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计走一步
酒喝到一半,尉迟丽的身影出现在炒螺摊。www.uu234.net“许攸,有酒喝不叫我,真不够意思。”她坐下来,把许攸的被子倒满,拿过来一口干完。喝得太急,她呛了起来。
“不会喝就别喝。”许攸把被子抢走。
尉迟丽走进店里拿副碗筷出来,满满倒上一杯,喝完,她看着许攸,眼神中充满哀怨和痛苦。
“遇见不开心的事了?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我要搬家了。”
“搬家?为什么。”
“郑乾承认了施静案和袁柳阳案后,市局决定重启案件的调查工作,组织上得知我爸爸是凶手后,要立即把房子收回去,你知道的,我家的房子是单位分配的。”
许攸恨尉迟革命,但不恨他女儿,尉迟丽是无辜的。孤儿寡母,把她们赶出去能住哪里……这就是世事,世事得讲原则守规矩。“那你们以后住哪里?”
“不知道,所以才很烦。”
许攸把酒倒满,跟尉迟丽碰一下,两个人一起干完。
借酒消愁。
很快,两个人都有了醉意。许攸想喝个痛快,过了今晚,像这样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尉迟丽更加不想走,在情郎面前谈谈烦心事,喝点小酒谈人生,这是她长久向往的生活。
“许攸,我和吕青青,你喜欢谁?”
这个问题,尉迟丽很久以前就想问个明白了。
要说在尉迟丽和吕青青之间选择一个成为人生伴侣,很难,但不管选择谁,都将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一个都不选!许攸给不了她们幸福。不但给不了幸福,就连正常人的生活都无法给她们。
需要断了她的念想,包括吕青青,许攸这样想。虽然他还不能完全明白爱情的定义,但总觉得爱一个人,应该替她着想,而不能只为自己的快乐。她们应该选择属于她们的生活。
“喜欢?你?吕青青?对不起,我都不喜欢。”许攸拒绝得很绝情。
“那你喜欢谁?哦,我知道了,那个女医生,你喜欢那个女医生是吗?”尉迟丽想到了宋然。
“对,我喜欢她。”许攸就汤下面,如果尉迟丽不提,他倒想不到宋然。
“宋然……哈哈……是她……果然是她。”更大的悲伤涌上心头,这种伤痛远远超过了无家可归。心若没有归宿,就算住在皇宫里也是个流民。尉迟丽自己倒满一杯喝完。
许攸也干了一杯,“喝,多喝点,过了今晚,再想找我喝酒就难了。”
尉迟丽没有听明白许攸话中的意思,她理解成因为他爱上的是宋然,所以以后不能陪她和吕青青,这更加刺激了她。
第二天傍晚时分,许攸出任务回来经过县政协办公楼,他走了进去,想看看曹贵生。在下决定之前,许攸总想能找个机会和曹贵生相处一段时间,陪他说说话、吃吃饭,可是被曹贵生坚决抵制。是时候让人们知道他和曹贵生之间的关系了,虽然这是计划中的第二步,但,先做个铺垫也未尝不可。
准备下班,这个时间办公楼的人最集中,人多口杂,许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许攸走进曹贵生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小,很陈旧,但很安静。曹贵生在埋头写字,他没有发觉许攸走进来。
许攸静静的看着曹贵生。他老了,脑袋周围已经生出很多白头发,额头、眼角到处都可以见到皱纹,写字的手干而瘦,骨节特别显眼。曹贵生一辈子当爸又当妈,把许攸拉扯大,现在他老了,没有老婆孩子,许攸就是他全部的依靠,能保护他的人只有许攸。
曹贵生抬起头,一下子看见许攸,被吓了一跳,“你……来做什么。”这是很自然的反应,许攸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很快,曹贵生又装作欢快应承的样子,站起来伸出手,“许警官,有时间光临我这个小地方,有什么指导?”这是演给别人看的,曹贵生不希望单位的人知道他和许攸的关系,尤其是现在,警察盯着他。
“叔。”许攸叫了一声,没再说下去,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曹贵生愣住了。
他看看手表,时间刚好六点,他急忙合起笔记本,“时间到,下班,许警官有事边走边说。”曹贵生往外走,经过许攸身边时放慢脚步放低声音,“不许来找我,我被监视了。”他径直走出办公室,不再理会许攸。
许攸跟出去。他当然知道有人监视曹贵生,那是高阁在昨天会议上当众宣布的事情。有人监视才好呢,监视才能让高阁知道许攸私自跑来找曹贵生了。这会让高阁想问:许攸去见曹贵生做什么,查案还是通风报信?
没错,刘得宝和陆飞分两批人马监视曹贵生,刘得宝带人侯在他下班的路上,陆飞则守在县教育局宿舍楼。刘得宝自恃隐蔽工作做得高明,却不知很快就被曹贵生发现。
曹贵生死而复活后,郑乾曾指派副队长孔尚武对他进行监视,后来郑乾被抓,郑南司失踪,孔尚武的监视自然就取消了。曹贵生因此得以过一段无人问无人管的日子。
调到县政协上班后,换了个工作岗位,曹贵生从新提高警惕,他想看看警方是否会有新动作,然而一切平安无事,直到昨天下午从县政府开会回来,才发现警方再次派人对他进行了监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曹贵生这样想。
曹贵生步伐很快,许攸紧追几步,在背后喊一声,“曹叔”,便停下脚步看他走远。没必要再追上去了,许攸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相信监视曹贵生的人已经看到和听到刚才发生的一切,而且很快会汇报给高阁知道。
接下来,启动第一步计划:敲打关公镇铁匠铺老板袁满。
许攸拦住一辆脚踏黄包车,回到大队。远远可以看见一辆捷达轿车停在大队门外面,那是尉迟丽堂弟尉迟心的车,人正站在车边。
许攸下了黄包车,尉迟心急忙迎上来,他向许攸打招呼并抢着把黄包车费给付了。他有钱,但他得依附许攸。敞开门做生意就怕有人闹事,被闹事就得找警察,那么,有一两个熟识的警察做起生意来就安心多了。原来的尉迟心,对许攸并不会高看一眼,他有个当县委书记的伯父尉迟革命撑腰,哪里用得着小刑警。而今尉迟革命殁了,还背上个强奸和杀人的罪名,尉迟心仿佛看到他那幢高高的中华饭店就要倒下。
“尉迟老板,辛苦你了,借用你的车还让你送过来。”许攸客气的说。
“警民合作,是我的荣幸。就一点,许哥,再也不能叫我老板,生分,像我姐一样叫我名字就行。”
“见过你姐了?”
“见了,她心情不好,把我赶出来了,你们俩……吵架了?”尉迟心试探着问,他以为许攸和堂姐尉迟丽已经是一对。
“你没有告诉她我借车的事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保密工作做的极好。”刚好相反,他在见到尉迟丽的当时,就把许攸向他借车的事说了出来。尉迟丽在办公大厅看见尉迟心的车,很快又见到他的人,“找我?”尉迟丽问他。“不找你,找我姐夫。”
“你姐夫?”尉迟丽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真能装,许哥——姐夫。”
“滚。”尉迟丽送给堂弟一个字,转身走进办公室不再理会他。
许攸当然不相信尉迟心的话,找他借车,一来是为了方便,二来就是看准了他会向尉迟丽汇报。一旦尉迟丽知道许攸去了关公镇,高阁就会知道,那么去敲打袁满的事情就好办了。
到关公镇时八点过一刻,许攸把车停在镇政府大门外面的车道上,以便过往的行人都能够看到,他直接奔铁匠铺。
在铁匠铺的外墙,许攸看到去年翻进去的窗户已经用铁条牢牢钉起来,别人家屋后面也没有再放一架梯子在那里可以供他使用。看来夜闯铁匠铺事件后,铁匠铺老板袁满和周边的居民都提高了警惕。
铁匠铺后门已经关起来,但前门还开着,里面有灯,有火,还有铁锤击打的声音。工人们正在加班,冬天一过,春耕就要开始,那是农户们购买铁制生产工具的旺季。
好嘛,这回不用翻窗进去,走大门就行了。许攸站在黑暗里,周边没有人影走过,里面正干的热火朝天,他欺身而进,迅速躲在摆满工具的高大的架子后面。接下来就是静等深夜的到来。
在架子后面,许攸两次看见袁满进出大门,在第二次过后,袁满没再出去。
不久,听见袁满的声音响起,“辛苦了师傅们,我年纪大了,抡不起锤子,重**力活都依靠你们,你们的技术已是顶尖级别,我敢保证开春后我们的工具一定会大卖。是这,从明年开始,我给大家加工资。”
铁匠铺响起一阵欢呼,对师傅们而言,老板对他们技术的肯定自然需要,但物质上的满足更加具有冲击力,为此,来年他们将会加倍卖力。
夜越来越深,四周越来越安静,及至一片死寂。袁满的鼾声响起,很有节奏。许攸看看时间,12点,是时候动手了,于是用布把眼睛以下的脸全部蒙起来。
第六十二章 英雄无泪
一把冰冷的刀贴在袁满已经睡得温暖的脸上,他立即被吓醒,睁眼看到的一切和去年一摸一样。m.www.uu234.netwww.uu234.net
“你……来了……”像遇见熟人一样,袁满因惊吓变得扭曲的脸上竟然还能挤出零星的笑容。
“你好,袁老板,我们又见面了,现在,请坐起来。”许攸用刀面在他脸上用不是很大的力拍一下。
袁满坐起来,很听话,“好汉,去年的事,我安全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关于你的身份,我半点都没有向警察交代。”显然,袁满没有想到许攸会第二次驾临,他没有撒谎,许攸让他说的他都说了,让他做的他都做了,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他时常想起许攸说的话:我能闯进你的铁匠铺,也能闯进你儿子女儿的家。这句话具有极大的威胁力和杀伤力。
“很好。我相信你,所以我又来了。”
“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能,袁老板能帮我做的事情很多,咱们一件一件来,现在首先需要解决的一件紧急事是:小爷我没钱用了。”
“有,我有。”袁满知道,顺从和主动换来的是安全,反抗换来的是对方手上那把寒冷的刀。
“不多,五千。”许攸竖起五根手指,在袁满眼前晃过。
我的天老爷,五千块,这是铁匠铺一年的收入。
“不许讨价还价,否则。”许攸刀面微斜,稍稍用力,刀刃切进皮肉,血顺着刀刃流出来。
“给,我给。”袁满的心里也开始滴血,但他不敢反抗。“可是,我手里没这么多,钱都存在银行呢。”
“这很简单,两天后的这个时候,你把钱放在铺子门口,我自己来取。”许攸收起刀往外走,“五千,少一分都不行。否则,我问你儿女去要。”他回过头来,在空中斜劈一刀,立即响起一阵破风声。
许攸走了。
袁满瘫在床上,半天起不来也躺不下,这个蒙面客光顾一次又一次,下次呢,何时才有个尽头?袁满的目光睥见脚地上一个小黑本。那不是铁匠铺的东西,他爬下床捡起来看——警官证,上面贴着照片印有名字——许攸,思茅县公安局刑警大队。
“我日你先人板板。”袁满大骂出口,他半点想不到威胁、恐吓、敲诈、勒索他的会是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的公安干警。
败类,蛀虫,因为这种人的存在败坏了警察形象。袁满觉得许攸就是那个最大的败类和蛀虫。
两天后,袁满把许攸要求的钱准备好,装在皮包里放在铁匠铺门口,然而到半夜12点,并没有人来取,布控在铁匠铺周边的民警也扑了个空。许攸离开铁匠铺的第二天,袁满与家人商量后决定报警,不能任由贼人抓住命脉过日子,肃清败类才能安稳,苟且只会助长邪恶。
许攸的警官证丢了。突然的,高阁召集大队全部警员,要收集大家的警官证。“怎么回事?”高阁问许攸,警官证丢了可不是小事。
“不知道呀。”当然不知道,如果知道在哪里和在什么时候丢的,那就不会丢了。
“给个合理的解释。”高阁等着许攸的答案。
“我真不知道。”
“尽快找回来。”高阁没有提出进一步的要求,也没有再多问,“找不回来就抓紧申请补办。”高阁显示出了巨大的宽容和大度。
高阁当然知道,许攸的警官证丢在关公镇铁匠铺,已经通过关公镇派出所转交到了他手中,所以找是找不到了。高阁故意装作不知道还询问许攸是怎么回事。
许攸明白,警官证就在高阁手中。事情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走着,警官证是他故意放在铁匠铺的,他要留个证据给高阁。
去年和今年连续两次夜闯关公镇铁匠铺的人竟然是许攸,高阁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证据确凿,不由得他不信。另外,许攸借了尉迟心的捷达小汽车,把车停在关公镇政府门口等等这些细节,也很快摆在高阁面前。“他妈的,这个狗日的在干嘛。”高阁很气愤也很失望,他那么看重许攸,并且决定重点培养他,看走眼了。
对许攸的调查工作秘密进行,大队目前只有高阁、孔尚武、刘得宝和陆飞四个人知道,剩下知道此事的人是关公镇派出所所长,高阁希望他积极配合刑警大队保守秘密。尉迟丽、吕青青和许攸走得太近,不能让她们知道。高阁推测,许攸很快会有下一步行动,于是他把监视曹贵生的任务交给吕青青和尉迟丽,安排刘得宝和陆飞监视许攸。
曹贵生和许攸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上级又传过来另一个让高阁感到意外的消息:服刑期将满的雷应天在市金海监狱被人打死。通报的原因也很简单:凶手和雷应天在监狱发生冲突,在斗殴过程性,凶手失手杀了人。
紧接着第二天,关押在看守所的郑乾,突发疾病死亡。
一切来的太突然也很离奇,知青案两个关键人物两天之内先后死亡。如果你非要说它正常也不是不可以,但聪明的许攸断定是吕维远动的手。雷应天承认施静案不是他做下的,他受到了要挟和诱惑;以及郑乾供出施静案和袁柳阳案的真相这两件事情打破了二十年来的平衡。吕维远开始担心掌控不了局面,最终会把他自己牵扯出来,所以必须杀掉雷应天和郑乾灭口。
许攸的推测是正确的。
这段时间以来,吕维远觉得像蚂蚁一样被人拿在火上烤,他很不喜欢这种滋味,大局应给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雷应天知不知道吕维远是嫁祸给他的幕后黑手,他都得死,他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是个死人,多活了二十年是便宜他了。至于郑乾,他暂时没有供出吕维远并不代表以后不会,万一呢,不能出现万一。不过杀郑乾,吕维远是有顾虑的:他担心郑南司手上那半张罪状,如果郑南司知道罪状后面隐藏幕后黑手的事情怎么办。吕维远决定搏一搏,郑南司是个纨绔子弟,对权力的认知和倚靠超过平常人家的孩子,所以当他知道父亲郑乾要被枪决时,曾拼尽全力去救他父亲;但他同时又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逃亡的日子肯定让他尝尽了艰辛,所以那半张罪状会被他拿来当做讨要安稳日子的筹码,而不会在知道父亲死后立即把它交出去给公安机关。有了这些理由,吕维远终于下定决心干掉郑乾,至于郑南司,吕维远有信心很快能找到他并把那半张罪状抢回来。
许攸现在还不知道,吕维远杀雷应天和郑乾之后,下一个要杀的是他。许攸假扮罪犯混进金海监狱接近雷应天,从雷应天口中得知施静案的真凶,整个过程吕维远掌握的一清二楚。就连许攸和吕青青去看守所提审郑乾,也很快有人向吕维远做了汇报。
这个人知道的太多,吕维远想,知道的太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太聪明,“按照他掌握的线索和证据,或许很快就能查到我,”吕维远决定要尽快除掉许攸。
对许攸来说,救曹贵生和刘宝昌的第一步计划进行得比较顺利,紧接着要走第二步:去证物室偷东西,并留下鞋印。
上次在政府大院围墙上爬树翻墙穿的鞋子,许攸没有丢掉,他藏在比较隐秘的地方,刚好这次可以派上用场。
值班的同事在一楼大厅打牌,其中包含刘得宝。许攸进门时,跟他们打了招呼,他说去办公室取点东西。证物室在三楼靠边位置,三楼没有人。许攸用瓶子在洗手间装满水,倒在证物室门口的地板上,上楼之前,他在树底下抓了泥土,用纸包着,土的用处是散在浇了水的地板上。不能太多,有一点就行,目的是增强脚印的辨识度。
许攸在第二步计划开始之前,偷到了证物室的钥匙,然后配了一把。
在湿地上重重踩一脚,许攸才开门走进去。证物室分两间房,外间是工作人员上班的地方,里间存放证物。走进第二道门后,许攸一层一层储物柜仔细的找,很快,他看到了尉迟革命案几个字。拿到树干上和树根处脚地上的鞋印照片以及尺码数据后,许攸走出证物室并锁好门,可是,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刘得宝和其他值班的同事。
“许攸,你在证物室做什么?”刘得宝问,值班的同事全部涌上来,用身体把门口堵死。
“哦,上楼时我听见这边有响声,过来看看,发现门没有关。我以为证物室遭了小偷,急忙进去搜。”
“然后呢?”刘得宝问。
“什么都没发现,估计是证物室的工作人员忘记锁门了。”
“是吗?这真是个天大的失误,可是据我所知,管证物室的老姜工作差不多十年了,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
“我的意思很明白,许攸,我知道你身手好,我们这里几个人估计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刘得宝话没说完,猛的拔出手枪指着许攸,“把手举起来,转过去。”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只能听刘得宝的了。许攸举起手,转过身,靠在墙壁上,他在心底舒了口气:计划成功了,曹叔、宝昌叔,保重,今后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审讯许攸的工作立即召开,由高阁主持,孔尚武参加,刘得宝做记录,吕青青和尉迟丽则被挡在门外。
第六十三章 审讯许攸
陆飞向两位警花简单说明了许攸的情况,没人敢相信,没人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www.uu234.net尉迟丽扑过去凶猛拍打审讯室的门,“许攸,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告诉我。”陆飞见状,急忙上前拉住她,不然门会被她拍打踢飞去。尉迟丽挣脱陆飞,跌坐在地板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爸爸?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我宁愿不要你喜欢,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爸爸?”尉迟丽字字带血,眼泪流满洁白而干净的面庞。爸爸尉迟革命被杀是多大的痛苦,在时间的流逝中,这种痛苦渐渐减弱,后来慢慢被对许攸的爱和对未来的憧憬代替,尉迟丽刚刚有一些缓过神来,可是更天大的事情又降临在她头上——喜欢的并想与之度过一生的人杀了自己的爸爸,这种痛立即转变成一种深深的恨。
泪水刚从眼眶滴出来的时候,吕青青将脸别过去不让别人看见,“为什么?”她在心里也这样问。
吕青青这个为什么包含了两层意思,像尉迟丽一样,她也想当面问问许攸为什么要杀她父亲;此外,关于许攸是凶手,她不能完全相信。根据陆飞所说,吕青青把铁匠铺和证物室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想了一遍,发现很多地方都解释不通:一,许攸很聪明,他的推理能力和对案件的敏感性很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现场丢失警官证?二,根据第一条理由,得出第二个问题,即使他要到证物室偷证物,那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段而不是午夜等值班人员人困马乏,另外,他会粗心到在地上留下脚印?从杀吴长安到杀爸爸吕安之,前后时间跨度达一年多之久,这么多人都查不出一点证据,为什么现在一下子就能抓到他?只要这几个问题解释不清楚,吕青青就持怀疑态度,况且,许攸杀人是为了什么呢?
尽管思路清晰,但吕青青还是很害怕,她怕真的是许攸杀了爸爸,那该怎么办?尉迟丽的哭声加剧了她的烦躁和恐惧,“别哭了。”吕青青敞开嗓子朝尉迟丽吼叫了一声。天老爷,吕青青发出这样歇斯底里的吼叫,让所有人都很吃惊。
吼完,吕青青终于也忍不住放声哭起来。两朵警花为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令呆立在旁边的陆飞醋意大起。不过没关系,这样的齐人之福许攸是享受不到咯,连环凶案杀人犯,嘿,多大的罪,他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没必要和一个即将去死的人争风吃醋,陆飞这样想,今后,他有大把时间。
审讯室的调查工作接近尾声,许攸丝毫不隐瞒,大方承认了一切,关于每一桩命案的细节,他描述的很清楚。
“感谢你配合,让我们少去很多麻烦,现在,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他们?”高阁点燃一支烟抽起来,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该放松一下了。
“关于施静和袁柳阳案,你们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你们没有查清楚他们二人的底细。”许攸说。
“怎么说?”高阁吐出一口烟雾。
“他们插队除了响应国家号召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未婚生子,在去梓县插队之前,他们生下了一个男孩。”
“哦……”高阁张大嘴巴,他在咂摸许攸话中的意思。
“你是施静和袁柳阳的儿子?”刘得宝扔下手中的笔,叫出来。
许攸笑了笑,表示刘得宝说对了。
“难怪。”孔尚武问高阁要了一支烟也抽起来。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高阁走在最前面。今夜很冷,明早应该有很厚重的霜。天上挂着月亮,月光皎洁如雪,照射在走廊上,照射在山川大地上。高阁突然想到一句话:为人莫做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早到与晚到。吴长安、尉迟革命、吕安之和郑乾如是,许攸亦如是。
许攸走出来,站在门口,双手已经被扣起来。
吕青青和尉迟丽止住眼泪,看着他。
“为什么?”尉迟丽再次问,眼泪又流出来。
“真的是你吗?”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挂在吕青青眼角,只停留一秒就因为承受不住重量掉下去。
两个女人的眼睛和鼻子因为哭泣再加上这样寒冷的天气,变得红肿,但依旧丝毫不能影响她们绝美的容颜,眼泪让她们变得无限凄美和惹人怜爱。许攸看着她们的眼睛,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露出一个表情,他跟在高阁身后走了。
“爸爸死了,妈妈病了,房子没了,现在你也要走了吗,我怎么办?”尉迟丽的话惹起了所有人的心酸。
——她和吕青青真的都是很不幸的人。
许攸闻言站住脚,回过头,“我走了,就像我来的时候,不要为他们悲伤,也不要为我悲伤,我们最终都得到了最好的结果,都去到了我们该去的地方。”许攸喉咙一阵哽咽,鼻子酸酸涩涩,眼泪已经落下来,“你们好好生活。”
许攸走了,在这个寒冷的夜,在尉迟丽和吕青青无穷尽的伤痛之中。
第二天下午上班时间,曹贵生和傻子刘宝昌一起被请到县刑警大队高阁办公室,谈话工作就在办公室展开。高阁亲自谈,孔尚武陪同,刘得宝记录。
不必客套,高阁开门见山,“今天请你们过来主要是确认一些事情……”话没有说完,刘宝昌大叫起来,“有鬼,有鬼。”
谈话不得不暂停。
起初,刘得宝并不赞成把傻子刘宝昌一起叫过来,即使叫,也没必要一起审讯。但高阁坚持,看来他有他周密的部署。
“这里没有鬼,你安静下来,好好听我们说话。”刘得宝像哄孩子一样哄刘宝昌。
刘宝昌终于安静下来。
那晚在刘宝昌破败的家里,曹贵生和他达成了共识。不管许攸决定如何向警察坦白,刘宝昌装傻的事情首先不要抖露出来,除非警察察觉了或者许攸全部交待了。
“好了。”高阁示意刘得宝继续记录,“首先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截止昨晚11时15分,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的凶手终于落网,名字不用我说相信你们都知道了。”高阁双手抱在胸前,脊背向后靠,现在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感觉很轻松。
曹贵生和刘宝昌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许攸并没有将刘宝昌装疯卖傻的事情告诉警察,而警察对此也没有察觉,这无疑给他们留了一条后路。那么,刘宝昌就得继续演下去。
“我们……怎么会知道,还请高队长明示。”曹贵生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挣扎。
高阁和刘得宝对望一眼,没办法,不捅破窗户纸,对方是不会说真话的。“许攸。”高阁说。
“许攸,许警官?怎么可能,不可能。”曹贵生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而傻子刘宝昌,依然在自言自语。
刘得宝笑出来,“曹主任,你真能装,佩服。”
“我装什么了?”曹贵生摊摊手。
“好了,曹主任,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许攸都交代了。”高阁说,“说说你们跟许攸的关系。”
曹贵生望向刘宝昌,刘宝昌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好吧,那就按照计划走吧。
“他是我养大的。”曹贵生挺直的脊背软下去,“从五岁开始,许攸就跟着我了,或者说,从他父母双亡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曹贵生回答。
“他呢?”高阁指指刘宝昌。
“他?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曹贵生不答反问。
“我们去过刘宝昌家,但我们只知道他是个傻子。其他的需要你来说,比如,他是如何傻的,而你为什么要去找他。”高阁说。
“刘宝昌变傻是因为施静的死,他喜欢施静。”高阁看看刘宝昌,说出了实情。是的,像高阁一样,刘宝昌也喜欢施静。
“你为什么要去找他,我说的是那天,武平队长去刘宝昌家里调查的那天。”高阁问。
“我们是朋友,二十年前就是,去看看他。”曹贵生说的很深情。
“为什么要跑?”刘得宝问。
曹贵生当然要跑,他不能让武平知道他还活着,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曹贵生死了,凶手是李闯。刘得宝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他自己很快意识到了,“所以,关于许攸杀人报仇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刘得宝马上转移问题。
“很多是在我协助下完成的。”曹贵生回答。
“具体说说,你帮助许攸做了什么。”刘得宝问。
“其实也不多,许攸不喜欢我参与他的事情。先说李闯吧,他当年到关公镇中学工作的事情是我帮忙办的手续,所以他一直很感恩我,把我当作他的亲人,时间久了,两个人成了很好的朋友。后来,我知道了他和周国强之间的恩怨。”曹贵生说。
“所以你知道周国强是他杀的。”高阁问。
“是的。吴长安死后,我想帮帮许攸,就利用李闯做了假的录音带,还写下遗言给陈桂鹏局长,希望能以此嫁祸给李闯。”
“吴长安是许攸杀的第一个人?”孔尚武问。
曹贵生点点头。“我当时这么做,许攸并不知情。他的性格我最清楚,一旦知道了我的计划,肯定会阻止我。”
“所以李闯是你杀的?”高阁这么问,他心里泛起些许疑虑。
“不……不是。”曹贵生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到关公镇以后准备杀李闯,被许攸发现了,他跟我说,如果真想帮他的话,就出去一段时间。至于去什么地方由我自己决定,只要离开思茅县就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制造了我被李闯杀死而李闯潜逃的假象。”
高阁点点头,曹贵生说的和许攸交代的差别不大,这下他放心了。“尉迟革命和吕安之的死,你有参与吗?”
“没有。”
“死在木桥乡火炭村小学河边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好了,问最后一个问题,许攸为什么要杀人?”高阁看着曹贵生的眼睛,如果这一点曹贵生的说法和许攸的说法一致,那么,就可以断定凶手就是许攸无疑。
“为了报仇。吴长安、尉迟革命、吕安之还有郑乾,强奸了他母亲施静,杀了他父亲袁柳阳。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只能自己报仇。”
能问的只有这么多了,想了解的已经基本了解清楚。整体来说,许攸招供的和曹贵生回答的吻合度非常高。
在李闯案中,曹贵生是从犯,以及后来的案子,多少跟他失踪有关系,所以曹贵生暂时被扣押起来。高阁放走了傻子刘宝昌。
第六十四章 玉人心碎
许攸感觉到一点欣慰,一点失落。www.uu234.net他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在这之前并没有找曹贵生和刘宝昌商量,因为他知道,一旦告诉曹贵生,计划就不可能实施。按照时间推算,高阁应该已经找了曹贵生和刘宝昌谈话,谈话的内容一定是印证许攸招供的内容。到目前为止,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就是最好的结果。这么看来,曹贵生和刘宝昌对许攸的自首没有向警察辩驳,他们顺着许攸的思路成全了他是杀人凶手的担当。
即使事前做好了准备,这本来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可是,许攸还是觉得有些失落,像被最亲近的人甩开了一样。
有什么好失落的呢,许攸又这样想,根本不能责怪曹贵生和刘宝昌。许攸不是很了解刘宝昌,但他了解曹贵生。曹贵生不是鲁莽之人,他做事谨慎而稳重,当他知道许攸承担下所有的责任后,肯定不会轻易反驳或者说出事情真相,那样做没有意义,只会让他和许攸两个人都脱不开身。所以,按照曹贵生的办事风格,他一定是成全了许攸,以期今后再图营救。
许攸做了如上的推测,心里得到一些安慰。
我们再把事情往回说一点:当曹贵生得知雷应天和郑乾死在监狱后,心里忐忑不安,他思来想去,决定立即去找刘宝昌。于是趁监视的人在车中睡着后,他悄悄摸出教育局宿舍楼,骑自行车连夜赶往梓县。
上点年纪之后,眼睛不好使,幸亏当晚有月光,即便这样,道路还是看的不怎么清楚。曹贵生把手电筒绑在车头上,一个劲往前骑。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好几次没把握准方向,摔倒了爬起来再骑。手掌、膝盖,很多地方都被擦破了。冷,加上擦破皮肤的痛,把曹贵生的眼泪都逼出来了。他咬牙强忍着,为了许攸,他什么都能忍受。
骑了六个多小时终于看见刘宝昌在半山腰上破败的家,曹贵生把自行车靠在田埂上,用稻草盖起来,急忙爬上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路。
刘宝昌还在睡梦中,他被曹贵生的突然造访吓到了,“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对的,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曹贵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雷应天和郑乾的死告诉了他。
“雷应天和郑乾死了?”刘宝昌用手猛搓自己的脸,这样清醒很多。
“废话。我觉得他们的死肯定和吕维远有关系,八成就是吕维远派人杀的。”曹贵生说。
“灭口?”
曹贵生点点头。
“所以呢?”刘宝昌问。
“他还要杀许攸。”
“许攸,他杀许攸做什么?”刘宝昌想不到吕维远为什么会杀许攸。
面对刘宝昌,曹贵生实在很无奈,“你装傻二十年,真的变成傻子了?在过去二十年时间里,吕维远都没有杀雷应天和郑乾,为什么现在突然杀了他们?”
“为什么?”
“因为许攸查到他头上了。”
“这……那可不得了,你打算怎么办?”刘宝昌赤着脚在地上来回走动,他装傻这些年一直赤着脚,习惯了,不怕冷。
“吕维远想杀的人,躲是躲不过去的,况且躲得了一时,总不能躲一辈子。我想,还不如主动迎上去。”曹贵生说。
“什么意思?”
“我先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情,几天前,许攸突然大白天来找我,他明知道有人在监视我,却还那么做,我在担心一件事情。”
“什么事?”刘宝昌很少主动思考问题,总是爱问,他知道曹贵生已经有了答案。
“他想让监视的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为什么,不是提醒过他让他不要暴露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是的。他现在这么做只有一种解释,他要把杀吴长安、尉迟革命和其他人的罪包揽在他自己身上。”曹贵生的声音开始发涩。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他了,叫他好好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要再想着报仇的事。” 刘宝昌更急了。
“为了救我们。”曹贵生的眼中已经含满泪水。
刘宝昌停止走动,一屁股重重坐到床上,“怎么办?”
“把他送进监狱,在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保护。”曹贵生很坚定的说。
“送进监狱?亏你想得出来,雷应天不在监狱?郑乾呢?他们不都是在监狱里面被吕维远杀了?”这回刘宝昌说到点子上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施静和柳阳的死,凶手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吕维远在幕后操纵的结果。关于这一点,除了凶手、你、我,其他人都不知道,许攸应该查到了一些线索。一旦许攸入狱,我们就立即在社会上散播吕维远是知青案幕后黑手而许攸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的消息,这样一来,他就不敢让许攸死在监狱里。”
“如果许攸死了,别人就会说这是吕维远在杀人灭口。”刘宝昌补充说。
“正是。”
“这个办法好,可是,我们该怎么帮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几日之内,高阁会派人找我们问话,问话的内容就是:许攸是不是凶手。”
“那我们怎么回答?”
“许攸就是凶手。”
“这样会不会害了他?”刘宝昌还是很担心。
曹贵生叹口气,他本来很有把握,被刘宝昌这么一问,也有点担心起来,不过他比刘宝昌有主见很多,“孩子那么聪明,他不会打无把握的仗,一定是想好了对策,所以才决定替我们去承担杀人的罪。而且,你我都知道他的性子,他决定好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们只有配合他,才能走出这个死局。”
“万一是我们想错了,怎么办?”
“还有一个人可以救他,一定会救他。”
“谁?”
“吕维远的侄女,吕青青。”
“为什么?许攸进监狱的前提是承认他杀了吴长安等人,死的人里面包括吕安之,吕青青会救她的杀父仇人?”刘宝昌又问到了点子上。
“因为她爱许攸。而且她的聪明不输于许攸,我相信她很快就会看出来,许攸不是凶手。”
“但愿你的想法是对的。”说到爱情,这个理由比什么都强大,刘宝昌立刻决定不再辩驳。爱情,这个东西还不够臭屁吗?他、曹贵生,不就是因为爱情,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吗?
时间过去了好几天,许攸的案子依旧停留在县刑警大队而没有立即上报给市局,这是因为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武平。
武平回来了,他康复如初。
是武平找到孟默明,请他以证据尚未充分为由尽全力把案子压一段时间。孟默明问他要原因,武平的回答让人意外:我早就醒过来了,在手术后的第一个月。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武平一直假装昏迷。
武平的意图是什么?
在县看守所,吕青青坐在外面,许攸坐在里面,这是自从那晚分别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像隔了一千年。
许攸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胡子长起来,但不给人肮脏的感觉,反而更有男人味。
“你不打算跟我说真心话吗?”吕青青清澈明亮的眼眸盯着许攸的脸。
“真心话,指什么?”
“许攸,还记得那天下雪吗?我们在大队宿舍下面的广场堆雪人,你亲了我。”想到当时的场景,吕青青心里感觉好满足好幸福,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不记得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想不到你会跟我说这些。”许攸的语气生冷坚硬,拒人千里之外。
吕青青的眼泪从眼角滴下来,落在台子上,她别过脸,停留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着许攸,“你别觉得你聪明就能骗过我,不可能,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相信你是凶手。你愿意在里面待那就待着,总之,你一辈子不出来,我就等你一辈子。”
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向心爱的情郎表白自己的心迹,真是有点稀奇古怪。吕青青想象过很多浪漫的情景,但现在许攸性命关天,再经不起等待,她希望可以用自己的真情唤起许攸对生的追求。
“等我一辈子?”许攸嘴角故意露出来不屑的笑,鼻子冷冷叱一声,“吕青青,原来,我只是觉得你傻,现在,我还觉得你冷血。”
“我傻?我冷血?”听许攸这么说她,吕青青的心情开始泛起一些波澜。
“对。傻,你明知道我薄情寡义、花心滥情,既扯着你又扯着尉迟丽,甚至对市医院的宋医生也感兴趣,你还要一门心思靠近我,你不傻?”许攸斜眼看着吕青青,说这些话是为了气走她,他自己的心在滴血,“我杀了你爸爸,你不但不恨我,还要来看我,你不冷血?这一点,尉迟丽就比你强,人家起码知道我是她的杀父仇人。”
吕青青再温柔似水,也承受不起情郎这样侮辱,别人说说就算了,他许攸难道还不明白她的心思吗?真是气死人了。
吕青青美丽的脸涨得通红,眼泪流个不止。
看到吕青青的反应,许攸觉得他目的达到了,她很快就会被气走。可他觉得他的心出奇的痛。
错了。
吕青青很快把气收起来,她是多么的冰雪聪明,她很快就明白了许攸真实的用意。不气,你想赶我走,我走就是,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吕青青看着许攸,她擦干眼泪,站起来。
“那就这样。”吕青青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吕青青反复想了很多次,许攸之所以要承担罪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他想要保护的人,目前来看,那个人应该是曹贵生。他想用自己的死换取曹贵生的生,这是不公平的。对许攸自己、对死者、对尉迟丽和吕青青,都不公平。
吕青青发誓绝不会让许攸死,她要还他一个清白,要和他一起找到杀害父亲吕安之的真凶,还要和他一起对付伯父吕维远以还天下一个公道。(上册完)
第六十五章 弃武从文
从知道许攸是凶手到今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尉迟丽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上班不知道要做什么,下班更加不知道要做什么。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怎么可能呢,许攸是凶手?他杀了我的爸爸?这个家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难道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许攸,这些真是你做下的吗?
为什么?
因为报仇,他已经交代清楚了,给父母报仇。当年,她父亲尉迟革命伙同吴长安、吕安之和郑乾强奸了他的母亲,并且杀了他父亲。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血海深仇非报不可。
所以追根溯源,罪魁祸首还是尉迟丽的父亲尉迟革命。谁造下的孽,谁就要得到报应,天理循环,就是如此。
尉迟丽甚至有点憎恨她的父亲。
可是,他终究是她的父亲,他生了她,养了她,他用双手为妈妈和她撑起一片天。曾经那些幸福快乐的生活,都是父亲创造的。
许攸呢,许攸没有给过她一天快乐的时光,尽让她受委屈。
尉迟丽于是又开始痛恨许攸,如果不是他杀了爸爸,她的家就还是完整的,她还可以继续沉浸在父母的宠溺之中,她永远是他们的天使。
恨许攸。
但是,她没有勇气像许攸一样拿起刀复仇,况且,他已经自首。
尉迟丽走到上次与许攸喝酒的炒螺摊,要了一碟炒螺,一打啤酒。
她开始疯狂喝酒。
一个小时后,尉迟丽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幸好炒螺摊的老板认得她,他叫了辆三轮摩托车,把尉迟丽送回家。
第二日早上,尉迟丽洗漱完毕,吃罢早餐,把自己打扮一新。妈妈陈碧婷问她昨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还让陌生男人送回来,她不回答,只顾做她的事。
“妈妈,我上班去了。”尉迟丽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可是尉迟丽并没有往刑警大队方向走,她去了看守所。
去看守所当然是为找许攸。
一个在窗户内,一个在窗户外,两人相顾无言。许攸把头别向他处。
“看着我。”尉迟丽说。
许攸没有反应。
“看着我。”尉迟丽重复说,像在命令,也像在祈求。
许攸终于把脸转过来,他不敢看尉迟丽的眼睛。
“是你做的吗?”尉迟丽问。
“什么?”
“杀我爸爸,杀吴长安、吕安之,还有其他人。”
“对。”许攸的回答很淡定。
“为什么?”
“原因我已经和高队长说清楚了,不想再说第二遍,你自己去问高队长吧。”许攸又把脸别过去。
“你杀了人,还有理了是吗?”尉迟丽的声音提起来。
“他们该死。”许攸说。
“没有法律吗?你是警察,不是普通老百姓。”
“我做警察就是为了报仇。”许攸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又无奈的笑。
“所以,你把我爸爸也杀了……你一直知道我喜欢你,你这样做,让我怎么办?”尉迟丽漂亮的脸蛋上流满眼泪,她一把擦干净它们。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许攸的眉头皱起来,很不耐烦。
“不错,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的心肠怎么如此坚硬,一点都不顾念我们之间的感情。”
“问完了吗?问完你可以走了。”许攸站起来,他不想再继续聊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尉迟丽也站起来,“你不用赶我走,我自己会走,我来,还想告诉你,我走了,一辈子不再见,下辈子,我也不想再遇见你。”尉迟丽说完,眼泪又涌出来。她扭过来,奔出门外。
看着尉迟丽走远,许攸的心像针扎一样,他的嘴想叫住她,告诉她一切的真相,但他的心在呐喊:住口,杀人犯,放过她吧,她应该有她的生活。
离开看守所以后,尉迟丽直奔刑警大队,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辞职。
高阁同意了尉迟丽的申请,他没有强留她。强扭的瓜不甜,高阁看得出来,尉迟丽去意已决,自从她知道凶手是许攸之后,整日里茶饭不思、神魂颠倒,这里俨然成了她的伤心地。
高阁不懂安慰女孩子,他和尉迟丽握了手,“丽丽,我们都舍不得你走,可是既然你坚持,便不好强留你。今后不管身处何方,都要记得,我们还是朋友。”
“谢谢高队,好人一生平安。”
“今后有什么打算?”
“继续做回老师。”
“去哪里,关公镇吗?”
“临县,已经有人帮我找到了去处。”
尉迟丽说的那个人就是一直跟在父亲尉迟革命身边的临县政府办副主任仇任华。
仇任华是知恩图报之人。尉迟革命在临县任职期间,对他照顾有加,他能有今日之成就,离不开尉迟革命的拔擢。最主要的是,仇任华不止一次见过尉迟丽,他喜欢她。尉迟革命还在时,仇任华没有那个胆量,他怕自己是烂蛤蟆吃天鹅肉。现在,尉迟革命不在了,还成了杀人犯,他突然觉得,他与尉迟丽的距离拉平了。
所以当尉迟丽找他帮忙时,他满口答应。
尉迟丽带上妈妈陈碧婷和小姨,很快离开了思茅,直奔临县而去。她很决绝,这就是尉迟丽,决定下来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是的,这也正是尉迟丽和吕青青的区别。同样面对杀父凶手,同样面对心上爱人,她们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吕青青坚持认为许攸不是凶手,他在替人顶罪,她要想尽一切办法给他洗刷冤屈。而对尉迟丽来说,许攸既然承认是凶手,那么他就是凶手,对此她从不怀疑。既然许攸是凶手,那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们从此就不再是同一路人。
现在,吕青青坐在办公桌前,她思考了许久,要救许攸,无非要马上在几方面做出成绩来:一,假设真凶是曹贵生和刘宝昌,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许攸既然能为保护他们而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那么,曹贵生和刘宝昌为什么就不能为保护许攸而自首呢?吕青青坚定的相信,凶手就是曹贵生和刘宝昌无疑。二,许攸承认是凶手,可是,证据呢?不能由他说是就是,从杀吴长安和周国强开始,到李闯、无名氏、尉迟革命和父亲吕安之,需要完整的证据链条。到目前为止,警方掌握的能够证明许攸是凶手的证据极少,甚至可以说没有,所以,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就不能说许攸是凶手。(这里说明一下:在1997年10月1日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颁布之前,刑事诉讼领域以有罪推定为原则,之后以无罪推定为原则。虽然彼时还没有出现无罪推定的先例,但司法领域已经开始进行大量热烈的讨论。)三,找出知青案幕后黑手,吕青青知道许攸说的人是伯父吕维远,对此,她也感觉到了,只是还不肯相信而已,不过这一点还不急忙展开,先救出许攸再说。
想到就做到,立刻行动起来,去找曹贵生。
吕青青打算立即行动起来,可是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武平。
武平从嘴中吐出来大口大口的烟雾。
“武队,您醒过来了?”吕青青惊呼,呼声中充满喜悦。这可能是近段时间以来,最能让人高兴的一件事情。
是的,武平醒过来了。
事实上,他早在入院一个月后就醒过来了,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他都在装昏睡。武平出院后找到孟默明,请求孟默明将许攸的案子压一压,不急忙往上报。
我们的武平同志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有他的原因。
当晚在梓县遇袭之前,武平听见了傻子刘宝昌和许攸的对话,虽然有一部分听得模模糊糊,但许攸没有杀人,刘宝昌是在装傻等信息他已经掌握了。由此,他基本可以断定:凶手是刘宝昌。他似乎还听见了曹贵生的名字。难道曹贵生也是凶手?很有这种可能。还有就是,武平确定了许攸和曹贵生以及刘宝昌是一伙人,而且,许攸做警察的目的只是为了报仇。当晚,武平让许攸抓刘宝昌,许攸没有执行命令。
武平清醒之后,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促使他继续装昏睡的理由无非是:一方面,迷惑许攸和凶手。许攸既然和凶手是一伙的,那么,一旦武平醒了,就很有可能遭致许攸的毒手。就算许攸良心未泯,他不动手,曹贵生和刘宝昌也会动手。只有继续昏睡,武平才最安全。另一方面,为方便查案子。武平并不怕死,怕死就不是武平,他害怕案子查不清楚以致真凶逍遥法外。他不醒来,凶手没有顾忌,没有顾忌就会继续作案,继续作案就会落入法网。
只是,令武平也没有想到的是:许攸竟然把罪责承担起来。很明显,他在保护曹贵生和刘宝昌。对此,武平打算并不立即揭穿许攸。他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重要的是雷应天和郑乾的死让他隐约看出来了一点惊人的事情:有人杀他们灭口。至于为什么,武平还不太清楚。不过,等他见到高阁之后,就一切都明白了。因此,武平更加坚定了暂时不揭穿许攸的决定:许攸在牢里是最安全的——武平持有与曹贵生相同的想法,他们不谋而合了。
第六十六章 武平归来
唯一让武平觉得遗憾的是,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吕青青。m.www.uu234.net如果他不装睡,如果早点把曹贵生和刘宝昌绳之以法,或许吕安之就不会死。
可人终究只是人,不是圣人,是人就会有犯错的时候,武平也一样。但武平转而又想:吕安之是罪有应得,他死有余辜。杀人犯就应该受到惩罚,不论惩罚的方式是什么。报应也好,法律的审判也罢。
“去哪里?”武平问。
“找曹贵生。”
“找他做什么?”
“救许攸。”
“许攸是杀人犯,他杀了你父亲,怎么要救他?”武平不明白,难道吕青青又猜到了什么,他心里暗想。
“许攸不是凶手,我爸爸更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吕青青坚定的回答。
“你知道凶手是谁?”武平问。
“曹贵生,还有刘宝昌,不过我没有证据,一旦有证据,就可以立即逮捕他们。”
武平盯着吕青青看,天了,这个女子太不简单了,她竟然能看到这一点。武平心想:他是用命换来的真相,而她凭什么知道了这些。
“武队,你相信许攸是凶手吗?”吕青青问,她的眼睛看着武平的眼睛,仿佛想说:你如果说假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已经承认了。”
“这么说,你是信了?”
“不一定,至少还没有证据证明许攸是凶手,仅凭他嘴巴说,不能证明什么。”
“好,有武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吕青青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很美,连武平都有点看得痴了。“武队会帮助我吗?”吕青青问。
“当然。于公于私,我都会找出真相。”
武平几乎就想把真相告诉吕青青,但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再等等吧,找个合适的机会,如果现在告诉他曹贵生和刘宝昌就是凶手,一旦她控制不住,会打草惊蛇的。
“不必急忙去找曹贵生,关于许攸的事情,我已经和高队长商量过了,接下来的行动,听我和高队长安排就行。”武平不赞成吕青青马上去找曹贵生,找也没有用。
因为在武平看来,现在关键的事情不是去找曹贵生。曹贵生和刘宝昌已经接受过高阁的问话,他既然承认许攸是凶手,那就证明他和许攸事前达成了共识。抓曹贵生和刘宝昌,随时都可以,只要把他们密切监视起来,防止逃跑就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护许攸。保护许攸的另一个目的,是找到知青案的幕后黑手。
武平在见吕青青之前,已经和高阁做了深入交谈。更准确的说,在武平醒来之后不久,他就通知了高阁。
当日,高阁突然接到武平的讯息:高队,速来市人民医院见我,保密。
这条消息像在高阁头顶放了一颗*,武平醒了?天大的好事情。高阁悄悄赶到感化市人民医院病房。武平躺在病床上装睡,高阁见左右无人,试探着说话,“武队,我是高阁,现在没有其他人,就我。”
果然,武平睁开眼睛。
“天爷,武队,你真醒了?谢天谢地。”高阁又惊又喜。
“好了,高队,我们长话短说。”武平把声音压低,他让高阁把门关起来,才继续说,“关公镇中学系列案件的真凶是曹贵生和那个傻子刘宝昌。”
“什么,曹局长?怎么会,凶手不是李闯?”高阁惊讶得合不拢嘴。
“不要问为什么,你听我说就行。”武平白了一眼高阁,他时间不多,妻子蒋童语临时出去,很快就会回来。他醒来的事情,连妻子都瞒着。
武平往下说,“许攸知道人是曹贵生和刘宝昌杀的,他之所以做警察,是为了报仇。当年,知青吴长安、尉迟革命、吕安之和郑乾强奸了施静,又杀了袁柳阳。”
“啊?吕政委和郑副市长……强奸……杀人……这。”这简直是爆炸性的消息,如果不是经武平嘴巴说出来,高阁很难相信。
“知青案慢慢查,不急。记住,我告诉你的事,暂时不要声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等我的消息。”
就这样,武平完成了和高阁的第一次秘密接触。当天,高阁走出住院大楼时,碰见了过来看望武平的许攸和吕青青。
许攸自首后,武平觉得他该醒来了,不然,真相就永远石沉大海。
武平回到刑警大队,全体警员无不欢呼雀跃。他直接走近高阁的办公室。
“武队,你回来了。”高阁明白,武平清醒现世,肯定会进行下一步大作为,而且是胸有成竹。
“对,回来了,该回来了。”
武平和高阁完成交谈后,才去办公室找了吕青青。
“好,武队,我听你的。”有武平在,吕青青的心更加安定。
武平和吕青青的思路不一样,他知道真凶是曹贵生和刘宝昌,所以找证据去证明这些事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他要做的事情是:找到吕维远是知青案幕后指使的证据。曹贵生和刘宝昌之所以不自首,之所以说许攸是凶手,无非是在保护他。只要吕维远落案,按照曹贵生和许攸的感情,武平敢断定,他一定会去自首,届时,知青案和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将一起真相大白。
要扳倒吕维远,必须找到两个人和弄到一样东西。按照雷应天的供词,当年两个民警逼他承认施静案,只有找到那两个民警,事情才好办。现在,高阁手上已经掌握了知青罪状的上半张纸,下半张纸在郑乾儿子郑南司手上,要赶在吕维远之前找到郑南司,并且弄到他手上那半张签有字和按有手印的下半张罪状。
兵分两路。
一路由武平带队,加上吕青青和刘得宝,前往梓县调查当年构陷雷应天的那两名民警。另一路由高阁带队,加上陆飞等人,追查郑南司的下落。
根据许攸在金海监狱从雷应天身上得到的消息我们知道,那两名民警一人姓童,一人姓杨,具体名字雷应天不知道。武平还掌握的线索是杨姓民警中等身材,右脸上有一颗大大的黑痣;童姓民警则很胖。不过只根据这些线索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再难也要做。当年提审雷应天时,一定做有笔录,相信笔录上会有他们的真实名字。
果然,在梓县公安局档案室,武平在雷应天案的档案里找到了那份笔录材料。笔录上留下的名字是童彰昭和*。
——这就好办了。
“还能找到这两个人吗?”武平寻问梓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严松。到梓县后,武平直奔公安局。局长刘发明不在,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唐州生和刑警大队长严松接待了他们。后来严松又陪他们去档案室查资料。
“当然能,不过有点难度。”严松挠挠头。
“怎么说?”吕青青问,“按照年纪,他们都还没有退休,人应该还在呀。”
“我是八年前调到梓县的。在梓县工作八年,全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我都认得,唯独没有这两个人。”
“意思是这两个人在八年前就调走了?”刘得宝说。
“对。”
“调去哪里了,知道吗?”武平问。
“不知道,得去查。”
很快,县局办公室管人事档案的同志找到了*的资料,但童彰昭的资料怎么找都找不到。
“*因公殉职,是英雄,所以局里还有他的一部分档案。童彰昭,不认得这个人。”管档案的同志解释说。
武平拿起材料看,上面有一张*牺牲前的照片,“不对呀……”武平沉吟。
“怎么了,武队,哪里不对吗?”吕青青问。
“你自己看。”武平把材料递给吕青青。
“你确定这是*的材料不会错?”吕青青眉头皱起来,她问档案员。
“是他的,没错。”档案员眼神充满疑惑,来回看着武平和吕青青。
“据我们所知,*中等身材,他右边脸上有一颗黑痣。可是……”吕青青把材料摊开,给众人看。
只见材料上照片里的人很胖,而且脸上没有痣。
“会不会是雷应天记错了?他把*说成童彰昭,而把童彰昭说成*。”刘得宝说。
因为两个人中刚好有一个很胖。
有这种可能。不过,现在谈论这些没用,人已经死了。另外一个,又不知道去向。
武平请严松帮忙,把县局五十岁以上的警员集中起来,包括领导,他们之中多半跟*和童彰昭共过事。
这个办法很见效,答案很快出来。没有错,牺牲的*就长那样,关于童彰昭的去向,果然也有人知道。
“大概在1980或1981年这样,他辞职回老家临县了。具体地址嘛,我依稀记得,好像是千叠乡长岭村。”一名老同志回忆说。
很好。
武平告别严松,带上吕青青和刘得宝,三人紧急赶往临县。
千叠乡,千层峰峦重叠。山路九曲十八弯,完全是在绝壁上开凿出一条路来。开一阵,刘得宝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到一处山坳上时,他实在不敢继续往前开了。“武队,要不你来开吧,太糟心了。”刘得宝拉好手刹,下车。
“算了,开不下去就停路边吧。”武平和吕青青也下了车。
武平站在山坳上,面对着千层峰峦开始抽烟,同时陷入沉思。吕青青和刘得宝看着武平的背影,像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山。有武平在身边,他们觉得很踏实。
第六十七章 首战失利
此时的武平,思绪万千:找到童显彰,调查嫁祸给雷应天的前因后果,那么从此刻起,就算与全省政法最高权威吕维远正式交上了手。m.www.uu234.netwww.uu234.net虽然武平不惧权贵,不贪恋名利场,从入职至今一身正气凛然,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与省政法委书记相比,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就像眼前的千层山——螳臂当车四个字浮现在武平脑海中。
武平不怕死。如果吕维远要坏事做绝,一旦他发现武平在调查知青案的幕后黑手,他就一定会对武平动手,像对待雷应天和郑乾那样对待武平。武平怕的是没有走到最后,没有将真相公诸天下就被害了。所以,既然启动了调查工作,那么就要尽可能快的结束,要让吕维远来不及还击或者即使还击了却来不及控制局面就将他绳之以法。
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武平又想,找到童显彰真的就能问出实情吗?如果有这么简单的话,吕维远早就落案了。
现在,整个刑警大队,知道这件事情——调查知青案幕后黑手的只有四个人:高阁、武平、吕青青和刘得宝。高阁与武平十数年感情,彼此惺惺相惜;刘得宝是武平的徒弟,他一手*出来的。这两个人绝对会守口如瓶并且会坚持到底。关键是吕青青。
吕青青刚入职不久,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份定力。不过,武平选择相信她,也只能相信她,把她带进这件事情的核心圈,她才会设身处地的为案件考虑。
亲爱的读者们,可惜到如今武平都还不知道吕青青与吕维远的关系,如果他知道吕青青是吕维远的侄女,那他就不敢再相信吕青青了。
武平看一眼吕青青,“青青,这条路很难走,你能坚持下去吗?”
武平一语双关。
刘得宝没明白武平话中的深层次含义,笑起来,“武队,来都来了,当然会坚持下去,大不了我扶着她。”
“滚蛋。”武平赐给刘得宝这两个字。
吕青青也笑起来,但看得出来,她笑得很勉强,“放心吧,武队,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会坚持下去。”吕青青内心一紧,暗想:武平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知道了吕维远是我伯父?不可能,这件事情很隐秘,知道的人很少。
“无论多大困难,哪怕是有生命危险?”武平又问。
“对。哪怕生死攸关,一定坚持到底。”吕青青的回答很坚定。为解救许攸,还因为对案件真相的痴迷,同时她也很想看看伯父吕维远是不是真的充当了恶人的保护伞,这三个理由促使吕青青不得不以身涉险。
吕青青性格温柔似水,但在真理和公平正义面前,她有坚贞不二的定力。
“很好,出发。”武平把烟头在地上踩灭,当先往山坳下走去。
山坳下是一片不大的村子,稀稀疏疏坐落着十几幢木制和土砖制房屋。穷困败落,是此地给武平等人最初的印象。
人口不多,找人就很方便。问第一个村民,就知道了童显彰家的方向。
木结构房屋冬暖夏凉,在中国南方尤其是长江流域一带,受到大量民众的欢迎。直到20世纪80年代,这里才逐渐有了砖制房屋的出现;至90年代,砖制房屋开始全面取代木结构房屋。千叠乡长岭村地处偏远,交通不便,砖、水泥、砂石无法运输进来,所以即使到了现在,这一带居民还是普遍居住在木结构房屋中。条件差一点的,住的还是土胚房。
童显彰住的就是土胚房。经风吹日晒雨淋,几十年侵蚀,土胚融化掉落,房子千疮百孔。这不禁让人想起来刘宝昌的家,彼时,千千万万普通大众还没有真正把生活水平提上来。
想到刘宝昌,武平内心不禁嘿嘿起来,他还在装疯卖傻。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许攸和追查知青案幕后黑手,早就逮捕他了。那就让你再继续装一段时间的傻子吧,武平心想。
土胚房上的木门敞开着,房前有个小小的场地,没有人。武平前脚刚踏进场地,一条大黄狗猛扑出来,汪汪狂狂吠不止。
吕青青吓死了,迅速躲在刘得宝身后,她怕狗。刘得宝也怕,但他得给吕青青撑起一个安全的地方。
武平腰弯下去,在地上抓石头。
大黄狗屁股一转往房里跑,但它跑出不远,又转过头,这次吠得更加狂躁。
此时,从屋子里传出来一个脆弱的声音,“谁呀?”
“你好,我们是警察,可以进来坐坐吗?”武平应答。
“大黄,别叫,回来。”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黄狗很听主人的话,跑进屋不再做声。
三人走进屋。窗户太小,里面有点暗。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瘦骨嶙峋。
武平把警官证亮出来,又收进去,走个过场。
老妇人眼睛扫了一圈三人,“昭昭下地了,不在,你们等等吧。”老人的普通话极不标准,但勉强听得明白。
她说的昭昭应该是她儿子?或者老伴?吕青青这样猜。
武平不想打扰老人家,跟她无法交流,他们走出来,到场地上。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一个身影从外面的田埂上走过来,他肩上扛着锄头,年龄超过50岁。
他见到武平等人,先是一愣,停住脚步,然后又走进来。他把锄头放下,去洗手,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他不高,一米六的身材,这和雷应天对童显彰的描述相符,可他一点都不胖,反倒很瘦。
“我们是从思茅县公安局过来的警察,你是童显彰?”刘得宝问。
按照规定,武平等人应该在临县公安局警员的带领下才能在临县地盘上查案,而且要由临县公安局主办。可查吕维远这件事非同小可,武平不想声张,在没有足够的可以扳倒吕维远的证据之前,不能让除他们四个人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童显彰抽出一支烟,递给武平,自己也抽出一根,点燃,他的手有些颤抖。
两个人抽起来,都不做声。
刘得宝和吕青青对望一眼,感到莫名其妙。难道他们俩人之前认识?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迟。”他终于说话了。
“你果然是童显彰。”武平说。
“我不是童显彰,我是童显昭,显彰是我弟弟,他已经死了。”
难怪,原来他是童显彰的哥哥。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吕青青问,“童显彰告诉你的?”她立即补充问,只有这种可能。
“对。”童显昭吐出来很大一口烟雾。
“所以你也知道我们来的目的。”武平说。
“对。显彰让我替他带句话给你们: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当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他做了错事不假,但如果你们不自量力要去追根究底,那就是你们的不自知了。”童显昭说完,就往屋里去了,丢下武平等人在场地上发愣。
“这是什么话?”刘得宝有点怄火。
“他是在告诉我们,不要螳臂当车,做明知道做不了的事。”吕青青说。
“阿宝,你去问一下,童显彰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们。”武平吩咐刘得宝。
刘得宝很小心的走进屋,他害怕那条大黄狗搞突然袭击。
很快,他走出来,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呀。”武平小声嘀咕,“从童显彰给我们留的话里可以知道,那应该是他临死前说的,他看透了很多东西,他应该留了什么东西给我们才对。”
“青青,你再去问问,肯定有东西留下来。”武平又吩咐吕青青。吕青青比刘得宝聪明很多,或许她有办法问出来。
吕青青进去的时间久一些,但出来后也是两手空空。
难道是我猜错了?武平暗想,没有办法,“回去吧。”武平走出场地。
就这么回去了?要想查清楚知青案,找到幕后黑手,只有两个突破口:一个是郑南司手上那半张签字的罪状,武平求老天保佑上面有吕维远的签字画押。第二个就是当年威逼利诱雷应天的办案民警。办案民警两个都已经身死,唯一有一点希望的童显昭又什么都不肯说。
放弃?
放弃不是武平的办事风格。
刚上山坳,突然下起了大雨。幸好走得快,但还是淋湿了。
在车上,三人用纸擦干净脸。“武队,你觉得童显彰会给我们留下什么?”吕青青问,她听见了武平的嘀咕。
“证据。他掌握的关于雷应天案真相的证据。”武平定定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武队,你怎么知道童显彰手上握有证据?”刘得宝问,难道武平会掐指算不成。
“你们两个,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在临县公安局档案室,*关的材料你们看过了?从材料上显示的内容,你们就没有看出什么信息?”武平的直脾气又上来了,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批评他们。
吕青青和刘得宝等着他往下说。
“*关的牺牲完全没有必要,具体细节我就不说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关是换种方式自杀。”
吕青青点点头,“我想起来了。所以,武队你的意思是*关是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他良心发现了。”
武平不作声,嘴角一笑。
“栽赃嫁祸给雷应天,偷梁换柱救出吴长安等人,*关和童显彰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不是什么人都能担此重任。吕维远选择他们二人,可见对其之信任。我们从老警员的口中也知道了,*关和童显彰是一对生死兄弟,二人脾性相投。那么,*关既然选择以自杀赎罪,童显彰同样也会醒悟,果然,他后来辞职归乡。从这里可以判断,童显彰肯定会给我们留下证据。”
武平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就像亲自参与了当时所有的事情或者听*关和童显彰告诉了他一切的经过一样。
对武平的推测,吕青青和刘得宝佩服不已。
第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可是,杨拾遗和童显彰都死了,童显彰虽然留了话给我们,可是他到底有没有留证据,他哥哥童显昭闭口不言,这个有点难办。www.uu234.netwww.uu234.net”吕青青说,她皱起眉头。
刘得宝转过头来,刚好看到吕青青眉头紧锁的样子。好美,他内心一动,这个女人就连发愁时都这么好看,甚至比喜悦时更好看。 “武队,回思茅?”刘得宝问,他强迫自己把心思从吕青青身上拉回来。可人的心思就是这样,不动则不动,一动则不可收拾。
“不急,雨这么大,先回千叠乡等等再说。”
千叠乡,比关公镇更落后,说不上是一条完整的街道。除了乡政府和派出所的建筑勉强看得过去,其他地方东拼西凑起来,歪歪扭扭二三十幢破落的房子,在风雨中飘摇欲坠。
时令已过立冬。寒冷的北风从西伯利亚高原一路狂扫而下,整个中国大地上,立即被严寒的天气笼罩起来。下午4点,接近煮晚饭的时间,街上极少有行人走动,偶尔经过的个把人,筒着手、猫着腰,把头低倾在衣领之间,步子沉重而缓慢。
吕青青打了个喷嚏。
三个人被雨淋湿,经寒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还好,简陋的街道却不失有一家牛肉粉店,店面屋顶正源源不断往上冒出白蒙蒙的雾气。光是看到那些雾气,就能让人感觉温暖。
三个人走进店,里面一大盆烧得通红通红的炭火。“呀,这火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刘得宝跳过火盆边上的凳子,噗通坐下去,撩起衣服往火上烤。
武平和吕青青也坐下来。
一旦有火,整个人立即感觉舒服很多。店铺不大,摆下两张四方桌,多余的地方刚好放一个火盆。“老板,有东西吃吗?”刘得宝扯开嗓子喊一声,他已经很饿了。
“有。湘西秘制牛肉粉,几碗?”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快步从侧面门口转出来,他围着围裙,双手在围裙上擦拭。
“三碗,加辣,加牛肉。”
老板得令,欢快的转回厨房,呯呯嘭嘭,里面立即响起简洁明快的协奏曲。
很快,三碗粉上桌,粉面上大块大块的牛肉堆满。老板真实诚,吃了这么多年牛肉粉,头一回见到有这么多牛肉。刘得宝放弃烘烤衣服,站起来端一碗递给武平,又端一碗递给吕青青。
三个人不上桌,端手上围着火盆吃。
味道很好。
粉还没有吃完,一个人大踏步跨进来。他衣服已经湿透,眼睛看到了火,但并不往火盆靠,而在桌子边落座。来人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肥头阔脸,胡须拉杂,伸开的十指青筋显露。小人书里面的江洋大盗就长他这样。
武平停下来,转头看一眼来人,又低下继续吃。他心中打了个鼓:好奇怪的人,他不怕冷吗?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渴望火和温暖。刘得宝和吕青青兀自埋头吃粉,武平干咳一声,把空碗塞给刘得宝,同时向他递了个眼色。
“怎么,还要一碗?”刘得宝边吃边说,嘴中塞满的米粉就要溢出来。
“我吃饱了。”武平很无奈,刘得宝这小子最近怎么了,思想不在路子上。武平使眼色是提醒他观察突然走进来的陌生人。
“老板,一碗牛肉粉,加粉,加肉。”汉子超厨房喊话。
“好嘞。”
五六分钟后,老板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粉出来,他放下粉,看看来人,又看看火,“去烤烤火吧,衣服都湿透了,会着凉生病的。”
汉子瞪一眼老板,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放在桌子上,不说话继续吃粉。
武平从老板身体的侧边瞄到了汉子的眼睛,他眼睛里透出来的光像利剑一下子刺中武平的心脏。
武平的感觉很不好。
汉子吃完粉就走,零钱被他扔在桌面上,像是打赏给粉店老板的。外面淅淅沥沥还有些小雨,他不管,身体钻进雨中。
“看看,往哪个方向走的。”武平吩咐刘得宝。
“我们过来的方向。”刘得宝站在门口,一阵风吹来,打个哆嗦,又急忙走回来。
“那是长岭村方向。”武平说。
“武队,你让我看他做什么。”刘得宝觉得武平太过小心了。
“武队,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吕青青感觉武平很关注刚才那个汉子,他不过只是个五大三粗的庄稼人罢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的,五大三粗的庄稼人思想简单、品质淳朴,当然没什么可关注的,可刚才那个汉子就不一样。受阅历和经验限制,吕青青和刘得宝无法向武平那样洞察世事。
衣服烘干后,天色黑下来。有车不怕天黑,但也该动身回县城了,然而武平还不打算走。店老板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这个点没有客人再来吃粉,他不住店里,他想关门回家。
“走。”武平终于做好了决定。
刘得宝启动车子,往临县县城方向走起来。“调头,去长岭村。”武平指示。
“长岭村?”刘得宝莫名其妙,“天黑了,山路难走,况且这个时候去长岭村做什么?”
“让你做什么,你做就是了,怎么这么多废话。我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没人管你,飞天了是吗?”武平火气提上来,批了刘得宝一通,“加快速度。”他开始抽烟,不再作声。
烟雾在车厢内弥漫。吕青青把车窗打开,让风吹进来。雨后夜晚的风冰冷刺骨,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武队,你想到让童显昭开口的办法了?”吕青青问,肯定是这样,不然的话,趁夜折返长岭村做什么。
武平不作声,他一个劲的抽烟。吕青青和刘得宝便也不再问。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行驶,车外是死寂的原野和山岭,车前大灯射出来的光像一条幽灵奔向地狱的入口。
车行至山坳处停住,白天不敢往下开,晚上更不敢。三人下车,步行往长岭村。
武平一直不做声,他脚步很快,刘得宝勉强跟得上。吕青青落后,她拼尽全力往前赶,脊背上发热,像有汗珠要冒出来。“武队,可以慢一点吗?我看不到路。”
雨刚停,天空乌云密布,丝毫不见月亮和星星的影子,整个世界伸手不见五指,武平完全凭借印象循路前进。他听见吕青青求救式的申请,这个姑娘很少主动服软,看来确实遇见了困难。
“快点,人命关天。”武平不慢反而加快脚步。
刘得宝稍微停一停,他抓住吕青青的衣袖,拉着她往前走。
下了山坳,到平地上,武平才放慢脚步。他警惕起来,渐渐接近童显昭那幢败落的家。
听声响,武平拔出了手枪。这很少见,武平出任务极少拔枪。上一次拔枪是在梓县面对刘宝昌。
“把枪拔出来,注意安全。”武平不但自己拔枪,还吩咐刘得宝和吕青青把枪拔出来。在刘得宝的印象中,这种严阵以待的架势,只有遇见带凶器的狂徒时才会用上。
让童显昭说出实话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吧。刘得宝心想,但既然武平如此谨慎行事,必然有他的道理。刘得宝和吕青青照做便是。
凄风冷雨,农户们早已经关门闭户,缩躲进被窝中和周公畅谈人生理想去了。整个严寒的世界,仿佛只有武平、刘得宝和吕青青还挣扎在大自然的环抱之外。
接近童显昭破败的土胚屋边上,武平示意停下脚步。他蹲住身形,往场地里张望。场地连同房屋掩映在寒冷和黑暗之中,静悄悄无声无息。
寒风扑面,冰冷刺骨。刘得宝和吕青青上牙撞击下牙,发出格格声响。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刘得宝看看武平,理解不透这样蹲在外面做什么。
“武队,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进去吧,趁人家还没有熟睡。”刘得宝说出压抑在心中的想法。
“住嘴。”武平阻止刘得宝,他声音压得很低。
突然,朦胧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闯进场地。只见他往四处张望一阵,然后贴近房门,从身后抽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刀,刀刃在黑暗的空中闪烁出一道寒光。
刘得宝和吕青青惊讶得张大嘴巴,他们绝想不到童显昭家会遇上不速之客。
“谁?”刘得宝和吕青青同时想。“小偷吗?不会这么巧。”吕青青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下午在千叠乡街道上店面吃牛肉粉时遇见的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对,就是那个汉子,刘得宝也发觉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
那汉子撬开门,进入里间。武平再也按耐不住,首先窜出去。三人刚刚接近房门,就从里面传出来怒喝声,“谁,出去。”听声音,是童显昭发出来的。
随后,又传出来一声大叫,声音充满惊慌和恐惧,“不好,救童显昭。”武平举枪往里闯。可是里面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
童显昭口中又响起一声闷哼,可以猜得出来,他中刀了。
武平爆喝一声,“住手,警察。”他朝天放一枪,想以此震慑住歹徒,然后冲进屋子里。
刘得宝和吕青青紧紧跟上,但被武平阻止住,“堵住门,不要进来。”
武平不让刘得宝和吕青青进门,是因为里面太黑了。没有月光,房间也没有开灯,黑黢黢看不见彼此存在。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进来只会添乱,并且太危险了。看不见人,武平不敢随便开枪。凶手可不一样,他只要保全自己就行,看不见他就胡乱砍。
凶手手起刀落,横空乱劈,满屋子响起刀刃带风的呼呼声,不时有墙壁或家具被他劈着。武平不作声,童显昭也不作声。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说话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第六十九章 一死两伤
但武平不能一直这样等着,他是警察,要替童显昭的生命安全着想。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阿宝,点火。”武平朝门外喊话。
武平这一声喊叫,立即把他的位置告诉了凶手。凶手朝他疯狂欺近,一刀劈下来。刀刃贴着武平的右耳朵落下去,他听见了尖锐的破风声。武平心一麻,缩紧起来。他把枪插进皮带,往右边踏出一步,伸出双手顺势抱出。按照他的经验,凶手离他的距离不超过一米。果然,武平一把就抱住了对方的腰。
这种做法是极其危险的,近距离接触会遭致对方猛烈的进攻。武平当然明白此点,他抱住对方的身体后,立即往后方倒,等到两个人的身体着地,他立刻往上死死抱着对方双臂,不给他舞刀的机会。
好!真有武平的。
这一招很管用。可是,凶手人高马大,力气超过武平很多。人家左右争扎一番,武平就快抱不住了。“童显昭,快出去,在这里等死?”武平朝童显昭喊叫。
童显昭连滚带爬往门口窜。
刘得宝听到武平的吩咐,四处奔走一阵,没找到可以点火的东西。“那里,草垛。”吕青青看见房子侧面的稻草垛,两人急忙跑过去抱出两大捆。刘得宝绑起来一个草束,点燃,马上往屋里奔。
他进去,童显昭出来,两个人刚好撞在一起。刘得宝被撞到头,两只耳朵嗡嗡响个不停,眼前金星乱冒。他爬起来,继续往里跑。
这样一耽搁,武平终究抱不住。凶手挣开他的双手,从地上腾起来,转过身一刀插下去。
他奶奶的。这家伙不但力气大,而且是练家子,身手好得很。
刘得宝跑进门来,刚好看见凶手举起刀往武平胸口插。这还得了,他习惯性去摸枪,没摸着,才想起来拿稻草点火时把手枪给吕青青了。一刻也耽误不得,刘得宝来不及细想,连人带火一并扑过去。
刘得宝用身体撞倒凶手,解除了武平的危险。
刘得宝和凶手抱作一团,在地上打滚。武平站起来,手里举着枪,可他没法开枪。刚刚瞄准凶手,刘得宝滚了上来,等他松开扳机,凶手又滚了上来。
吕青青点燃一束稻草,跑进来。她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心脏狂跳不止,右手紧紧握着枪,手掌心冒满冷汗。
突然,一声闷哼发出来。武平听得很仔细,那是刘得宝的声音。果然,刘得宝被凶手压在身下没再翻转上来。凶手挺直身子,他以为他胜利了,然而这样的胜利同时也宣告了他生命的终止。
“砰……砰”枪声响起。武平扣动扳机,朝凶手胸口连打两枪。
“砰……”又响起一枪,是吕青青打的。她太慌张,枪口抖偏,子弹打在凶手肩膀上。
凶手中枪,应声倒地。
武平快步抢上去看刘得宝,只见刀子斜斜插进左腹部,火红的鲜血顺着刀刃往地上流淌。
“武队……”刘得宝还有气,他叫了一声,因剧烈的疼痛,整张脸变得扭曲。
“别说话……”武平撕扯下一片衣服,紧紧包住伤口。他不敢把刀拔出来。一旦拔刀,如果不能立即止血的话,刘得宝会没命的。
从打斗开始至结束,整个过程持续了约五分钟。童显昭的老母亲从睡梦中被惊醒,她听见儿子的闷哼和枪声,无奈挪不开身体,只能躺在床上一个劲呼喊,后来,呼喊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号。
童显昭死里逃生,经与刘得宝在门口相撞后倒在地上,他双腿发软。母亲的哭声给了他勇气,他爬起来,跑进母亲房间,打开灯让母亲能看见他,“妈,我没事,你放心。”
“儿呀,发生什么事情了?”母亲见他完整无缺,才终于放下心来。
“家里进贼了,幸好警察及时赶到。妈,你躺好,我过去看看。”童显昭给母亲整理好被子,关了灯,退出房间,关好门。
童显昭当然也受伤了,他不想让母亲知道而已,他是个十分孝顺的人。在一开始的黑暗中,凶手闯进房间,摸到床边,靠打火机的光找准位置,一刀切进童显昭的脖子。
童显昭清瘦的原因是睡眠不好。凶手进门后不久,他就知道了,他以为是贼。他娘的,老子家里穷得叮当响,偷个屁。他就不想动,任贼人折腾。及至人家走到床边,点燃了打火机,他才睁开眼睛看。
天老爷,这一看差点吓死他,贼人手中闪着明晃晃的尖刀。童显昭大喊一声,“谁,出去。”同时身体往床里面躲闪。
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这一躲,刀终于没能插进脖子,而插进了肩胛窝。
童显昭忍着痛走出母亲房间,血顺着右手臂往下流。
武平把刘得宝扛在肩膀上,“快走。”
“我要照顾我妈,不能走。”童显昭拒绝跟武平一起。
“这么高的山路,我一个人背得出去?他终究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母亲,我会安排警察过来照顾。”说完,武平扭头往门外奔。吕青青举着火把给他照路。
当然,如果不是警察同志及时赶到,童显昭早成了贼人刀下亡魂,甚至包括他母亲也难逃毒手。这份恩情,如何不报。童显昭找了块布条简单包扎一下伤口,拿上手电筒朝武平追过去。
武平背着刘得宝,一分钟不敢停歇。他在与时间赛跑,他赛赢了,刘得宝就生,输了,刘得宝就死。武平绝不会让刘得宝死在他面前。
武平惊异于自己的毅力,从童显昭家到停车的山坳上,他没有停下来休息一分钟,也没有把刘得宝交给童显昭背。直至将刘得宝放在后排座位上,他才软垮下来。
武平感觉自己差点就要累死了。他大口大口喘了十几下气,跳上驾驶座,调好车头,踩紧油门。车子一溜烟朝临县疾驰。
赶到临县人民医院时,刘得宝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紧急抢救,首先需要输血。可是偏偏就这么巧,白天县郊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血库存血用完。数人中血型能与刘得宝匹配的只有吕青青。
没什么可说的,吕青青撸起袖子就上。
手术顺利结束,刘得宝的性命总算抢回来了。
童显昭肩上的伤也不轻,但所幸没有伤到筋骨,他运气比较好。他与刘得宝住同一间病房,这是武平的意思,既方便照顾刘得宝,又方便看住童显昭。
看守童显昭的原因很简单——有人要杀他。
既然有人要杀他,那么就足以看得出来,他手上肯定掌握有警方需要的东西。幕后黑手想杀童显昭灭口,并取走有价值的证据。
万幸的是童显昭和刘得宝都没有死,可惜凶手死了,不然就可以从他嘴中挖出杀童显昭的指使者。不过,武平和吕青青心中敞亮,指使者除了吕维远,不会再有其他人。
刘得宝的病情得到稳定,武平才腾出时间和精力来专心放在童显昭身上,病房暂时成为简易询问室。
“说说吧。”武平示意童显昭不必坐起来,躺着说话就行。
吕青青足足输了两袋子血给刘得宝,身体有些虚弱,但她坚持不肯休息,要尽快找到证据,情郎许攸在牢狱等着呢。
她摊开笔记本做记录。
“说什么,武队长?”童显昭皱起眉头,看看武平。
“老童,到这个阶段了,我们应该坦承相见才是。”吕青青脸上一贯的红润因为抽血多,显得有些铁青,看起来严肃而阴沉。
“只是个普通的入室盗抢而已,没什么可说的,贼人是谁,需要警察同志费心去查。”童显昭说了违心话。他当然知道武平和吕青青需要他交代的是什么。
吕青青忍不住,她真生气了,童显昭的反应对不起武平和刘得宝生死相付,她拍案而起,脸色由青转绿。
武平感觉很意外,她认识的吕青青温顺良善,和这有点判若两人。武平把吕青青的这种反应理解成着急破案,解决许攸。可在吕青青心中,除了这一层意思,她还急切的想知道是否真有关于伯父吕维远就是幕后黑手的真凭实据。
“老童,明白人不说糊涂话,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贼人杀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弟弟童显彰托付你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难道你想把它带进棺材吗?”武平喜欢直接了当,他要直戳童显昭的心脏。
童显昭不做声,显然,他被武平一招命中要害,可他还想再坚持坚持。
“贼人能杀你第一回,也会杀你第二回,只有跟警察合作,才能确保你安全。当晚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们不是有意邀功,但是如果没有我们舍命相救,你能活到今天?况且,你再想想,你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如果你死了,她还能活吗?”吕青青的神色缓和下来,她的话像春风化雨,童显昭听了,不得不认真权衡利弊。
是的,童显昭不怕死,但他牵挂母亲。母亲瘫痪在床,没有人伺候,活不过一个星期。死后出不了家门,简直会烂在床上,这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他要立即回去救母亲,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救母亲或者救自己,都必须依赖警察。
“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童显昭坐起身子,他肩窝处的伤不轻,“我也知道你们想要的东西对你们想要做的事情非常重要,所以……”童显昭嘴角扯动,“答应我的条件,东西就给你们。”
“你……”吕青青美目圆睁,什么时候了,童显昭还敢提条件。
人之常情,这是童显昭最后的筹码。“先听他说完。”武平让吕青青平静下来,他在心里暗叹:女人呀,到什么时候都一样,面对感情就乱了分寸。年轻人需要磨练,这是个逃之不去的必然过程。
第七十章 重要发现
童显昭见警察达成了共识,大胆往下说,“把我母亲接走,包括我,找个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www.uu234.net”
“山山水水,都是国家的地方,你去哪里没有人知道?有我们保护你,你大可放心。”吕青青说。
童显昭露出惨白的笑,“小娃儿好大的口气,你能与天斗?坦白说,我就是不相信你们。一句话,送走我们,就给你们东西,不然,打死我你们也得不到。”童显昭的态度很坚决。他想,如果母亲和他的命不能保全,其他的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他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大道理不懂,也不需要懂。
武平脸色有点为难,他的权力还不足以令一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在全省范围内,吕维远可只手遮天,他的触手延伸到每个角落。所以,答应童显昭的条件,他做不到。
“好,我答应你。”吕青青把事情接了下来。
武平有点责怪吕青青,这么大的事,不跟他商量就一口应下来,将来做不到怎么办?欺骗童显昭吗,武平不是言而无信之人。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走。
吕青青敢答应童显昭的条件当然不是要欺骗他,她有她的考虑:正式向伯父吕维远下战书。她要把童显昭送到吕维远的眼皮子底下去,再看他的反应。她想,这也是保护童显昭和他母亲最好的办法。
“那么,做第一件事情吧,把我母亲接到这里来,她要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童显昭说。
好,这个可以办到,武平立即答应,不跟高阁商量他就可以单独做决定。
这件事情武平亲自去办。
很快,童显昭瘫痪的母亲被接到临县人民医院。
第二次询问工作在童显昭的母亲安置妥当后立即展开,“可以说了吗?”吕青青问童显昭。
“我还有一个条件,也是最后一个条件。”童显昭说。
这就不让人不恼火了。人一旦不知道收敛,欲求无度,是很遭人恨的。
吕青青压住心中怒火,“你说。”
“给我母亲的银行存折上存两万块钱。”
哦,童显昭是想他和他母亲在生活上得到保证。
“行,我答应你。”吕青青毫不犹豫,钱,她有。如果公家不报销,她就自己出,钱财是身外物,她不在乎。
——亲爱的朋友们,此时,在广大的农村天地里,两万块钱可是个天文数字,相当于现在的二十万不为过。
吕青青去了趟银行,很快回来,并把回执单塞给童显昭看。
现在,你总不会再有其他借口了吧,吕青青看着童显昭,不问他,等他自己说。
“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当年弟弟交给我时,让我好生保管。”童显昭想起弟弟的事情,有些黯然神伤,“带我回家,我拿给你们。”
武平和吕青青再次来到童显昭家。场地外已经拉起警戒线,家里的门上贴了封条。武平在事发当晚的第二天即通知了临县公安局,警方对凶手的尸体做了处理,并展开了初步调查工作。
武平很配合他们的调查,他、吕青青和童显昭的口径一致:入室盗抢。他们找童显昭是为了调查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凑巧碰见了盗贼的事情,当时情况危急,为解救童显昭,同事刘得宝受伤。
他们隐瞒了吕维远的事。
童显昭看了看家门,没有进去。他转身走到侧面,侧面有口枯井。
他取了绳索,下到枯井,等他上来时,手上多了一包东西。
除去外包装,里面是一层包裹得很严实的油纸,再往里还有一层塑料袋。吕青青打开袋子,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把刀,一条内裤。
连同柄与身,刀长约一尺半,两面刃,有点像杀猪刀。因为保存较好,虽历经年月,却没有生锈。刀身上残留一些黑暗的物质,经验告诉武平,那是血迹。
内裤是女人的,花色,看起来小巧迷人,其他并无特别之处。
“这些是什么?”吕青青问。
“不知道。我说过,弟弟留了什么我不知道。他让我别问,说知道越少越好。”童显昭说,他不像在说谎。
“关于这些东西,他还说了什么?”吕青青又问。
“让我好好保管,必要的时候,交给警察。”
“没了?”
“没了。”
吕青青还想再问,被武平打断,“很好。有这些东西,不枉此行。”
返回医院时,天色已晚。武平和吕青青出去吃晚饭,路上,吕青青终于问出来,“武队,你怎么看?”
“指什么?”武平当然知道吕青青想问什么——那把刀和内裤。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事情太多,连武平自己都有点理不顺。
“刀和内裤。”
“你怎么看?”武平反问吕青青。
“刀是杀袁柳阳的凶器,内裤是施静的。”吕青青毫不犹豫就说了。
武平猛得抽烟,刚吐出来一口,又吸一口。他点点头,很赞许吕青青的推测,和聪明人共事就是爽。
“目前,这个可能性最大。”武平看看吕青青,“那你再说说看,童显昭为什么要留下这些东西,或者说,他留下这些东西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很简单,刀告诉我们,袁柳阳并非死于自杀,刀有助于我们追查出凶手是谁。至于内裤……”吕青青稍作迟疑,她毕竟还是黄花大闺女,有些东西不便启齿,但她还是说了,“内裤跟施静的被强奸有关,或许内裤上留下了凶手的身份证明。”
武平看吕青青的眼光渐渐充满了宽慰和柔情,像父亲看女儿一样。
刘得宝清醒后,吕青青将他受伤的事情告诉了尉迟丽。她知道刘得宝一直喜欢尉迟丽,如果尉迟丽能来看看刘得宝,他的心情会好很多。
晚上,尉迟丽走进刘得宝的病房,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临县政府办副主任仇任华。
双方都认识,不需要再作介绍。
“好点没有?这么不小心。”尉迟丽坐在床沿说话。
刘得宝的精神已恢复了大半,他看到尉迟丽,另一半活力也马上恢复过来,“这位是?”他问的是仇任华。他认得仇任华,在调查尉迟革命案件时就认识了。可刘得宝见尉迟丽带着他一起过来,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他问的不是名字,而是身份。
“我未婚夫仇任华,你们见过的。”
“你好刘警官,我们见过,我记得你。”仇任华伸出手来。
“未婚夫?”刘得宝从床上弹起来,愈合不久的伤口重新被撕裂,他痛的喊出声来。
“我去叫医生。”吕青青急忙走出门,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该死,好心做了坏事。
武平觉察出房间的气氛不对,也紧跟着吕青青走出去。
现在房间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尉迟丽不是傻子,她知道刘得宝一直在追求她,她也明白吕青青把刘得宝受伤的事情告诉她是为了什么。所以,她必须带仇任华一起来,她要断了刘得宝的念想。
可是,我们的尉迟丽怎么会和仇任华成了一对?
原来,自从知道杀害父亲的凶手是爱郎许攸后,尉迟丽整颗心被撕裂揉碎,又被丢在地上踩烂,最后变成了一堆烂泥。在经历过一段痛苦绝望的黑暗生活后,她毅然决定放弃许攸并离开思茅,去临县做老师。
在临县的那段日子,仇任华抛开一切,全身心照顾尉迟丽和她母亲。尉迟丽本来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许攸的所作所为彻底伤了她,仇任华的所作所为彻底感动了她。于是,她接受了仇任华的求爱。女人,终须有个归宿。对尉迟丽来说,现在的她,与其嫁给一个自己爱的,还不如嫁给一个爱自己的。
刘得宝痛得眉毛和眼睛挤到一块,但这还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心。
“所以,你们现在来这里,是想看我笑话吗?”
“同事一场,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想歪了。”尉迟丽的眼睛有些朦胧,她那些见面就踢打的习惯已经收起来。尉迟丽也很忧伤,他们的命运如此多舛。她甚至在想,如果许攸知道她要嫁给仇任华,会作何感想?
“走,你们走……”刘得宝下了逐客令,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仇任华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他是聪明人。
尉迟丽鼻子一阵酸涩,“你好好养伤,以后办案小心一些,我们走了。”
到门外,医生刚好赶到,他们进去给刘得宝看伤口。武平和吕青青在门外等候。
“你们怎么会在临县?”尉迟丽问吕青青。
“查案。”
“哦。”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吕青青不好往下说,她指的是不知道尉迟丽和仇任华准备结婚的事,如果知道,她不会通知尉迟丽过来。
“没关系,我们走了。”尉迟丽不愿多做停留。是的,继续留在这里,她、刘得宝和仇任华,都会很尴尬。
“你不想知道我们在这里查什么案子?”吕青青叫住尉迟丽,她觉得有必要让尉迟丽知道真相,她不希望看到尉迟丽是因为恨许攸而匆忙把自己嫁出去。即使在爱护许攸这条路上,尉迟丽是个强大的对手,但吕青青不想靠隐瞒事实取胜。
“对我来说重要吗?”尉迟丽问。
“当然重要。关乎你父亲的死,也关乎……关乎他……”在仇任华面前提许攸的名字有点不合适,所以吕青青用了“他”这个字,尉迟丽肯定能明白“他”是指许攸。
他——许攸。一旦想到这个人,尉迟丽的心又开始被撕扯,疼痛贯彻心扉。
尉迟丽停下脚步,背对着吕青青,她不想被吕青青看到她的表情。
吕青青继续往下说,“我们找到了杀害袁柳阳的凶器,和施静的……东西。”大庭广众,她不好意思说出内裤,“他们的死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这能说明什么,照样无法证明不是他杀了我父亲。”尉迟丽回应。
是的,这只能证明施静和袁柳阳案存在隐情,不能说明许攸和尉迟革命的死无关。
“你要相信我和武队长,我们的推断不会错,许攸绝对不是凶手。”吕青青忍不住,终于叫出许攸的名字。
尉迟丽转头看着吕青青,她眼圈泛红,泪水盈眶,她不说话,又转回头去。在转过头的那一刹那,泪水终于飞出眼眶。
尉迟丽走了,医院走廊的气氛凝固起来。像突然刮起一阵北风,而风又立即被冰冻结得坚韧。
第七十一章 正面交锋
吕青青感觉自己的心缩紧,有种莫名的忧伤,但这种忧伤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www.uu234.netm.www.uu234.net她总觉得,事情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现在,还需要落实一项事情:如何妥善安置童显昭。如果当晚入室杀人真是吕维远指派的,那么,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凶手被武平和吕青青开枪打死的事,吕维远很快就会知道。双方的战争愈演愈烈,然而这场战争敌众我寡,武平和吕青青能否学得诸葛亮和周瑜取得赤壁之战的完胜一样战胜吕维远呢?现实终究不是历史,希望渺茫。
“与其这样去猜吕维远下一步会怎么走,倒不如让他自己告诉我们。”吕青青说,她似乎已有周密的计划。
“什么意思。”武平问。
“把童显昭推出去,等吕维远主动来找我们。”
往具体说,吕青青的计划是:美化童显昭,称他受伤是因为救警察刘得宝,向感化市公安局申请嘉奖童显昭,把他置于公众视线中。这样,既能迷惑吕维远,让他以为武平和吕青青什么都没有掌握,又让他对童显昭的存在感到如坐针毡。为了确保童显昭是否真的掌握有重要证据,或者是否已与警方合作,吕维远一定按耐不住,而选择主动接触武平和吕青青。
这个计划可行。
武平马上通知高阁并向孟默明汇报,在孟默明与临县公安局长双方沟通下,吕青青推出童显昭的计划很快得到落实。
童显昭首先得到了临县公安局的嘉奖。
很快,在思茅县公安局,童显昭同样得到了表彰。
继两县公安局完成对英雄的表彰后,感化市公安局领导作出批示:在全市做好向“拥警好市民”童显昭学习的工作。随后,全感化市公安系统掀起一股向平民英雄童显昭学习的浪潮。
这出乎了吕青青的意料,她原本只是打算在临县搞一下,引起吕维远注意就行了,没想到搞成了一种流行浪潮。好吧,不管它,且看它自行发展。
武平、高阁和吕青青统一了意见:尽快对童显昭交出来的刀和内裤进行鉴定,不过因为时间跨度久远,具体能提到什么信息,现在无法确定。
吕青青打算去省城见见伯父吕维远。
还没启程,坏消息传到刑警大队:上级作出指示,立即将嫌犯许攸交检察机关,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诉。
坏了,高阁压不住了。一定是吕维远收到内线消息,他准备快速除掉许攸。这一天迟早会到,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吕青青急忙去找武平。
“怎么办?”吕青青着急起来。这一回吕维远完全占据主动权,他不需要借助其他力量,只要给司法机关稍微施加压力,催促他们抓紧结案,许攸就命在旦夕。
“高阁,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先压住吗?”武平也有点着急。他爱惜许攸是个难得的人才。
“武队,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我能压得住吗,我尽力了。上面的命令谁能违抗?许攸自首这么久了,按程序早应该提交公诉机关。”高阁也着急,“他奶奶的,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要不然,知青案的事情先放一放,我们集中力量找关公镇中学案子的证据?只有找到许攸不是凶手的证据,才能救他。”对吕青青来说,救许攸是头等大事。
“来不及,这么容易能找到证据,案子早破了。”高阁看着武平。
武平知道高阁的意思,他是想问能不能把关公镇中学系列案件的真凶——曹贵生和刘宝昌推出去,这是目前救许攸最快的办法。武平开始疯狂抽烟,只能这么做了,没有别的更好办法。“找郑南司的事情,有进展吗?”武平问高阁。
这个武平,怎么还有心情讨论郑南司的事情?
高阁和吕青青都有点生气,是的呢,先谈正事吧,知青案放一放。
“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高阁根本不想讨论这个事情。
“我这里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二个先不说,说第一个,如果我们能赶在吕维远之前找到郑南司,或许许攸还有一线生机。”武平吐出一口烟。
吕青青立即明白了武平的意思,是的,伯父吕维远急切想得到郑南司手上的半张生死状,生死状上必然有他忌惮的东西。如果能拿到生死状,就可以以此逼迫吕维远退步。
可是,找郑南司和找许攸不是凶手的证据一样困难重重。武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见高阁和吕青青不回应,他只好往下说出第二点,“青青,第二个办法是你最想听到的,说之前,我想告诉你,你一直毫不动摇的坚持相信许攸是正确的。”武平向吕青青投去赞赏的眼光,他看看高阁,高阁给了他肯定的回应。
吕青青隐约猜到了一些。
武平继续说,“没有错,许攸确实不是关公镇系列案件的凶手,他的自首是在代人受过。真正的凶手是曹贵生和那个傻子刘宝昌。”接下来,武平又把他受伤的经过以及受伤前看到的和听到的统统告诉高阁和吕青青听。
高阁之前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再听一次并没有什么,吕青青惊讶得瞪大眼睛张大嘴吧,这是真的吗?她坚信许攸不是凶手,这一点她不惊讶。吕青青惊讶的是按照武平的性格,他怎么会做出这样隐忍的事情。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现在,你们说说吧,怎么做?”武平问。
“马上去找曹贵生和刘宝昌,许攸为他们命都不要了,难道他们就能眼睁睁看着许攸去送死而不管不问?”话虽这样说,但吕青青心里丝毫没有把握曹贵生和刘宝昌会积极配合,如果他们愿意为许攸牺牲,他们早就去自首了,不会等到今天。
说干就干,一分钟也耽误不得。吕青青去找曹贵生,武平去找刘宝昌,高阁坐镇思茅。
不过结果不容乐观,曹贵生请了一个星期的公休假,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刘宝昌也不在他破败的家里。武平请梓县公安局的同志帮忙调查,据刘宝昌家附近几个村镇的居民反应,近一段时间起码一个星期内,都没有见到那个傻子。
那么,人消失了?人情薄如纸,竟冷淡如此。“畏罪潜逃了。”吕青青这样下结论。
“现在很麻烦,找不到元凶曹贵生和刘宝昌,武队,只能靠你出马了。”高阁的意思是让武平出庭为许攸作证。
“靠我一张嘴?空口无凭,有用吗?”
“没有用。”吕青青的神情开始有些慌乱和沮丧,这个向来沉着的女子,面对爱郎生死悠关时乱了分寸。关心则乱,这个道理经久不朽。
案件移交后不久,检察院即向法院提起了诉讼,很快,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进入审判程序。
武平和高阁除了聚在一起狂躁不安的抽烟外,没有其他更好办法。“主动向孟局长坦白汇报?”高阁问武平,职务上高阁是队长,武平是副队长,但在案件侦办工作上,他全听武平的。
武平不是没想过向孟默明摊牌,关公镇中学系列案件的真凶、梓县知青案的幕后黑手,事实虽摆在眼前,可他没有证据呀。没有证据就没有说服力。更重要的是,向孟默明或更上一级领导说明情况后,吕维远是幕后黑手的事再无法隐瞒,届时,就超脱了武平和高阁的控制之外。那样的话,其结果很可能就是:证据没找到,武平和高阁不但职务不保,还有性命之忧。
“不行。”武平连连摇手,“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越少人知道真相越好。”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吕青青不会干等,她回到了省城平原市,从此,吕青青和伯父吕维远之间正面拉开了架势。一个平头小民警和全省政法大佬之间,到底会掀起何种风浪?让我们拭目以待。
晚饭过后,伯父吕维远、伯母陈维津加吕青青三个人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看电视。内容不是别的,播音员操着流利而有磁性的声音正在播送:近日,轰动全省的思茅县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凶手落网,目前,思茅县检察机关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诉,法院不日将对该案件进行公开审理宣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元凶落网,大快人心。后面是一些许攸被抓时的画面和采访孟默明的画面。
“青青,听你伯父说凶手是你的同事?”陈维津削好一个苹果,递给吕青青,问她。
“是的。”吕青青接过苹果,并不吃,她看着吕维远,“伯父,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侦办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不过终究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吕维远很认真的看新闻,麻木的脸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青青,我和你伯母商量了一下,我们老了,膝下无子。你爸爸走以后,你和你妈妈生活上诸多不方便。你还是回来住吧。”吕维远转过头,盯着吕青青眼睛,“工作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市公安局上班。”这一回,吕维远不容得吕青青再反抗。
第七十二章 一线生机
“是呀,青青,多危险,身边的同事能是连环杀人犯,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陈维津当然是全心全意疼爱这个侄女,她和吕维远没有孩子,还得靠吕青青给他们养老送终。
吕维远就不一样,疼爱归疼爱,他还得看着吕青青。这个侄女太聪明,最近听内线跟他汇报:吕青青和武平在紧密接触与梓县知青案有关的人事。现在阻止她还来得及,不要到了最后关头两个至亲针锋相对,闹得无法收拾。
“伯伯,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
陈维津又给老公削了个苹果,递给他,“你们伯侄俩今天是怎么了,在家也这么一本正经。”她的眼睛在老公和侄女两人身上转悠,她永远不知道人世间的阴暗和邪恶。
“爸爸上山下乡那几年,做过什么错事没有?”吕青青直戳要害。
“怎么这么问?”吕维远明白吕青青的意思,她实际问的是知青案,但他决定装作不知道。
“有,当然。”吕维远直截了当的说。
吕维远的回答倒让吕青青感到意外,她想,难道伯父毫不避讳的告诉她真相?
当然不是。
吕维远笑笑,“年轻人,就是通过不断犯错误以累积起人生经验,不过,错误分致命和非致命。所幸,你父亲犯的错都是一些无关道德、不触犯法律的,是可以原谅的。”吕维远停顿一下,脸孔板起来,“像你同事许攸,是叫许攸吧,他犯的错误就是致命的。”
吕青青有点失望,伯父是真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假不明白?没办法,那就再直接一点,“听说当年同一批去梓县的知青,包括爸爸在内,一共有七个人,后来死了两个,都是自杀。这件事情,你知道吧?你当时刚好在梓县任职。”
“是呀,至今印象深刻。”吕维远叹口气,“多么年轻的生命。当时的调查结果确实是自杀,时代造就的伤痛,避免不了。”吕维远表现出很惋惜的样子,他心里开始有些担忧,难道吕青青发现什么了?这不可能。
“不过最近有种说法,那男的并非自杀,是他杀,因为凶手背后有强权支撑,所以案子的侦破工作跑到弯路上去了。另外,女的死因另有隐情。”吕青青说的很直白了,她觉得这一回伯父肯定会有相应的说辞,而不能再回避。
“青青,你当警察多久了?”吕维远问。
“一年。”
“时间不短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流言只是流言,查案断案看的是证据?”吕维远又严肃起来。
不错,吕维远批评得对,没有证据的事情,终究是子虚乌有。
一句话把吕青青堵回去了。吕维远闭口不言,他有点微怒。伯侄俩陷入僵局。不过,吕青青觉得这个反应正是她想要的,吕维远心中有鬼。
过得一刻,吕维远先说话,“听汇报说你们在执行任务时遇到亡命徒,有同事受了重伤,现在情况怎么样?”
“有这回事?老吕,我早说过,一线刑警太危险,不让青青去,你不阻拦,现在好了,发生这种事。青青,给伯娘看看,伤着哪里没有?”陈维津拉着吕青青左看右看,她整颗心都悬起来。
“没有,我好着呢,你别担心。”
“关于那个挺身而出的英雄,县局和市局给他开了表彰大会。这样的典型很值得推树,我打算最近在全省搞一个‘拥警爱警’十好市民表彰会,把这样的人集中起来,社会需要这样的人。”吕维远说。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可能就见不到你们了。”吕青青心想:很好,不用我提,伯父吕维远自己就说要把童显昭叫到省城搞表彰,这样最好。
关于这件事情,伯侄二人各怀想法:把童显昭推到吕维远眼皮底下是吕青青的计划,把他安排在其他地方,危险来自四面八方,不好实施保护。靠近吕维远还有另外一层作用,用童显昭去试探吕维远。吕维远如果要动手,就暴露在吕青青的视线下。
至于吕维远,表彰童显昭当然是方便灭口。
童显昭的事情基本妥了,现在,还剩更重要的一件事情——救许攸。如何从伯父吕维远手底下救出许攸,说实话,吕青青还没有想好对策。“伯伯,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的凶手,我另有看法。”
“哦?你有看法?”吕维远哈哈大笑起来,“你看,我们的青青变成大侦探了。”吕维远和老婆陈维津开玩笑说。
吕维远笑完又说,“凶手自己承认了一切,而且又有人证物证,难道你觉得凶手不是许攸?”
“对,凶手不是许攸。”吕青青语气坚定。
吕维远脸色凝重,“不可胡说。许攸与知青案的关系,他已经说得很明白,单从这一点看,只有他才有作案动机,其他人均不符合。”
“凶手是曹贵生和刘宝昌。”吕青青觉得干脆把真相说出来,反正伯父吕维远迟早会查到这些。于是,吕青青把武平听到的事情有选择的说给吕维远听。当然,关于曹贵生为什么要杀人,她没有说,因为她已经看出来,知青案的事情,包括父亲吕安之等人是知青案凶手的事情,伯母陈维津并不知情。伯母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没必要让她知道太多。
吕维远惊讶不已,凶手竟然是曹贵生和刘宝昌,这简直是一件经过长达二十年精心谋划的大阴谋。
不过,吕维远并不打算支持吕青青,“证据呢,能有比许攸是凶手更多的证据吗?”吕维远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暗暗打算:不管是许攸还是曹贵生或者刘宝昌,必须一律尽快除掉他们。谁跟知青案扯上关系,谁就不能活。
“证据暂时没有,但是只要给我半个月时间,就一定能找到证据。”吕青青的话是在央求伯父吕维远不要太快处置许攸,再给她一点时间。
“案子既然走了程序,就一切按程序办,不可能因为你一个毫无根据的理由停下来。”吕维远当然不会出面干预,许攸必须死。
“是呀,青青,刚才新闻上也说了,已经要开庭审理,这个时候让你伯父出面压下来,不太好。”陈维津拉起吕青青的手,又转脸看着老公,“老吕,青青很少求你办事,你再想想,有什么办法帮帮她?”
陈维津是和事佬,她几乎没见到吕青青和伯父如此对着干过,她有点紧张。
“没有办法。”吕维远一口拒绝。
“我怀孕了。”吕青青说,她临时起意放这个大招。
“什么?!”两口子同时惊呼出来,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怀孕了?”陈维津问。
吕青青点点头。
“你……”吕维远跳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做?气死我了……”
是的,气死吕维远了,这简直是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关于爱情和婚姻,吕维远和陈维津包括吕安之夫妇的思想都比较保守。在他们精心培育下,吕青青得体大方、亭亭玉立。她做人办事向来谨慎规矩,如今怎么会未婚怀孕?
这等苟且之事。
吕维远的鼻子冒出火来。他的手举在空中,想狠狠抽吕青青一巴掌。
“老吕,你敢……”陈维津及时制止老公,可不能动手打人。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男的是谁?”陈维津问。
“许攸。”吕青青回答。
“许攸……那个杀人犯?”陈维津眼珠子要从眼眶里冒出来。
“对。”吕青青点点头。
“天了。”陈维津大叫一声,差点晕过去,“怎么办?老吕,怎么办?”她慌了,完全失去阵脚。
“慌什么。”吕维远喝制老婆,“多大了?”他问吕青青。
“两个月。”
“你这是要气死我。”吕维远在客厅来回走动,他也有点乱了方寸。“把孩子打掉。”他定住,眼睛里冒出凶光。
“不行。”吕青青和陈维津几乎同时说话,她们绝不同意把孩子打掉,孩子是无辜的。陈维津一辈子没有孩子,她喜欢孩子,渴望孩子。
可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老吕,你想想办法?几十年了,咱们本本份份,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没占过国家一分便宜。可青青这件事,你无论如何要想点办法。”陈维津求老公。
“许攸杀了人,六个,全省都知道了,如果不是我压着,部里都会派人下来。能放了他,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最可恨的是,他杀了安之。”吕维远压低声音,但字字清晰,字字如针,刺进吕青青和陈维津的耳朵。
“他死了,我不能独活。”吕青青眼泪流出来。是的,许攸死了,她也不想活下去。
“不要胡说。”陈维津抱着青青的肩膀,也哭起来。
“够了,别哭了。”吕维远定下来,坐住,“许攸真不是凶手?”
“不是。”
“好,我给你两个星期时间,如果找不到证据,立即法办。”
吕维远的打算很简单:先稳住吕青青,不然今晚无法收场。两个星期内,吕青青不可能找到证据,而且他会派人干扰她。期限一到,吕青青就无话可说了。至于孩子,他和陈维津养。
两个星期,时间不长,但应该也够,吕青青很满足。
吕青青还没有回到思茅县,就收到高阁给她发的简讯:开庭时间往后延了。很好,伯父没有骗她。接下来需要马不停蹄地寻找曹贵生和刘宝昌是凶手的证据。
谈何容易。
不过这一回是武平和吕青青两人联手,情况会好很多。
从1995年5月开始,先后有周国强、吴长安、李闯、无名氏、尉迟革命和吕安之共六人死于关公镇中学系列案,究竟从哪一环入手能最快查出真相?
经过再三斟酌,武平决定从吕安之的死切入。因为许攸入警是无名氏死以后的事,曹贵生现身是吕安之死之前的事,唯一能把曹贵生和许攸凑在一起的只有吕安之案。
要查吕安之的死,先从杀他的工具开始。
之前我们已经知道,留在吕安之指甲缝里的人体皮肉组织,经dna检测,不是曹贵生也不是刘宝昌的。所以现在还需要排除皮肉组织也不是许攸的。
吕安之死时,四肢留下了很规则的纹理,当时吕青青就推断那是被凶手用某种工具钳制所致。找到钳制吕安之四肢的工具。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既不知道工具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大小,更不知道出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个人应该办不到。
吕安之出事后,郑南司安排副队长孔尚武对金海酒店的工作人员和宿客进行了排查,没有任何发现。
“不一定。”武平抽完烟,他决定再去一趟金海酒店。
“你不相信孔副队长?”吕青青问。
“不经过我手的,我都持怀疑态度。”
两个人走进金海酒店。到这里,吕青青立即又想起父亲被害后躺在客房地板上的场景,她鼻子酸酸涩涩,眼泪在眼眶中转动。
“要不,你在外面等我。”武平感觉到了吕青青心情的变化。
“不用,谢谢武队。”
武平和吕青青把人集中起来,包括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房务,当夜值班的两个前台服务员和值班经理。四个人的说辞和孔尚武问话的结果基本一致。
“看来孔副队长这里没有出纰漏。”吕青青说。孔尚武平时对领导唯唯诺诺,对属下则要求苛刻,大家私底下对他的评价是:马屁精。不过正因为是这样,吕青青反倒觉得他的调查结果可信。因为这种人最容易见风使舵,当时郑乾的情况会促使他主动拉开与郑乾以及郑南司的关系。
第七十三章 神秘人物
两人走出酒店,上车。m.www.uu234.netwww.uu234.net“那个房务,你注意到没有,晚点叫他去大队一趟。”武平说。
“她,有什么问题吗?”吕青青不解。
“你还需要历练。”武平没有直接说。在酒店会客室时,武平就觉得那个房务眼神闪烁,她心中一定藏着事情。
车行途中,一人挡住去路。幸好武平眼疾脚快,不然直接撞上去。
真是找死。
武平一眼认出来,是金海酒店前台服务员。她被吓到了。武平把车窗摇下来,看着她。
服务员左右张望一阵,“我要报案。”看样子,她害怕被人发现。
吕青青把车门打开,拉她上车。
“我不想去公安局……”服务员的声音有一些发抖。平淡无华的普通人民群众,一旦他们的生活和命案牵扯到一起,就必定会给他们造成混乱和恐慌。
“好,那就在车上说。”武平把车子往城外开。
“酒店有人贪污。”服务员做了很大的努力,终于说出来。
“贪污?”这和吕安之的命案有什么关系。
“她收了调查人员的钱,我不知道她跟你们说了什么,但肯定没有说真话。”服务员继续说,她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就看不惯她收了点脏钱还在我面前炫耀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人命关天的事,她也敢说假话?”爱撮话殃子的广场大姐形象在她身上表露无遗。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有奖励给你。”武平一边开车,一边鼓励服务员。
“不止她一个人看到,其实那天晚上我也看到了。”服务员的话题终于打开。
“看到什么?”武平和吕青青同时问。
“有人进入死者房间。”她回想了一下,“对,就是那个和他一起住酒店的人。”
那么,就是郑乾了。武平和吕青青想,可是当晚,郑乾不是喝醉了吗?
现在看来,郑乾喝醉是假装的。
难道人真是郑乾杀的?可他如何会晕倒在凶案现场?吕安之指甲缝里面的皮肉组织又是谁的呢?“后来呢?”吕青青问。
“那人没有进去多久就出来了,不到十分钟吧。”
“你怎么能确定?”吕青青继续问。
“我当时去上厕所,出来时刚好看见他从房间出来,上个大厕不就这么长时间。”服务员眼睛上翻。
“当时是什么时间?”武平问。
“十点半这样。”
这样看来,从时间上分析,郑乾当时并没有杀吕安之,因为吕安之的死发生在凌晨两三点之间。那么,郑乾当时控制住了吕安之,没有立即动手,等到凌晨才杀人。这,解释不通呀。
“还有吗?比如听到什么。”武平提示服务员。
“没有了。”
车内暂时沉默起来。
“那,我提供的线索有用吗?”服务员试探着问,她话中隐含的意思是有奖励吗?
“有用。”武平回答的很干脆。
“那,我可以走了吗?”
“再等等。”
车子再转了两三分钟,武平停下车,是一个僻静的地方。“青青,你知道的,我是个粗鲁的人。上次有个人没跟我说真话,后来怎样了?”武平把枪掏出来,上膛,故意杂杂响。
吕青青暗笑,她知道武平在故意吓服务员,“后来,后来她就残废了。”
“你们……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服务员看着武平和吕青青。两人没有做声,也看着她。“嘿,奖金不奖金的,我不要了,我走了。”
她想下车,可是门被武平锁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不敢欺骗你们。”服务员的脸涨红,很快又变成青紫。她内心挣扎一会,终于老实交代,“那我说了,你们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说是我说的,不然,我会死的。”
“你怕什么?”吕青青觉得很无奈。
“你说吧,我们替你保密。”武平说。
“其实,我们看到了凶手。”服务员回想起当晚的事,依然后怕,“晚上我吃坏肚子,隔一两个小时就去厕所一趟。下半夜时,只有我一个人值班,厕所黑,我不敢去,就叫房务陪我去。时间大概是两点多。我们从厕所回来,正好看见一个人从死者房间出来,是个女的。她差点发现我们,幸好我们躲得快。”服务员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那时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那个女的是……是做生意的,她做完生意出门离开很正常,酒店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就没注意。直到第二天早上发现死了人,才想起来,原来我们见到的那个女的是杀人犯。”
虽然父亲的被害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再听到这些,吕青青还是恨的牙痒痒。
“就她一个人吗?”武平问。
“对……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吕青青问,她的温柔消失,眼中凶光露出来。
“当晚在隔壁有一个房客,人走了却没有退房,押金也没有取。有点奇怪,我不知道是不是跟命案有关。”
武平眼睛亮起来,“回酒店。”他油门踩到底,车子腾地疾驰,直奔金色海岸酒店。
在酒店前台的入住登记表上,武平和吕青青查到了隔壁房的登记信息:施南生,还有一个身份证号码。不过,信息很有可能是假的,关键是这个叫施南生的长什么模样。根据服务员的描述,画像师画出了施南生的大致相貌。
现在还有另外一个疑问:孔尚武为什么要隐瞒真相,他和吕安之的案子有什么关系,甚至说,他和关公镇中学系列案子有什么关系。武平和吕青青的打算是:先不声张,密切监视孔尚武。
经过查证,施南生留下的身份证号码是随意写的。号码不属本县,而且对应的人是女性。
不能说丝毫没有收获,起码知道了孔尚武与案件有关,不然他不会隐瞒酒店房务的口供,并且还收买她不向其他警察说出真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孔尚武以为自己做得密不透风,谁知道还有个前台服务员也是目击者。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寻找证据的事情没有半分进展,监视孔尚武也没有任何发现。
吕青青越来越着急,她请示武平和高阁,“能不能把施南生的画像印出来,发布海报,铺天盖地搜寻他。”
“还没到时候。”武平拒绝了吕青青的请求,“这样做会惊动孔尚武,再等等。”
武平能等,吕青青不能等,许攸更加不能等。施南生的画像已经在吕青青的手中,她偷印了画像,“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吕青青盯着画像嘀咕,可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呢,一时又想不起来。吕青青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真蠢。”她骂自己。
世事错综复杂,岂是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能想明白的?作者也想不明白。不过,许攸的事,很快就能明白。
吕青青一个人在街道上逛,天气越来越严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有些钻进衣领又立即钻进她高耸雪白的胸脯及至肚腹。吕青青裹紧衣服,漫无目的继续走。
买点衣服吧,这么冷的天气,除了买点衣服,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能打发时间呢。说到买衣服,吕青青又想起上回许攸陪她逛街时候的场景。那真是美好的回忆呢,每当想起许攸,她的心里总是甜甜的。可这样的甜,很快又转换成苦,爱郎正在监狱中受苦而度日如年呢,而且,如果再不能找到证据,他将被判处死刑。
吕青青这样想着,突然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车手把她胳膊下夹着的皮包抢夺过去。车子的惯力把人带倒,吕青青在地上打了个滚。
跌得鼻青脸肿,吕青青气极,拔腿往前追。
哪里追得着,人的脚步终究敌不过轮子的转动。一直追到一条巷子里,这一片全都是屠宰厂,平常从未涉足,漫空弥散着刺鼻的腥骚味,吕青青用衣袖掩住鼻子。
包掉在地上,飞车党手真快,掏空钱而丢下了包。吕青青俯身捡起来,奇怪,里面的东西竟然一样没缺。什么情况,不管他,掉头回去。
可是,街边杀猪佬捆住猪四条腿的工具令她双脚钉进了地里面。四只圆柱形套筒套在猪的四条腿上,套筒末端用一根绳索穿着,绳索再挂在横梁上。就这样,整条杀好的猪被四仰八叉挂在墙壁上,任由杀猪佬随意切割。
吕青青马上想到了在父亲吕安之四肢上发现的那些有规则的齿痕。她走进屠宰厂。“师傅,咱们杀猪都用这个工具吗?”她手指着那四个套筒。
杀猪佬把脸抬起头,满脸堆油,他没想到这么标致的姑娘会光临这么肮脏的处所,咧开嘴笑起来,脸显得更肥,“是的,对这个感兴趣?”
“能给我看看吗?”
杀猪佬转身在角落摸索一阵,很快拿出来一个递给吕青青。
在手上掂掂,大概三斤来重,可以分成两半,里面的齿痕和吕安之手脚上留下的差不多。
吕青青肚腹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她想到敬爱的父亲被凶手像猪一样套住四肢杀害,又难受又恶心。
第七十四章 抓捕失败
“受不了这里的味道吧?”杀猪佬脸上堆笑,肥脸上两只肥眼睛在吕青青的胸脯和小腹往下部位来回探索。m.www.uu234.net
这嘴脸,真让人恶心并且想揍他。
但吕青青忍住,她想知道答案,“这个在哪里能买到?”
“没有的卖,你喜欢?我送你一只。”他的眼睛里射出淫光,好像送一只套筒就可以得到美女的身体一样。
“不是,师傅,你告诉我哪里能找到这个。”
“我送你。”
他娘娘的,吕青青已经很想飞起一脚过去了。她毕竟聪明,从裤袋里掏出十块钱递过去,“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杀猪佬迅速接过钱,“这东西真没有卖的,需要定制。建设路尽头有家铺子,在那里可以打制。”
建设路,我们知道,是县城的老街,写意宣纸店就在这条街上,之前武平寻找吴长安宣纸来源的时候到过这里。
街尽头是一片田野,水稻收割以后剩下的底杆已经变得枯黄,地里面蓄了一些水,天气再冷,几只鸭子也还在里面游曳。
果然有一家铁匠铺,吕青青走进去。
吕青青向打铁师傅描述了她想要的东西,问他是否能做出来。师傅上下瞄她几眼,“你也杀猪?”
看来,在这一带地方,只有杀猪佬才需要那个套筒。
“给我大哥买,他杀猪。”吕青青回答。她不打算向对方亮明身份,怕他有顾忌。
“两对,二十,后天过来取。”师傅忙着他手中的活,不再理会吕青青。
“师傅,生意好呀,打这种东西的人多吗?”吕青青想和他攀谈几句,以了解更多关于套筒的事。
师傅停下手中的活,看看她,他不明白吕青青怎么还有这些废话,但既然她想知道,说几句也无妨。和漂亮女人说话,心情总是愉悦的,即使师傅没有邪心。
“还行,都是老主顾。”
“哦,我第一次来这里,差点找不到,我哥说的不清不楚。他呀,记性不好,9月份才在您这里打了两对,就丢了。”吕青青作出很责怪大哥的样子,她继续说,“不过有您在就不怕,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打两对。”
“感谢你们照顾生意。”师傅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你哥叫啥名?老主顾我都认得,没成想哪个主顾还有你这么好看的妹妹。”师傅低头又开始干活。
吕青青哪里说得出名字,随意编一个就露馅了,她不直接回答,“师傅记性真好,那么我考考您,9月6号之前,一个星期之内,来你这里做套筒的,还记得吗?”
朴实的人总是被聪明的人欺骗,他们对对方递过来的话从来不进行思考而直接回答。打铁师傅就是这样,他直起腰,皱起眉头,“看看……我看看……9月初……”他嘀嘀咕咕,看来记不着,但他不肯认输。
吕青青不做声,等他回想。
“哦,想起来了,真有一个。”
吕青青的心加速跳动,她知道,师傅说出来的人九层以上就是真凶施南生。
“如果是他,那就你骗了我。”师傅又咧开嘴,“他看起来可不像杀猪的,白白净净,不过如果说是你哥哥,倒真像。”师傅又打量一眼吕青青,“很像,眼神、脸型都很像。”他低下头继续干活。
吕青青在心底发笑了,她想:我怎么会跟他——施南生长的相似呢,“是这个人吗?”吕青青拿出施南生的画像问。
“对,就是他。”师傅一眼看出来,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出不对,“你怎么随身带着哥哥的画像?”
现在,师傅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警察。”吕青青拿出来警官证,亮给师傅看,“师傅,他确实是我哥哥,不过失踪了,我们正在找他,希望您可以帮帮我。”
是这,师傅终于明白吕警官的良苦用心,他开始很同情她,亲哥哥失踪了,多么令人伤心的一件事情啊。可是,他又能帮她什么呢,除了告诉她手上的画像确实是那个打制套筒的人之外,还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哎呀。”师傅丢下手中的铁锤,一拍自己脑门,“差点忘记了,当时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如果他自己不来取,就让我托人送过去,所以他的套筒给了我二十五块钱。”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师傅从里间取出来一张纸条交给吕青青,“后来你哥自己来取了,这张纸条他没拿走,留在我这里,幸好没丢。”
吕青青打开看,上面留了地址:县舞水河路29号。
嘿,好家伙。
吕青青立即呼叫武平,详情来不及汇报清楚,先带人过来实施抓捕。
武平知道吕青青不是冒失的人,马上与高阁商量,加刘得宝、陆飞等共五人,驱车直奔舞水河路而来。
车子没有鸣警报器,离29号还有一段距离停下来,五人与在楼下焦急等待的吕青青汇合。
此时夜色已深。舞水河路一线路灯昏黄,不甚明亮,刚好可以掩护行动。六人子弹上膛,逼近29号。
“几个人?”高阁轻声问。
“不清楚。”吕青青回答。
“人在里面吗?”
“不清楚。”
“你……”
“都住口吧,先进去。”武平示意刘得宝和陆飞分左右靠近楼梯,他当先往上走。每次出抓捕任务,武平都会冲在最前面,这是惯例。
两层楼,楼梯两边各一间房。一楼是门脸,关着门。二楼右边一间关着灯,左边一间从窗户往外透出灯光,里面有人。
警力在左边房门前集合起来,武平手指数到三,刘得宝飞起一脚踢开门,武平率先冲进去。
里面是受到惊吓的一对年轻夫妇,他们正在吃饭,墙壁上贴满新剪的喜字。
“你们……”年轻夫妇见对方不但人多,还都端着手枪,立刻住嘴不言,他们抱作一团,眼神慌乱而惶恐。
“不好意思,警察办案。”刘得宝向对方致歉,武平带人走出去。
只剩右边那间。
“确定吗?”高阁问吕青青。
吕青青不做声。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武平说。
同样,刘得宝踢开了门。
在路灯的映射下,房间不算太黑,勉强可看见里面的构造。床、桌、凳,三样简单的家具,其他什么都没有。武平伸手过去摸一把桌面,灰尘很厚,很久没人住了。
吕青青再次打开手中捏紧的纸条:舞水河路29号。没错呀。可是,眼前的结果又作何解释?
凶手既然留了地址给铁匠铺师傅,就不可能骗他。欺骗铁匠铺师傅有什么意义呢!可是,如果留的地址是真的,凶手会愚蠢或粗心到这种程度?一个杀人犯是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真实信息的。
真令人费解。
众人打算离开。武平的眼光落在墙壁上移不开,“去,取下来看看是什么。”他吩咐陆飞。
陆飞顺着武平手指的方向,在墙壁上发现一张纸,纸被一把匕首贯穿而插进墙壁。
陆飞取下纸,就着光看一眼,鼻孔里哧一声,然后递给武平。
只见纸上写着:不错,吕安之是我杀的——施南生。
嘿嘿,他奶奶的,这个人也太嚣张了,分明是在挑战警方的底线。武平把纸揉成一团,丢出去,嘴里狠狠骂了一声。
不过很快,他又让陆飞把纸团捡起来收好,字迹也是很重要的线索呢。
现在把所有事情连起来看,就知道凶手的手段非常高明:从一开始,他就计划要杀掉吕安之,并且在买凶器套筒时,就知道有一天警察会找到铁匠铺,所以他在那里留下了地址。凶手并不害怕警察找到他,而且他料定警察找不到他。
高阁和武平都是直性子,他们的肺要气炸了。吕青青也好恨,现在知道了凶手是谁,可是却不知道人家的踪迹。
错,因为其实也说不上知道凶手是谁,他的名字、身份证号码,可能都是假的,警察手上只有他大概的画像。
真感觉无从着力呢。
吕青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真是恨死了,凶手杀了父亲吕安之,逍遥法外。抓不到凶手不但不能给父亲报仇,让公义得到伸张,还害得情郎许攸遭受牢狱之苦。吕青青原本五光十色的生活,因为这个施南生,变得暗淡无光。父亲在世之时,加上许攸陪伴左右,那时她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和想象,而现在,她仿佛一眼就能看穿生命的结局。
真恨。
久久,吕青青因为太累而迷迷糊糊睡去。
忽然,她见到了爸爸吕安之。吕安之满身鲜血向她走来,“女儿……女儿……你为什么还不抓他,凶手不死,我无法安息。我整日里游荡在鬼门关,连阎王爷都不肯收我。我好苦……好苦……”
再过一会儿,许攸也来了。他脚上拖着铁链,一步一个声响。脚踝上拴着链子的地方血肉模糊。他走过的地方刷出一条血痕。“青青,快救我,你怎么还不救我出去?狱警打我,犯人们也打我,我快死了。”
吕青青被吓醒过来,原来是梦。汗水打湿了睡衣,衬出她玲珑的曲线。
梦,更加增添了她对已故父亲和身在牢狱许攸的思念。
第七十五章 通天神仙
如何才能找到施南生,成了困扰吕青青最大的难题。m.www.uu234.netwww.uu234.net找不到施南生,吕青青的梦境很快就会变成现实——父亲吕安之无法安息,情郎许攸被正法。
不过,施南生即然在故意挑逗她包括武平和高阁,那么,她隐隐觉得,即使他们找不到施南生,施南生也会主动来找他们。
这个施南生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爸爸呢?据吕青青所知,父亲吕安之并没有树立什么敌人。除了当年做知青时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可施静和袁柳阳那件事情,这个世界上,只有许攸和曹贵生有杀他的动机,其他人没有呀。
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的真凶是曹贵生和刘宝昌,那么,难道施南生是曹贵生和刘宝昌收买的杀手?
没有这个必要,既然曹贵生和刘宝昌已经亲自杀人,再收买杀手是多此一举。
吕青青想不通,她觉得脑袋要炸裂了。她打开灯,起来喝口水。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是凌晨4点半。
bp机响起来,声音吓了吕青青一跳。这么早,谁会发信息。吕青青拿起bp机看,屏幕上显示一行文字:看窗外。
这……
恶作剧吗?
吕青青移动脚步,靠近窗户,窗户正对着街道。
吕青青拉开窗帘布,昏黄的路灯把黎明前黑暗的世界照得通亮。在斜对窗户外一根路灯杆下的脚地上,站立一个人,他带着帽子,抬起头,朝吕青青招手笑。
笑得肆无忌惮。
吕青青感觉背上的毫毛竖起来,头皮一阵发麻。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充满了诡异。
他是鬼吗?
当然不是,吕青青已经认出来,他是施南生。
施南生见吕青青发现了他,抬起腿,开始做跑步前的热身运动。他想跑,但他并不马上跑,像是在等吕青青追下来。
“站住。”吕青青喊出来。
顾不上穿衣服,吕青青开门追出去。
一直等吕青青下了楼,施南生才起步开跑。这个该死的家伙,他料定吕青青追不上他。
可惜下班时交了枪,不然朝他脚后跟啪啪两枪,看他还能这么嚣张?吕青青发疯似的往前猛追。狂躁的西北风一刀一刀在她脸上任意切割,这不是最痛苦的,一旦跑起来,热量挥发,冷渐渐感觉不到。
最痛苦的是她的双脚。
吕青青在房间跑起来时穿着拖鞋,下楼时,她嫌拖鞋碍事,干脆把它们踢飞出去了。现在,她打着赤脚追施南生。
地面上的砂石刺进吕青青雪白细嫩的脚底,没跑出两公里,脚丫子已经冒出鲜血来。
施南生在前面不足百米的地方,这家伙真是个能跑健将,有时跑得快了,他竟然停下来一小会儿,等吕青青赶上来,他又像加了柴油似的离地飞跑起来。
妈蛋的,气不气人。
冷和痛,吕青青都顾不上了,她的思想开始麻木,双目开始僵直,她只有一个目标,拼死追上去抓住施南生,擒在地上,先暴揍一顿再说。她温柔的怒气彻底被激发出来。
他们在绕着县城转圈,十公里长跑过去,两个人的体力渐渐消耗殆尽,步子越来越短,速度越来越慢。
施南生停下来。他双手叉腰,喘粗气,等着吕青青。
好,有种就等我追上去,别动。吕青青心想,她用尽力气做个冲刺。在即将靠近施南生的时候,吕青青身子腾空而起,一脚直直踢向施南生的胸脯。
眼看脚就要踢到胸脯,好个施南生,以脚尖为轴,身体像陀螺一样转个圈,不但轻松避开吕青青的攻击,还转到她身后。
吕青青用力过老,身体向前冲。施南生在她身后,伸手抓吕青青的后领。他猛发力,想把吕青青提起来再放倒。
嘿,吕青青可不简单。她就势往前滚出去,不让施南生抓住。
“咦。”施南生嘴中一声轻呼,他没想到吕青青如此机灵,一抓落空。吕青青滚出去后,马上站起来。
“身手不错。”施南生看着吕青青笑。
这笑,好像一个人,可是吕青青突然想不起来。
“施南生,就擒吧,省下我一些麻烦。”吕青青把气喘匀,她上下打量一番施南生。好家伙,生的一副好相貌,却坏事干尽。吕青青琢磨,身上没枪,凌晨时间又招呼不到别人帮忙,施南生身手不在她之下,想要逮住他,可不容易。
“知道吗?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特意给你安排的。”施南生翻转着自己一双纤长的手,欣赏起来。“我发现一件事情,你的手比我的手更纤细更白。”
不管是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都让吕青青浑身长满鸡皮疙瘩。果然,一切都是施南生计划好的,包括她的皮包被抢,然后走进屠宰场,再到铁匠铺,最后到舞水河路29号和现在落脚的地方。吕青青一步一步掉进施南生提前挖好的坑里面。可是,他一个大男人,那么关注自己的手,还要拿女孩子的手做比较,这不恶心人吗?
“为什么要杀我爸爸,你引诱我到这里来又是为何?”吕青青要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一方面,她跑太长路,体力还没有恢复,她终究是女人,如果一击不能擒住施南生,后果不堪设想。另一方面,时间到了5点多,再拖一拖天就亮了,即使群众不帮她,运气好的话起码能遇到巡街的同事。
“你说吕安之?他该死。我只不过是替法律惩罚了他而已。他坏事做尽,难道不应该有那样的下场吗?”施南生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施南生的腔调变得像个女人。
吕青青突然害怕起来,在这之前,她一心追贼,没想太多,现在她发觉施南生就是个变态。变态是会让人想到很多可怕的事情的。
比如,白银发生的两起女性被残害案,那就是变态做下的。当然,吕青青不知道,那个变态在过后的十年间,又相继残忍杀害了9名女性。
“我爸爸就算犯了罪,也应该交由法律审判,轮不到你凌驾于法律之上。”吕青青每说一句话,都在密切观察施南生的变化。
现在,他把手背在身后,开始整理逃跑时散乱的头发和衣服,“真该死,你怎么这样能跑,弄乱了我的发型,还害得我一身汗,臭死了。”他闻闻自己两边的腋窝,又说,“对了,许攸,你得抓紧时间把他救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吕维远会要了他的小命。”
吕青青惊讶不已,施南生怎么会知道许攸和伯父吕维远的事。许攸投案自首,上了新闻,知道他的事说得过去。可是除武平、高阁和吕青青之外,没人知道许攸是替人受过呀。更重要的是,别人不可能知道吕维远要杀许攸。
施南生,你到底是什么人。吕青青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紧咬着下唇。
“不要意外,更不要惊讶,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比如,你们苦苦找寻不到的郑南司,我却知道他躲在哪里。当然,我是不会告诉你的。除非……”施南生双手放在嘴巴上笑起来,笑得腰身一阵颤动。
吕青青简直回不过神来,施南生太恐怖了,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除非你跟刘得宝刘警官结为夫妇。哈哈,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喜欢许攸许警官。这人呀,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
吕青青越听越害怕。
施南生不管吕青青听不听得进去,他继续说,“不过,两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要到了,找不到证据,许攸就要接受审判。你,不是一直强调做错事就要接受法律的审判么?哈哈……”施南生更大声的笑起来。
笑完,又说,“不过呀,我心肠比较好,今天我们初次见面,我给你带来了一份见面礼。可不许谢我,我不需要别人感谢我。”
“见面礼就是你吗?”吕青青说。
施南生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连连摇动,“错,错,错。要想救出许攸,要么找到他没有杀人的证据,要么依靠两个人——曹贵生和刘宝昌。我说得对吧?”
吕青青点点头,确实,这个施南生像开了天眼,看见了一切,也知道了一切。
“所以呀,我给你带来了两个人。你见到他们,保管会喜笑颜开。”施南生抬头看看头,“天就要亮了,没有时间陪你了。我先走,你需要的人很快就到。”
想走?哪有这么简单。抓不着你,就一直跟着你,吕青青这么想。
“你肯定在想,我走不了。”施南生话没说完,突然从后背的衣服里面拔出手枪,朝吕青青脚边连开两枪,“跟着我,就杀了你。”说完,转头奔进巷子,很快消失不见。
剩下吕青青站在脚地上发愣。
施南生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引诱吕青青,或者说耍弄吕青青,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不过,他没有骗吕青青,约四五分钟后,街口急急忙忙跑过来两个人。吕青青定睛细看,果然是曹贵生和刘宝昌。
双方有过照面,不用客气。曹贵生瞄一眼吕青青,见她冻得不行,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
吕青青挥手拒绝,“曹局长,我们找你找的好辛苦,这下,你倒自己主动露面了。”
这个时候,刘宝昌也没必要再装疯卖傻,“我们急急忙忙赶过来,还是慢了一步,不过幸好,施南生没有伤害你。”刘宝昌正经起来,倒让人不习惯。
“你们也知道施南生?”今晚让人意外的事情真多。
“就是他引我们来的,他说要杀了你。”曹贵生说。
“你不能死,你死了许攸怎么办,你是他生活的另一半。”刘宝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