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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作之合:农门娇娘不二嫁全文阅读

作者:桃夭     田作之合:农门娇娘不二嫁txt下载     田作之合:农门娇娘不二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验货

    不明就里的顾客被她这一闹,心里都打起了鼓。

    这位的身份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

    好月楼的头牌柳诗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年可是艳压金陵城的人物,如今虽然有些人老珠黄,但是毕竟人家半生阅历在那里,她若是说这香是假,倒是有几分可信。

    这些客户多半是达官贵人的管家手下,看起来光鲜,真正懂香的却没几个,这些人被那女子这一闹,都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掂量着这买香的事情是不是要缓缓,买不到还有个理由,毕竟这货太难得了,可是要买了假的,回去还不得被主子打断腿?

    本来排成线的队伍很快乱了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阿娆在旁边,冷眼看着柳诗诗,柳诗诗面露得色,继续添油加醋道:

    “在座的各位,应该没有哪一个人不认识我柳诗诗的吧?我柳诗诗是什么人?一生阅男人无数,阅香更是无数,这买到手的是什么货色,一眼就能看出来。本来,前几日听得月江香铺大名,塞了银子才挤破脑袋进来,没想到却买到了这等劣质品,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劝大家还是各回各家吧,省得再上当受骗。“

    她向前一步,摊开两只手臂,赶鸭子一样驱赶着众人。

    众人虽然心里起疑,可到底只是起疑而已,被这么一赶就赶走了,回家还不吃顿好骂?

    柳诗诗推了几下推不动,微微一皱眉,使劲用手绢扇着,满眼的厌恶。

    “早知道是这等劣质香,也就不用起个大早来,亏老娘还备了那么多银子。”

    “柳姑娘,柳姑娘,请留步!“

    梁掌柜追了出来,面上有几分无奈。

    方才柳诗诗用自己的方法,证实了这香是假的,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反驳,只能追出来退银子了。

    众人看看柳诗诗,又看看追出来的梁掌柜,面面相觑,心下的疑惑更多了几分。

    月江香铺对不识货的人从不假以辞色,这个柳诗诗闹香铺,梁掌柜能保持这样的脸色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这香真的有问题?

    “留下干嘛,被你的香熏死吗?“

    柳诗诗头也不回,提着裙子刚要走,忽然目光一闪,瞥见旁边的阿娆,顿时脚步生风,上来一把抓住阿娆。

    “你就是那个名满金陵城的制香大师吧?“

    名满金陵城,除了那个人,就只能有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她?

    一股妒意涌上心头,她不觉勾起唇角,笑着笑着,细细的手指忽然缠绕上阿娆的手腕,眼见指甲就要掐破她的皮肤。

    阿娆哼了一声,顺势一个泰拳肘击,毫不客气地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想要欺负她,也不问问她的女子防身术同不同意。

    砰的一声,柳诗诗的脸歪了歪。

    她哪里被人这么打过?

    缓过神来后,她一手捂着麻木的脸,一手指着阿娆,气急败坏地道:”你,你敢打我?“

    “你敢对我下毒手,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阿娆拍了拍手,拍掉手上劣质的香粉。

    “我下毒手?我哪里下毒手了?我只不过是想碰你一下,你就出这么重的手,阿娆,我告诉你,这里是江宁县,青天白日的,凭你红口白牙污蔑人?“

    连名字都知道了,肯定是有备而来。

    阿娆看着她冷笑,等着她继续演。

    “柳姑娘,你下毒的手法不高明啊,你难道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那么劣质的香味儿我一下就能闻出来。“

    那味道有点儿像去采铁骨素心兰时遇到的花香,不过没那么浓烈,所以,她才没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柳诗诗握住阿娆的手,自然不是白握的,她的指甲里有毒,只等着掐破皮肤,让毒粉混进去,此刻被人揭穿,面子上挂不住,却还要强争辩几句,”我不过想抓一下你而已,哪里又来的毒?你们看,你们看,我哪里有毒了?“

    她摊开双手,给众人看,接着又要解开衣衫,众人唏嘘一片,她才罢手。

    “下毒的事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承认的,不过,我这香的账还没有跟你算呢。你污蔑我的香质劣,可有证据?“

    阿娆抱起手臂,继续盯着她冷笑。

    “证据?你要证据是吧?好,我这就给你证据。”

    柳诗诗裹好了衣服,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段香,转身对着梁掌柜道:“梁掌柜,刚才我在里面都跟你了说了,这香里面用的是腐烂的檀香,勾兑了香料,别人闻不出来,一点就露了马脚,方才照顾你面子,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点,现在我柳诗诗既然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我问你,你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点上?”她转头,盯着阿娆道。

    阿娆眨了眨眼睛,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

    原来陈余苗家里那几块劣质檀香木是用在这里的!

    不过,以陆东床的智商,他又怎么知道掺假的方法?难道,他的背后还有别人?镇上的香铺,不止月江一家,难道他们眼红了,联合这几个人来砸场子的?

    梁掌柜见柳诗诗如此,有些为难地对阿娆道:“夫人,您看,这事……“

    他相信阿娆,但是柳诗诗这人对香还是有些品味的,以她的名气,她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在这里指正人。

    但是,这样让他真的很为难啊!若香是真的,自己刚才在屋里就是不辨,若是假的,这铺子就完蛋了。

    梁掌柜摸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阿娆。

    “梁掌柜,既然这位……大娘都说了,我就在这里现场试香!”

    阿娆坦然地笑了笑,梁掌柜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立即吩咐伙计去拿香炉了。

    阿娆敢试,说明她对这香有把握,自己落个不辨的名声总比铺子毁了好。

    大家一听试香,都兴奋了起来,只有柳诗诗还在咀嚼着阿娆说的”大娘“那个字眼,越想越生气,脸青的连厚厚的粉底都盖不住了。

    她三十多岁,虽然已经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但是和这个”大娘“还相差甚远吧,果然,那人说的没错,这个女人就是个没长眼睛的恶毒货!

    伙计进去,很快搬出了一张条桌,还有一个香炉,梁掌柜亲自检查过那香炉没事儿,才一伸手,让阿娆去试。

第四十六章 偷鸡不成

    阿娆也不用其他,直接从地上捡了一段香,打着火折子点上。

    红点闪动,氤氲的香气弥漫开来,虽然是在喧喧嚷嚷的大街上,却自有一股清气直入脑海,让人仿佛置身幽林之中,须臾之后,那香气忽然一变,清新缭绕,似有晨钟暮鼓从深山古寺中传来,令人的四肢百骸无一不舒服。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本是书房里用的香,有清心凝神的效果,正品没错。

    柳诗诗见众人神色,也不敢说话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不觉间,一段香已经烧完,而所有的看客竟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梁掌柜,梁掌柜,我这香是假的吗?”阿娆提高音量,问道。

    梁掌柜啊了一声,这才恍惚惊醒,对伙计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给客人们备货啊!”

    那个伙计嗯了一声,立即跑进去了。

    他这一嗓子,下面的人群也反应了过来,立即蜂拥而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阿娆的香已经被抢购一空。

    抢到的,欢天喜地,如获至宝,没抢到的,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只有那柳诗诗在一边站着,神色颇为纠结。

    她的名声,从今天开始,要彻底坏了!

    该死的,怎么能轻信那个混账的话?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也赔进去了,以后还怎么在江宁县混?

    还是趁乱溜吧!

    柳诗诗贴着墙角悄悄溜走,阿娆回头不见了她,也准备离去,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远处过来,在月江香铺的门前缓缓停下。

    阿娆只扫了一眼,就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这个荀同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堂堂月江香铺的二把手,竟然亲自给人做车夫!

    不过是谁这么幸运,能让一向清高孤傲的荀同叙亲自赶马车呢?

    她闪到一边,好奇地远远看着。

    荀同叙跳下马车,在马车前站好,抬起一只手来。

    这时候,从马车的绣帘后也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白净纤细,一看就是只身份尊贵的女人的手。

    没听说荀同叙娶妻,这个女人是谁呢?

    阿娆踮了踮脚,想看得清楚些。

    那只手握住了荀同叙的手,接着绣帘掀开一半,从里面露出半张女子的脸来。

    那女子梳着高鬟忘仙髻,穿着一身石榴红裙,外面罩着淡金色纱衣,本来是极其高贵的打扮,却因发髻上只别了一支珠钗,而衣服上也并无过多的装饰,便在高贵中多了几分超脱的仙气。

    “夫人请!“

    荀同叙柔声道,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低垂着,不敢正视那女子视线,阿娆猜测,这女子的身份地位应该比他高。

    那女子微微颔首,在他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莲步轻移,袅袅娜娜的,仿佛凌波仙子一般。

    阿娆看着她,眼睛都快直了。

    她一个女人看她尚且如此,别说男人了。

    “夫人,请!“

    荀同叙虚握她的手,在前面引路,走到月江香铺跟前,忽然看到了阿娆,目光顿时一亮。

    他抽回手,对着阿娆一礼。

    “没想到云深处的陆夫人还没走。“他笑了笑,仿佛见到阿娆很开心,侧过头,对那个美艳女子道:”夫人,这位便是本县最近名声鹊起的制香大师陆夫人了。”

    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便用目光打量着阿娆,看着看着,便在唇边牵起一丝笑意。

    “你就是阿娆?”

    她轻启朱唇,声音飞珠溅玉一般,让人听了特别舒服。

    阿娆知道她是个有地位的人,于是福了福,柔声道:“是,夫人!”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制的香,我非常喜欢。”说到这一句的时候,那女子便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高高在上,反而给人一种很平易近人的感觉。阿娆觉得很奇怪,不由也偷偷看了她几眼,发现这女子的眼角眉梢虽然都是风韵,却柔而不媚,傲而不骄,颇为让人喜欢。

    难怪荀同叙会跟她在一起。

    “夫人谬赞,阿娆担当不起。”

    “小荀既然说话了,那就是一定担得起,你也不用客气,择日不如撞日,来,进来陪我喝杯茶吧,顺便说一说你有什么新的香方。”

    阿娆看一眼荀同叙,荀同叙示意她跟着,她这才随他们进屋去。

    客厅里,梁掌柜知道有贵客拜访,早已备好上等的西湖龙井,还特意让伙计去对门点心铺买了最好的糕点。

    那女子在椅子上优雅地坐下,阿娆见荀同叙站着,便也跟他一起站着,站了一会儿,那女子忽然笑了笑道:“小荀,你难道不想让这位夫人知道我是谁吗?”

    荀同叙怔了一下,转头对阿娆道:“陆夫人,我来引荐一下,这位是金陵城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上次见到您制的香,赞不绝口,这不今日听说是供香的日子,非要让我带她来见你,可是路上马车出了点事,本以为耽搁了时间,见不到了,没想到如此有缘分,竟然还是碰上了。”

    花蕊夫人?

    听到这个名字,阿娆的心脏本能地咯噔一声。

    在她这个身体的记忆里,这个花蕊夫人可是大名鼎鼎啊!

    据说这人出身名门,天生丽质,又颇有文采,年少时便在金陵城出了名,在女子不能出头的这个时代,她竟然公然办起了女学,还组织了个叫“花蕊集”的诗社,闲着没事儿就跟男子们斗诗,斗着斗着,就把好几个男子诗社比了下去,最后一个输在她手中的诗社主人便成了她的丈夫,此事一时间在金陵城传为美谈。

    难怪自己的香卖得这么好,原来荀同叙找了一个大明星做宣传!

    阿娆心里寻思着,女子用香多清甜绵软,这花蕊夫人的口味儿到底如何呢?从她身上这股清香之气判断,应该有所不同。

    “阿娆仰夫人大名,今日得见,夫人果然是天仙之姿,让人不忍逼视。”

    阿娆听完,又拜了拜。

    花蕊夫人抬手,示意她起身,“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对了,我听小荀说你制出了新香,清新淡雅,颇有文人之风,可有此事?”

第四十七章 我教你

    “是的,夫人,阿娆以前制的香多为闺帷所用,偏甜,偏柔,如今制的都是书房庙堂用的,便多了几分清雅之气。”

    “正巧,我那‘花蕊集’需要些新香提提神儿,你这里还有吗?有的话给我就买了,价钱不是问题。”

    阿娆哪里料到会遇到这么个大客户,身上带的香早都卖给香铺了,于是为难道:“夫人,阿娆已经将所有的香都卖给香铺了。”

    花蕊夫人摇头叹息,眼神颇为失望。

    “夫人,老朽这店里倒是还留了一盒,原本打算给小荀的,不知道他可愿意割爱。”梁掌柜听她要买香,赶紧凑过来,说话的时候一张脸几乎开出花来。

    他喜欢女人,可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这么美丽的女人。

    “小荀,你以为如何?”花蕊夫人抬头望着荀同叙。

    “夫人都开口了,你也把我卖了,我还能说半个不字吗?梁掌柜,去替夫人拿过来。“

    梁掌柜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取了香,取回来荀同叙和阿娆一起,介绍了一下这香的门道,完了又点上试了试,花蕊夫人对这香颇为满意,说要开双倍价钱,被荀同叙拒绝了,说是这香能给夫人用,已经是它作为香的最大福分了,夫人到时候只要提一提月江香铺便可,他几句话逗得阿娆差点儿笑出来,但是内心深处也不免对荀同叙又多了几分佩服。

    这香虽然不要钱,荀同叙却请了个免费的明星代言人,香铺将来的销量只能更好,这人确实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只是他不经常往这方面用罢了。

    时候不早,花蕊夫人要走了,临走的时候,她将头上唯一一支钗取下,要送给阿娆,这么贵重的东西阿娆哪里敢要,她推脱了半天,奈何花蕊夫人坚持,荀同叙也劝她收下,她这才谢过花蕊夫人,将其小心收好。

    出了香铺的门,阿娆在街上逛了逛,逛着逛着,不知不觉逛到了衙门那里。

    今天没有人伸冤,衙门口很是冷清,阿娆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告诉一下江大人假檀香的事,却见远处飞驰来一匹骏马,那骏马在衙门口停下,马上的人连马都来不及拴就跑进去了。

    江大人有什么急事吗?

    算了,自己这点儿破事还是别打扰他了。

    阿娆转身离开,在市集上给陆朝买了文房四宝,又给陆凶买了些药材,这才赶回太平村。

    回到家的时候,陆朝已经放学回来了,跟她打过招呼后就自己一个人趴到桌子边读书。阿娆好奇,过去看了看,吓了一跳,回头问陆凶道:”你这是打算把孩子培养成神童吗?“

    《战国策》,《孙子兵法》,《太公六韬》……

    除了史书就是兵书。

    陆朝只是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啊!

    “这都是先生布置的作业,我好不容易才找齐的。“陆凶委屈巴巴地道。

    其实他也觉得这些东西对陆朝来说太难了。

    阿娆看了看那堆书,也知道他找齐这些确实是费了些功夫,这个时代不比她那个时代,找点什么上网搜就行了,实在不愿意搜了还可以去书店买。

    “哪里找到的?”

    据她所知,方圆几百里就一个书店,卖的还都是些大家喜闻乐见的话本。

    “有的自己找的,有的托朋友买的。”

    托朋友……

    阿娆眼珠一转,立刻猜到了他的那些“朋友”可能是什么人。

    那些人神通广大,想找什么都一定能找来,

    “对了,那个人怎么样?”

    陆凶知道阿娆指的是应天劫。

    ”已经没有大碍了,估计再过几天就可以行走了。“陆凶道。

    这件事情他们没有避讳陆朝,这孩子聪明,若瞒着他迟早会被他发现,还不如和盘托出,不过对于那人的身份,陆凶倒是没有告诉他,只骗他说那人是一个侠盗,不是坏人。

    陆朝在那边一边读书,一边听两人说话,听着听着,便扭过头来。

    “朝儿,那些书有些可以读,有些要挑着读,有些看一眼就行了,不用读,以后为娘有空了,也教你一些新东西。“阿娆道。

    陆朝纳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书,不是刚刚还在说那个人吗?怎么一下又说到自己了?

    “这些书,不好吗?“陆凶也纳闷地盯着阿娆。

    这些都是先贤智慧,怎么听阿娆说起来,倒像是有些嫌弃的意思?

    “程大哥,不是说不好,只是,有些事情总会变的,我们作为人,不应该循规蹈矩,墨守成规,而是要不断地向前看,对吗?“

    “倒是这个理儿,不过你打算教他些什么?“陆凶道。

    一个女子,即使再有学问,也不过是些琴棋书画之类的,那姚老夫子明摆着是要把陆朝往治世之才上领,若阿娆教的东西把陆朝带偏了,他将来怎么跟姚老夫子交代?

    “姚老夫子教朝儿是用兵之道和治国之道,但是用兵,治国,并不是说读几本史书,看几本兵书就行了,这里面牵涉的学问可多着呢。程大哥,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陆凶半信半疑地坐下,想听听她到底有什么见解。

    阿娆倒了一杯茶,很快打开话匣子,将自己脑子里的经济学,历史学,政治学,人类学,所有能记住的都杂糅在一起,而后大概地提炼了几个点,又举了几个例子,一一说给陆凶听,听得陆凶的嘴张得越来越大,后来,陆朝也干脆放下手里的书,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听,直听得两眼发光。

    “娘,以后你能不能每天讲给我听?你说的这些,好新鲜啊!”

    “朝儿愿意,娘一定每天讲给你听。”

    不过,这个时代让当政者发展教育,重视技术,是不是有点儿过了?会不会改变历史的走向?会不会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这个人了?阿娆想到这里,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手,生怕它变得越来越透明。

    吃完饭,看着陆朝还在不停地写着那几个字,阿娆的心里更加怕了。

    但愿,她的所作所为什么都不会改变。

    “程大哥,上次假檀香的事情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陆朝睡了后,阿娆将陆凶单独拉出来,“我在陆东床家里发现了假檀香的原料,今日,又有好月楼的柳诗诗去搅局,这几人联合在一起陷害我们无疑了。”

    “嗯,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了,我会去查,等有了确凿证据,我就去通知江大人,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这么多人联合,阿娆一个女人是应付不过来的。

第四十八章 办学

    夜风冷,陆凶给她披了一件衣服。

    “对了,今日我见到了花蕊夫人。“阿娆转身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件事儿,倏地顿住了脚步。

    “花蕊夫人?“陆凶有些惊讶。

    花蕊夫人的大名他是知道的,名冠金陵的奇女子,才情与美貌兼得,人间难得一见。

    “是荀先生引荐的,那位夫人,可真是位传奇人物。”阿娆由衷地赞叹着,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此人我也略有耳闻,你若得她相助,那真是天大的福气,以后我们云深处一定越来越好。”

    “不过,我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前几天我去姚老夫子那里的时候,发现他的房梁坏了,本想把我们村里几间破房子修缮一下,办学堂的,但是今日见了花蕊夫人,我又有了新的想法。”阿娆道。

    其实这个想法她早就有了,只是为了不让陆凶过于惊讶,才借由花蕊夫人的事情提出来。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我想在村里办一所私学,让村子里的孩子们去读书,另外,若有女孩愿意送去的,学费减免,如何?“

    在这个男尊女本思想根深蒂固的古代,要开个头儿实在不容易,那些留着女孩子在家里做针线活的父母们,肯定不愿意少了一个帮手的情况。

    “这倒是个好主意。“

    没想到陆凶想都不想就同意了,阿娆反而惊呆了。

    这个人,还真是豁达得让人难以想象!

    “朝儿嘛,反正我送来送去的也麻烦,不如就把姚老夫子请到我们村子里来,给他找个好一点儿的住处,这样也省了我的时间。“陆凶道。

    那个姚老夫子有着文人特有的倔强,如今虽然被迫退隐山林,骨子里却还时不时冒出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高傲,看什么都不顺眼,没事就叨叨家国大事儿,特别是在他把陆朝送过去之后,他的这个毛病就更明显了,陆凶怕再这么放任下去会让他走上一条不归路,索性放在身边,看着还方便些。

    “程大哥,你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这样,我明天就去找里正说这件事。“

    夜色深沉,两人各自回房。

    第二日一大早,阿娆把云深处安排妥当之后,便找到了里正,说明来意。

    里正先是被她吓了一跳,后来听了花蕊夫人的事情,这才慢慢明白过来,不过,他说办学需要钱,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筹措得到的,于是阿娆将自己身上一百两银子拿出来,道:”里正,这是我的份子钱,先把学堂办起来,剩下的慢慢筹备。“

    里正也是个说干就干的脾气,阿娆刚一走,他就立即物色学堂地址了。

    村子里的东头有一座庙,原来供了一座泥像,后来一道闪电从天上劈下来,把那泥像劈坏了,也就没有人去了,那庙荒废了有些年头了,不过砖墙房顶都挺结实,找人修理一下的话还能用,而且那庙大,里面有好几间屋子,能住先生,也能坐学生。关键是这办学本来就是件好事,如果能在那里办学,那被劈掉的神想必也不会怪罪。

    里正想好了,就让自己的儿子阿福去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亲自去镇上请了泥瓦匠,村子里的人听说这庙是办学用的,也纷纷过来搭把手,拔草的拔草,添瓦的添瓦,忙活得热火朝天,不到半个月功夫就把破庙修缮一新。

    阿娆让陆凶去请姚老夫子,姚老夫子自然是听陆凶的话,当晚就带着铺盖卷儿搬过来了。

    新校落成的第二日,里正,陆凶,阿娆还有姚老夫子在门口摆了一张桌子,放了纸笔,迎接前来报道的学生,村民们也很积极,不到一上午,就把村子里的男娃都收齐了,还有几个是从外村慕名而来的,不过阿娆看着这份名单,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

    为什么只有男娃,没有女娃?

    正想挨家挨户去看看,却见一个小女孩躲在树丛后,羞羞怯怯地露出了半张脸往这里张望。

    “过来,小妹妹!”阿娆温柔地跟她打招呼,那个小女孩犹豫了半天,终于走了过来。

    阿娆将一块糖放在她的手心里,问:“小妹妹,你是来报名的吗?”

    “嗯。”那小女孩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促织。”

    好吧,蟋蟀,古人喜欢起贱名,好养活。

    阿娆认认真真地写下了小女孩的名字,那小女孩看着她,怯怯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儿笑容。

    “你进去吧,一会儿先生会发给你书。“

    那小女孩点了点头,刚想进去,突然一个胖大的妇人从斜侧里冲了出来,一把揪住她的小辫子,边打边骂:”死丫头,臭丫头,不好好洗衣做饭,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几个人忙上去劝阻。

    “王大嫂,你干嘛打孩子?“阿娆一把抓住那妇人的手腕。

    “我打孩子关你什么事了?“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不就是想上学吗?“

    “上学?女娃上学了学了东西给谁用?还不是贴她婆家?我看还不如趁着没有出嫁好好帮家里干活。“

    那妇人狠狠拉了一把那孩子,那孩子被拉得一个趔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看着让人无比心疼。

    “谁说女孩上学就是贴婆家了?我上过学,这不也活得好好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死了丈夫?“那妇人有些生气,被阿娆一拦有些口不择言,“那个陆凶活着的时候你有什么出息?整天低着头,逆来顺受的,难道你希望我的女儿将来也当个你这样的寡妇不成?”

    旁边的陆凶一下火了,”说什么呢,你?“

    “哟,还没成家呢,就知道帮她了?“那妇人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怎么样,这个丫头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你要是带走,你家种的花我就不收了。”阿娆也是个倔脾气,她要想硬碰硬,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到时候神仙怪罪,我可帮不了忙。“

    那妇人一愣,松开了促织的手。

    “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让她上学?”

    “为的是不再寄人篱下,不再成为你这样的妈。“

    阿娆还没答话,徐嫂子已经替她说了。

    徐嫂子从远处走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身后跟着徐语童,徐语童的脸上有泪痕,但是看到阿娆却是很高兴的。

    “阿娆婶婶,我娘说我可以上学,上了学就可以认识很多字,会算账,还会做生意。“

    徐语童望着阿娆娇滴滴地道。

第四十九章 考试

    “阿娆,来,把我们家语童的名字写上。”

    徐嫂子朗声道。

    “哎,这就写!”阿娆应了一声,提笔在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了三个字,她小时候学过书法,写几个毛笔字还不是问题的,只是她写字的时候,姚老夫子的的目光时不时往她手上扫,那样子仿佛看一个怪物。

    难道自己握笔姿势不对,惹了这位夫子?

    纳闷地写好名字,阿娆抬头对徐语童道:“语童,你进去吧,先看看我们的学堂怎么样,熟悉一下,明天正式上课。“

    徐语童听了,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她一进去,立即有几个男孩子围了过来,先是用颇为好奇的目光盯着她,后来干脆拉着她去玩了。

    学堂这算是收了第一个女学生,阿娆松了一口气,目光一抬,看到不远处墙后露出几个女孩子的脑袋,看样子也跃跃欲试,于是她将纸笔交给陆凶,自己走了过去。那几个女孩子见了她想逃,但还是被她叫住了。阿娆这个人长得本来就有亲和力,又会看人说话,聊了两句,孩子们很快敞开了话匣子。

    原来她们不是不想上学,只是不知道作为女孩子既然将来不能参加科举,学那些四书五经还有什么用,于是阿娆干脆给她们来了一场现场教学。

    徐嫂子看着语童进去,抬手拢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看着那个胖大的王大嫂,问道:”王大嫂,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要强的人,在我们太平村,论吵架,论动手,没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不过,将来,你们家促织就未必了,那个柔柔弱弱的脾气,再加上胸无点墨,早晚败在我们家语童的手下。“

    徐嫂子这个人一向谦和,从来不会这么奚落人,她几句话出口,陆凶有些被她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先是阿娆改了性子,又是徐嫂子,这女人脾性也会传染的吗?

    倒是那姚老夫子听了眼睛一亮,往椅子里一靠,兴致勃勃地看女人吵架。

    谁说女人没谋虑的?这个女人的激将法就用的恰到好处,看那胖夫人,应该立马被点着了吧?

    里正知道那王大嫂的脾气不好,本想做个和事佬,没想到却被姚老夫子一把按住了。

    “看戏,看戏,稍安勿躁!”

    “你说什么呢,你?“王大嫂虽然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是促织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自己的女儿被一个外人奚落王大嫂自然是不愿意,也就忍不住争辩上几句,“我家促织哪里不如你们家丫头了?我们六岁会洗衣,七岁能烧饭,现在织布五天断一匹,她哪里不如人了?”

    徐嫂子道:“哎,我说你这人是不会听话是不是?我说的是将来,将来。”

    “好,那我们走着瞧,看谁家女儿将来有出息!”

    “不用走着瞧,现在就可以比一比。”阿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一手拉着一个女孩,女孩子的眼睛里都闪着兴奋的光,“我刚才教了这几个孩子一点儿东西,就让她们跟你家促织对峙一下,看看谁能胜出吧。”

    王大嫂知道阿娆是大家闺秀出身,识文断字肯定比不过,心虚地哼了一声,道:“你不就是欺负我不识字吗?你出的题目,能比吗?”

    “我出的题目不行,那就让里正来,里正大叔,麻烦您给这几个孩子出个题目,让她们现场比试比试。”阿娆将手中两个孩子往前一推道。

    里正刚才一直盯着阿娆,他远远看着,当然知道阿娆都教了这些孩子些什么东西,于是捋了捋胡子,略一沉思道:“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学习织布,但是你们可知道这布料都是用何物染成?知道的,告诉我!”

    “里正爷爷,我知道。”一个娇小的女孩子道:“我这鹅黄色的衣料,是用黄蘖煎水染,靛水盖上染成的。”

    “很对!“里正递给了她一颗糖。

    前几日阿娆早已预料到了可能会有今日的局面,所以,为了说服大家,她特意给了里正一本《齐民要术》,方才她正是在跟孩子们聊这本书,孩子们很高兴,都从书里找到了自己的衣料是如何染成的。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金黄色,是以芦木煎水染,复用麻稿灰淋,碱水漂。”

    “茶褐色,莲子壳煎水染,复用青矾水盖。”

    ……

    说到染布,孩子们似乎特别感兴趣,一个个争相回答。

    里正的手里很快只剩了一块糖,他回头,看着促织,问她有什么想法,促织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会织布,可是从来没有学过染色。

    里正抬头看着王大婶,说:”王大嫂,学堂里学到的东西,可不止是为了登上仕途而用的,你看,刚才娃娃们在那边跟阿娆学了一会儿,便知道如何染布了,这要用上,得能省多少钱啊?你现在还觉得女娃上学没有用吗?“

    王大婶支支吾吾不说话。

    她夫家原来开了个染坊,起初经营得还行,后来到了她丈夫这一辈,便慢慢衰弱了,她丈夫那个人为人木讷,根本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她嫁过来以后,又因为不识字帮不上忙,染坊很快支撑不下去,只能兑给了别人,家里的基本关于染布的书也都蒙了灰。

    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起来,阿娆和里正的做法正好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也知道,当时若她能看懂一些那些书籍,能帮一把手,家道也不会衰弱到这个样子。

    ”娘,你让我去吧!”促织那孩子从小被娘骂的,颇会察言观色,这会儿摇着她娘的胳膊央求道。

    王大婶的嘴角抽了抽,还是不肯松口。

    “王大嫂,其实,你可以让促织先到学堂里来呆几天,到时候你若不愿意,让她离开也可以。”

    阿娆道。

    “几天?”王大婶有些不敢相信。

    几天的时间她能让自己的娃儿脱胎换骨吗?阿娆也太自信了吧。

    阿娆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若几天之后,你觉得促织没有学到什么,你大可以将她带回去,你家种出的香料我照样收。”

    “好吧,那,那就半个月时间吧。”

    王大婶终于松了口,她这一松口,后面家里有女孩的村民也都纷纷报名,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差不多村子里的所有小孩都报了名,这边阿娆拿着长长的名单笑得合不拢嘴,那边姚老夫子却气得胡子翘老高。

    他一个老头子,怎么能教的了这么多娃娃?而且,而且还有女娃!男女授受不清,男女授受不清,女娃犯错打个手心都得前思后想合不合礼法。

第五十章 陆东床来了

    阿娆也不管姚老夫子铁青的脸色,放下名单,开始和陆凶研究课程表。

    她早有成竹在胸,说起来滔滔不绝,陆凶被她弄的又怔了半天。

    “你这些……课程,都由谁来教?”

    姚老夫子学识渊博,教四书五经没问题,可是让他教画画那是赶鸭子上架,教纺织,教制香,教畜牧,那就是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纺织方面,我会教孩子们一些书本上的知识,实践就交给小七他娘了,她可是我们村的纺织高手,畜牧那边,村子里有那么多的能人,里正大叔就可以胜任,制香我来,其他的,看情况再决定添减。村子里人各有所长,拿出来也不是坏事。”

    “这倒是个好办法。“

    以前农户们几乎都是闭门造车,很少分享经验,现在阿娆这么一组织,听起来也挺好。

    就是有点儿,平地起飞的感觉,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摔得很惨。

    陆凶同意了这份课程表,见天色将黑,便收拾了桌子准备回去。

    姚老夫子跟他斗气,他们走的时候,连送都没送,还故意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出打雷一般的鼾声。

    学堂建起来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四方,有人指指点点,也有人交口称赞。

    第五日的时候,江宇珩慕名而来,非要和学子们一起在学堂听课,陆凶怕姚老夫子言多有失,就在一边陪着,阿娆自己一个人一大早起来便去了云深处,路上听到远处有哭声,绕过去,才知道是陈余苗。

    原来,那陆东床将她纳鞋底好不容易攒的几个钱偷走了,她一个人气不过,在村头的大槐树下哭,阿娆也不想搭理这个女人,本想掉头就走,谁知这个时候村子外面来了一个人,那人穿了一身破衣烂衫,头发蓬乱,骨瘦如柴,看起来就像个刚刚放出的囚犯。

    阿娆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人是陆德。

    陆德走近,看见陈余苗,问清了事情的原委,道:”那个混账我替你去收拾,哎呀饿死我了,你还是赶紧回去给我弄点儿吃的。“

    被洪家关了这么长时间,简直过得就是猪狗不如的日子,要不是前日江知县微服私访路过,以滥用私刑为由,威胁洪家放人,他估计现在还在猪圈里趴着。

    陈余苗心里难受,又不好冲撞,只得跟着他委屈巴巴地走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公公是绝对不会给她出头的,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阿娆看着她,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个女人虽然作恶多端,可毕竟也是个可怜的人。

    “阿娆姐,你在这里啊!“

    小六从远处跑了过来,身上背着个硕大的竹篓。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

    “陆东床去云深处捣乱,被小七和小九拦住了,你快去看看吧。“

    小六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阿娆一听,急忙跟着小六奔往云深处。

    云深处围了很多人,陆东床瘸着一条腿,身后跟着几个纨绔子弟,

    “你们什么人?我这云深处岂是你们乱闯的地方?“小七瞪着他们,目露凶光。

    陆东床看了看小七手中的扁担,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人,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道:”我,我……我为柳姑娘讨回公道,还不行吗?你们云深处,云深处是天子皇城吗?怎么就不能进了?“

    他指着小七的鼻子,小七一生气,手中扁担一转,将他往后推了一把,后面几个纨绔子弟立即挽了袖子上来想动手,小七小九将手中扁担一杵,那些人也不敢上前了。

    ”陆东床!“

    阿娆从旁边绕过来,直盯着陆东床。

    陆东床被她这一盯,心里直哆嗦。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上次竟然能公堂上轻轻松松发难,这个时候见到这么多人还波澜不惊,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转念一想,她又能可怕到哪里去?以前的阿娆可是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的人,她不就是仗着这几个伙计给她撑腰吗?等会儿兄弟们一拥而上,先把伙计们打残了,看她还敢嘴硬!

    陆东床想到这里,哼了一声,仰脸道:”阿娆,我今天来就是讨个说法,前几日好月楼的柳姑娘用了你的香,现在脸上长满了红疹子,差点儿毁了容,你看这件事是报官呢还是私了呢?”

    阿娆哦了一声,心道那柳诗诗确实是和陆东床一伙的,他这个时候来,不是自己送死吗?到底是他太傻还是柳诗诗出于私心没有向他说明情况?

    “那么,报官如何,私了又如何?”

    “报官,你们云深处名声扫地,私了嘛……”

    陆东床将手一伸。

    “钱,给五十两银子做药费,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否则,我们就把这事儿抖出去,让你这香坊开不下去。”

    柳诗诗回来以后确实没有向他挑明,一来是为了面子,二来也是想把这几个家伙拉下水,不能她一个人来背这个锅。

    陆东床在家听狐朋狗友说柳诗诗回来闭门不见客,以为他们的计谋已经得逞,这才一起跑到这里来闹事。

    “五十两银子,恐怕不够吧?“阿娆微微一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三个伙计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家伙明显是讹诈,阿娆姐为什么答应他?难道是觉得自己不是他们对手,怕硬拼吃亏?

    “依你看,该给多少?”陆东床被她这一问有些懵,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如这样,陆大哥,你们先进来坐下,我们好好把这账算一下,看看到底要赔多少银子,我云深处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不会亏了客人的。“

    阿娆让开一条路。

    那几人面面相觑,起初害怕有什么陷阱,后来见陆东床走了进来,也都跟了过来。

    阿娆拿了纸笔,在外面一张桌子旁边坐下,三个伙计则每人拿了一根扁担,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几个人,好像谁要敢轻举妄动,他们立即会上去一扁担一样。

    “陆大哥,你说柳姑娘买了我的香,导致毁容,那么,她买香花了多少银子?请大夫又花了多少银子?我脑子不好使,记不清,还是你自己写下吧,等会儿也好算。“

    “啊,买香五两,嗯,不对,六两!“陆东床吞吞吐吐,他对香铺的生意根本不关心,自然也不会去关心价格。

    “不对,是二十两,二十两。“他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截断他,看那神色语气,倒像他才是带头闹事的。

    这多半是找陆东床讨债的吧?看来几人也不是一条心。

    阿娆瞥了那几人一眼。

第五十一章 幕后指使

    “请大夫的钱也麻烦陆大哥写下来。“阿娆指了指那张纸。

    陆东床见她软弱,拿起笔写了个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大数字。

    这个数字,可以够他花天酒地好几天了。

    写完了,他将纸递给阿娆,阿娆看了一眼道:“我这里没有这么多银子,不如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去取,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别走!”

    她起身离开,临走向三个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好他们,自己则直接奔学堂而去。

    这个陆东床,腿瘸了也不肯老实,该是教训他的时候了。

    江大人还没走,听姚老夫子讲课正听得津津有味。

    “江大人,那日原料掺假的主谋已经露面了。”阿娆溜着墙角进去,低声对江宇珩道,接着又将陆东床亲手写的纸条交给了他。

    “岂有此理!”江宇珩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姚老夫子正在讲课,被他一拍桌子吓了一跳,孩子们也纷纷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威严的”江大人”。

    “夫人,本县跟你去一趟,这样欺凌妇孺,还有没有王法了。”

    上次陆东床给阿娆下药的事情,江宇珩还没有忘呢。

    陆凶听说阿娆来了,也从隔壁过来,问清楚了原委,对江宇珩道:“江大人,村野刁民,不知礼数,为保大人安全,还是让草民陪您左右。”

    江宇珩见他身强力壮,自然不拒绝。

    三人很快来到云深处,陆东床还带着几个纨绔在那里等着,也不知道他哪里弄来一壶茶,优哉游哉地喝着,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了天上掉下的银子正在往他口袋里钻。

    “阿娆姐,陆大哥!”小七拿着扁担,远远看到了阿娆一行人,有些惊讶。

    他已经想到阿娆可能去想什么办法了,本以为会把里正领来,谁知道竟然直接把知县大人给领来了。

    上次去城里告状的时候,还是他为阿娆赶的牛车呢,所以,当时过堂的时候,他也在外面偷偷看了几眼这位传说中的父母官。

    阿娆姐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你是替柳诗诗来讨钱的?”

    江宇珩将陆东床亲手写的账单往桌子上重重一掼,用力之大,那茶壶竟然跳了几跳。

    “是又怎么样?钱拿来了?”陆东床翘着一条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头也没有抬。

    他身边那些纨绔子弟有认识江宇珩的,吓得一个劲儿地向他使眼色,有些甚至转身想溜走,却被三个伙计用扁担围了起来,只得在心里一个劲儿的骂娘。

    这个江大人刚正不阿是出了名的,他若想治他们,使多少银子都没用。

    “钱呢?没钱我可不走啊!”

    陆东床伸出手,张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东西落下,这才愤怒地一抬头,谁知这一抬头就撞上了江宇珩的目光,他吓得腿一软,整个人差点儿滑到了桌子底下。

    这个该死的阿娆,怎么把江大人给弄来了?

    “前几日,陆夫人向本县报案,说有人在她的檀香里做手脚,本县正愁找不到人呢。”

    纸上写的假檀香害人,字字清楚,若不是做手脚之人,怎么会晓得这里出现过假檀香?阿娆香坊里的假檀香根本没有卖出过。

    江宇珩勾起唇角一笑,冷冷地盯着那几个人,“现在既然送上门来了,就跟本县去衙门里去一趟,省得别人指摘滥用私刑。”

    陆东床脑袋翁冷一声。

    又是衙门,他再也不想去衙门了,上次在衙门里呆了一晚上,虱子跳蚤快把他给吃了。

    他的脸色惨白,那几个人脸色也不好看,转身想逃已经不可能了。

    陆凶和三个伙计押送着这几个人去了衙门,江宇珩又令人传来了柳诗诗,几个人一对峙,就什么都藏不住了,但是问道幕后主使,竟然无一人知晓,江宇珩也不生气,淡淡地吩咐给陆东床用刑。

    几个衙役把陆东床按到在地,脱了裤子就打,打得陆东床嗷嗷叫娘。

    十大板下去之后,他已经叫不出声了,只是用眼神怨毒地盯着柳诗诗。

    这个女人,竟然不告诉他假香的诡计早已被阿娆拆穿,害他白白挨了一顿板子。

    “你们可肯招供?”

    江宇珩看了看其他几个。

    那几个都是城里有名的纨绔,平时吃喝玩乐,在好月楼里认识了陆东床,陆东床本想抱个大腿好考功名,谁知这几个家伙就整天带他吃喝嫖赌了,跟他们混了好几年,不但学业丝毫没有长进,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次要不是他们追着要债,他也不会这么猴急地跑到阿娆家里。

    至少,应该先去找柳诗诗的确认一下的。

    那几个纨绔刚开始还嘴硬,后来受不了陆东床的惨样儿,赶紧招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阿娆听了那人的名字,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却记不清楚。

    江大人派人去传那人,那人不久后到了大堂上,人证物证俱在,他也抵赖不得。

    原来那吴千帆是月江香铺的竞争对手溶月香铺老板的管家,因为月江香铺的生意特别好,他们家掌柜眼红,但是又没有办法弄到货源,所以,吴千帆这才想了这么个办法来陷害月江香铺,只是没想到被阿娆识破了原料,才没有落入他的陷阱。

    “吴千帆,你究竟是如何骗的陆东床与你合谋,如实招来。”江宇珩威严地道。

    吴千帆也怕被打板子,于是吞吞吐吐地都招了出来。

    他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逛花柳之地,逛着逛着就认识了一个叫月红的姑娘,有一次酒后,他向月红吐露了近日的郁闷,说自己家香铺的生意都被对家月江香铺抢去了,这都怪一个叫阿娆的女人把新香都往那里送。月红一听阿娆这个名字,立即想起在陆东床的嘴里听说过,于是对吴千帆道:”这个还不容易,我找人帮你搞定。“

    “真的?“吴千帆大喜过望。

    “不过,这……”月红向他伸出了两根手指,捻了捻,道:”嗯?你给人家什么做奖赏呢?“

    “办成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于是,吴千帆让月红找了几个纨绔子弟,骗光了陆东床的钱,又让他欠了一屁股债,威胁他将自己制的劣质檀香偷偷兑入了阿娆的原料里,但是陆东床这个人不懂香,做完这事儿后就把顺来的檀香木扔在自己柴堆了,后来被阿娆见到,阿娆这才将目标锁定了他。

    于是,江宇珩又将月红抓来,月红又供出了同谋柳诗诗,一桩案子才算了结。

第五十二章 天劫逃跑

    回家的路上,阿娆的心情格外轻松,只有陆凶一直愁眉不展。

    “程大哥,我们能摊上这样的父母官儿,你不高兴吗?“

    阿娆是真心的高兴,这样的父母官在历史上,她能想到的只有包青天了,但是比起包青天来,这个江宇珩好像更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他更像个小报记者,天天扎在人堆里了解新鲜事儿。

    “我倒是不觉得。“陆凶摇头否认,“阿娆,你不觉得江大人对我们,太关心了吗?”

    体察民情本来是好事,可是最近江大人似乎往太平村跑的过于频繁了。

    阿娆立即领会,“程大哥,你是怕江大人追查长缨军旧部或者那些亲卫吗?”

    陆凶点了点头。

    阿娆道:“那以后我们尽量避免接触吧。”

    人家是官,来了不能拒之门外,但是从后门溜走还是可以的。

    “恐怕没那么简单。”

    江大人既然已经注意他们了,除非他们离开江宁县,否则能怎么避开?

    到了村口,路过那边荒地。

    阿娆看了一眼,荒草已经抖铲除了,田地一块块分割开,非常整齐。

    “程大哥,明年我们在这里种些玫瑰花,茉莉花什么的,到时候这片地应该会非常好看。”

    陆凶点了点头,忽然加快了脚步,“哎呀,今天太忙了,差点儿忘了应天劫。”

    阿娆也惊叫了一声赶紧跟着陆凶跑。

    一天了,也没有来得及给那孩子送饭,那么大一个小伙子,恐怕饿得潜心贴后背了吧。

    阿娆在村口的点心店买了些点心,又到隔壁要了些牛肉,才和陆凶一起赶往云深处。

    伙计们都回家了,溶溶的月色将两人罩住,小院里格外安静。

    下了地窖,应天劫已经能站起来了。

    见了他们手中的吃的,立即两眼放光。

    “慢点儿,别噎着。”

    阿娆倒了一杯水给他,他拿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你先吃点儿垫着,等会儿我回去再给你做些好吃的。“阿娆道。

    “不劳烦嫂子了。“应天劫抹了抹嘴角,道:”我今晚就走了!”

    说着,他将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将点心和牛肉小心装进自己包袱里,就要往外走。

    “你的伤还没有好。”陆凶拦住了他。

    “我知道,我必须走了,今天,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这几天他能自如活动了,有时候也会掀开盖子从地窖里上去。

    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他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在这里。

    陆凶抿了抿嘴,隐约知道他害怕的是哪个人,却并没有说出来。

    “好,我送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我的朋友,他可以照顾你。阿娆,你去准备一些药,给这位小兄弟带上。“

    陆凶吩咐了一声,阿娆立即转身而去了,过了一会儿,拿了一瓶药膏,还有一些干净的绷带,手脚麻利地塞进应天劫的包袱里。

    “不过,你先休息一下,我晚些送你去,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还没有完全睡,出去不安全。”陆凶道。

    “好,我听你的话。”

    应天劫将手里的小包袱放下,取出一个水囊,转头对阿娆说:“阿娆姐,能给我加些水吗?”

    “没问题!”

    阿娆拿了水囊到上面去烧水,听见她的脚步声消失了,应天劫忽地转过身来,对着陆凶深深一拜,“程大哥,承蒙照顾,大恩大德,天劫没齿不忘。”

    “跟我客气什么,等我……”

    陆凶的一句话突然哽咽在喉咙里,他看着那少年的眼睛,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双沉黑色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金黄色,仿佛一条蟒蛇的眼睛一般,里面细细碎碎的,旋转着,旋转着,漩涡一般让人沉陷其中。

    陆凶的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下,一下倒在了地上。

    “程大哥,对不起了,我不能连累你们。”

    应天劫为陆凶摆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拿了包袱,径直上了楼梯。

    阿娆在上面烧水,听到风声,觉得奇怪,回头一看又没有人。

    “是我太敏感了吗?”她道。

    水很快烧开了,她凉了凉,装进水囊,下去地窖的时候,发现下面安静的出奇,走了几步才发现陆凶坐在干草堆上,一根根摘着头上的干草,神色颇为郁闷。

    “程大哥,到底怎么了?”

    阿娆坐在他身边,检查了几遍,发现他没有受伤才罢休。

    “应天劫跑了。“

    阿娆点了点头,回来的时候这里少了一个人,她就知道了。

    不用说,刚才那阵奇怪的风声也是他弄得。

    “他的眼睛很特别。“陆凶回忆着当时那个感觉,现在还有些害怕。

    那种感觉,那种整个身体和灵魂被人紧紧锁住的感觉,现在还让他有些窒息。

    “阿娆,记住我的话,以后遇到他,不要跟他对视。“

    “不要跟他对视?“阿娆有些纳闷,”这几天,不是一直都看着他的眼睛吗?“

    “那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了。“

    当今皇帝曾经搜罗各地拥有奇异才能的少年,组了一支非常神秘的力量,陆凶听说过,但是所得的情报并不详细,这奇异的少年,难道和那支力量有关系?可是他若是那支力量的一员,为什么又为平南王效命?

    越想越不明白,陆凶干脆放弃了。

    两人将少年用过的物品一一都拿到上面,点了个火盆,慢慢地烧了。

    “阿娆,以后我可能会离开,你……你……“陆凶看着火光中的阿娆,忽然顿住。

    离开,还真的很难。

    阿娆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一样,但是脸上还带着笑容。

    “程大哥,阿娆能照顾自己。”

    他是那样的人,他就要背负起那样的使命。

    平南王死的冤枉,他离开,应该是去替他雪冤吧。

    如果不能帮上忙,她宁愿选择离得远远的,不给他任何负担。

    两人收拾好东西,回到家里的时候,陆朝已经睡着了,桌子上用小楷工工整整地抄了一片《出师表》,那字迹一看就不是陆朝的手笔,阿娆凑近了一看,发现下方写了三个字:江宇珩。

    “这江大人也太有心了。”阿绕道。

    陆凶一头黑线,“有心的有些太过头了。”

第五十三章 字里玄机

    陆凶将那副字收了起来,又特意嘱咐阿娆不要将此事说出去,这才和阿娆告辞,回房睡觉去了。

    夜半,突然变了天,阿娆听到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怕晾在房檐下的香料受潮,便披了衣起来。推开门,一缕斜风夹着细扑面而来雨,瞬间将她的几分睡意吹没了。她裹紧了衣服,走到屋檐下,发现白日里晾在这里的香料都收起来了,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避雨的地方。

    她知道是陆凶做的,不由往他那边看了一眼。陆凶房间里有灯光亮着,果然是他。

    阿娆心里暖暖的,她沿着屋檐往前走了几步,想过去看看,为了不惊动陆凶,她尽量地将脚步声放低。

    暗淡的烛光将陆凶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纸,另一只手托着额头,看起来颇为头疼。

    他三更半夜的干什么?

    阿娆有些好奇,就凑近了去看。

    隔着一层窗纱,看不很清楚,但是陆凶好像并不是在看书,他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又拉又扯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这个时代,有接头暗号了吗?

    陆凶的事情,阿娆本不想去打扰,可是刚一转身,便见到对面墙头上有些特别。

    是人!没错,是人的影子,有人在监视陆凶。

    难道是陷害平南王的人?

    不,不行,一定要帮他。

    阿娆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程大哥,你还没睡呢?”

    里面的陆凶闻声一惊,急忙将手里的纸收好。

    “还没有呢,刚刚收了晾晒的香料,睡不着,想着明天还要教学生研磨香料,就顺便准备一下。”

    “原来程大哥是为了明天的课程备课,其实你也不用准备那么仔细,又不是教孩子识文断字,到时候直接上手就行了,这大半夜的,还要写呀画的,对眼睛不好。”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对了,你赶紧回去睡吧,我这里已经弄好了,也要休息了。”

    “好的。”

    阿娆答应完,转身就走,身后的房间里灯光忽闪了几下便灭了。

    回到自己房间关门的时候,阿娆忍不住又往墙头那里看了看。

    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

    ……

    阿娆这边睡的晚,江宇珩这里也没有闲着。

    他刚刚放下一卷书,正准备去书架上再拿一本,外面就突然传来了叩叩的声音。

    “进来!“

    他坐回椅子上,看着门口的方向。

    门开了,一个穿着蓑衣的人进来。

    那人身材不算高大,脸埋在斗笠里,勉强能看出是个男子。

    “怎么样?那人可有动作?“江宇珩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大人,小人跟了他一晚,方才,他好像拿出了大人留的字在看,但是那个女人突然来了,打断了他,他也就没有再看下去。但是属下敢肯定,他一定不是为了……备课。“

    江宇珩扶了扶下巴,”看来他的确是有些问题的,而且,那个女人也应该知道一些,否则也不会这么巧。“

    他起身,负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回头对那个穿着蓑衣的男子道:”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你了,以后,就跟远一点儿吧,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就要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动作。“

    “是!“那人道。

    “对了,前几日朝廷通缉的那个逃犯可有下落?”江宇珩道。

    “那人跑到了江宁县,在太平村附近消失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嗯,给我继续追查。”

    江宇珩一抬手,那人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小心地关了门。

    有风进来,烛光摇了几下,江宇珩在书案旁坐下,痛苦地揉着眉心。

    他狭长的凤眸里有几分血丝,显然已经好长时间没能安眠了。

    ……

    自从上了新香之后,月江香铺的生意更是水涨船高,弄得几个同行颇有怨言。溶月香铺借别人之手陷害不成,还被知县大人重重处罚了以后,其他本来蠢蠢欲动的香铺便老实了许多,有些干脆改变了策略,想拉拢月江香铺,或是开出优厚的条件合作,或是贿赂梁掌柜,但都被精明的梁掌柜拒绝了,有些觉得此路不通,便转向阿娆下手,明里暗里都有,开高价诱惑,出资收购,都被阿娆一一回绝了。她记得荀同叙的知遇之恩,自然不会为了多赚几个钱负了他一片情谊。对香坊明着不行,暗里这些人的手段更是数不胜数了,有从香料源头下手的,也有买了回去请人来研究的,最终都一无所获,更有甚者,派伙计冒充落难流民,要来香坊做工,阿娆见他可怜就答应了,但是第二天这人就开始到处乱转,又闻又称,试图偷香方。他的企图被小七发现了,小七和小六小九一起商量了一下,弄了个假的香方锁进抽屉里,结果下工的时候一看,那锁被撬开了,香方也没了,三个人将此事告诉了阿娆和陆凶,大家一起笑成了一团。

    香坊越来越好,渐渐的,几个伙计能分担大部分的工作了,阿娆也能抽身出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学堂。

    她教孩子们辨认香料植物,熟悉它们的生长环境,各自的特性和用法,过了几个月后,孩子们都能随口说出几个简易的香方了,这件事一传开,学堂里立即又多了几个学生,当然,大部分是香铺掌柜的千金或者公子。

    促织的娘王大婶起初不放心,经常扒在窗台上看自己家女儿上课,有一次被阿娆看到,阿娆干脆也将她请了进来。在一个坐满村里妇人的房间坐下,看着别人说说笑笑,王大嫂刚开始有些放不开,后来慢慢明白了道道,也就跟她们打成了一片。阿娆惊奇地发现,这个王大嫂竟然在刺绣方面颇有一套,散去的时候,她单独找了王大嫂,建议她将促织织成的布绣好图案再去集市上卖,加上她这样的好手艺可比只卖布要挣钱多了。

    王大嫂听完了如醍醐灌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让促织退学的事情,她自己还时不时跑到学堂里来,参加村里女人们组织的”沙龙“,在相互交流中,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人发脾气的时候也少了。

第五十四章 试探陆凶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平村很快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那场雪不大,飘飘洒洒的,在灰白的天空背景下有些看不清楚,下了很久,也只在地上留下了柳絮般薄薄的一层。

    一大早,阿娆给陆朝穿好冬衣,又给他准备了一个手炉,才送他去学堂,谁知陆朝刚出门就把冬衣脱了,一边走一边拿根棍子舞来舞去,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阿娆有些奇怪,自己的学堂里并没有请师傅教,他在哪里学的功夫?难道是程大教的?可是为什么教他又从来不让她看见?

    正想着,陆凶推门出来。

    “程大哥,你看朝儿,将来是不是可以从军了?”

    阿娆望着陆朝的背影,旁敲侧击,试探陆凶。

    “朝儿什么时候学的?跟谁学的?“

    陆凶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儿,一双眉毛拧成了团。

    姚老夫子肯定是不会教的,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几个会功夫的,唯一可疑的就是郭平,可是郭平三五天才来一次送蜂蜜,送完了就走,哪里有功夫教他?难道,还有别人?

    陆凶又仔细看了看陆朝的招数。

    招数看似朴拙,却变化无穷,一定是出自大家之手,但是因为路数比较奇怪,他竟然也猜不出究竟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想着当年亲卫军被迫遣散,许多人虽然都隐姓埋名,但是暗地里还是相互照应的,难道他们也嗅到了危险,所以,才在陆朝身边暗中相助?陆朝的师傅,是他们请来的?

    对了,那个江大人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平南王逝世多年,朝中支持他的人都被血洗了个干净,他一个刚刚冒头就被打压的新科状元,可能是王爷的人吗?

    陆凶表示很怀疑。

    难道教陆朝学这些,是为了防备江大人?

    “阿娆,其实,我觉得男孩子学一些功夫防身挺好的,至于从不从军,还是以后再说吧。”

    阿娆明白这事他真的不知道,也就算了。

    “程大哥,这是我给你做的冬衣,天气冷了,你换上吧。“

    冬衣里填了新棉,摸上去特别的暖.

    “谢谢你了,阿娆。“陆凶接过来,手指在上面细细地摩挲着。

    上次穿新衣,还是自己没”死“的时候。

    “程大哥,我今日去月江香铺,打算让小七跟着。“阿娆道。

    “还是我陪你一起吧,这次的货有些多,你一个人带不了,小七还有自己的事儿。“

    “那多谢程大哥了。“

    其实,自从上次柳诗诗的事件后,阿娆又见过一次荀同叙。

    那次她去月江香铺的时候,荀同叙正在大厅喝茶,听说她来了急忙迎了过来。两人试完香后,荀同叙并没有立即放她走,而是跟她说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情。

    他跟她聊了花蕊夫人。

    两人因香结缘,表面上亲厚,其实关系更像姐弟,花蕊夫人对他颇有照顾,他对花蕊夫人更多的则是尊敬。坊间有传言,说花蕊夫人在外面养了个小白脸,他告诉阿娆,若听到了别往心里去,根本没有这回事儿。阿娆还在纳闷,这传言她听得多了,什么样的都有,若都往心里去,自己不是累死了?但这个荀同叙也不是个喜欢在这方面计较的人,他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后来,荀同叙送她走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夫人,以后一别恐再难相逢,清明之日,夫人可否愿意为在下点一柱清香?“

    阿娆差点儿被他吓了一个趔趄。

    荀同叙笑了笑,说是开玩笑的,请她不要在意,她这才满怀心事的离开。

    自那之后,阿娆就一直想这件事,后来,她也慢慢地品出了点意思。

    荀同叙应该是往那方面想了。

    所以,这次她特意带着陆凶,一来确实是货物太多了,二来,二来……

    想到那个理由,她的脸不禁一红。

    两人赶到月江香铺的时候,荀同叙不在,只有一个梁掌柜在坐镇。

    梁掌柜收完香,又给阿娆沏了一壶好茶。

    “陆夫人,上次柳诗诗闹香铺的事儿,多亏你了,要不我这百年老字号就要砸在我的手里了。“

    梁掌柜说的真心诚意,笑得亦是让人如沐春风。

    他见过各色各样的女人,可是像阿娆这样柔中带刚聪明果断的他还真的少见,难怪能入荀同叙的眼。

    “梁掌柜说的哪里话?那件事本来是我的分内之事,若不好生解了,损的也是我的牌子。“她笑了笑,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对了,荀先生呢?”

    “他呀,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在这里正常,在这里才不正常呢。”梁掌柜哈哈笑了两声,不想深谈。

    “是不是去见花蕊夫人了?”

    想到上次临走时荀同叙说的那几句话,阿娆突然有些害怕。

    他说万一回不来,替他上一柱清香,难道,他真的去做什么掉脑袋的事了?

    心里有些突突跳,她用力握住了茶杯,尽量不让自己的手也颤抖起来。

    “没,没,花蕊夫人不是一般人,她哪里有空三天两头见他?对了,夫人,您今天怎么这么关心小荀啊?是不是……”梁掌柜抬起眼睛,望着阿娆。

    这个阿娆不会真的喜欢上小荀了吧?也是,每次她来,小荀就把别人都赶出去,说不定孤男寡女的相处时间长了,就有了感情。

    “阿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陆凶见他目光,便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赶紧截断话头,道:“梁掌柜,过会儿天黑了,我实在放心不下阿娆,再说,回去,我们还要照顾孩子呢。”

    照顾孩子?还我们?

    梁掌柜只觉自己刚刚扯出的一根红线瞬间被雷劈断了。

    小荀,但愿你没有起这个心吧,看,人家都双宿双飞一起照顾孩子了。

    “好,那梁掌柜,阿娆就不打扰了,以后若有荀先生的消息,请知会我一声,我有新香给他看呢。告辞了。“阿娆起身,拜谢过梁掌柜,转身亲昵地拉过了陆凶的手,”陆大哥,我们回家吧!“

第五十五章 体己话

    梁掌柜看着那两只攥在一起的手,瞬间好像觉得又有一道雷霆劈下。

    小荀啊,小荀,老头子我祈祷你,还是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想了吧。

    荀同叙自小沉迷制香,在男女方面一向没有兴趣,这跟他不一样,他万花丛中过,被带刺的玫瑰扎惯了,受点伤一壶茶一炷香就好了,可是想小荀这样从来没有男女经验的人来说,首战告败,那痛苦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看阿娆这样子,是完全没有给小荀机会啊,要不今日怎么突然带了个男人来找小荀,举止还这么亲昵?

    目送两人走远,梁掌柜赶紧回来,抱起茶壶一阵咕咚咕咚猛灌。

    这孩子,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出了月江香铺,阿娆立即羞涩地将手抽回来了。

    陆凶发觉她的手已经抽走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有她的余温,很暖心,可是,她,为什么要抽走?

    看了看左右的人群,他好像明白了一些,是怕人太多了吗?

    阿娆在前面走,陆凶挑着扁担很快追上。

    “阿娆……“

    他低声唤了一句。

    “……程……程大哥……“

    阿娆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天平村。

    路上遇到徐嫂子,徐嫂子提了一篮子刚刚从地窖里取出来的萝卜。

    “阿娆,你看这萝卜多好,来,给你一根,回去烧汤,冬天的萝卜可是赛人参啊。”

    说着,她从篮子里抽出一根最白最好的,要塞给阿娆。

    “徐,徐嫂子,我有事儿跟你说。”

    阿娆看着她,眼神有些躲闪,但是从唇角勾起的笑容来看,又不像是坏事儿。

    徐嫂子瞥了一眼旁边的程大,似乎有些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于是对陆凶道:“程先生,我跟阿娆有些女人的私事儿要聊一下,要不,您先回去?”

    徐嫂子下了逐客令,阿娆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陆凶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离开了。

    “说吧,阿娆,是不是喜欢上这个程大了?”

    “徐嫂子,人家还没有走远呢。”阿娆有些不好意思的嗔怪道。

    “这有什么?你也不小了,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早就该考虑改嫁了。”

    “可是,可是我家那个……才没了不到一年,我这个时候……”阿娆有些为难。

    “哦——”她这一说,徐嫂子立即捕捉到了什么,笑道:“还以为你只是刚刚有了感觉,原来早已打算了。”

    “嫂子……”阿娆婴宁一声,别过了头。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要是喜欢,嫂子绝对支持你。“

    “谢谢嫂子,对了,语童上学堂的事情,你婆婆没有再反对过吧?“

    徐语童去上学堂的时候,那老婆子坚决反对,一大早起来就不给母子俩好脸色看,徐嫂子也是个有性子的,带了徐语童就走,结果那老婆子又追出来,对母女俩又打又骂,徐嫂子的头发就是那时候弄乱的,但是那老婆子闹归闹,毕竟闹不过一个年轻力壮的妇人,最后还是被母女俩跑了。

    ”不用管她,她脑补出什么幺蛾子,对了,上次她生病了,请了个大夫,那大夫开了个药方,要不是语童机灵,指出了一味药有问题,那老婆子就被三脚猫大夫害死了,所以,她现在对语童上学堂的事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太好了,嫂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谢我干什么,来,拿着这根萝卜。“

    阿娆收了萝卜,将在镇子上买的一包点心塞给了徐嫂子,这才离开回家去。

    陆凶已经烧好了饭等她。

    看见她抱着一根萝卜回来,笑道:”其实,你要是想要萝卜,我可以去地窖里拿。“

    “程大哥,你……“阿娆放下萝卜,羞涩地笑了起来。

    对着他,她难得露出这样的笑容,特别是在香坊建成之后,多数的时间她更像一个男子一样坚强,隐忍。

    “这样吧,你明日去地窖里多拿些萝卜,冬天到了,腌些咸菜也好。“

    陆朝见娘回来,扔下笔打算吃饭。

    “娘,你喝酒了吗?“

    他抬头盯着阿娆问道。

    阿娆摇了摇头。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阿娆刚刚降温的脸又一下子滚烫起来。

    “我……我可能,有些走得急,热了吧。”

    “不是。”陆朝认真地摇了摇头,“娘肯定是喜欢上什么人了,我们学堂里有个叫青羊的,他喜欢上了促织,就天天看着他脸红,还有……你这样的笑。”

    阿娆恨不得上去把那张小嘴缝了起来。

    旁边的陆凶倒是很乐意,一边频频向陆朝使眼色,一边不停在桌子底下竖大拇指。

    哎,这个儿子总算没有白养。

    阿娆站直了身子,深吸了几口气,正色道:”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人家早恋,看来,明天我有很多话要跟先生讲了。“

    陆朝立即闭上了嘴,但是目光还时不时往他爹哪里瞥。

    有他爹护着,他也不怕他娘发难。

    “青梅竹马,有什么不好,来,先吃饭吧!“

    见儿子求救,陆凶赶紧搬过来一张椅子,让阿娆坐下,陆朝拿起筷子,把盘子里最大的一块红烧肉夹给了阿娆,阿娆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吃完饭,阿娆检查了一下陆朝的功课,她惊讶地发现这孩子进步飞快,简直就是天才再世,她甚至都有些相信,再过几年,这孩子可能就没有人能压得住了。

    待陆朝睡下后,她给陆朝整理书籍,竟然发现了几本奇怪的书。

    不是经史子集,也不是什么名人撰写,看起来,倒像是某个人的笔记,但是那个人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是谁写的,通篇都是印刷体,连名字都没署,

    阿娆好奇,拿过来读了几页,吓得脸色惨白。

    这,这些东西,若是传出去就是杀头的罪啊,这些人可真的是什么都敢教他。

    但是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如果陆朝只是一个普通兵卒的儿子,为什么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把在极力地把他往帝王之路上引?她不傻,那些人的目的她只需要稍微一总结,就能明白了。

    这个孩子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特别呢?

    忽的,她又想到了陆凶。

    陆凶会不会也不是偶然救了她,而是故意接近她,借机保护陆朝?

    自己是不是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入了一个漩涡,从此以后,再也无法自由?

    她讲那几本书放好,从房间里出来,看着天空发呆。

    天空又在飘雪,这个冬天,注定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寒冷的下面不是冷酷,而是更多人的心,坚硬如铁。

第五十六章 生病

    这,这些东西,若是传出去就是杀头的罪啊,这些人可真的是什么都敢教他。

    阿娆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着,心脏砰砰的跳,几乎要跳出来。

    议论平南王的冤屈,讨伐璟同帝的不义,随便一项被别人发现,都够她满门抄斩的。

    关心国事没错,可陆朝究竟还是个孩子,这样,对他真的好吗?

    阿娆想着是不是让陆朝先不去学堂了,但是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如果陆朝只是一个普通兵卒的儿子,为什么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极力地把他往帝王之路上引?她不傻,那些人教他谋略,教他权术,教他武功,究竟抱了什么样的目的,她只需要稍微一理,就能明白了。

    这个孩子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特别呢?

    前朝遗孤?被迫害流落民间的皇子?

    忽的,她又想到了陆凶。

    陆凶救了她,真的是因为路见不平吗?他是不是故意接近她,从而借机保护陆朝?还有江知县,荀同叙,姚老夫子,他们,是不是都不是普通人?

    自己是不是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入了一个漩涡,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抽身?

    有透骨的冰凉自头上直达脚心,阿娆晃了晃,一屁股坐在椅子里。

    过了很久,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将那几本书放好,又给陆朝盖好了被子,这才从房间里出来,看着天空发呆。

    天空又在飘雪,这个冬天,注定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寒冷不是因为冷酷,而是因为更多人的心,早已坚硬如铁。

    有些东西,无法阻挡。

    该来的早晚回来,她要在那件事情到来之前离开吗?

    抬头看了一眼陆凶房间亮着的灯,她觉得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前世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风雨之后,她到了这个世界,这条命是她捡来的。

    之所以有这样的际遇,也许是上天安排她来遇到陆凶和陆朝的。

    第二日,陆朝去学堂,阿娆只字不提那些**的事情,只是悄悄将其藏了起来。

    陆朝好像也不在意,直接背着书就去学堂了,走的时候蹦蹦跳跳,还让她不用担心他。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大雪里,阿娆见他走了,自己也收拾了一下,去了香坊。

    下午陆朝从学堂回来的时候有些发蔫儿,像根霜打的小茄子。

    阿娆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觉得有些不妙,伸开双臂将他抱在怀里,抬手试了试体温。

    天呢,这孩子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是感染了风寒吗?可是,也没有其他症状啊。

    “朝儿,不舒服吗?“

    “娘,我好累,我想睡觉。“

    陆朝无力地道。

    阿娆心里一惊。

    陆朝这孩子自觉性特别好,每次回来都是先把先生布置的功课完成了才会想其他,这次他想睡觉,看来已经病得不清了。

    怎么办呢?

    阿娆没有养过孩子,但是她知道,这小孩一生病不比大人,很难扛过去。

    “朝儿怎么了?“

    陆凶刚好从外面回来,阿娆将陆朝抱在怀里,对陆凶道:“程大哥,朝儿生病了,麻烦你去帮忙请个大夫好吗?”

    一听陆朝生病了,陆凶立即扔了手中的箩筐,抱起陆朝道:“请大夫回来怕是会耽搁时间,这样,我去找辆车,我们一起去。”

    阿娆应了一声,回屋给陆朝找了几件厚衣服,又拿了一床被子,三人便奔向里正家去。

    里正听说了这事儿,二话不说,让自己的儿子阿福拉来了一头骡子,驾上车,几人连饭都没有顾得吃就奔县城去了。

    这是古代,医疗条件极差,找个大夫都要跑很远,那些游方郎中又靠不住,阿娆和陆凶在车上坐着,心急如焚。小陆朝脸色红红的,体温上升很快。阿娆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么快发病,绝对不是普通的风寒,该不会是传染病?

    传染病在古代可是能要命的。

    越想越急,一颗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个时辰后,车子终于到了城里,几个人找到了擅长小儿疾病的“圣手周”,那人看了一眼孩子,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当时医馆里还有其他几个病儿,圣手周立即命人将那几人领到另外一间屋子里,道:

    “这孩子生的是水痘。”圣手周说着,抬手拨开陆朝的头发。

    阿娆发现,陆朝的头皮上有几个粉红色的小斑疹。圣手周又解开陆朝的衣服,孩子的胸口上也冒出了一些小斑疹。

    一时间,阿娆觉得脑袋有些晕。

    水痘在现代,是已经早已被攻克了的传染病,可是,这是在古代,古代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手段吗?

    “大夫,求求你一定救救他,多少银子,我们都出。”

    自打进门,陆凶便知道这病没有那么好,这会儿看着圣手周的脸色,更加着急。

    圣手周抬起头来,道:“治病救人,分内之事,不过此病并无很好的对症药方,两位还是好生照顾孩子,过几天就没事了,只是不要让他再出去了,以免传染给他人。”

    阿娆和陆凶点头称是,那圣手周又给陆朝开了几副退烧药,这才打发他们走。

    临走的时候,阿娆想起学堂里的孩子,特意又问了一些防治水痘的办法,那大夫倒也热心,逐条写下来交给他,阿娆这才和陆凶连夜赶回太平村。

    回去的时候,陆凶代替阿福赶车,阿娆照顾着陆朝,这孩子喝了一副药,在车上睡得很熟,不过身上还是滚烫,直到到了家门口才略略好了些。

    第二日,阿娆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村民,村民纷纷把自己的孩子都带回家里,阿娆又叫了伙计,和里正大叔派来的几个年轻人一起,把学堂里里里外外都用烈酒消毒了一遍,又把圣手周教的方法一项项画好分发给大家,要求他们按照上面的去做,一直忙到天黑这才离去。

    回到家里的时候,阿娆疲惫不堪,往椅子上一靠便睡着了。

    陆朝喝了药,退了烧,睡得很安稳,陆凶给他盖好被子,想过来看看阿娆,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也就没有继续打扰,转身拿了件长袍给她盖好,又将炉火拨得旺了一些。

第五十七章 建医馆

    水痘虽然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但是在学堂里爆发,还是很快惊动了爱民如子的江知县。

    次日,江知县就亲自带着衙役大夫来给全村的孩子们检查,还把太平村里里外外封了好几层,生怕一只苍蝇跑出去。

    阿娆和陆凶都觉得这阵仗有些太大了些,但是当着江大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任他的人出出入入。

    江宇珩带来的大夫姓饶,据说是金陵城有名的大夫,他一来就去看陆朝,陆凶和阿娆将他引进屋里,又给他拉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看诊。后来江大人来了,阿娆就留陆凶在里面陪着,自己出来招呼江大人。

    “民妇参见江大人!“阿娆想跪,被江大人抬手阻止。

    “这不是在衙门,这些虚礼就不用了。“

    “多谢大人,民妇给大人看茶。“阿娆退下,泡了一壶好茶回来,发现江大人已经自己落座,随手翻着陆朝的书看。

    “大人请用茶!“阿娆将茶双手奉上,江大人这才将手中的经书放下。

    “疫情爆发,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及时告知本县?“

    江宇珩抿了一口茶,眼神有些不满。

    若不是他在太平村安插了眼线,接近陆朝这么好的机会就被白白错过了。

    口中虽说着疫情爆发,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根本算不上疫情爆发,只不过发现了一个而已。

    “民妇愚钝,请大人恕罪。“阿娆道。

    “不知者不罪,算了,这次本县就不追究了。“

    江大人继续喝茶,目光却不时地往陆朝的书上瞟。

    “大人,民妇还有一事相求。“阿娆被他瞟得有些不安,忽然想起了见事情,便对着江宇珩微微一福。

    “但说无妨!”

    江大人目光闪了闪,不知道这个女人又有什么主意。

    这段时间,她又是办香坊,又是办学堂,鬼点子可真不少。

    “大人,太平村离镇上有不少路程,村中又无一人懂医术,若村里有人得了急症,跑去镇上求医怕是来不及,民妇想在村里开个医馆,不知道大人可否准许?”

    阿娆说完,偷偷地抬眼看了一眼江大人。

    江大人狭长的凤眸里精光一闪。

    “开设医馆这样的事情,本来是件好事,本县自然是无法拒绝,不过你一个女人家去做,肯定会有不少麻烦,这样吧,本县正好认识一个大夫,便是方才那位饶大夫的首席弟子,人虽然年轻,医术却一点都不输旁人,陆夫人觉得把他请来如何?”

    阿娆顿时呆立在那里。

    请大夫?还是派探子?

    这个江大人,可真是会见缝插针啊。

    不过,他都有这个心了,阿娆也没有办法拒绝,否则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与其让他加深怀疑,还不如直接让他派人来盯着,正好,他们也不知道到哪里去请大夫。

    “既然如此那多谢江大人了,只是太平村简陋,村民又不富裕,大夫来了肯定会受些委屈。“

    “这你无需担心,大夫的诊金,由病人支付,至于其他的用度,本县自然会想办法。”

    “大人!“阿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民妇替太平村村民,谢过大人!“

    她这一跪,其他在场的村民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江宇珩吩咐里正先去找间房子给大夫临时做医馆,又找了个人快马加鞭去请绕大夫的得意门生罗迪。第二日,那罗迪便到了,很快接手了饶大夫的工作。

    罗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些冷漠,不怎么爱和人说话,问诊的时候即使面对的是小孩子,也不假辞色,冷冰冰的一张脸,很多小孩子刚开始被他吓哭了,后来发现这个大夫开的药竟然比其他大夫开得要好吃,也就没有那么怕他了。虽然他还是不愿意说话,很多小孩子却很喜欢让他看诊。

    半个月后,陆朝的水痘完全康复,除了在后脖颈处留了个疤之外,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疫情过去,罗迪的日子就轻松起来。

    他整日坐在自己的小医馆里,没事就捧一本书看,看得日头斜了就去煮点儿饭吃。他很少出门,连药材都是江大人派人送来的,有时候他也会向村民们收购一些药材,但是因为为人挑剔,送到他那里也卖不了几个钱,后来,去送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陆凶和阿娆看着他,觉得他也不像江大人派来盯梢的,时间一长,也就不防着他了。

    兴许,这江大人真的爱民如子。

    过年的时候,阿娆去镇上买了几斤猪肉和几斤面,分别给罗迪和姚老夫子送去,罗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指了个角落让她自己放下,就又接着读自己的书了,倒是那个姚老夫子跟阿娆混熟了,见她带着生肉和面粉过来,脸色立即不好看了。

    “夫人,你给我送这些东西来,难道要我一个老头子自己包饺子不成?“

    老先生气得胡子乱颤,阿娆想了想,笑着赔礼道:”对不起夫子,是阿娆的错,这样,我包好饺子再给您送来。“

    她拿了东西要走,姚老夫子又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阿娆刚要迈出门槛的脚步立即顿住了。

    “那,我给您放在这,等会儿我送饺子来。“

    姚老先生一扭头,气哼哼地道:”朽木不可雕也!”

    阿娆委屈地撇了撇嘴,接着赔笑道:“先生,您喜欢吃什么馅儿?猪肉白菜还是牛肉萝卜?“

    姚老夫子又哼了一声,脖子梗着,依然不理她。

    这次,阿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老头儿,脾气可真够古怪的,怎么怎么说都不满意呢?他究竟要怎么样?

    就在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陆凶顶着风雪从外面进来。

    “夫子!“他唤了一声,将背篓放了下来,从里面取出几块炭添进了火炉里,拿铁筷子拨了拨。

    姚老夫子依旧气呼呼的。

    陆凶看了一眼阿娆,阿娆摊了摊手,表示她也不知道就怎么得罪了这人。

    “夫子,今日可有人惹您不快?”陆凶轻声问道。

    “有!”姚老夫子用课堂上教训睡觉学生的嗓门道。

    “是谁呀?”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陆凶楞了一下,用手指了指自己,姚老夫子不说话,他又用手指了指阿娆,老人家还是不说话。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谁也不明白究竟哪里得罪了姚老夫子。

    门又开了,陆朝从外面进来。

第五十八章 行刺

    “夫子?咦,程伯伯,娘,你们也在这里?”

    “朝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功课要请教夫子?”阿娆问道。

    陆朝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娘,朝儿觉得快过年了,夫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冷冷清清的实在可怜,朝儿今日来是来请夫子回家和我们一起过年的。”

    陆朝话音刚落,陆凶和阿娆顿时齐齐一拍脑袋。

    这件事情,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呢?

    平日里有学生还好,这大过年的,学生都回家了,他一个老头子怎么过?

    “夫子,是我不好,我这就把猪肉和面拿回去,包好了饺子等您!“阿绕道。

    “夫子,我扶您过去。”陆凶伸出手来。

    “我腿脚不好!“姚老夫子白了白他。

    “那,我背您过去。“陆凶说着弯下腰,那姚老夫子也不客气,利索地爬到他的背上,一边哼着小曲儿还一边翻着白眼。

    阿娆在一边都被这个老顽童气得乐了。

    “酒要上好的花雕。“

    老夫子在陆凶的背上吩咐道。

    “是,夫子。“

    “最好是镇上梨花酒垆的十年陈酿。“

    “是,夫子。“陆凶应着,双手一用力,将他往上托了托。

    “雪进衣服了!“老夫子道。

    陆朝急忙将自己的油纸伞递上来,但是他的个头儿不高,够不着。

    “这么大人了,没眼力见啊?“

    阿娆知道是在骂她,赶紧从陆朝手里接了伞,撑开打在他的头顶。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很快将陆凶的头发上铺了一层,阿娆有些心疼,将手中的伞往前移了移,这下老夫子又不乐意了,”伞,打好,打好!“

    阿娆撇了撇嘴,赶紧又把伞移了回来,顺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一掀,将陆朝盖在下面。

    到家的时候,陆凶将老夫子放下,替他拍去了身上的积雪,又让阿娆拿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这才带他进了里屋。

    屋里点了火盆,红红的光一闪一闪,陆朝将火盆端了过来,服侍老夫子将靴子脱下,又找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住脚。

    老夫子很满意,捋着胡子点头,摸着陆朝的头道:”垂髫稚子,都比你们两个大人懂事!“

    他这哪里是称赞陆朝,明明是在骂陆凶和阿娆!

    但是,两人也不想跟他计较,毕竟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考虑不周。

    “夫子,您先歇着,我去厨房下点儿饺子过来。“

    天色不早,也该吃饭了。

    夫子理都不理她,只是笑眯眯地盯着陆朝:“朝儿今日所为,果然不负老朽的教导啊!”

    陆凶暗暗道:这又是在夸自己。

    见阿娆离开,姚老夫子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他称身对陆朝道:”朝儿,快去温习功课,男子汉大丈夫,只会在人前讨好像什么样子?“

    陆朝被他训得一懵。

    刚才不是还在夸他吗,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然而,他素来知道他的脾气,被他这么一骂,就真的乖乖地去另外一间屋子里做功课了。

    屋子里很快只剩了陆凶和姚老夫子两人,陆凶凑近老夫子问道:“夫子,可有要事相告?”

    姚老夫子点了点头,伸手摸进自己的袜子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陆凶也不嫌弃,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郭平,真是太大胆了,竟敢谋划行刺宰相!“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将纸条往炭炉里一扔。

    纸条很快被火苗吞噬,最后划成了一片灰烬。

    “不,我一定要去阻止他们!”

    夫子一把拉住他,道:“这个时候了,你亲自去已经来不及了,我来找你,就是和你商量个万全之策。”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郭平已经离开了江宁县,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到了金陵城。莫丞相明日便会到金陵城,再去找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陆凶有些头痛,手指使劲按着太阳穴,脑子里翻江倒海。

    郭平经常来送货,若他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恐怕迟早都会查到他这里,他死了不要紧,朝儿怎么办?

    ”现在你有两条路走,一是带陆朝离开太平村,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夫子的眼睛闪亮,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浑浊。

    “我不会走,我走了,阿娆怎么办?况且朝儿跟我一起,反而更危险。“

    姚老夫子点了点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选择这条路。”

    陆凶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脸色异常得沉重。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围魏救赵。“

    “如何围魏救赵?“

    “别人做不到,你可以!”姚老夫子说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做,那个人就无法待在金陵城了。”

    陆凶道:“总比郭平暴露好。”

    “夫子,请教我。“

    “饺子好了!”话音方落,阿娆已经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

    陆凶和姚老夫子相互使了个眼色,不再继续。

    “怎么舍不得放肉?”

    姚老夫子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又是一顿嫌弃。

    “夫子,这样吧,我去给您拿一碟酱牛肉。”

    “快去快回!”

    姚老夫子丝毫不客气,比在自己家里还随意,阿娆只好又去厨房切酱牛肉。

    “丞相莫停之女莫瑶梳明日到金陵城,你用你的情报线,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据我所知,在金陵城还有一些蛮人的探子,若是他们得知此事,一定会对丞相千金动手,以便将来议和时威胁莫停,占据优势。”

    “怎么,当今皇帝已经打算议和了吗?”

    陆凶身在天平村,对边关的事情却从来没有落下过,前几天,大梁军队还在北部和蛮人打得惨烈,怎么说议和就议和了呢?难怪郭平这么急着要杀莫停。

    “是丞相莫停的主意,估计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蛮人手中。正是因为议和一事,让前线十万将士的鲜血白流,郭平那几个才气不过,决定动手。陆凶,你的时间不多了,现在,你马上写信让金陵城那位兄弟行刺莫瑶梳,动静越大越好,这样既可以逼退蛮人,又可以引起郭平的注意,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转头营救那位兄弟,不过,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行刺的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你的那位兄弟也离开金陵了。“

    “只能这样了。”

    陆凶点了点头,转头咬破手指,用血在纸上写了个字。

第五十九章 药师门

    姚老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木头鸟,陆凶将那张纸塞了进去,又仔细封好,这才放那只木鸟飞走。

    阿娆切了一碟熟牛肉过来,又做了些酱料,姚老夫子边吃边撒,弄得到处都是,阿娆也不跟他计较。吃完了饭,姚老夫子往床上一躺,就呼呼地睡了起来,陆凶给他盖好被子,这才拉着阿娆出来。

    “阿娆,想吃什么,我重新给你做。“

    方才的两盘饺子,阿娆一个都没有动,陆凶看得出来,虽然她和颜悦色,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嫌弃的。

    “嗯,来一碗面,再切一碟酱萝卜吧。”阿娆也不跟他客气,“你给我请了个祖宗,总得补偿我一下吧?”

    “那是,那是。”陆凶领命,在厨房里忙活,阿娆就在旁边看着他忙。

    “那姚老夫子的脾气真是怪。”阿娆道。

    “人老了,有些像孩子,你就多担待一些。”陆凶道。

    “我能理解,但是……“

    “但是什么?”陆凶的心猛地一提。其实他也隐约觉得对不起阿娆,大过年的,被一个老头子使唤来使唤去,还不给好脸色看,任谁都不自在。她若下逐客令,他又怎么去跟姚老夫子说?

    “但是,”阿娆微微一笑,”但是你也不能因为他分心啊,看,程大哥,你把下面的葱放在小碟里,把萝卜丝放面里了。“

    ”啊“陆凶一惊,见锅里果然飘了许多白白的萝卜丝,于是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

    腊月二十九就这样过去,除夕夜的时候,阿娆又包了饺子,这次他特意在里面加了些腌制的槐花做馅儿,闻起来有股特别的味道。

    姚老夫子自然是不客气,一盘饺子吃完又要了一盘,阿娆将陆凶悄悄叫出去,问这么个吃法老人家会不会吃出毛病来,陆凶说随他吧,他这个岁数脾气跟小孩儿似的,谁能管得了?

    结果到半夜的时候,老夫子果然不舒服了,先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后来一连上了几次茅厕,阿娆听见动静,担心地在外面看他跑来跑去,他捂着肚子,怨恨地盯着阿娆:“看什么看?若不是你做得太好吃,我老人家会这样吗?茅厕里的纸没有了,快去拿!”

    阿娆叹了口气,心道好吃还是我的错了?

    天亮的时候,老人家已经跑得没力气了,阿娆无奈,只得大过年的去敲罗迪的门。

    罗迪这个人性子冷,不喜欢与人交往,对一些繁文缛节好像也从来不在乎,大过年的,人家都张灯结彩,他这个医馆的门上连个新对联都没有,没有人来问诊,他连门口的雪都没有扫,若是没有看见里面冒出的烟气,阿娆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阿娆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里一声慵懒的“请进”。

    她推开门,踩着积雪进去,本以为罗迪又像往常一样靠着火炉看书,谁知他竟然穿了一件厚厚的狐狸皮大氅,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看着刚刚绽放的白梅发呆。

    阿娆进来,他的目光也没有从那梅花上移开一分。

    “夫人今日来所为何事?”许久,罗迪好歹侧了侧头,算是给阿娆几分面子。

    “罗大夫,姚老夫子昨晚吃多了,今天有些不舒服,可否麻烦您去看一下?”

    罗迪一听,立即转身回屋了。

    他这个人平时虽然不爱搭理人,但对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非常上心的,只要有人请,不管三更半夜还是大风大雪,他都会第一时间去,所以即使他待人接物有些冷漠,方圆几里地的人们还是都很尊敬他,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赛华佗”,不过他本人对这个外号不是很感兴趣。

    罗迪进屋,很快拿了一个药箱出来。

    “走吧!”

    两人来到阿娆家里,陆凶将罗迪领进屋,罗迪给姚老夫子又是把脉,又是开药,前前后后足足花了一炷香功夫,阿娆本想留他吃饭,被他拒绝了,只好多包了些诊金给他,罗迪也不推辞,收了便转身走了。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陆朝突然追了出去,不由分说,又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包什么东西才回来。

    “你给罗大夫什么东西了?“阿娆问。

    “我最喜欢的东西。“陆朝神秘地道。

    最喜欢的东西?

    “糖?”

    “没错。“

    “你为什么给他?“给一个大人吃糖,也就是小孩子能想出来。

    “因为他于我有恩,前一段时间我练功没有进步,他就教了我一套‘八段锦’,学了以后,我感觉进步飞快。”

    八段锦?

    骗鬼呢,八段锦不是古代的健身操吗?这东西能有助于练功?教他一套内功心法还差不多。

    “八段锦,很有意思,为娘也想学学呢。”阿娆温笑道。

    哼,是不是八段锦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朝儿这就做给娘看。”

    陆朝后退了几步,找了个宽敞的地方,一连做了一整套立八段锦。

    阿娆抿了抿嘴,叹了口气。

    还真的是八段锦。

    要不,自己以后也跟着练练?

    她忽然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给皇帝试菜的太监,为了儿子的健康,竟然连自己都敢当试验品,这是真的做了妈吗?

    可是,自己还没有生过宝宝呢,生宝宝的时候应该很痛吧?

    不知不觉,他又想到了陆凶,脸上一阵滚烫。

    “娘,你不舒服吗?”陆朝问。

    “没有,没有,你忙功课吧!“

    “可是,今天是大年初一,先生说了,不能一直做功课,要休息。“

    “哦,对,那你去玩吧,把我给你买的鞭炮带上。“

    陆朝高兴地应了一声,拿了鞭炮去学堂外的空地上找小孩玩去了。

    罗迪走后,陆凶将姚老夫子房间的门轻轻关上。

    “夫子,那个人如何?“陆凶问。

    “问我干什么,想知道他的底子还不容易,找几个兄弟去打他一顿就是了,往死里打,人在快死的时候总会露出真功夫的。“

    老夫子喝了一口药汤,眉头皱成了一团。

    “夫子,若我可以那样做,就不请您老出马了。“

    其实,陆凶本来想让姚老夫子装病请罗迪过来的,但是老人家说了,罗迪那个人肯定是个鬼精灵,装病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所以,他即使不爱吃那奇奇怪怪的饺子,还是硬生生吞了两碗。

    可惜了肚子。

    “他给我把脉的时候,我隐约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有内家气息,像是……”姚老夫子皱着眉,略一思索,道:“像是消失多年的神医扶桑之后。”

    “药师门的扶桑?”

    “还能有几个扶桑?”

    “可是药师门不是在二十年前就被灭门了吗?”

    “平南王不也是在四年前就被灭门了吗?”

    姚老夫子瞪了陆凶一眼,陆凶顿时不再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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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作之合:农门娇娘不二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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