛看有女眼前起舞。
此女凸凹有致,腰间盈盈不可一握,脸蛋清朗圆润如蜜桃,舞姿翩跹成敦煌顶壁的飞天神女,他看着,看得如醉如痴泪流满面,最后不知从何处冲来数位凶神恶煞,蛮横无理把起舞的女子带走,那舞女幽怨地望他最后一眼,有罩脸的薄纱轻轻滑落,璐璐,他惊呼一声,搁在胸间的那块肉好像被谁狠抽几鞭。
有手如八爪鱼抓过来,抓住他的肩膀,埋怨道:“愣什么愣,鬼瘴你懂不懂啊!”
陈礞声音刻意压低,还是被其他同伴听到,数道目光如电般射来,令得姬元脸色微潮。
他狠狠刮了眼那座山般的肉堆,陈礞觉得不好意思,嘿嘿傻笑。
同伴们眉目带笑耐人寻味,意思表达得清晰明白:
这口味,啧啧,也太重些了吧!
只是那笑瞬间僵硬起来,瞬间眼睛圆睁,看着姬元如同看见鬼,但他们没问他为何不去掩鼻,也没问他为何会无惧鬼瘴,因为他们知道即便问了,这个看起来极年轻的家伙也不会给出满意的答案。
彭博最清楚其中底细,他数番运筹都杀不死姬元,可剧毒无效并不意味着鬼瘴无用,虽然此次猎魔危机四伏,能多份力就能多分胜算,还是希望借助鬼瘴之力,将这苍蝇般的家伙杀死。
想法在彭博的心里、念间,其他人自然不知。
楚风咳嗽一声,抬头看看那些苍茫死灰,以及死灰下凝固墨绿的鬼瘴,心里生出莫名不安,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实清晰起来,他曾无数次踏进九魔域,直面那些强大的魔们,生死间磨砺着锋刃和意志,同样也磨砺着他对危机的感知和反应,百分之百确定将有大危险正悄然朝他们逼来。
他无丝毫犹豫朝前猛跨一步,煌煌犹如高墙般将所有同夥堵至身后,作为猎魔组组长他必须这样做。
仿佛置身巨大的阴影里,正快步行着的魏梓怡差点撞在楚风身上。
她有点羞恼道:“你想干嘛?”
楚风没有接她这句问话,只是如凶豹恶虎般警惕地看着四周。
忽然有腥风生起,吹得衿角猎猎作响,九魔域很少有风,就像很少有雨一样,无风的九魔域乍然有风,足以引起感知敏锐的修炼者重视,这才理解楚风那看似怪诞的举动无非是不想让他们涉身险境,而感知如此入微,反应如此迅捷,领先于同级阶强者不知多少,就是连同为新人的彭博、魏梓怡都不得不佩服。
但他们不知道默然跟随身后的姬元早已将眼睛微微眯起。
凝固天地间的墨绿鬼瘴某处突地一颤,犹如屎棍子搅动粪池,整个域空都随之动了起来。
腥臭腐烂沼泽底有物苏醒,一个更大的炫丽泡泡缓缓拱出,露出地面迅速膨胀,刹那间高大约数百丈,膜壁越来越透明,越来越颤巍,仿佛随时都会爆裂,也当真爆裂成无数破絮。许多条身影从沼泽弹出,握着同样的宽背砧刀,刀背上挂着破絮,刀面因吸收破絮的能量,变得瓦蓝犀利,噬血荼毒。
“大魔兵……”陈礞惊呼出声,圆如皮球的大脸尽显郑重。
其他猎魔者也都发现,这些魔兵与他们见识过的魔兵有所不同。
原先遇到的魔兵不管是制式甲胄或是手握的兵器,看上去更像散兵游卒。
这些魔兵穿着黑色软甲,戴着黑色头盔,手握宽背砧刀,个个魁伟凶悍,他们从大沼泽冒出来,犹如北地边关突然刮起的凛冽寒风,四面八方朝着姬元他们这边涌来。他们确实是大魔兵,是介乎于魔兵魔将之间最神秘最强大的兵种,多数充当魔尊近卫吃香喝辣,享受魔域免费提供的修炼资源。
“大魔兵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一尖头尖颌样貌猥琐的三年级学生疑惑道。
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大魔兵却出现了,并且人数还不少,这明显是冲着他们摆的局。
既然是局就有做局者和做局者所需要的料,就像起楼宇哪怕最简单的草庐也有四梁八柱。
就是说这并非偶然事件!!姬元望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大魔兵能味到腥风血雨想道,是谁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泄漏出去?或者本就是魔尊的阴谋,魔将围茯灵而不歼根本是挖墓,他们何其不幸成了墓中人!
他想起彭博就看了过去,后者也正看他,俊美的脸上有茫然有想不通有不可思议,姬元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作为神徵学院学生、联邦最是看重的修炼者,只要脑子没被烧坏都知道私通九魔域是什么下场。
彭博不傻自然不会私通九魔域,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想到那种可能,姬元浑身冷汗。
他甚至往深里想,九魔域某位魔尊秘设此局的深意,就像慎看五峰深渊或浓或舒的云雾,眼看明白心没明白,且越思越糊涂直到头痛欲裂,不得不晃晃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甩到九天云外。
有龙吟声沧浪响起,一道极白的白光自楚风身后起,在浑浊的空中只是惊鸿一瞥,搅乱一湖天星撕裂一团残云,冲在最前边嗷嗷怪叫、厚背砧刀高举过顶的大魔兵如同被刺破的水袋,腥臭的污血淋漓满地,高大身躯突然惯性前冲仆倒,姬元看到那道很直的血线从头顶直贯胸隔。
他在心里赞叹道:“好锋利的刀啊!”
自楚风砍出第一刀,所有猎魔者都动了。
天空灰沉黯然死气萦绕,血雾如雨打在玻璃上犹如盛开的梅花,然后渐积渐多汇成曲曲弯弯的蚰蜒落下,一只水鼠在大沼泽中看到这一幕,叽叽哀鸣数声,惊慌失措朝远处遁去。
无数具魔尸仆倒大沼泽,失去魔气支持渐渐往下沉,场面显得血腥诡异。
腥臭腐烂的大沼泽被各种血浆搅和成殷红,然后那血便成为大沼泽的养分,滋润着腐枝烂叶和微生物。
有大魔兵砧刀斩破虚空,带着呼啸的风声和十二分魔性,砍向彭博修长白晰的脖颈。
彭博眼瞳微缩,双腿连续后退数十步,一枚薄剑横空而出,霎时满天剑影纵横,兵器碰撞清鸣声不断,大魔兵手慌脚乱悍勇非常,砧刀乱舞,那剑十分黏人犹如水里游鱼,每次碰撞粘之即退,他在魔尊数百近卫中以力大沉稳著称,却被那柄薄剑碰撞得接连后退,如同是星辰在砸他,令得他心烦意乱。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折磨,他猛喝一声,如熊掌般的大脚将地面踩成深坑,身体前倾,就像自觉送到剑口。
噗!薄剑切开软甲和肌肉摩擦,然后洞透胸骨从后心刺出,乌黑的血浆由剑缝渗流。
那个大魔兵魔目鼓突如死鱼眼,看着彭博满脸不可思议,想不明白那枚剑为何会如此重,比他的大砧刀还重?更想不明白那枚剑明明在和他的砧刀纠缠,怎么就突然就贯穿他的心脏?
时间拉长过程拉得更长,大魔兵倒下的庞大身躯极富诗意。
那枚薄剑很有灵性地悬停在空,剑尖震颤嗡鸣,似乎因饮血而欢呼而兴奋。
随着大魔兵倾倒,噗通噗通的声音像极铁锅里的稠煮翻滚,又像是满天肥雨砸在雨街,溅起无数滴灰尘,大魔兵们倒在大沼泽溅起的当然不是灰尘,而是大沼泽腥臭难闻的腐烂淤泥。
这些魔尊近卫不可一世汹汹而来,本想着以众欺寡以优势兵力斩掉这些胆敢侵入九魔域的修炼者项上人头,没想到这些修炼者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于是悲催的人生画了个更加悲催的句号。战斗进行的很快,也就是数次呼吸的时间,连级单位的魔尊近卫就变成了化肥,从九魔域永久除名。
第三十四章 天上坠下一滴雨(下)
楚风的刀沉凝且法度森严。
彭博的剑轻灵飘忽如丝如缕。
魏梓怡的弯月犹似惊鸿鬼魅防不胜防。
如堆肉山的陈礞巨锤抡起,披风锤法重如山岳,尽管没有新人们洒脱自然圆润如意,看上去却更具视觉震憾力,或许用久已失传的打铁铺铁匠来形容更为妥帖,每锤砸下去脑浆都会如火星迸射。
那些来自三年级的猎魔者也没有闲着,本命兵器或刺或剁或挑或撩,或旋转如钵或朦朦如丝雨,每招每式看似稚嫩,总会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取去大魔兵上好头颅。
那些所谓的软甲在附带源气的本命兵器下犹如火刀入热油,根本起不到防阻效果。
当然大魔兵的软甲对强大的修炼者没有作用,但对凡俗军兵或重炮防御效果绝对逆天。他们就是站在那让凡俗持刀去砍,都休想伤到软甲半分,更别说伤筋动骨了,对普通魔兵来说恐怖如梦魇的重炮,对大魔兵来说就是玩具,只是玩着偶尔崩瞎眼睛或者如雷管般将手指炸掉,想威胁性命那是不能。
不管这些大魔兵多恐怖多厉害,弹指一挥间覆成粪土。
姬元面沉如水,没有像其他同伴酣畅淋漓杀敌,甚是敷衍了事。
他的注意力并非于此,而是在大沼泽在低沉晦涩的夜空,是的,就是夜空。
九魔域没明显的昼认区分,判断夜或者昼仅凭那抹感知,因为这里没星星没月亮只有经年的奈何天。
姬元看到两道大沼泽深里某处的两道雄伟身影,贴着腿侧的地方安静地躺着粗重的狼牙棒和黑不溜秋棍子,两道身影都微闭着眼,呼吸均匀,但姬元却看到两道可怕的紫雾在其鼻息间蹿上蹿下。
大魔兵顷刻土崩瓦解好像与他们无关,他们犹如雕塑更像两座峰山默立在大沼泽。
“魔尊这些近卫真是废物!”其中一雕塑嘲讽道。
另一雕塑咧咧嘴,纠正道:“是很废很废的废物。”
然后他们睁开眼,眼睛如火山腥红,不见魔瞳,好像粗心的画家忘记了画龙点睛。
他们醒来互望一眼,依然盘坐在那儿,没有些许移动,也没有因大魔兵被团灭而悲愤至于伤春悯秋。
因为他们是最冷血最狂傲的魔将——
第五魔将和第七魔将。
根据茯灵发回的讯息,七魔将堪比滴漏境而非半步滴漏,五魔将一根狼牙棒耍得出神入化,即便遇到滴漏境也能斗上几个回合,而这样的魔域两大强者盘坐在那里,任由猎魔者切割大魔兵的脑袋,说出去都有点聊斋,他们肯定是等着什么,是机遇是某大魔物,也许是某事物。
姬元看一眼收回视线,思想有点紊乱,他更想知道九魔域是如何发现他们的?
两位魔将突兀出现,也令楚风五官挤成麻花,那些初涉九魔域的猎魔者则有些紧张。
不过他们都清楚,七魔将和五魔将出现大沼泽,会某种程度减轻茯灵压力,这也让他们大大舒缓口气。
仿佛有清风拂面,尽吹散彭博身周浊气,唇角诡笑一闪而逝,他怎么都没想到,脑袋被猪油糊了的笨蛋兄弟竟有如此手段,悄然把消息放至九魔域,还引起了最起码魔尊的重视。
接下来只需要他装聋作哑,等着看那家伙的笑话,或者悄然从背后递出一刀。
两尊魔将坐着不动,视他们如不见,这让楚风越来越感到不安。
“赶快离开大沼泽,越快越好。”说完这句话,源气云团从脚底升起,悉数承托着猎魔者,以最快的速度朝大沼泽对面冲去,既然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藏头藏尾,干脆都弄到明面上好啦。
咯嘣!
好像银瓶乍破玻璃碎裂,铅灰低喑的穹顶迸开无数道宛若蚰蜒的窄缝。
缝隙中有恐怖的能量在涌动,似乎史前凶兽缓慢苏醒,一股悚然的压力倾泻下来,承托着他们源气云团不堪重负,甚至惊慌失措变成无数星点,无论楚风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其溃散的结局。
十道身影狼狈砸向大沼泽腹部。
他们很清楚遇到了什么,除了三年级猎魔者微显慌乱外,其他人心湖未见波澜冷静超乎想象,但这种局面终因那滴雨的出现导致平衡失调,包括新人们都面如死灰难看异常。
这滴雨来自天上,准确地说来自那片破碎的域空,雨只有一滴……
不是春雨那滴不是夏雨那滴更不是秋雨那滴,浑浊肮脏腥气扑鼻,竟似世间所有污浊集大成,但就是这滴污浊不堪的雨,却使大沼泽明丽了几分,虽然仅限于最不可捉摸的感觉,呼吸倒顺畅不少。
所有猎魔者紧盯着那滴雨,如虬龙般盘卧脑海的神魂惊惧不安,迷朦看到最为璀璨的彼岸花。
不管脑海如何惊涛裂岸,他们脸色始终平静,血管紧绷,源气鼓荡,本命兵器在气府器丸厉啸尖鸣。
已经被众人淡忘的两道魔影如同草窝里受惊雀鸟,扶摇直上,径奔那滴最肮脏的雨而去。
楚风突然想起什么,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快拦住他们!”
数枚本命兵器嗡鸣着飞起,瞬间消失于空。
两位正奔向那滴雨的魔将觉察到犀利的锋芒笼罩着身体要害,扶摇直上的身影不得不稍微停顿,紧握的狼牙棒或者不知何物所制的黑棍斜斜带起一道儿狼烟,将从铅云里潜出的数道芒光磕飞,如飞蛾扑火般迎向那滴缓缓而坠的雨。袭击二魔将只是本能反应。
看着瞬间成黑点的两道身影,猎魔者们方始醍醐灌顶,明白楚风为何会那般失态。
那滴雨迅速变大,大到能撑爆九魔域,大到猎魔们眼里只剩下这滴雨,这滴雨如果和二魔将融合,将会暂时提升其实力,虽然并非真实永久提升,但对强者间的搏杀来说,暂时到那怕瞬间就足够了啊!
那滴雨是九魔域的精粕,蕴着极恶杀戮规则奥妙,只有大魔尊方能调动极少一缕。
“难道有某大魔尊要我们的命?或者不是要命是将我们制成傀儡?”
“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楚风涌起几种念想,想到被魔域俘虏炼制成傀儡的各国修炼者,反过来戮杀曾经的朋友同伴甚至至亲,制造出一幕幕令人扼腕的人间悲剧,他的心都紧跟着抽了抽。
数枚本命兵器穷追不舍和那二位魔将的狼牙棒黑棒接连撞击,发出清越激昂轰鸣。
二魔将不胜其扰,更没料到这些学生娃竟能猜到其目的而中途予以设防。
“布托,拦住他们。”第七魔将赤鸦将飞临的方印磕飞喝道。
布托微微愣怔,想不到赤鸦竟敢命令自己,黑面上毛发不由乱颤,赤鸦前些时得了狗屁运完成突破,而他还在半步滴露的门槛艰难探索,这次机遇也是他苦求大魔尊后得来的,目的是和那滴脏雨融合,暂时突破,掌握冥冥中那道杀戮规则奥妙,即便暂时掌控,对他今后突破到那层境界至关重要。
“七魔将。”布托阴森森说道,“知道你对谁再说话嘛?”
“我正告你,在没有魔尊大人重新布旨前,你是七魔将也只是七魔将,谁给你的勇气使你在长官面前如此放肆,你可知道魔域的规矩,小就是小,大就是大,敢以下犯上者:死!”
七魔将赤鸦桀桀怪笑,两鬓细密的鳞片向两边裂开,对五魔将的威胁丝毫不惧,“既然你也想融合天魔水,想必离突破仅剩临门一脚,好吧,我承认融合天魔水比你这个白痴更需要,就各凭能耐吧!”
两道弹丸般的黑影越过毒雾,不再奋力抵挡那些锁定身周要害的凌厉兵器。
缓慢下坠的那滴雨在他们眼里就像曲罢凝娇整翠鬟、巧笑嫣然的美人儿,更像似洛水扑腾将窒,突然有稻草被抓住救命的那根,他们眼中凝光乍现,任由那些兵刀或砍或刺自己。
他们身上出现道道伤口,腥臭难闻的浓血踢踏坠落,但没伤及要害。
两魔将腾身的速度加快,距离那滴雨越来越近。
布托比赤鸦只不过短上半寸。
但就是这半寸使得布托心生警戒。
已看到光明的赤鸦眼入喷火精光四射,美美想着得到这滴雨的助力,实力将有何等拔升,正想着飞着突然有重力笼罩周身,犹如陷入泥沼的可怜鬼魔,肉身停滞不前,眼睁睁看着布托眼前滑过。
是魔都极自私自利、冷酷噬杀,为了屁点利益不惜荼毒生灵血流飘杵。
这就是所谓的魔根亦或说魔性。
一道白光生成于青萍毫末,从大沼泽深处以数倍于音速的速度隐失不见。
没有修炼者也没有其他魔,赤鸦很清楚谁在搞鬼。
第三十五章 狼狈猎魔者和猎魔者的狼狈
凋敝不堪的废墟里,碎瓦残亘焦木断椽摆放着各种狭促姿势,死寂寥落荒芜,在这种极其复杂连下脚都难的地方,剩余的三位魔将嘟噜着骂骂咧咧,而又不得不认真查找,他们不信那年轻女修能御风飞去。
九魔将终久没耐住无趣和艰难,阔口吐出句脏话,“真他妈的活见鬼了都!”
远处搜索的六魔将、十魔将呲呲嘴,对此甚有同感,望眼看不到尽处的废墟,不由微恼。
他们非常清楚那位大人意思,之所以请缨揽下这活,莫不是为着那滴蕴含规则奥妙的雨,现在好处被五魔将、七魔将得了,他们还需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这份罪,想着金玉美食,想着风骚魔女在侧伺候,就好无来由邪火横生,六魔将酷比地骂了一句,抬腿将腐朽已久的断椽踢成齑粉,有只肥硕的鼠纵身一跃,然后回首冷冷盯着他,张牙舞爪唧哝乱叫一通,摆摆修长的尾巴钻入另一片废墟不见。
“鼠头鼠脑胆小如鼠鼠目寸光,奶奶的老子连老鼠都是不如。”
望着那只仅剩半截鼠尾的鼠,六魔将无奈摇头苦笑,额头的肉刺斜刺苍穹,“不找啰,那女修嫩白肌肤不知被砍了多少道伤口,说不定此时已魂归幽冥,我们却还像傻瓜般四处乱撞,再说我们为何要任其摆布,真操蛋,好处都让五魔将七魔将占完,而我们这些可怜可悲的家伙连残羹剩饭都没得一嘴?”
这句话越发激起其他二魔将不满,脸色如夏日午后的阴云难看至极。
他们望眼比大沼泽还大的废墟,想懒惰怠工又不敢。
魔和妖有相同不如意,修行不到魔尊境,神魂都弱得可怜,感知覆盖范围有限,只能逐寸翻寻。
曾经养尊处优嚣张跋扈,无论何事都有部属劳顿,此时早蓄积满腹怨念,不知心里招呼那位大人先祖多少遍,但就不敢表现明面,即使消极怠工也要装模作样给对方看。
一处处探查寻过,可惜总未心期发现,那位女修好像鸿飞冥冥。
废墟腹地某隐秘处,茯灵斜倚着半截断椽,四周碎瓦破石掩蔽,脸色惨白如北地雪峰,水嫩体肌纵横交错出或深或浅的血口早已结痂,淋洒地面的残血渗透地底微显褐红,她紧闭着美目,除微弱跳动的心脉说明还是活人外,气府内雄浑的源气零星到若有似无,没有源气支撑的修炼者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俗。
直到某时斜倚着的血人儿微微一动,两眼缓缓睁开,眼底空洞,眸瞳散乱无神。
她扶着那截断椽想站起来,试了数次终于无奈放弃。
人之垂暮最易伤情感怀,茯灵再次斜倚在那,脸色平静看不出悲喜。
“小元慢点,看都渗血啦……被疯狗咬是要注射狂犬疫苗的知道不……”
“注射狂犬疫苗是不是要钱,我没钱,还是算了吧!”
“……这是捡垃圾赚的十联邦币,给阿姨治病是有点寒酸,众人拾柴火焰高不是。”
茯灵还记得脏兮兮的小手拿着碎币的动作,那一刻还幼小的她泪流满面。
“小元……”茯灵喃喃自语,又回想起姬元从电车腹下救人那场景,一个懈惫玩谑不喜文却逢考必摘魁首、在世俗眼里偷鸡摸狗十恶不赦的家伙,竟会那般不顾生死去救将葬身轮下的小男孩。她看见那道精瘦身影将陈薮击败后,站在赛台上依然平静如秋湖,然后奔跑向人群,再然后轰然倒塌。
“我只是接个任务,干嘛这般看着我?”
“危险吗?”
“不危险。”
没想到简单任务却因七魔将而变得不简单起来,她被困在废墟里,受了极严重的伤,尽管已向学院求援,学院会再发布道任务,也会有修炼者前来营救,她怕是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啊!
萧瑟的泪顺着眼角流出来,曲曲弯弯成两道泪痕,黯然跌落在前襟上。
深处大沼泽腹地的姬元并不清楚茯灵当前状况,不过他隐隐有着一丝不安。
这丝不安使他无片刻犹豫释放出那道白光,白光中模糊有枯树燃烧着淡蓝炎焰经久不熄。
正坠着的那滴浊雨好像感觉到极度危险,颤颤巍巍速度蓦然转快,五魔将、七魔将腥红眼眸愈显贪婪,五尺两尺五寸两寸,他们几乎都感应到那股令万魔都垂涎的魔力,当两魔将准备着与其融合时,一道耀眼的白光自头顶划过,他们仿佛看了深不可测的深渊,或者说史前凶兽的獠牙,正自惊惧目瞪口呆,那滴蕴含无穷奥妙的雨仿佛被拦腰斩断,只有极少部分通过灵台迅速融合进魔体中。
自然是五魔将得的更多些,七魔将是得点余泽,但他们顾不得愤懑抱怨,或者是提棒提棍追查谁剥夺自己的福禄,极其刻薄的热浪便像岩浆般蜂拥周身经脉肌肉乃至骨骼。
轻微的噼剥声如雁麦愉悦拔节,如硕鼠兴奋啃咬朽木,两魔将却痛苦得脸皱菊花。
而在这痛苦漫漫中,他们本就高大的魔体迅速膨胀,身上气息更加龌龊难闻。
尤其是五魔将的气息隐隐还在七魔将之上。
正急速御空赶来的猎魔者们微微悬浮停顿,他们看到那道惊鸿一瞥的白光似斩破万重峰峦飞回到姬元掌心,大都轻轻舒缓口气,尽管不清楚那道白光乃何物,但能够将那滴令他们惊惧的雨信手捕获,使两魔将功亏一篑,这种战功有必要记录在案,就在楚风作如此想时,大沼泽域空一阵乱颤。
“哈哈!”
“嘿嘿……”
魔性十足的狂笑声回荡并不高阔的天地间,众人抬头望去,看见两尊拔天高的魔,他们悬浮于空就像两根无根天柱,周身气息浩浩荡荡如狼烟,还有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在弥漫。
“你终归不如我。”布托说的是当前。
“不过暂时提升,当这股劲过去你还是你,有何可得瑟的。”赤鸦反讽回去,说的是现实。
布托憋得不再言语,赤鸦则不打算放过他,本来自己可得更多,因布托暗中使诈,反而落后对方,若非大魔尊严厉警告,以他的魔性当场就会把布托撕裂两半,对大魔尊警告不敢逾越,不代表没有别的报复手段,赤鸦清清嗓子仍然嘶哑道:“要不要我们做个游戏?”
紧紧手里那根狼牙棒,布托警惕道:“游戏……本将不感兴趣。”
“猎鹿游戏,眼前十个修炼者,看谁砍掉的脑壳多?”
实力提升那怕是暂时提升的感觉很美好,在美好的大沼泽里痛快猎鹿会更美好。赤鸦俯视着那些蝼蚁般的修炼者,如鸦般难听的笑声响起时,手中黑棍迅速变长变粗,朝着姬元他们搂头砸来。
棍影重重如岳,棍风呼啸似海,划开沉寂的死绿,咆哮着在猎魔者眼里迅速放大。
猎魔者的境界都不低,但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黑棍,仿佛有大恐怖就在眼前。
他们迅速后退避开这一棍,仍感到皮肉被撕裂痛苦。
当猎魔者方始稳定心神,比黑棍更可怕狼牙棒袭临,神魂一阵震颤,看到死神高举死亡镰刀面无表情如割猪草,顿时大片血雾喷洒,娇艳如同挂在学院影壁上的那副梅花。
楚风放出龙刀,彭博放出鹊剑,魏梓怡放出两弯刀,陈礞手握大黑锤,如肉山般的身躯有节奏律动,正是蓄势,其他同学也不再退避,各种本命兵器释放而出,去和那棒那棍纠缠,只有姬元眉凝如锁面显尴尬,他没有本命兵器,更准确地说他的本命兵器还在孕养中,只能连番躲避如蟒似蛇的那棍那棒。
兵器清丽碰撞声,女生娇喘呼喝声,伴随着沉凝的死绿碎了又合、合了又碎。
大沼泽域空正演绎人魔大战!
各种兵哭余芒不要命撒下,将大沼泽斩得千疮百孔,黑泥四溅,潜藏其内的微弱生物黑蚯、魔蜒成片死毙,人魔双方从大沼泽东杀到西,然后从西再杀到东,实力的差距使猎魔者们应付十分吃力。
个个披头散发,衣容不整,源气消耗与时俱增。
姬元不得不加入群战,低叹声接连响起,拍岸五叹烜赫的气势无声息间爆发,也仅能影响瞬息,随着两魔将暂时掌控滴雨奥义,身体如龙鳞般坚硬,以第三叹的切割力道很难伤害其本体。
但正是他的参战,使一面倒的局面暂处微妙平衡。
融合一星半点那雨,显然令五魔将七魔将有没吃饱的感觉。
另外杀戮奥义的断断续续也使其后继乏力,乏力到连几个渺小的修炼者都收拾不了。
七魔将黑棍抢圆,呼啸横扫某位女修。
后者只是感到乌云垂顶,继而感到胸闷骨裂,下瞬间便如弹丸被扫出百里。
殷红鲜血带着体温点缀在沉凝的绿中,怎么看都有点邪异。
“不用硬撞,拖住他们。”楚风猛喝一声,迅速拉开距离。
第三十六章 一掌拍死两蚂蚱(上)
楚风是学院新骄,和彭博、魏梓怡并称十新人,名气却没有彭博响亮,也没有彭博那张迷惑一众小女生的妙脸,他只是很低调很循规蹈矩的无趣人,正是这种无趣使这次猎魔的重任担在了他的肩上。
清冷的声音撒播着,那些和魔将缠斗的猎魔者听懂了他的意思,包围圈呼啦扩大,场面空旷寂寥起来,下面千疮百孔的大沼泽愈见清晰面目可憎,噗哧噗哧冒着气泡,气泡炸裂成丝丝絮絮绿雾飘游空中,和那些千年不化仿佛凝滞般的恶气汇聚融合,那种难闻得无可名状的气味令人胸闷急于作呕。
拖住两魔将非把他们拖死,而是把不属于他们的那股可怕力量研磨掉,然后击杀。
为此,猎魔者甚至顾不得被击成重伤的同伴,只是把两魔将紧紧围困在中间,连点缝隙都没有。
不过和形体高大的魔将相比,他们像一群无所畏惧的蚂蚁,更像是飘游在空中令人讨厌的浮尘,怎么拂都拂不去,五魔将闷声一喝,阔大脚掌随着那根天柱弯曲,如同被举起的大泽沼,本就铅暗低沉的苍穹仿佛被海底最黑的那块黑石堵塞,使猎魔者们感到莫名心悸。
被撕成万千丝缕的沉凝墨绿,在狂躁兵器的碰撞声中变得愈加破碎,猎魔者们释放神魂之力,引导着本命兵器和黑棒黑棍纠缠,再无力量顾及那片如阴云般踩落的大脚掌。
黑暗降临,越来越近,自然也越来越黑。
所有猎魔者抬头望去,看到了纵横交错深邃的沟壑和沟壑中无数道凌厉风漩。
那些风漩或大或小,或东或西,或正或反,但无一例外凌厉如刀,阴寒如幽冥。
猎魔者们心生警惕,催动体内源气,在身体周围凝成层层光膜。
风漩瞬间袭临,犹如旋转着的万把利刃,将源气光膜撕成碎粉,在他们身上割出无数道极细裂缝,酱红的血沿着裂缝渗出,打湿院服成朵朵桃花,看上去极是凄惨清美,他们不是姬元那般好运,修炼有大陆最强大的炼体秘术十金传,他们也没走炼体流的路线,因此**抗打击能力极弱,更无语更让他们的惊惧是,除了这些恐怖的风漩外,还有那只大得无法想像的魔脚,沉重到让他们脊椎都微微弯曲。
风漩虽然恐怖,也仅是在姬元身上切割出无数道白痕,他已将十金传修炼至七金,当然还有一人确实另类,那就是陈礞,她的境界没有学兄学姐们高,奈何皮糙肉厚,那些风刃切豁开她皮肤并没有血流出。
轰隆隆,随着沉闷的响声,五魔将那只巨脚终于踩实,也确实是踩实,但并没有出现他想看到的画面。
就在猎魔者们的脊梁骨发出酸牙的摩擦声,即将和大沼泽亲密接触的瞬间,一道粗壮的身影从外围越过众人头顶突入场间,就像主角闪亮登场,同时伴随着一道惊天爆喝。
陈礞做双手托天状,稳稳地将那只如山岳般的巨脚托起,使其再难下降分毫。
融合那不到半滴雨的雨,五魔将暂时具备了魔尊的实力,魔尊相当于修道界滴露境巅峰,陈礞现在不过凝气境大圆满,一境界的差距就是天壤之别,如果单打独斗,五魔将伸根指头就能将她瞬灭。
但陈礞就是陈礞,是冥顽不灵的浑人,是鬼挡杀鬼,神挡杀神,即使老天也敢与其斗一场的勇者。
可惜勇气并非实力,那只如山岳般巨脚仍然在稳定下压,陈礞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她的整个肉身都深陷大沼泽,只露出那个很像西瓜的脑袋,还有两条虽然颤抖却坚毅挺举的手臂。
楚风望着深陷大沼泽,且越陷越深的,好像立刻马上都会被大沼泽吞噬那道身影,表情复杂,他想起徵派某位大人物说过的某句话:无畏而勇,似大无畏,大无畏者愚,愚者不可取也!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正确,却很清楚勇就是勇,和无畏无关,更和愚无关,也许和那个字有关。
彭博也望着双手托举的陈礞,很是漠然和不解,觉得这女人真的很愚。
其他猎魔者也都望向驮负着山岳般巨脚的陈礞,觉得不可思议,更多的是感谢。
就在这时,楚风的喝声如惊雷般响起,惊飞了晨鸟,忙乱了暮云,更惊醒了众人。
五魔将的巨脚艰难踩下,踩进大沼泽,溅起无数腥臭和腐枝烂叶,还有不知是人骨魔骨或者是动物的尸骨,就像下了场污雨,但他知道他聚集了不到半滴雨的能量一脚,并没有踩死他想踩死的那些学院学生。
“你想死吗?你怎么这么笨!”
姬元指着浑身污浊散发着臭气的陈礞骂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你会死,会死得很难看?”
陈礞没说话,她想咧嘴,果然她一咧嘴,便有无数的血雾吐出,骨骼亦不知被踩碎了几根。
这口污血在五魔将把她踩进大沼泽就在胸间纠结淤积,只是那时候她不敢吐,好像这口血一吐,就像把那口气给吐了出来,就再也不能阻止那只巨脚下降的趋势,那怕骨骼尽折尽碎这口气都要吊着。
虽然姬元在骂她,她还是很开心,只是肥嘟嘟的圆脸瘦了一圈,气色暗淡,窄长的小眼却愈发明亮。
姬元还在碎碎念着,他是没心没肺,可恶到令人恶心,甚至为达到目的没有底线,但有唯一的好处,那就是谁对他对好,他会以百倍千倍地对对方好,当然不能以生命为代价。
刚才救出陈礞那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竟然能把那只含有雷霆力量的臭脚举起,并成功把陈礞从大沼泽深处拉出来,他望着眼前咆哮着巨魔,一口浓痰如箭喷射而出,准确地砸在五魔将的胸间,发出雨把芭蕉清丽的摩擦声。
东边卷起道尘埃,如飓风般扶摇直上,和远处那块沉凝的墨绿相连接,于是大沼泽也惊惧不安地动荡起来,楚风知道那是魔军急速移动所造成的,而随着这道飓风起,南边也有道飓风朝大沼泽卷来。
时已近晚,曜日余辉苍茫,仍割不破那层万年来的腥臭墨绿,只能惨然一笑便是夜。
那两道飓军就习卷在夜空里,犹如两根天柱,猎魔者们都紧张起来,他们很清楚那两道飓风代表什么。
魏梓怡看着那处,两眼眯成道线狠厉道:“必须在魔军赶来前,把魔将击杀。”
没有人说话,自然没谁接话,但大家心里清楚魏梓怡说的是对的,如果不把眼前的麻烦解决,当九魔域大军赶过来,他们将会陷入苦战,能否安全脱困很难说,这就犹如蚂蚁之于大虫,一只两只蚂蚁自不当回事,但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就是堆也能把大虫堆死,这种浅显的道理谁都懂。
于是在傍晚时分,九魔域大沼泽爆发了更加惨烈的搏杀。
三年级有猎魔者重伤,魏梓怡衣衫不整,胸口那处有殷红流出来,彭博更加狼狈,半只耳朵都被削去,整个猎魔小队囫囵的就两个人,楚风和姬元。
前者境界更高,高得超出所有猎魔者想象,苦战中仍是潇洒应付,姬元凭什么?
看他打架乱七八糟,全然不顾套路,姿势难看之极,却总能在险之又险中躲过魔将袭击,甚至有时候就是赖皮,别人打得死去活来,他在旁边风清云淡,似乎这种事与他无关,只有余威波及,才会糟糕应付。
当然姬元不作如此想,命对于他只有一条,死了就什么都没有啦,他还有许多事没做,还没有救出姚璐,还没有完成师尊的愿望,更没有实现自己成为大陆最了不起的人的伟大目标。
因此,他不能死,更不想死。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本命兵器,也没有其他兵器,要他如何打?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在防备,防备彭博,甚至防备整个彭家。
姬元皱眉想着,猎魔者进入九魔域是秘密的,应该没谁知道,但他总觉得有看不见的影子在一直跟着,进入九魔域后,先是遇到魔军小队连番阻击,此番更是遇到魔将中实力恐怖的五魔将和七魔将,使猎魔小队被迫由暗处转到明处,这一切要说没人提前泄踪,谁能做到这步。
而泄密者就在这群猎魔者之中,他不会无妄怀疑谁,即使和他有私仇的彭博都不会。
但他总觉得有点堵心,那个看不见的影子到底是谁?!
战斗仍在继续,五魔将和七魔将的气势慢慢萎缩,想必是那不到半滴的雨中,那磅礴的力即将耗尽。
猎魔者们的本命兵器倏尔东,倏尔西,绕过那棍那棒,在五魔将和七魔将身上划出道道血痕,血痕虽然极浅,总是血痕,如果长久的消磨下去,就是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看着那道急速而来,在空中划出诡异轨迹的道剑,七魔将猛喝出声,声如滚雷,有乌云从西方来,压得那片沉凝咯吱作响,碎裂成无数细块飘浮在那,露出上方越来越暗的铅云,他魔手铺张,其间隐约有规则显现,只是那些规则断断续续,应该是初入此境,即使这般也足以震慑众人。
魔手如乌云朝那道闪烁的光芒卷去。
光芒是道剑,是三年级某位猎魔者的道剑,这位猎魔者也是半步滴漏,只见他五指扣卷,捻出一道结印,本命道剑瞬间消失,但七魔将不在乎,魔手稳定向前,突然握指成拳朝空间某处轰出。
碎天灭地的魔力降临,将那处空间轰成虚无,也将那道剑轰飞。
道剑是那位猎魔者的本命兵器,和自己的神魂相连,道剑被轰飞,猎魔者神色急剧暗淡,一蓬血雾洒进大沼泽,随着其翻卷,就此泯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