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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上温酒煮鱼     春分日七杀txt下载     春分日七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人生巅峰

    这句话吕青青爱听。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她已经听武平说过,曹贵生和刘宝昌帮许攸报仇杀人,就是为了许攸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光从这一点上面看,吕青青是非常感激他们的。

    “千辛万苦找你们不到,倒主动现身了。”吕青青说,不过人家主动现身又怎样,凭她一个人,抓不住曹贵生和刘宝昌。

    “是的,我们主动找上门来,既为救你不被施南生害了,也为救许攸。”曹贵生说。

    “走吧,去公安局。”刘宝昌说。

    去公安局?自首?吕青青美丽的眼睛眨巴眨巴——今天的怪事真多。曹贵生和刘宝昌既然已经潜逃,当然是害怕被捕而抛弃许攸不顾,现如今竟然投案自首?难以让人相信。

    “走吧,你不冷吗?”刘宝昌催促吕青青,他把背上的包抖给吕青青看,“我们消失这段时间可不是跑路,找证据去了。”说完,刘宝昌当先往城中走。

    曹贵生跟着,吕青青随后。

    曹贵生和刘宝昌的出现,及时解救了许攸。

    他们与许攸不同。许攸自首,只提供了他逼迫关公镇铁匠铺老板袁满和自围墙进入思茅县政府大院以及意图毁灭证物等三点信息,光有这些信息,还不足以给他定罪。

    曹贵生和刘宝昌把杀人动机、杀人经过的全部细节交代得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物证:杀吴长安的涂满*的宣纸以及部分剩余*,勒死李闯的绳索,收买补锅匠让他假装李闯住进木桥乡招待所的字据,还有杀尉迟革命的刀。

    足以证明一切了。

    许攸很快被放出来。即使吕维远多么想弄死许攸,现在这种情况,也不适宜。

    曹贵生和刘宝昌很快被判处死刑。安排完亲属见面,立即执行。

    许攸特意打扮了一番,他想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两位亲人面前。

    吕青青陪着许攸。

    “不让你来,你还是来了。”曹贵生坐下来,说第一句话,他喉咙有些哽咽。实际上,许攸来见他最后一面,他很开心。

    “对,一点都不听话。”刘得宝接着说,他扮了个痴呆的表情。不知道是装疯卖傻习惯了,还是特意活跃一下气氛。

    “你们同样也没听我的话。”许攸看着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两位亲人,眼眶开始湿润。现在,他是人格和情感都很健全的人。

    “衣服很好看,发型也不错,青青帮你收拾的?”曹贵生问,他把话题岔开了。

    吕青青站在门口,给他们爷三人留了私人空间。迎着曹贵生递过来的眼光,她点点头,轻轻笑着。

    人美、心肠好、又聪明,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曹贵生和刘宝昌都很满意。只是,他们没有时间亲眼看着他们步入婚姻殿堂了。很可惜的一件事情,不过今天这个结局,已经令曹贵生和刘宝昌感到很欣慰。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结局。从下手杀吴长安开始,他们做好了全盘的长远计划:杀人,并留下证据。将来有一日,用这些救许攸。

    “什么时候结婚?该要个孩子。”刘宝昌也朝吕青青点点头。

    “你们不应该回来的。”许攸无奈而心痛,为父母报仇原本是他的责任和使命,这些责任和使命被曹贵生与刘宝昌承担了。他们用生命给许攸撑起一片天。

    “是呀,生个孩子,静静和柳阳,包括你我……”曹贵生看看刘宝昌,“就都瞑目了。”

    曹贵生和刘宝昌相视一笑。死,并不可怕,在杀吴长安之后,他们就应该死了,活到今天已是非份。想到能和施静、袁柳阳重聚,他们赴死的心反而更强烈。

    “孩子,不要悲伤。我和你曹叔这一辈子,生生死死什么事情都经历过,没什么可遗憾的。如果非要捡出一两样来,那就是你父亲在我们之前得到了你母亲的青睐。”刘宝昌脸上干笑着,“你母亲是个值得我们用生命去守护的女人,是我们对不起她,没能保护好她。”想起往昔那些青葱岁月,刘宝昌很满足也很悲伤,“安排你母亲住进我家里,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老曹,我觉得我比你幸福很多。”

    “不错,那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可以天天看见静静,而我,想见又不敢见,真的好窝囊。”曹贵生说。

    这两个即将走进刑场的男人,在许攸面前畅谈起他们深爱的女人——许攸的母亲,施静。他们为这个深爱的女人,付出了一生的时间和精力,包括他们的生命。突然,许攸觉得,他们的身体和灵魂,是那样的干净整洁。他们是杀了人,但除了补锅匠是无辜的,其他哪一个不该死?

    许攸眼圈发热,眼泪滴滴答答流下来,“曹叔,宝昌叔,是我害了你们……”

    “别哭……把眼泪擦干。”曹贵生哭起来,刘宝昌也是。

    爷儿三人,用泪作最后诀别。

    发生的这一幕幕强烈刺激着吕青青,她的眼泪早就控制不住,她用手捂着嘴巴,不让哭的声音传出来。从曹贵生和刘宝昌身上,她以及许攸,才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爱情不是拥有,而是付出和给予。

    到这里,轰动一时的关公镇中学系列杀人案终于落下帷幕,凶手曹贵生和刘宝昌伏法。现在,只剩下吕安之的死,和知青案的幕后黑手。

    许攸在曹贵生和刘宝昌死以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因为吕青青的陪伴,他逐渐走出痛苦。接下来,需要尽快侦破吕安之案和找出知青案幕后黑手并将其绳之以法。

    然而在对付吕维远之前,他们还得面对另一个强大的敌人——施南生。这个人给我们的感觉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像通天神仙一样。

    关于许攸入狱后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吕青青和吕维远的第一次交锋,她一五一十说给许攸听,包括在童显昭家发生的一切。

    “吕维远是知青案幕后黑手的事,我们虽然没有证据,不过这是事实不会错,你要有心理准备。”许攸担心吕青青无法接受,他还不知道,吕青青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查清楚伯父的事情。

    对真理负责也好,对伯父负责也好,查清楚这件事情,才能给世人一个交代,这就是吕青青的考虑。

    “你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我徇私?”吕青青拢拢耳鬓的秀发,笑问。

    “要是我说两样都有,你会生气吗?”许攸也笑问。

    “你敢!”吕青青的小粉拳锤向许攸胸膛。

    许攸趁势抓住吕青青的小拳头,不让她挣扎。他往前一拉,吕青青整个身体钻进许攸怀中。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他们太需要这样的拥抱了,只有拥抱才能够消除长时间以来在精神和**上集聚起来的一切压力。

    “现在我才知道,越是简单的幸福越甜美,可看似简单的幸福却很难得到。”吕青青依偎在许攸身上,发出感慨。

    “是呀,简单的幸福背后,是几代人付出的恩怨,这样的幸福太沉重了。”许攸将吕青青抱得更紧,他害怕失去这样简单的幸福。

    很快,两个人深深而久久的吻在一起。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但还是说一说,以挑起各位看客的原始好奇感。

    许攸动上手了,他翻起吕青青穿在外面的毛线衣,单手解开里面衬衣在胸口位置的一颗扣子,把手伸进去。

    吕青青发育得很好,玉女峰高耸,许攸一只手根本招呼不过来,他左右轮换着揉捏。许攸平常不注意保养,手掌尤其是五个手指头有不少倒长的死皮。

    可就是这些死皮,强烈刺激着吕青青的神经系统。她感觉小腹间一阵发热,“许攸,轻点。”随后脑袋一片混沌。

    玉女峰上两点粉红的宝石,在许攸努力揉戳下变得直立起来。许攸的手时而在玉女峰的底座和山腰上,时而又移动到宝石顶端。即使他毫无经验,也知道时机成熟了。

    许攸把吕青青放倒在床上。

    “你要对我温柔一点。”吕青青再次请求许攸,她有些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结果——保守了二十余年最宝贵的东西,给了许攸,她的一切就都给了许攸。

    许攸挺枪上阵,摸索着摸索着,终于直捣黄龙。

    “哥呀……”吕青青大叫一声,紧接着她又捂着嘴。痛苦过后是另一种奇妙又让人渴求不止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促使两个人同时达到人生巅峰。

    这一夜,许攸勤耕不止……

    我们再说说童显昭。

    前面已经知道,吕维远指示省厅搞一场大型表彰会,表彰一批为全省公共安全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的群众。受表彰的对象就有童显昭。其实说白了,这件事情就是为童显昭办的。

    武平和陆飞陪着童显昭,既是保护他的安全,也是要看看吕维远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童显昭当然不想参加这样的表彰大会,他的本意是躲起来,包括前面临县和思茅县两场表彰会,他都不想参加。可是武平说,“越多人知道你,你就越安全。警察有义务保护英雄,躲是躲不掉的。”

    童显昭虽然一时想不明白武平话里的意思,但既然上了这条船,就只能任凭他们安排了。反正,最起码母亲现在有地方住,还有医生伺候,挺好。

第七十七章 心狠手辣

    表彰大会办得轰轰烈烈,非常热闹。www.uu234.netwww.uu234.net全省县级以上公检法系统的干部都到齐了,省厅还特意安排童显昭做代表发言。他在台上战战兢兢,按照秘书提前写好的稿子念,还念错不少字。

    可以原谅,真正的英雄从来隐藏在普通大众中间,他们缺少文化知识,没有心机城府,他们只认一个理:不好的东西就要被消灭。

    吕维远在表彰会上作了重要发言,还与十位英雄合影留念。大会结束后,武平和陆飞陪着童显昭回酒店。

    路上,童显昭有点忘乎所以了。在他看来,奶奶的死就死了,这辈子得到吕维远这样大领导的接见,还与他握手和合影,值得。他知道那十个人中间,只有他是东郭先生,可在那样的场合,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童显昭的声音扬起来,“你们俩,保护好我,知道吗?”“那么现在,是不是应该犒劳犒劳英雄?走,下馆子。”童显昭见哪里最气派他就往哪里走。

    真是很讨厌呢,他这个嘴脸。

    饭店专吃海鲜,贵的离谱。童显昭活这么久,还不知道海鲜是个什么东西。他大摇大摆往最中间位置坐下。武平咬咬牙,点了几样东西。他娘的,他也没吃过海鲜,先撮一顿吧,钱的事情,过后再说。

    二两酒下肚,童显昭的声音更大。陆飞几次提醒他都没有用。武平干脆不做声,低头吃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武平终究比别人警觉性高,他已经注意到隔壁桌上坐着的人。

    那人衣帽整洁、身材高挑、面白手净,单从外表上看,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可他的举止神态却像个女的。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武平在心底嘀咕,一时又想不起来。

    当武平看向他时,他举起手中酒杯,向武平做了个敬酒的样子。

    武平不理会。

    不久,那人结账走人,走时把手摆成手枪状指着童显昭的头,“啪。”然后以手掩口,走出门去。

    武平感觉心里怪怪的,挺不好受,他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回酒店。”武平说。

    三人走到街口。

    “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有多远?”武平问。

    “走路大概10分钟。”陆飞回答。

    ——很近。

    “叫辆车,不走路了。”

    陆飞拦住一辆出租车,武平先进。

    可是没等陆飞和童显昭钻进车,路边突然传出来一长串尖尖的冷笑。陆飞回过头看,一把枪已经抵上他脑门,“你……”陆飞只说出来一个字,“啪”一声响,子弹打进了他的脑袋。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完全没有准备。听见枪声,武平迅速反应过来,他拨出手枪。

    武平刚下车,又一声枪响,童显昭头部中弹,一枪毙命。

    武平快速绕到车前面,小心探出头,看见蒙面人朝他尖笑,枪口正对着武平——对方猜到武平会在车头位置出现。

    第三枪响起来。

    武平躲得很快,子弹打在轮胎上,车身往一侧偏下。出租车司机早吓得尿流,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轰隆隆往前疾驰。

    幸亏武平反应快,滚了出去。

    等武平再站起来,蒙面凶手已经跑出去老远。街上行人听见枪声,又看见死人,吓得四散逃跑。混乱中,武平无法瞄准凶手,等他跑出去,对方已经失去踪迹。

    武平退回来查看陆飞和童显昭,两人都已经气绝。

    凶手是谁?不知道。武平心中觉得,就是刚才饭店隔壁桌那个看似女人的男人。这时,武平突然想起来,那是施南生,虽然和画像上的人有些差距,但轮廓神态很像。真该死,为什么没有早点想起来。

    施南生杀童显昭,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杀童显昭的人只有吕维远。现在看来,施南生果然是吕维远的人。可是,这又有点说不过去呀,因为施南生杀了吕安之。吕安之是吕维远的亲弟弟,他会派人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童显昭死了,刑警陆飞牺牲,知青案幕后黑手的事情却没有丝毫进展。真让人痛心和痛恨。

    现在关键人物是施南生,要想搞清楚吕维远与知青案的关系,首先必须突破施南生这个关口。

    可施南生这个人,像神龙一样见首不见尾。酒店、饭店、银行、交通、医院……什么地方都没有留下他的身份信息。

    陆飞的牺牲,同事们伤心不已,他老实少话却爱帮助同事,突然一走,瞬间勾起大家伙对他所有好的怀念。女同志更是哭成了泪人。

    伯父吕维远的罪孽又增加了一层,吕青青想。

    陆飞的送别会结束后,吕青青一个人信步在街道上走着。很快就到春节了,街道上处处洋溢着要过年的气氛。吕青青的心情和这种气氛形成强烈对比。

    她在思考施南生的事情:

    施南生杀童显昭和陆飞,从这点看,他是吕维远的人。可是施南生还杀了父亲吕安之呀,难道这也是伯父吕维远的意思吗?不可能呀,绝对不可能,吕青青满脑子浆糊。

    “姐姐……”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吕青青。

    吕青青转头看,是一个小男孩,脸冻得通红通红。他伸出手,一张纸条夹在手上。

    “给我的?”吕青青问。

    小男孩点点头,把纸条交给吕青青后欢快跑开。

    莫名其妙。

    吕青青往纸上看,一行清晰的钢笔字:城郊废电厂,一个人来——郑南司。不错,这就是潜逃大队长郑南司的笔迹,吕青青认得他的字。

    这个人消失好长一段时间,据说是因为违反党纪国法违反警队条例,潜逃了。现在,他突然出现在思茅并且单独约见吕青青是为了什么?

    郑南司这个人办正经事不上心,在刑警大队时经常一门心思摆架子谋私利,说他违反党纪国法并不奇怪。他单独约见吕青青,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她吗?去见见也无妨。

    单独去就单独去,吕青青不害怕郑南司能从她手上逃跑,郑南司疏于训练,身手不行。

    电厂的房子已经建起来,发电设备没有安装。听说电厂是港商投资建设的,后来因为当地群众闹事,要求增加征地补偿款和移民费,双方发生械斗,死了不少人。港商一怒之下撤资走了,项目被迫停下来至今。

    办公区和住宿区连在一起,面积不是很大,两幢房子。吕青青拔出手枪,上膛,她搜索完一幢房子没有发现,现在往第二幢去。

    第二幢三层楼,她刚走到大门口,楼顶就传来喊声,“青青,我在三楼。”是郑南司的声音没错。

    这个大胆的家伙,死性不改,以前仗着父亲郑乾是副市长整天招摇过市,如今郑乾成了罪人又死在狱中,郑南司满世界被警察搜捕,竟然还敢这样嚣张。

    ——烂泥扶不上墙。

    吕青青快步上楼,楼房只有骨架,没封墙,一眼望穿整层楼。空无一人。“郑队长,我上来了,你在哪里?”吕青青握紧手枪。

    “哈哈……哈哈……”楼层里响起一长串尖而细的笑声,天了,吕青青识别出来了,这是施南生的声音。果然,笑声消失后,从水泥柱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正是施南生。他今天穿一整套纯白色的西装,样貌很好看,但这样更衬托出他心肠的恐怖。

    怎么会是施南生。

    “没想到吧,会是我,有没有惊喜?”施南生又笑起来。

    “郑南司呢?”吕青青问,她枪口指向施南生的头。

    “你看你,记性不好。上次就告诉过你的,你们苦苦寻找不到的郑南司,我知道在哪里。”

    “所以,约我来这里的人其实是你而不是郑南司。”吕青青有点想不明白,字迹明明是郑南司的,怎么出现的人是施南生,莫非他们两人是一伙。

    “是,也不是。纸条是他写的,你是我约的。”施南生双手互搓,除去手上一些尘土。

    “郑南司他人呢?”

    “吕警官,你太能伤人心了。从我们见面开始,你一直在找郑南司,而视我不存在。”施南生脸现微怒,“好吧,既然你这么思念他,那我就把他还给你。”

    施南生伸手进石柱后面,往身前一拉,一个人被他提出来。正是郑南司。

    郑南司被施南生五花大绑捆着,嘴里塞一块棉布。现在,施南生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又抬起脚踩在他头上。

    两个人都看着吕青青。施南生满脸阴笑,郑南司满脸恐惧。

    “放了他,不然我开枪了。”吕青青动动枪头,示意施南生放开郑南司。

    “开枪?”施南生摇摇头,“我猜你不敢开枪。不错,开枪能替你父亲报仇,可那样的话,我身上太多秘密就没人知道了,未免显得有些可惜。”施南生料定吕青青不会打死他,警察不可能随便杀人。

    “你这么自信你身上的东西我会感兴趣?”吕青青也笑笑,她笑得很勉强。的确,施南生不能死,他是联系知青案和吕维远的链条。“要不要试试?”吕青青手指稍稍用力,板机动起来。

    这吓着施南生了,他以为吕青青绝不会开枪,可看样子撞针就要撞击到子弹的屁股。施南生脸色大变,他本来就白,现在更白了。

    他的脚还是没有移开。

    两人在做心理素质的较量,谁先放下谁就输。

    “开枪,青青,快开枪。”郑南司不管那许多,只要吕青青打死施南生,他就能得救,否则死路一条。

    “啪啪……”两枪响起来,吕青青偏了一下枪,子弹射向施南生的肩膀。

    没有打中。施南生在吕青青开枪之前向后做了个翻身,成功躲过子弹。

    这是吕青青第一次开枪,开枪前和开枪后手都在发抖。

第七十八章 废弃电厂

    施南生落回原地,把地上的郑南司一把抓起来,当作靶子挡子弹。www.uu234.net

    第三枪响起来。

    吕青青想打施南生的腿,可万万没想到郑南司的身体挡在了她与施南生之间。

    子弹射进郑南司右腿,他惨叫一声,腿上鲜血如柱。

    吕青青再也不敢开枪了。

    施南生料想也是如此,他把郑南司往前推,一步步逼近吕青青。

    吕青青无法开枪,只能往后退,但施南生不会给她太多机会让她退下二楼或一楼。施南生猛然推开郑南司,一个箭步冲出去。

    吕青青只觉眼前一花,还没搞清楚状况,枪就被施南生抢走了。

    施南生用枪指着吕青青,“吕警官,你在警校就学到这点能耐?求我吧,求我就放了你。”施南生尖笑起来。

    吕青青扬起脸,鼻孔里冷哼一声。

    “好,有气节。你不求我,自然有人求我。”施南生向吕青青眨眨眼,“比如说,我们的许警官,他应该比你更珍惜你的生命。”

    吕青青不害怕自己生死,可听到施南生说许攸,她立即着急起来。她现在完全是许攸的人了,她在乎许攸超过在乎自己,“你要怎样?”

    施南生嘴中“啧啧”不停,“女人呀,真是不可救药,一旦爱上某个男人,就算彻底玩完了。不过没关系,你的许警官很快就来了。至于他是来救你走,还是来送死,就要看他的本事。”

    “你别伤害他,你想要我怎样,我都答应你。”吕青青焦急万分,如果许攸赶到这里来,一定会中施南生的埋伏。

    施南生抓住吕青青下巴,“真是个美人儿,这样,你伺候我一次,我就放了你。”施南生眼睛里放出淫光。

    吕青青心一紧,脚底板发麻,这种麻一直延伸到脊背和头部。

    吕青青的身体开始发抖,她害怕到了极点。死,并不可怕,怕的是临死前遭受施南生侮辱。那样的话,她还有何颜面见许攸!

    死也不从。

    “哈哈……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施南生放肆笑起来,“我不是好色之人,况且……”况且什么,施南生没有往下说,他用笑掩饰过去。

    施南生用枪把打晕吕青青,拿来绳索捆住她手脚,在她嘴里塞块棉布,完全像郑南司一样。他把他们拉到水泥柱子后面藏妥当,自己也躲起来。

    静静等待许攸的到来。

    许攸收到施南生发给他的信息:你好,许警官,你的女人在我手上,请速到城郊废旧电厂,一个人来,否则……施南生。

    收到信息时,许攸简直要发疯,难怪见不到吕青青,发简讯给她也不回,原来是被施南生抓走了。

    关于施南生,他听吕青青作过详细介绍,是个很令人心焦的人。施南生行为处事很古怪,古怪的人往往经常做出令人无法理解和接受的事情。必须立即赶过去,并且严格按照施南生的要求——一个人去。

    许攸谨慎搜索完第一栋楼,没有发现,又搜索第二栋楼。一二层照样没有发现,但他比吕青青有经验,他已经发现了属于四个不同人的脚印。其中两个分别是施南生和吕青青的,那么另外两个是谁的?

    许攸拔出枪,顶上膛。施南生是杀害吕安之、陆飞和童显昭的凶手,如果他反抗,随时可以击毙。

    脚印上了三楼。

    许攸跟上三楼。到三楼楼面后,原本很有规律的脚印变得凌乱起来,尤其是中间位置的一根水泥柱旁边。光从这一点许攸就可以猜出来,在此地有过缠斗,并且,如果人还在三楼的话,就躲在水泥柱附近。

    吕青青身上有枪,施南生劫持了吕青青,那么枪现在在施南生手上,所以千万不能大意。

    许攸轻手轻脚,这时候谁先暴露自己的位置,谁就多一分危险。脚旁边有不少碎石,许攸捡起来一块,朝远处的水泥柱扔过去。碎石撞在柱子上,整层楼响起啪一声响。

    没有任何反应。

    施南生一定在憋着劲,许攸这样想。他找根柱子躲起来,捡颗碎石,往另一个方向扔,啪一声,整层楼又响起来。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许攸着急了,难道人不在这里?不可能,坏到极致的人和好到极致的人都会很讲信用,他们不屑于玩小伎俩。楼上没有尸体,地上……许攸在地上发现了血迹,虽然被人涂抹过,可还是能看出来。许攸的头发竖起来,有人受伤了,或者,他不敢想坏处想。

    许攸是冷静而果断,冲动没有任何好结果。即使遇见吕青青的事情,也不能乱,如果乱,不仅就不了她,还会害了她。

    大约过去十分钟,许攸几乎等不住了,他想冲出去和施南生做个了断,冷静和忍耐是有限度的。可就在他打算现身时,施南生先忍不住了,“许警官,你太冷血了吧?你的女人在我手上,还能如此镇静。”

    施南生走出来,他手上抓着三根绳索,把其中一根交到右手,向下猛用力,绳索在屋顶的横梁上扯动,吕青青即从柱子后面露出来并往上升。绳索另一段挂在三层楼面外的悬梁上。

    这样,吕青青身在半空,如果绳索断了,人就直接掉到一楼地面上,非死不可。

    “怎么样,许警官,这个礼物令你惊喜吧?”施南生发出阴冷的尖笑。

    “放了她,不然我就打死你。”许攸枪指施南生。

    “我好怕呀,许警官。你打死我吧,打死我这个美丽的人儿也就香消玉殒了。”不错,一旦施南生中枪,他手中绳索松开,吕青青就会马上掉下去。

    “许攸,你快走,不要管我,这个人心狠手辣,他会害死你的。”吕青青双手被捆在一起,拴在绳索上,她满心只在乎许攸的安危。

    “青青,不要怕,有我在,他不会得逞的。”许攸心跳加快,呼吸变粗,嘴巴干巴巴,说实话,他没有把握能救下吕青青。施南生这一招太狠了。

    “这样就不好玩了,演苦情戏?实在看不下去。不过你放心,许警官,吕警官并不孤单,我已经给她找了两个伴。”说时,施南生绳索扯动,又有两个人升上来,分别是郑南司和孔尚武。

    施南生一个人负担不了三个人的重量,他把郑南司和孔尚武身上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水泥柱上,专心抓住吕青青。

    他们两个怎么也落在施南生手上?许攸心想,看来施南生是用郑南司和孔尚武引诱吕青青到此的。

    “许警官,你不觉得好奇吗?怎么郑队长和孔队长也在我手上。”施南生脸上堆满笑。他的笑不同于常人,只看见他脸上皮扯动,而不见肉扯动。

    “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许攸打算不急着进攻,他还没想好对策。贸然动手,会害了吕青青。

    “许攸,你别听他胡说,快通知武队长来抓人,不要管我。”吕青青不知道施南生的目的是什么,这个人的心思琢磨不透,她担心许攸会中了他的奸计。

    “住口……”许攸和施南生同时叫出来。施南生烦躁吕青青几次打断他的思路。许攸则是故意的,他当然知道吕青青在为他着想,但许攸如何会丢下她不管?用命换命都可以,必须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

    吕青青和许攸心意相通,她已能明白他的意思,便住口不言。

    “这个人,很坏的。”施南生指着孔尚武,“说到这个人,你要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他就将你们的计划全盘透露给吕维远知道了。很多时候,一颗老鼠屎败坏了一锅粥。”

    果然,吕青青说的没有错,施南生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你不要一脸蒙b的样子,在我面前没什么可装的。”施南生狠狠白一眼许攸,“我对你可是推心置腹,没想到你心眼儿这么多,真失望。”

    “你挟持孔副队长,我确实没想到,说说看,他是如何坏了我的事情的。”许攸想,施南生提到了吕维远,难道连吕维远是知青案幕后黑手的事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真不大。即使施南生是吕维远的人,这么机密的事情,吕维远也不可能告诉他。

    “好吧,既然你装傻,那我就陪你,谁让我对你有一些不能拒绝的理由呢!”施南生朝许攸扮个脸,继续往下说,“这还得从郑乾说起,因为孔尚武直接效命的人是郑乾。他让孔尚武监视你们,当然主要监视曹贵生和刘宝昌。这些你不知道吧?”施南生看到许攸的脸开始变形,那是意想不到产生的结果。

    是的,一直以来许攸猜测刑警大队有效命于知青案凶手的人存在,这个人通过某种途径获悉案件侦办进展并及时向主子汇报。没想到这个人竟是孔尚武。

    “天杀的郑乾死以后,孔尚武摇身一变,又成了吕维远的走狗。所以,你——许攸,掌握的关于知青案的一切线索,相信吕维远知道了不少。”施南生脸色凝重起来,“你最好小心一点,他很快会对你下手。说到郑乾的死,包括雷应天,你以为他们死于正常?幼稚,都是吕维远安排的。不过,杀了郑乾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施南生大笑起来,看得出来,说到郑乾的死,他很痛快。他和郑乾,究竟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

    许攸猜不透,我们也不知道。

    “所以,走狗就应该有走狗的下场。”话说完,施南生手上亮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捆在水泥柱子上的绳索被割断。一直不做声的孔尚武发出一声惨叫,人掉落下去。摔在一楼地板上,死得极极。

    “住手……你。”许攸想阻止已来不及,“你真的不担心我会打死你吗?”

    施南生的笑停住,他眼中含着泪水,声音变成咆哮,“你以为我杀他们,是为了我一个人吗?也是为了你。难道你不想杀掉知青案的全部凶手吗?”

    许攸的手慢慢从扳机上放下来。为了他?他当然迫切希望凶手的每个成员都一一伏诛。可是,这和施南生有什么关系呢?

    “这下好了,以后就没人监视你了,你可以放心大胆做事情。”施南生转过头看着郑南司,“许警官,这个人,确实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找到他可花了我不少精力。”施南生飞起一脚踢到郑南司肚子上。郑南司大叫一声。

    他就是个怂蛋,之前还是大队长时狐假虎威,颐指气使,总感觉天下都是他的;如今变成逃亡犯,又被施南生五花大绑捆在这里,就彻底顾不上颜面了。“兄弟,求求你放了我,好吗?我有钱,要多少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是的,郑乾贪了不少钱,都留给了郑南司。

    “看到了吗?许警官,就是这种人竟然还做了刑警大队长,你对世界和人生,难道不充满疑问?醒醒吧,做个自由的人,像我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施南生很快又能笑起来,真是喜怒无常。“不过,我不会杀他,请你放心,他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施南生探手入怀,从西装的内袋中取出一个观音吊坠,丢给许攸。

    许攸接住。

    “打开它,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施南生说。

    许攸打开观音吊坠,里面是张纸卷,不错,就是剩下的半张知青案罪状,上面写着吴长安、尉迟革命、郑乾和吕安之的名字,名字上按着手指印。

    这和从吴长安舅舅家找到的另半张合起来,就是一张完整的罪状。

    “郑乾已经承认了一切,知青案早就水落石出,现在要这个还有什么用。”许攸说的没错,知青案彻底结案了,许攸大仇得报,罪状于他已无用处。

    “目前来看是这样,不过据我所知,知青案罪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它内藏玄机,至于玄机是什么,我也搞不清楚。”施南生稍稍停顿一下,“所以我把它交给你,剩下的事情由你来做。只要我们两个人联起手来,吕维远就蹦哒不了多久。”

    许攸收起罪状,“我不明白,知青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想方设法扳倒吕维远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等将来时机成熟了,或许我会告诉你。总之,你我有比山高比海深的渊源。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害你。”施南生拿出从吕青青身上抢来的手枪,展示给许攸看,“你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本可以一枪打死你打死她的。”他说的没有错,从许攸上楼开始,施南生就可以一枪打死许攸,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施南生用枪把打晕郑南司,又用匕首割掉他的舌头,切掉他十个手指头,鲜血溅了满地。

    许攸想阻止,可是他刚动脚,就被施南生发现。施南生扯动绳索,意思很明白,许攸若再动,他就放吕青青掉下去。

    “好了,现在这个人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今后你放手去干,我会时时刻刻从旁协助你的,不过……”施南生一直拉着绳索的手有点累了,他松动一下,吕青青往下跌落半米,吓得许攸脸色都青了。

    “不过儿女情长,会害了你,我帮你把她杀了吧。”施南生手上的绳索又往下放了半米。

    “她死了,你也活不了。”许攸死死盯住施南生。

    “好,我给你个机会,打赢我,就放了她。”

    很好,就怕你不说出这句话,打架,许攸有信心。关于这一点,吕青青也很有信心,许攸可是武林高手。

第七十九章 生死攸关

    “怎么打?”许攸问,他觉得施南生应该把吕青青先放下来,这样既方便打架,也给吕青青增加了一分安全。m.www.uu234.netwww.uu234.net

    “你尽管放马过来,我让你一只手又何妨。”施南生不扎马步,不摆架势,更不把吕青青放下来,他等着许攸过去。

    好大的口气。

    许攸收起手枪,欺身过去。拳击面门,脚踢胸脯。动作连贯优美,一气呵成。

    “来的好。”施南生赞一声,把牵着吕青青的绳索交到左手。右手格挡许攸拳头,左脚挡他的腿。

    第一次交锋瞬间发生,瞬间完成,双方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初步了解。许攸吸口气,双拳合起,直捣黄龙,照样击打对方胸部。因为施南生既要应对许攸,又要确保吕青青不掉到地上,他中部门户大开,进攻中庭是最好的选择。

    施南生当然明白许攸的意思,他不会让许攸抓住这个弱点趁势进攻。施南生手中的绳索和绳索另一端的吕青青倒成了他的依仗。他借着绳索往上的牵引力,身子腾空而起,顺利躲过许攸双拳。

    施南生往上,吕青青必然往下掉。许攸心生恐惧,伸手去抓施南生的脚。

    施南生待身体升到接近屋顶的时候,双手用力,双腿弯曲,来了个大翻转,变成头下脚上。他的脚在天花板上一蹬,身体得到力量,迅速往下沉。

    很好,许攸抓脚不成,但见到施南生左手中的绳索,立即全力去抓夺绳索。只要抢到绳索,把吕青青救下来,就少了后顾之忧。

    施南生不可能让许攸成功,他左手躲过抢夺,右手捏指成剑,猛戳许攸脑门。

    没想到施南生身手这么好,可许攸也丝毫不逊色。在施南生躲过第一轮抢夺后,许攸手不停,继续追赶,第二次终于把绳索抢到。这样,许攸和施南生就各自掌握一截。

    两人一只手抓住绳子,另一只手缠斗起来。

    吕青青两次经历生死,心中升起恐惧,她看着场上的打斗,原本满腔希望渐渐淡下去。看得出来,施南生很能打,许攸几乎不是他对手。

    吕青青不敢说话,怕许攸分心,可是双手被捆太久,又承担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她快支持不住了。

    “许攸……”吕青青实在忍不住,她咬牙挺着,她的身体、她的神经告诉她必须向许攸求助,不然会晕死过去。

    吕青青的声音柔而弱小,她不想叫,又不得不叫,叫了又不敢叫太大声,矛盾而纠结。但正是这样的反应,让许攸更加焦急。“青青,不要怕,我很快救你下来。”

    “嘿嘿……”施南生冷笑两声,“救人?异想天开,你说救就能救?”施南生手上加劲,拳脚所到之处呼呼生风,刮在脸上**辣。

    许攸一边对抗施南生,一边关注吕青青,他本来就赢不了人家,现在一心二用,手上的压力更大。很快,整件贴身衣服被汗水浸透。他暗想:这样打下去,个把小时也分不出胜负,青青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会向他发出求助信号,她一定是受伤了。

    许攸心急如焚。

    “许攸……”施南生说,“你定力如此不坚,怎么成就大事?一旦遇见武功比你好的对手,命还要不要了?”从见第一面开始,施南生总是跟许攸作对,可我们也总有一种感觉,施南生在某种程度上很关注许攸。

    说完,施南生一脚踢过来,许攸躲过,可施南生的目标并不是他的下盘,而是要进攻他的上半身。施南生的拳头靠近时,许攸的注意力刚好在吕青青身上,猝不及防,鼻梁上挨了一拳。

    许攸蹭蹭往后退两步,手上的绳索再也抓不紧,完全被施南生抢过去。鼻梁上中那一拳不轻,鲜血立刻喷出来,溅在衣领上。

    “给你一点小教训,让你记住一心二用的后果是什么。”施南生嘴上说,手不停,比个剪刀,直插许攸双眼。

    许攸顾不上鼻梁的伤,再挡再打。可这回施南生并不与他真打,见许攸回击过来,冷叱一声,“还给你。”他松开绳索,同时往旁边急忙闪开。

    施南生一松开绳索,它就想离弦箭一样,这端极速往上缩,吕青青那一端则极速往下掉。吕青青吓得花容失色,“许攸……”她大声叫出来。

    许攸见到绳索,像猫见到老鼠,像狗见到人屎,像人见到金玉,他不顾一切冲上去,刚好抓到缩至横梁处的端头。

    许攸落到地面,吕青青回到原来的位置。

    终于舒口气。

    可施南生会这样善意?当然不能。他待许攸全力去抢抓绳索时,腰间匕首拔出来,*进许攸的胸口。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施南生亮亮手中的枪,“枪,我拿走了。抓紧时间去医院,兴许还来得及。”施南生尖锐而阴冷的笑再次响起来,他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许攸分明感觉一把冰冻的刀插进胸膛,几秒过后,剧痛贯彻心扉。等身体落到地面,热腥的血已经涌到喉咙。他忍着痛走近吕青青,把手中多余的绳索甩过去。绳索端头在吕青青身上缠绕两圈后,他趁势往身边一拉,吕青青的身体荡过来。

    许攸拉住吕青青,扶她站定,又快速给她解开绳索的结。

    绳索的结一解开,吕青青扑进许攸怀中,她急忙需要得到爱情的抚慰。

    可是我们的许攸同志,他是咬着牙做完这些事情的。一旦等他确认吕青青安全之后,紧紧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憋不住。

    吕青青感觉到了爱郎的异样,她从许攸怀中撤出来,抬眼看着他。

    此时恰逢许攸憋着的那口气松开,一股火红的鲜血喷出来,全部溅在吕青青脸上。

    吕青青眼睛睁大,像看见了鬼魂一样,她抹去粘在眼睛上的血。她的眼睛从许攸脸上往下移,最后停留在胸口位置。

    胸口一把刀,刀刃没进肉中,刀柄露在外面。血被刀刃堵着,没有从伤口流出来。

    “青青,我……”许攸话没有说完,又喷出来一口血,头低垂,倒在吕青青肩膀上。

    吕青青吓得不能言语,才知道许攸为了救她被施南生偷袭。

    爱郎命在旦夕。

    她大叫一声,歇斯底里,像灵魂都要被叫出来,“许攸……许攸……”许攸当然没有回应,他晕死过去。吕青青惊慌失措,胡乱在身上摸,她想找bp机,通知高阁派人派车,可她找到了bp机却打不开屏幕。

    吕青青的小火山爆发,把bp机摔出去,她咬紧牙关,抱起许攸。像得到了神助,吕青青一步紧着一步,很快下到一楼,又立即往马路上赶。

    吕青青一路走,一路喊,想有个人帮她一把,可废电厂位置偏僻,人烟稀少,连个鬼影都没有。

    许攸身体全部压在吕青青肩膀上,她全凭一口气支撑,走不多远终于支持不住,脚底踩到砂石一滑,自己连通许攸一起滚到地上。

    手掌在砂石上擦破皮,留下长长短短数道血痕,衣袖露出来的地方显示手腕因长久被绳索捆着吊在横梁上淤青发紫。吕青青顾不得这些,爬起来继续去抱许攸。

    真是作孽,这样一折腾,许攸的伤口变得更深,气息变得更弱。他在无意识状态下,鲜血不停从嘴角流出来。

    ……

    在县人民医院,医生的诊断是刀没有插进心脏,但伤到了肺。至于把刀拔出来,需要立即转到市人民医院,那里才有相应设备和技术人员。一刻耽误不得,做了基本的止血输血和消炎后,许攸被紧急送往感化市。

    吕青青寸步不离。

    主刀的是焦医生,他救过武平,医术精湛,当然,助手宋然也在。吕青青这时候顾不上任何人,潜在情敌暂时成了生死同盟。只要有利于救许攸的命,一切都好办,哪怕是把许攸全部让出来。

    宋然当时正在住院大楼查房,她身上小巧精致的纯白色摩托罗拉手机响起来:紧急手术。她像任何时候一样急忙奔往手术室。在门口,恰巧碰见被推进来的病人。同事把基本情况简单说一遍,她频频点头。

    平常,她不喜欢看病人的脸,美丑胖瘦,男女老少,都一样,对她来说只是病人而已。今天鬼使神差,宋然瞄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差点让她一口气堵在喉咙出不来。

    ——许攸,怎么会是他。

    天了,怎么会是许攸,宋然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不可能是许攸,宋然这么告诉自己,但很快她看见了吕青青,她正办完手续,跑得满头大汗。

    焦医生看出了宋然的变化,“镇静,医生眼中没有贫富贵贱,也没有亲疏远近,只有病人。你在在一边好好看着,就不用上手了。”

    是的,在医生眼中只能有病人。可说一句话容易,具体做起来又谈何容易。事情不关乎自己,我们往往能坦然处之,一旦和自己切身相关,就无法高高挂起了。

    看着许攸惨白的脸,宋然的心像嘎嘣一声被人折断。痛,这是唯一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然的芳心渐渐被许攸挖走。

    世间事往往这么奇怪: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却没有爱过一回;有些人只见过一次,却爱了一辈子。宋然对许攸,就属于后者。当然,宋然和许攸之间,暂时还不能完全称之为爱情。

    和宋然比起来,吕青青就惨痛多了。吕青青已经是许攸的人,她的命和许攸的命关联在一起,许攸遭受到这样的危难,就是她自己遭受危难。失去知觉的人躺着不知道伤痛,明白事情的人却在心灵和身体上承受着双重打击。

    吕青青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她的心挂在悬崖上。

    手术还算成功,可结果并不乐观。匕首取出来了,没有伤及心脏,但是第二次滚落地面时的次生伤害导致匕首穿进肺叶,而且肺部受到了感染。

    焦医生的说法是:一定程度上来看,许攸比武平伤得更重。

    吕青青寸步不离守着许攸,生死他们都应该在一起,可是施南生不给她机会。手术后的第三天,许攸还没有醒过来,施南生已经开始进行下一步行动。

第八十章 夜探枯井

    这一回,施南生针对的不是武平和许攸,而是吕青青和吕维远。www.uu234.netm.www.uu234.net

    两件事情惊天动地:一是证物失窃,从吴长安舅舅手上得到的半张罪状加上施南生从郑南司身上抢到而又交给许攸的半张罪状一起被偷。二是刑警大队及至县局上下突然盛传吕安之和吕维远是亲兄弟,吕青青正是吕维远的亲侄女,而且有人还晒出了他们的全家福和其他信息。

    高阁紧急召吕青青回思茅,不管是真是假,她与吕维远的这层关系让高阁和武平紧张而头痛。

    之前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比如武平被撤职到派出所当民警后,为什么突然能回到刑警大队并且做了副队长;比如武平带人到梓县调查知青案时,受到了一干重要领导的热情接待;再比如吕安之被杀后,吕维远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并指明要吕青青参与调查。等等很多。现在想起来,就很好解释了——吕维远和吕青青是血肉至亲。

    那么,武平和高阁顶着脑袋调查吕维远是不是知青案幕后黑手的事情,吕青青是否已经全盘告诉了吕维远。

    ——好恐怖。武平和高阁感觉背脊发凉。

    刑警大队知道吕维远事情的只有四个人:武平、高阁、许攸和吕青青。现在许攸躺在医院,只剩下三个人知道。

    三个人六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做声。武平一个劲抽烟,高阁抢过来一根,也抽。

    吕青青终于说话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叫我回来,可我要告诉你们,完全没有必要,现在照顾许攸才是头等大事。”

    武平没有反应,高阁“哦”了一声。

    吕青青继续说,“不错,吕维远是我伯父,而且我曾经还利用这层关系办了一些事情。”

    “包括我重新回到大队?”武平吐出一口烟,问。

    “对。其他你们能想到的,我都承认,除了一点:我没有通风报信。从始至终,我和你们在一条战线上。”吕青青看出来了,武平和高阁在怀疑她。这样让她心里很不开心,即使这样的怀疑很正常并且可以理解。

    武平和高阁转过脸来,看着吕青青,她的话值得相信吗?值得,吕青青说了没有通风报信,那就是没有。两个人都笑起来。

    “好,很好。”高阁拍起手掌,“那么,议一下第二件事情,知青案罪状被偷了。”

    “我听说了,谁偷的?”吕青青问,她猜是吕维远指使施南生做的。

    “那要看做这件事情对谁最有利。”武平说。

    “吕维远。”高阁很肯定的说。

    “如果真是他,问题就严重了。”武平咋吧嘴。

    “如果真是我伯父,那就是说他知道了我们的行动。”吕青青接着说,“之前施南生告诉我,孔尚武是郑乾和吕维远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他知道不少事情。”

    武平和高阁点点头。

    “孔尚武的事情让人痛心疾首,没想到他会和郑乾、吕维远同流合污。”高阁说。

    “接下来怎么办?罪状丢了,其他证据……对了武队,从童显昭家里拿到的物证,检出有用的信息没有?”吕青青问。

    武平大口吞吐烟雾,他没有立即回答,看来情况不是很好,“暂时没有。时间过去二十年,血迹能不能检测出dna不好说,刀柄上应该留有指纹信息,不过提取的难度很大。至于那条女性内裤,如果真是施静的,那么他们留下来的目的可能是内裤上留存有凶手的身份信息,比如精斑。同样的,时间太久了,即使当时有精斑,现在也提取不了什么。”

    “看运气吧。”高阁抽完后,没有续上,连续抽了两根,他觉得喉咙很不舒服。

    “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吕青青有点泄气,之前她信心满满,觉得伯父吕维远又不是三头六臂。手握重权是时代和机遇使然,并不能证明他比别人聪明很多。撇开权力单独论智谋和推断力,吕青青丝毫不逊色于伯父。可是现在,一件件事情发生后,她才终于明白,世事哪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目前来看是这样,举步维艰。”高阁说。

    “还有个关键人物,施南生。”不管在任何时候,武平都不会失去信心,他总能从一片迷雾中看到光明。

    不错,偷走罪状的人正是施南生。他把半张罪状交给许攸是假,真实目的是想等两个半张合为一处时,再趁机偷走。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直接偷走大队存有的半张罪状就可以了,何必把吕青青和许攸都引诱去废弃电厂。可我们不能像看待正常人一样理解施南生,他是个异类。

    现在,施南生在县城的出租屋里面,他拿出罪状摊在桌面上。两个半张罪状在警察手上合二为一,他们粘贴的手法很高,裂口处几乎看不见痕迹。

    施南生反复查看,没有任何发现。奇怪了,他嘀咕,不可能呀,费了那么大劲,那帮畜生不可能只留下表面信息,而只字不提吕维远。从罪状上的文字来看,单单讲明白了吴长安等四人强奸杀人的事情,并没有提到如何嫁祸给雷应天以及背后帮他们脱罪的人是谁。这样看来,留下罪状的用处就不大。因为吴长安、尉迟革命、郑乾和吕安之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大可能出卖彼此,出卖别人就相当于出卖自己。留下罪状的最大用处是把幕后那个人牵扯进来,如果将来有一天事情败露,只要有罪状在,幕后黑手就必须继续帮助他们。

    所以说,罪状不可能这么简单。

    可是,它的玄机在哪里呢?

    施南生开始在房间走动,他有点着急,时间不多了,警察很有可能已经张开大网搜捕他。

    时针敲响下午六点,楼下住户开始做晚饭。主妇大声朝孩子喊话,“该死的,米没有淘洗就煮,饭糙的很。”

    施南生苦笑一下,柴米油盐酱醋茶,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可就是这样平常的日子,他却没有机会去享受。

    淘米煮饭——突然,施南生脸上闪现出激动的笑容,他猛拍一掌桌子,抓起罪状朝门外奔去。

    很快,施南生又回到房间,手上多了一小瓶东西,瓶身包装纸写着碘字。

    他重新把罪状摊开,用一把小刷子沾点碘液,刷在罪状上。刷完,他看着纸的变化。

    真是神奇,罪状刷完碘液后,马上显现出几行细小的字:由县革委会主任吕维远协调,将强奸施静案转嫁给雷应天,将杀袁柳阳案伪装成自杀案。后面是四个人的名字,名字上按着手指印。

    道理很简单,用淘米水写字,等字迹风干以后看不见,但沉积有淀粉,淀粉遇碘变成蓝色。

    施南生尖而细的笑声响起来,久久不息。

    这一步比较成功,为了今天,从杀吕安之开始,施南生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现在看来,号称无案不破的神探武平及他带领的团队,也不过如此。

    还应该再寻找到一些证据,光有知青案罪证不足以扳倒吕维远,他根基深厚而稳固,又手握重权。

    不怕,施南生还有办法。

    他把罪状妥善收好,锁起门,走下楼梯。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施南生上车,趁着夜色赶往千叠乡长岭村。长岭村是什么所在?我们已经知道,民警童显彰的家就在这里。童显彰去世后,把手上掌握的刀和内裤交给哥哥童显昭保管。刀和内裤藏在一口枯井中,童显昭把它们交给了武平。

    赶到童显昭家已经是凌晨时间。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伸手不见五指。

    施南生蹑手蹑脚,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这一点真是他的特长,像练成了武侠小说中草上飞的功力,连狗都没有听见。

    施南生在口中含一把微型电筒,电筒射出来一道细小而有力量的光线。童显昭家被警察封起来后至今没有拆封。施南生绕着房子转一圈,最后在枯井边上停下来。他关了灯,竖起耳朵听一阵,睁大眼睛看一阵,才下井。

    井深约5米,底部有少量积水,长满水生类杂草。井壁四周用片石堆砌而成,下半部分长满青苔,上半部分裸露干燥。灯光从施南生嘴中再次射出来。

    下半部分阴冷潮湿,不是藏东西的地方。他把精力集中在枯井的上半部分,施南生坚信童显彰留下来的东西不止刀和内裤那么简单。当年童显彰和杨拾遗替吕维远办的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要么东窗事发,接受处分;要么吕维远因害怕东窗事发而灭他们口。童显彰留下证据以自保是明智的做法,既然走了这步棋,就应该走到底,而不会做半吊子事。

    施南生沉下心来,一寸一寸地方找。终于,在井壁发现一处特别的地方——从外形上看,井壁其他地方的片石大小不等而且堆砌凌乱,唯独此处几乎用尺寸相同的石头砌成,远看成一个长方形——不远看发现不了这一点。

    施南生贴近井壁,用手咋摸敲打,他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用力往外拉扯,果然扯了出来。依样画葫芦,剩下的石头很快被他清理干净,在井壁上露出来一个长约30公分、宽约10公分、高约10公分的长方体空间,里面有一个铁盒子。

    就是它了。

    施南生内心一阵翻涌,差点叫出来。他取出铁盒,上到井顶。四周黑黢黢、静悄悄。很好。施南生摸索着回到车上,一溜烟跑了。

    这个童显昭,竟然留了后手,并没把弟弟童显彰留给他的物证一次*给武平。该死的家伙。

第八十一章 对阵魏石

    和吕青青谈完话后,武平把她放了回去。m.www.uu234.netwww.uu234.net其实武平并不担心吕青青,如果说他丝毫察觉不到吕青青和吕维远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那不可能,坊间早有传闻。武平相信吕青青,相信她对正义的追求和坚守。让她回来,主要是高阁的意思。

    许攸伤势恢复较好,炎症得到有效控制,已经脱离危险,现在就等他醒过来。

    现在,最让吕青青担心还有那个女医生宋然。

    吕青青不在的这两天,宋然请了公休假,全天24小时不间断守在许攸身边。关于这个做法,宋然自己一时也说不出原因是什么。是爱情吗?应该还不是,她与许攸之间,没见过几回面,没说过几句话。彼此兴趣爱好,家庭背景等等一切,一无所知。

    然而,她就是想照顾他。这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他受伤了,昏迷不醒,她就自然而然守在了他身边。

    昨天晚上,宋然抽空去了医院食堂,结果她自己没有吃饭,给许攸打了一份:排骨汤、鸡蛋、青菜。放在床头柜后,宋然苦笑起来——真是很可笑的行为呢,许攸昏迷在病床上没有知觉,难道他还能吃饭?

    “许攸,我是不是很傻?”宋然美丽的面庞表情沮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医生吗?”许攸当然不能回答她,“因为治病救人。那时候我就在想,能救人生命,多么伟大呀。”

    宋然自言自语,说个不停,“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多么幼稚。最简单的例子摆在眼前,像你,我就没有办法马上把你救活。”宋然抓住许攸的手,这样她就得到了很多安慰。

    “不过,焦老师很不赞成我的想法,他批评了我。老师说,治病救人首先不应该给自己压力,只要我们尊重患者、敬畏生命,对每个生命尽了全力,我们就完成了使命。医生也是人,不是神仙,人不是万能的。”宋然幽幽叹口气,“可是,我始终无法像老师那样淡定。或许,当见过更多的生离死别后,就麻木了吧。”

    “你看我,说到哪里去了。”宋然意识到自己扯远了,“说说你吧,这一回,又是遇见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真是不能让人省心。从上次住院到现在,才过去几个月,你又来了。你是想把我忙死吗?”说到这里,宋然的眼圈红了,泪光泛出来。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这个家伙,我也没有机会休息几天。你不知道,许攸,我真的好累。”宋然的眼泪流出来,像决堤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的许攸同志,如果此时清醒着,不知道他内心该做何挣扎?给宋然安慰吗?可是,他已经占有了吕青青的贞操,一心岂能二用。

    我们相信许攸能听见宋然的话,即使他不能言语、无法动弹,却在眼角流出来呼应的泪水。

    就在此时,吕青青出现在病房门口,她目睹了*迭起的部分,她硬生生收住匆忙的脚步,背靠在门口墙壁上。

    吕青青突然觉得很委屈,一个人在门口放肆哭起来。她不敢让病房里面的人听见,咬着自己手掌,嘤嘤咛咛的样子,着实叫人心疼。

    怪不得许攸,他躺在床上毫无知觉;怪宋然吗?也怪不上。她不知道许攸和吕青青有肌肤之亲,而且,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从爱上许攸开始,吕青青就知道在爱情这条路上,自己一辈子都要遭受无穷尽的折磨。可那又怎样呢,都是自己的选择——自己选择的,哪怕是坨狗屎,跪着也要吃完。况且许攸人见人爱,狗屎无法望其项背。

    吕青青在这边儿女情长,施南生在那边可又有了大动作。晚上十点,施南生走进省厅副厅长魏石的私人宅邸。

    他和魏石很熟,超乎寻常的熟。但对于这种熟,施南生一直羞于启齿。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们暂时不提,先卖个关子。

    今天是周末,女儿魏东升出去逛街,前段时间市里一家歌舞厅开业,魏东升从此迷上了这个。魏石就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舍不得管,现在管不了。

    家里只剩下魏石夫妇。

    见到施南生,魏石本来严肃略带沮丧的脸一下子舒展开来,“老钟,小施来了,快起来,把茶盘摆好。上次赵局送的好茶,泡一壶。”

    魏石中等身材,生得气宇轩昂,加上是副厅长,大权在握,很有气派。老婆钟无艳,在省纪委上班。

    夫妇俩很喜欢施南生。

    “小施来了。”钟无艳从沙发的被窝里坐起来,披件外套,赶紧去泡茶。

    “老魏。”施南生坐下来,把脚伸到火盆上,天气冷,北方人有炕,南方人习惯烤火。

    “最近去哪里了,都不来家里坐坐。你姐整天不着家,我和你钟伯母寂寞得很。”魏石一边说话,一边急忙去卧室拿一整条好烟出来给施南生。

    施南生不跟他客气,随手放在一边,“查案子去了。”

    “查案子?”魏石哈哈大笑起来,“你又不是警察,查什么案子。”魏石笑不停,他觉得施南生在开玩笑逗他开心。

    是的,施南生查什么案子。他既不是警察,平常又不着正调,按照魏石知道的,施南生在做艺术研究。

    “你不是在做艺术研究?搞艺术和警察破案什么时候搭上关系了?”魏石还在笑,老伴钟无艳在厨房烧水,她听见两人对话,也笑起来。

    不久,魏石停住笑声,因为他看见了施南生严肃的脸和生冷的眼睛——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说说看。”魏石觉得应该先听施南生说完。

    进门之前,施南生已经做好打算:直接进入主题。这一点他和吕青青相同,在重要事情上,一旦想好了,绝不犹豫。“梓县知青案。”

    五颗字如五块巨石,依序不间断砸在魏石头上,他觉得喉咙发甜,是不是流血了?魏石故意往垃圾桶吐一口唾液,借机回避施南生盯过来的眼光。

    魏石不是别人,正是吕维远当年在梓县任革委会主任时的秘书。说到这里,我们再澄清一下:施南生从童显昭家枯井中取出来的东西正好和魏石有关。

    当晚,施南生从枯井中取出包裹后,回到山坳处的车上,车子一溜烟离开千叠乡。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包裹。

    好家伙,果然不虚此行:

    包裹里有两样东西,一是杨拾遗和童显彰的悔过书,他们在经历数千个日夜痛苦煎熬与挣扎后,终于醒悟过来,而将当时的真实情况详细写了出来(这一点和吴长安比较相似)。在悔过书中,特别提到了吕维远秘书魏石对一切的安排。二是当时魏石给杨拾遗和童显彰的贿赂,总计4200元。亲爱的朋友们,在1976年,这是怎样的天文数字,按照物价或工资水平折算,大概已经接近今天的一百万元。面对这样一笔巨款,杨拾遗和童显彰一面疯狂了,一面又丝毫不敢动用。

    罪状、悔过书、贿赂款,三样东西加起来,足够吕维远喝一壶了。

    “老魏同志,听说过梓县知青案吗?” 施南生问。

    魏石很快恢复镇定,他暗暗琢磨:施南生为什么要提梓县知青案。

    到这里,有必要让各位知道施南生的真实身份:他就是施静的儿子。当年施静跳河自杀没有成功,漂浮到岸上后被时任吕维远秘书的魏石救起来,并秘密进行医治。后来,施静就跟了魏石。

    促使施静不再寻死并且忍辱负重活下来的动力就是施南生,孩子是无辜的。等到生下施南生,她就更加不想死了。天真活泼可爱的孩子,填满了她全部的心。

    施静成了魏石的秘密情人。

    关于在梓县的所有遭遇,施静并没有告诉施南生,她不希望下一代人牵扯进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之中。可世事往往总与愿违。等到施南生长大后,他对父亲是谁、母亲为什么要和魏石偷偷摸摸过日子这两个问题穷追不舍。施静不愿回答,施南生就自己查。终于,真相被施南生搞得一清二楚。因为身世,施南生童年没有伙伴,现在没有朋友,生活促使他的性格异于常人。

    魏石当然不知道施南生查清楚了知青案的真相,所以当施南生突然说起知青案时,魏石才会如此惊讶。“当然听说过。陈年往事了,你提这些做什么。”魏石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老魏同志,听说梓县知青案发生时,你正好给吕维远做秘书?”施南生再一次直击要害。

    “不错,我能有今天,都是吕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对我的知遇之恩,一辈子都要记得。”说到吕维远,魏石肃然起敬。

    “是的,他栽培了你,同时也害了你。”施南生紧追不放。

    “小施,你发疯了吗?敢对吕书记如此大不敬。”魏石发火了。

    “是呀,小施,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听见什么闲言碎语?”钟无艳对施南生的表现也有些不满,她不知道魏石与吕维远之间的勾当,而只一门心思对吕维远感恩戴德。

    “老魏,万丈深渊,回头是岸。你该醒醒了,晚上睡觉不做噩梦吗?”

    “小施,不许胡说。”钟无艳生气了,她性格固执,最见不得肮脏事。

    “不,你让他说。”魏石觉得施南生不可能知道什么,顶多是听见一些传闻,那么干脆让他说完无妨,“你好好跟我说说,如何个万丈深渊,又如何要做噩梦。”

    “看来,不露点真东西给你,你是不会实话实说的。事先声明一下,别怪我无情。”施南生的表情阴阳怪气。实际上,施南生和施静完全依靠魏石支持才能存活,但对于这种支持,施南生觉得是一种侮辱,并且深恶痛觉。所以他对魏石,没有感情可言。

    “雷应天……杨拾遗……童显彰……四千两百块钱……”

    “住口,什么乱七八糟的。”魏石嘴巴上的胡子都抖动起来,他又气又惊又怕。短短十几个字,三句是人名,一句是钱,看似杂乱无章,但句句都是知青案的关键。

    钟无艳听得一头雾水。

    魏石的眼光射在施南生脸上,仿佛在问:你想要做什么。

    “怎么,老魏,不想让钟伯母知道?做都做了,还怕让人知道?”施南生今天想彻底揭穿魏石的真面目,如果不这样做,他的计划就无法展开。

    “笑话,我魏石一生光明磊落,没做什么事情是见不得人的。”魏石嘴上硬,心里已经怯下来。老婆钟无艳一旦知道他帮吕维远做的那些肮脏事,后果不堪设想。

    施南生竖起大拇指,“老魏,有魄力,那我继续往下说?”

    “说。你再说得天花乱坠、栩栩如生,你钟伯母也不会相信。”魏石得先把钟无艳拖高到架子上去。

    “说,小施。”钟无艳从老公的眼神和表情中读出了他的担忧,她隐隐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她决定一听到底。

    魏石不敢阻止老婆,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施南生把施静案和袁柳阳案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只隐瞒母亲施静还活着并且做了魏石情人这部分。是的,从一开始,钟无艳就不知道施静的存在,更不知道施南生的真实身份。魏石告诉钟无艳,施南生是孤儿。

    魏石疯了。

    钟无艳也疯了。

第八十二章 命不由己

    魏石疯了,是因为施南生怎么会知道知青案真相,并且不顾养育之恩全盘托出。顶 点 X 23 U S钟无艳疯了,是因为生活一辈子并且引以为自豪的丈夫竟然是个助纣为虐的违法之徒。

    “老婆,这……”魏石想说这是无稽之谈。

    “住口……你的事情过后我们再算。”钟无艳怒吼,她的凛然正气从身体的三万六千个毛孔中散发出来。魏石被这股气逼得无法呼吸。

    “小施,证据在哪里?”钟无艳问施南生。

    “我放在安全的地方,随时要,随时取。”施南生眼睛里放出光芒,他知道,只要钟无艳愿意帮忙,事情就成功了大半。而且,钟无艳一定会帮忙,她的性格容不得坏人横行,即使是自己老公,她也会大义灭亲。

    “很好,明早你带上证据,我们先去纪委,再去省委。山再高,路再远,既然到了我手上,就要让它沉冤得雪。”钟无艳狠狠看了一眼魏石,坚定地说。

    为确保施南生安全,钟无艳让他今晚住在自己家中,同时电话通知相关部门,明天一早协同行动。

    这样的安排最为妥当。

    可魏石害怕了,一旦彻查知青案,他就是罪人,辛辛苦苦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

    “老婆,你真要这样做吗?好歹为我想想吧。”魏石焦急万分,他知道钟无艳的性格,嫉恶如仇。“我承认,事情是我做下的,可那时候年轻不懂事,糊涂,以至于走上弯路。这些年来,每每想到这件事情,我常常睡不着觉,心理上受到的惩罚远远大过**。”魏石看着老婆,眼神满是祈求。

    钟无艳视若无睹。

    “就算你不为我考虑,也得为女儿考虑吧。她还年轻,我出了事,这个家就败了,况且,东升也会因为我的事情受到牵连,她如何面对亲朋好友?工作就更不用想,政审这一关就过不了。”魏石把女儿拿出来做挡箭牌,老婆不顾他,总要顾及女儿。

    不错,女儿是钟无艳的咽喉,魏石这一招掐住了她的咽喉。可是,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不能因为顾及女儿而让触犯法律的父亲逍遥法外。

    ——不行,这是钟无艳的原则。

    “魏石,不要拿女儿说事,她有她生命的轨迹,你做错了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和我站在一条战线上,这样或许我还可以救你。否则,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钟无艳的职业操守不允许她做出丁点让步。

    这也是家庭生活的是一个重大变故,钟无艳需要寻求家人帮助。很快,她把事情向父亲钟楚雄做了汇报。钟楚雄的态度和女儿一模一样,绝不姑息养奸。

    可是,和吕维远作斗争,难于登天。关于这一点,魏石直接向老婆点明了,“老钟,你对党的忠诚,对法律的敬畏,对天下不平事的坚决打击,我由衷佩服。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们要面对的人是吕维远。说得不好听一些,你们还没有动手,就被人家制住了。”魏石说的没错,跟吕维远斗,首先需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如果说高阁和武平的份量不够大,那钟无艳加上她父亲钟楚雄,应该够格了吧?钟楚雄是省里退下来的元老。

    “魏石,权力是人民给的,人民也可以取走。吕维远的权力再大,终究大不过公平正义。无惧则无畏,你不用担心我和父亲能不能打倒吕维远,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拯救你自己吧。”

    魏石暗想:看来,说服钟无艳放弃是不可能了,怎么办?必须立即通知吕维远,只有他才能够把危险消除在萌芽状态。

    钟无艳当然知道魏石心里想什么,几十年夫妻风风雨雨过来,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钟无艳让施南生去休息,她守着魏石和电话。只要守住这两样东西,魏石就没有办法通风报信。

    魏石贼精,他自有张良计。论心机,钟无艳和他比起来,还是逊色许多。

    我们再说说许攸吧。

    亲爱的许攸同志被施南生重伤之后,经过宋然和吕青青精心护理,得到了最快速度的恢复,可一直没有清醒。

    今天,尉迟丽来了,她带着丈夫仇任华,他们已经结婚。

    在这个世界上,起初,我们每个人都渴望自己不平凡——做不平凡的人,干不平凡的事,觉得轰轰烈烈才不枉费来此一遭。直到后来我们才渐渐发现,所有的不平凡都将归于平凡。平凡才是生活的真谛,可是绝大多数人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尉迟丽明白了,仇任华也明白。所以他们平凡,但很幸福。

    跟吕青青打完招呼,仇任华很自觉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坐定,他知道尉迟丽有一些话想和吕青青说,也想和躺着的那个人说,而不方便让他听见。

    识趣的人是很可爱的。

    虽然已经结婚,但见到许攸,尤其是他身受重伤躺在病床上,尉迟丽整颗心都痛起来,“情况怎么样?”尉迟丽问吕青青。现在,尉迟丽是别人的女人,必须对丈夫负责,她努力克制内心情感。

    “还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没有其他办法?”

    “医生说这种现象不常见,按理说应该醒过来,可是他……”吕青青神情变得很不好,“医生说可能是因为他自身抵抗治疗。”

    “什么意思?”

    “他不想醒,想就这样下去,或者说他想死。”

    房间沉默下来,只剩下呼吸声。

    尉迟丽已经知道许攸不是杀害父亲尉迟革命的凶手,凶手曹贵生和刘宝昌已经伏法。许攸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尉迟丽暗想,她自己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是的,如果当初她能够像吕青青一样坚持相信许攸,那么现在,她还是她,而不是仇夫人。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有多少爱又可以重来呢。尉迟丽看着许攸的脸,这张脸曾经令她魂牵梦萦,即使如今,也牵肠挂肚。

    尉迟丽站起来,“我走了,你好好照顾他。以后的事情,不必再告诉我,我们都有属于我们自己不同的路要走。”尉迟丽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许攸。别了,许攸,这辈子无法和你相爱,我便再难去爱别人,不知将来你会和谁在一起厮守。不管是谁,我都要祝福你。尉迟丽心中这样想着,眼泪涌出来。

    她把头别过去,坚定的走出门。

    许攸当然不能一直这样睡着,太多事情需要他去做:对付施南生、扳倒吕维远。他没有躺着等死的资格和权利。

    这一天清晨,整个世界还在熟睡之中。宋然坐在床边,头埋在许攸手臂上,她上半夜一直坚持和许攸说话,下半夜终于熬不住睡过去。

    近段时间以来,许攸常常在梦中听见一个人呼叫他。那时,他正迷失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之中,四处无人、无建筑、无生命,只有他自己。他努力奔跑,四处寻找,可始终找不到出口。后来,那个声音成了他的向导。许攸寻着声音飘来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许攸睁开眼睛,看见了躺在身边的宋然。

    怎么会是她?吕青青呢?梦中那个声音竟然是宋然而不是吕青青?

    是宋然。

    刘得宝康复后不久,为快速进入案件的下一步侦办工作,高阁和武平决定集中力量从施南生身上入手。有眼线说在平原市见到施南生出没,于是吕青青跟随武平和刘得宝紧急奔赴省城,留下宋然照顾许攸。

    许攸咳了两声。

    宋然嘤咛一声,抬起头看见许攸,“你醒了?”她用力揉揉眼睛,确定不是做梦,“你终于醒了。”她欢快的跳起来。

    “是的,醒了”许攸从床上坐起来,“跟我一起的那个警察,你见过的,吕警官,她受伤了吗?”

    “醒来第一件事情就问吕警官,你真关心她。”宋然话中带满醋意,为了许攸,她熬过无数个通宵。

    许攸似乎察觉到什么,可是,他和宋然只见过几面,两人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医生和患者,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什么呢?许攸又想起了梦中那个声音,很显然,是宋然在照顾他。

    宋然见许攸脸现尴尬,不想为难他,“你放心吧,她完好无缺,前几天和武队长去省城办案了,她走时托付我好好照顾你。”

    听说吕青青无碍,许攸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另外,宋然之所以留在病房照顾他,完全是因为吕青青所托,这样看来,他和宋然之间并未发生任何事情。一旦打消心中顾虑,许攸就开始强烈的思念吕青青。好想抱抱她,闻她身上的香味,亲吻她,揉捏她,甚至……许攸越想越远、越想越深。

    “我睡了多久?”许攸觉得起码有一个星期。

    “到今天刚好20天,你真能睡。”宋然把房间草草整理一遍,“想吃什么?你的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启动,喝点粥吧。”

    20天?我的天爷,许攸不敢相信自己睡了这么久。20天时间,能发生多少事情呀:对童显昭提供证物的调查工作有没有进展,刘得宝康复了吗,施南生抓住了吗,吕维远那边进展如何……太多事情,许攸很不喜欢这种超脱掌握的感觉。他坐起来,“我不饿,他们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他们走得很急。吕警官说,案子的事情一切有他们,你专心休养就行。”宋然在床沿坐下来,“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许攸点点头,他的心思早飞到省城去了。

    “我当医生好几年了,可像你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遇见。师父说是你自己的意志在作祟,所以你迟迟醒不过来,能告诉我原因吗?”宋然想走进许攸的内心世界,这是一个突破口。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想一死了之。”

    死?怎么可能,简直是屁话,他没有那么脆弱。许攸看着宋然,嘴角扬起来,“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可是这一回焦医生说错了,我不是自己找死的那种人。”

    是的,许攸最没有资格去死。

    曹贵生和刘宝昌为了他,最后落得被枪决的下场;吕青青因与他情意相投,不顾及他的身世背景,不在乎他包庇罪犯、触犯法律,将坚守了二十年最美好的贞洁给了他。光这两点,许攸就死不得。

    许攸暗暗叱一声:寻死?不可能!焦医生毕竟不是心理专家,他们无论如何猜不透我的心思。

    真是这样吗?

    宋然给出了答案,“许攸,你别不信,我很讨厌你这种态度。师父救人无数,他说的不会错。其实每个人都是两个人,一个外在的**和一个内在的灵魂。两个人不知道彼此存在,却又彼此影响。外在**告诉你不可能轻贱生命,可内在灵魂早就不想活了。”

    吕青青这一段话说出来,简直像在说禅,她不再是医生而变成了释迦摩尼。

    可这段话把许攸的灵魂全部勾走,他两眼发直,呼吸急促,他突然想到了两个人。“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你师父吗?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许攸变得特别激动,他从床上跳下来。

    “不焦医生说的。”宋然觉得莫名其妙。

    “那是谁,他在哪里?”许攸抓住宋然双臂,手指掐进衣服刺痛了皮肤。

    “一个女尼姑,你……怎么了?”宋然看到许攸充血的眼睛,有点害怕。

    “带我去找她。”许攸放开宋然,没穿鞋、没换衣服就往外冲。

    宋然追上许攸,给他拿了双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知道去哪里找她?”

    许攸停下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然问。

    “你先带我去找那个女尼姑,其他事情以后慢慢告诉你。”

第八十三章 公路大战

    感化市有座远近闻名的尼姑庵,名唤虚尘庵。www.uu234.net据说此庵始建于南唐时期,至今已历千年。庵中供奉的菩萨极灵验,每日香火不断。尤其逢初一、十五,善男信女摩肩接踵。

    近十年来,此庵香火更盛,究其原因,听说是住持师傅精通佛法,吸引了不少得道高僧前来拜访,而且每月都会开展一期佛法辩论大会。

    天色尚早。

    许攸和宋然到达虚尘庵时,大门刚开。庵里的早课堂已经坐满尼姑,正在礼诵佛法。

    “是哪一个,你指出来。”许攸问宋然,他急切想知道说那番话的尼姑到底是谁。

    宋然把食指放在嘴唇间,示意许攸噤声。佛门禁地,早课时间,容不得闲杂人等喧嚣吵闹。

    没有办法,许攸等着。

    大约半小时后,尼姑们散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请师傅。”宋然快步走进早课堂。

    几分钟后,宋然朝许攸招手,叫他进去。

    许攸走进课堂,里面只有宋然,没见其他人。“师傅呢?”许攸问,他四处张望寻找。

    “师傅说今天不便见生人。真是奇怪,原来她不这样的。”宋然告诉许攸。

    “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有人想见她一面,但我没说你是谁,只说你听了那段话后,特地过来找她。”宋然有点搞不明白,许攸为什么一定要见师傅,而师傅在听说有人因为听见那段话就要找她时,显得非常不自在。

    宋然和师傅相识数年了,她处事平和、遇变不惊、宠辱皆忘,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可是刚刚,师傅完全不淡定了。

    “那我去找她。”许攸说完就想往前走。宋然急忙拦住,“不行,虽然世事不同了,庵里很多地方也已经对外开放,可内堂,外人还是不能进,尤其男人。”

    许攸着急起来,在课堂里来回走动,他几乎就想闯进去。

    “你到底怎么了,不能和我说吗?”宋然问,这个许攸,发神经了吗。

    就在许攸着急发疯时,内堂传出来师傅的声音,“阿弥陀佛。施主,万物无常,有生有灭,不执着于生灭,心才能安静,而得到永恒的喜悦。若执着于生死,便起了痛苦。阿弥陀佛。”

    “师傅,可否赐见?”许攸也文绉绉起来。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一切早有安排,一切皆有天意。今生种种皆是前世因果,放下吧,施主。不执念,方可见光明。”

    “师傅,弟子无其他想法,见一面就走。”许攸的眼睛干干涩涩,即使隔一堵墙,听着师傅的声音,他也很想哭出来。

    师傅没有再作声,像是已经走了。

    眼泪从许攸的眼眶里流出来,滴落在地板上。宋然见状,既惊讶又担忧,怎么哭起来了,真是捉摸不透。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是什么促使许攸如此悲伤?宋然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见到许攸的眼泪,潜藏在宋然身体深处的母性光辉被激发出来,她想安慰许攸,甚至有种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可这是佛门净地。

    许攸跪下来,面朝墙壁行了三叩首。许攸站起来,大踏步往门口走。

    宋然紧紧跟上。

    走出大门,许攸停下来,“宋然,我不回医院了,要急忙赶去省城。”

    钟无艳带着施南生,在父亲钟楚雄的陪同下,先后向省纪委和省委汇报了吕维远的事情。

    非同小可。

    省委和纪委两位大佬把钟楚雄让在座位上坐定,他是前辈、元老、功臣,他亲自过来说这件事情,证明不是空穴来风而有据可查。即便是这样,还得谨慎又谨慎。吕维远的身份太特殊,一旦处理不妥当,就会引起很*烦。

    “证据。”纪委大佬发话了,对,证据,一切都要讲证据。

    钟无艳把材料递过去。

    现在,施南生手上的证据主要包括两样:拼接起来的罪状,童显彰和杨拾遗留下来的情况说明和当年魏石贿赂二人的钱。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证:魏石。

    “钟老,你怎么看?”纪委大佬给足了钟楚雄面子。

    “魏石是我女婿,我把他押过来给你们,就是我的态度。”钟楚雄性格爆裂,要是再年轻几岁,他会先狠狠揍魏石一顿。

    大家一齐看向魏石。

    “爸,您怎么也跟着掺和进来,这不是胡闹嘛。我以自己的党性作担保,绝没有做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我完全赞成彻查此事,而且极力要求彻查此事。我敢负责任地说,这件事情一定是某些人有组织有预谋的陷害。”魏石突然反悔了。在昨晚的下半夜,他曾向妻子钟无艳表示过愿意配合调查,可现在他突然调转了矛头。

    “你……”钟楚雄要被气得吐血,他扬起手掌就想扇过去。

    被纪委大佬及时阻止,“钟老,您别动气。这件事情必须谨慎,而且要一击即中。单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确实不足以说明吕维远和知青案有直接关系。”

    “我们还有证据。”施南生把底线抛出来。

    “是什么?”纪委大佬问。

    “感化市思茅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同志也掌握了一部分证据,昨天晚上,我已经通知他们赶过来。”施南生说的是武平、高阁和吕青青。施南生这样做,无异于自掘坟墓。他杀了吕安之和孔尚武,伤了郑南司和许攸,一旦武平等人赶到,施南生无处可逃。

    看来,他做好了伏法的心理准备。只要能扳倒吕维远,死无所谓。我们一直觉得许攸很苦,可相比之下,似乎施南生更惨。许攸起码在曹贵生的关怀下长大,施南生呢?虽然衣食无忧,但母亲施静情人的身份和他从小偷偷摸摸过日子的经历,让他恨透了知青案凶手和吕维远。

    “办吧,大胆开展工作,不用管对方的身份、职位和权力有多大。我们坚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此事属于高度机密,结果直接向我汇报。”省委大佬简单几句话,给足了钟无艳和施南生力量。

    在昨晚见钟无艳之前,施南生一共打了两个电话。

    一个打给吕青青,他把手上掌握的证据和要去见钟无艳全部说出来,并让吕青青通知武平连夜赶往省城。

    另一个电话打给吕维远。他以陌生人的身份提醒吕维远,思茅县刑警大队副队长武平将携带梓县知青案证据前往省城。“你是谁?不明白你说什么。”吕维远故做镇静。“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施南生嘲笑起来。

    几分钟沉默后,吕维远的声音再传过来,“武平,还有谁?”

    “武平、高阁、刘得宝,一行三人。”施南生隐瞒了还有吕青青,他有恶毒的打算。

    挂断电话,吕维远重重坐在沙发上。老婆陈维津感冒发烧,早早睡了,他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电话是谁打来的?吕维远摸不着头脑。可是对方知道知青案,知道武平掌握有证据,更加知道家里私人电话,绝非等闲之辈。是敌是友?这一点至关重要。

    不管是敌是友,必须尽快查出他的身份,并且干掉他。知青案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吕维远紧急叫来心腹,把一张纸塞给他,纸上面写着武平、高阁、刘得宝三个人的基本情况。

    “还是老样子吗?”心腹问。

    “不。先别杀,找个没人的地方关起来,我有用。”

    第二天早上,吕维远照常起床、洗涮、上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看看手表,已经上午10点半。很好,看来心腹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妥了,这个人做事从不失手。跟我斗,太嫩了,吕维远心里暗想。他背靠在沙发上品茶。

    10点40分,办公室电话响起来:请速到省委开会,罗书记亲自主持。

    吕维远长长舒口气,穿好衣服,下楼,太阳照样升起来,一切都平安无事了。在上车之前,他故意在门口停留一小会儿。吕维远抬头看看天,用手掌温柔接住射进来的阳光。他嘴角咧出笑容,没什么可畏惧,数十年风风雨雨,压在肩膀上的血案多不胜数,不可能因为小小的知青案翻船。

    可是在车上,吕维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叫司机靠边停车,把心腹的电话号码交给司机,“去公用电话亭打这个号码。”

    “怎么说?”司机问,他不清楚老板的用意。

    “一句话:今天的烧饼多少钱一斤。”

    几分钟后,司机回来,“电话通了,没人说话。”

    坏了,吕维远感觉一阵冷流从脚底板冒出来直冲脊背,手心和脑门上有些汗珠就要钻出来。“掉头,不去省委,往臧边省走。”

    臧边省与外国交界。

    司机不明白吕维远为何突然不去省委开会而去臧边。可他不敢问,他的职责是开车,把车安全开到目的地就行。

    在省委大佬办公室,施南生见到了急匆匆的高阁和刘得宝,他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高阁左手手臂下垂,被简单包扎过,胸前位置射有血迹。

    见到杀人犯施南生,高阁和刘得宝首先发难。

    施南生并不躲藏,他立刻站起来,把双手拢在一起递过去,“抓我吧。”

    这是当然,刘得宝马上取出手铐,把施南生铐起来。

    未经请示就在省委和纪委大佬面前抓人,太大胆,但已经顾不上这些,施南生恶贯满溢,非抓不可。

    “怎么回事?!”钟无艳站起来。

    眼前除了施南生,其他人高阁和刘得宝都不认识,可他们心里门清,全部是大领导。“领导们,这是杀人犯。具体情况容我们稍候汇报,有一件事情特别紧急,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截杀,副队长武平和警员吕青青被抓,我怀疑是吕维远做的,请立刻派人救援。”

    “问一下吕书记到哪里了。”省委大佬说。

    秘书立即出去打电话。

    他很快回来,“办公室电话没人接,秘书说他已经出发。手机关机了,打不通。”

    “狐狸露出尾巴了……不好,他想出逃。”纪委大佬突然惊醒。

    “省厅人马一个不动,直接联系部队,请他们协助封锁出省道路。”省委大佬发话。

    秘书立即出去安排。

    不错,省厅受吕维远直接管辖,绝大部分人和他密切相关,调用省厅人马难免会走漏消息或发生其他难以控制的事情。

    回过头说说武平。

    收到施南生的消息后,武平、高阁、吕青青和刘得宝紧急赶往省城平原市。高阁曾提出疑问,“施南生手上血案累累,他说的话可信?不要又是什么陷阱。”武平反驳,“从施南生花尽心思查找知青案证据来看,他针对的人是吕维远,而并不是吕维远的同伙。顾不上那么多了,拼吧。”

    一行人还未进城,在国道上,一辆重卡横在路中间。

    高阁下车查看。

    可才离开车头位置,高阁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量刺穿左手臂,整个人往右后方退出去,幸好他脚步站立够稳当,不然要倒下去。

    枪声响起来。

    车内的人立即警觉。“下车,找掩护。”武平命令。

    枪是从卡车里打出来的。

    高阁顺势在地面上一滚,滚回到车的侧面。

    第二枪、第三枪接连响起来。

    武平往卡车里面和四周搜索,没有发现对方身影——专业杀手,糟糕,遇见了硬茬子。没有办法,只能掉头。可后面又传过来一阵刺耳声音,一辆重卡把后路断了。

    马路右边是断崖,左边是山。

    “上山。”武平朝前面卡车开枪,掩护同事撤退。此时,后面卡车上的杀手也开始疯狂射击。

    两面遭受夹击,万分危险。

第八十四章 真相大白

    在武平和高阁的共同掩护下,刘得宝和吕青青顺利撤退至左边山坡上。顶 点 X 23 U S枪声越来越密集,警车被打成千疮百孔。

    吕青青和刘得宝各自藏在树后面,他们开始向卡车还击。这是吕青青第三次真刀真枪与敌人干,第一次在童显昭家,第二次在废弃电厂对付施南生。她枪法不怎么准。

    刘得宝镇定很多。站在高处看得远,循着枪火,他发现杀手全部躲在卡车的篷布里面,难怪在马路上看不见。刘得宝瞄准,一枪打过去,没打中,距离比较远。

    吕青青向后方卡车射击,她也看清了杀手的位置。瞄不准干脆就不瞄,直接往人的身形上打过去就是。打枪这种事情就是这样,越不瞄准,反而越凑巧打中。

    一名杀手头部中枪,栽下马路。

    武平的子弹打光了,高阁也所剩不多。刘得宝和吕青青开打后,路面上的压力减小不少。“高队,你先走。”武平说。

    “好,注意安全。”高阁打一枪,立即往山上跑。这个时候没必要犹豫或者客气。果断做事才是对同伴的最好帮助。

    高阁刚刚爬上山坡,重卡突然启动,它们快速往武平方向挤。

    “武队,快上来。”高阁一面射击,一面朝武平喊话。

    来不及了,卡车很快靠近武平。高阁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武平没有子弹了。

    从两辆卡车上共跳下来五个人。其中三个人朝山坡开枪,两个人快速往武平这边跑。他奶奶的,高阁的子弹也打光了。再打两三枪,刘得宝和吕青青也没了子弹。

    “快走,保住证据。”武平已经走不开,只要高阁他们顺利脱险,保住证据或许才能保住命。

    三人眼睁睁看着武平两条腿中枪。“走。”高阁含泪往上爬。

    杀手抓住武平后,留下一人看守,其他四人迅速追赶高阁。

    很快,吕青青被抓。所幸高阁和刘得宝动作麻利,他们翻到坡顶,成功逃脱。

    第一道屏障——出省城的路全部被封堵起来。不过没有截到吕维远,他已经逃出平原市。往外扩大范围,就近设置第二道屏障。

    第二道屏障也失败。

    省委大佬安坐如山,他似乎成竹在胸。

    “罗书记,继续扩大范围吧,一旦逃出省,就不好办了。”纪委大佬有点着急。“是不是往上面汇报一下?”

    “不急。”省委大佬示意众人静下来,“他跑不出去的,再等等。”

    话音刚落不久,省委大佬的私人手机响起来,是短信:国道578转石子岭村下乡道。大佬的脸色缓和开来,露出笑,“走吧,我们一起去会会吕维远。”

    石子岭村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吕维远坐在后排座,他神色凝重,但并不慌乱。

    五个彪形大汉手持长短枪,站在吕维远四周,形成护卫之势。车头正前方地面上躺着两个人,一死一伤。伤的是武平,死的是吕维远司机。

    车子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名形貌绝美的女子,那是吕青青,她双手被缚。

    省委、纪委大佬和钟无艳父女及高阁、刘得宝一行人从散开的包围圈往里面走。纪委大佬先说话,“吕维远,认罪投降吧,接受法律审判才是你最好的归宿,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还得往后说一说,解释清楚吕维远被围困的经过:

    从家里出来后,吕维远意识到事情有变,安排司机给心腹打电话,让他们对接暗号,结果司机汇报说没有回信。由此,吕维远断定出事了。他猜测武平已经将手上掌握的证据交给钟无艳。而钟无艳,一定是与她父亲钟楚雄一道在纪委和省委那里摊明了一切。所以,他决定立即出逃。

    不逃不行,在仕途上这些年,为排除异己,确保平步青云,他干下了数不胜数的坏事:杀人放火、贪污**,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只是完全没想到,大事情没有让他栽跟头,反而是二十年前的知青案成为导火线。这根导火线一旦点燃,他罪行的整颗大炮弹就会爆炸。

    会粉身碎骨的。

    当然还有他想不到的事情——他的司机——竟然是省委大佬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一个经验老道的特工。

    几年前,省委大佬就接到了好几件关于吕维远涉黑、贪腐的举报,此事非同小可。大佬不动声色,悄悄派人展开调查工作。通过各种巧妙设置,大佬成功将一名特工安插进去,做了吕维远的司机。不过吕维远办事谨慎,司机至今都没有搜集到直接证据。

    所以其实,司机说完那句“今天烧饼多少钱一斤”后,是得到了回应的,他故意说没有而已。

    吕维远百密一疏,阴沟里翻船,错信了司机的话。

    遇见第二道屏障后,吕维远让司机避开国道走小路。

    进入乡道后,司机找了个借口,说车子高温,水箱需要加水,下车就近找水。吕维远当然没有怀疑他,他现在已经无可用之人。况且司机跟了他好几年,即使不能完全信任,也还不到怀疑的地步。

    在打水途中,司机给省委大佬发了信息。

    当然,司机并没有给水箱加满水,一大部分他倒去了地上。这样,每开一段距离,就又要加一次水。如此循环往复,拖延了不少时间。

    吕维远终究不是傻子,他不怀疑司机,但也不相信他派出去的心腹真的就那样脆弱。反正事情已经败露,于是,吕维远用自己电话试着拨打心腹电话。

    电话通了,心腹汇报说已经抓到武平,同时还抓到一个女的。不过逃走两个,证据也一起被带走。

    吕维远挂断电话,看着司机后脑勺。他摸了摸身上的手枪,真想一枪打过去。可吕维远忍住没有那么做,在心腹到来之前,留着司机还有用。

    不久,吕维远的心腹追了上来。现在,他才突然拔出手枪顶住司机脑袋,“小寇,说说吧,为什么要出卖我。”

    “书记,怎么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司机小寇见到手枪,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

    “还不说。”吕维远移动伤口,在小寇右边肩膀上打了一枪。

    鲜血立即喷出来。

    吕维远的五个心腹全部到齐,其中两个把小寇从驾驶座上拉出来,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要想活命,就老实交代。”一个心腹踩着小寇的肚子。

    小寇知道命是保不住了,他不害怕,笑笑,“不错,我是罗书记派来的卧底,可恨没能提前抓到你犯罪的证据。”小寇吐出来一口混合着血的吐沫,他看着车上的吕维远,“你跑不了了,罗书记很快就会亲自来抓你。”

    “所以,刚才打水时,你通知了他我的位置。”吕维远恨恨的说。

    “不错。”

    吕维远闭起眼睛,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杀了吧,抓紧时间赶路。”

    一个心腹子弹上膛,朝小寇胸口连开数枪。

    “把女的带来我车上。”吕维远猜测心腹抓到的女人肯定是侄女吕青青。

    人被带过来,果然是她。

    两人四目相对,惊诧却无语。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事实摆在眼前,就是这样了。

    一行三辆车刚出动,还来不及往外开,就被省委大佬的人团团包围起来。

    纪委大佬喊完话,等待吕维远回应。

    吕维远下车,站定,他仰天一声长叹,“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别得意太早,谁屁股上没有坨屎,总有一天臭了自己,也臭了别人。”

    真是冥顽不化,恬不知耻。

    “吕维远,放下枪吧,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纪委大佬又说。

    “哈哈……”吕维远放声大笑起来,“公正?我这一生,从未给过别人公正,自然也得不到别人给我公正。废话不多说,动手吧。”吕维远拔出手枪,抵在武平头上,“我孤独了一辈子,到最后想要几个人陪着,所以,你们要取我的命,我就先取了他们的命。”

    有人质在他手上,便不好轻举妄动。

    “伯父,你真要一错再错吗?”吕青青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伯父,眼泪流出来。

    “住口。”吕维远没有看吕青青,“你还知道我是你伯父,可你做的事情全然不顾伯侄之情。”

    “伯父,你比我更能明白,亲情不能大过公平正义。”

    “是呢,公平正义大过天。你说得轻巧没良心,当年若不是我,有你父亲?有你?”吕维远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吕维远黑白颠倒,吕安之早死了。

    吕青青语塞。是的,吕维远是犯了法,可他毕竟是为救父亲吕安之的命。只是,他方法用错了而已。

    吕维远不肯放下枪,武平和吕青青一时解救不了,这样僵持下去可不是办法。

    强攻呢?狙击手已经就位。可吕维远熟悉所有套路,他一直躲着隐蔽位置,狙击手无从下手。况且外围还有五个心腹保护他。

    时令又到了一年的春分,天地万物恣意生长,把全部生命力都展现给世人们观看。但是,它们并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它们就是它们,按照生命赋予的规律从生发到衰败。

    吕维远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吕维远不想等,他朝武平肩膀开枪。武平双腿已经中枪,加上新伤,整个人只剩下一口气。

    气氛越来越紧张。

    事情僵持着,眼看日头过了中间位置,又往西边移动。

    众人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罗书记,放我走吧,何必如此执着。”吕维远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论比耐力,他肯定输给狙击手。

    “吕维远,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不能就这样打死吕维远,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足可以编成一本反**教科书,省委大佬有耐心等下去。

第八十五章 香消玉殒

    狙击手换了几个位置,还是无法瞄准吕维远。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罗书记,这位武平队长,你应该不认得他。此人可了不得,破案能力极强,号称神探。我之所以会暴露,多半和他有关。他死了,对国家来说是重大损失。”

    吕维远的意思很明白,不让出一条路来,就先杀了武平。

    “伯父,住手。”吕青青叫起来。从小到大,伯父吕维远和伯母陈维津待她如亲闺女,百般疼爱。吕安之死以后,吕青青把吕维远当作父亲一样看待。当她意识到伯父可能是知青案幕后黑手时,心里受到的打击不亚于父亲之死。一路走来,随着调查越来越深,证据越来越多,吕维远的罪一步步坐实。及至亲眼看到吕维远开枪杀人,吕青青几乎要疯掉。

    “青青,你想知道真相,伯父不怪你,可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吕维远说完,又朝省委大佬喊话,“罗书记,我手上一共有两名人质,每过五分钟就杀掉一个。”

    吕维远是大老虎,是江东省自建立以来最大的老虎,可打虎也不能以牺牲为基础。省委大佬心思有些动摇。

    时间快过去第一个五分钟,吕维远把枪举起来。

    “吕维远,就算你出得了江东,也出不了国界,不过是在做无用的挣扎而已。”省委大佬决定暂时先放吕维远走,再择机逮捕或消灭。

    “阿弥陀佛。”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禅唱。众人相顾愕然,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一名尼姑从外围走进场地,看她年纪50上下,即使一身素装,也丝毫不能掩饰绝佳的容貌。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吕施主,你还要再害人吗?”尼姑在高阁和施南生身边站定。

    真是稀奇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抓捕大老虎的现场,竟然出现世外高人。

    吕维远也是一阵惊愕,“你是谁?我不曾害过修行之人。”

    “吕施主仔细看看。”尼姑的一双美目盯着吕维远。

    吕维远再仔细看她的脸、她的身形。突然,吕维远蹭蹭往后退了两步,“你,竟然没有死?”

    “阿弥陀佛。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吕施主又何必执着于此。”

    尼姑出现后,另一个绝对惊讶的人是魏石。

    “是的,我迷障了。不过今日我们还能在此地相见,真是缘分不浅。”吕维远哈哈笑起来。

    “谁让你来的,还觉得丢脸不够?”施南生小声冲尼姑抛狠话,他一双眼睛往上翻白色,恨到极致。

    “这是我和吕施主之间的事,小施主本不应该牵扯进来。小施主有今天之苦果,还不幡然醒悟?”

    “我恨吕维远这个老匹夫,我更恨你,恨你为什么一定要生下我,以至于在世界上受尽羞辱。”施南生字字带血。

    ——天爷,施南生竟然是尼姑的儿子。

    “各位,贫尼今番来,是为了揭开吕施主的真面目,请各位仔细听好了。”尼姑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她即使已经遁入空门许多年,也参透了佛法精髓,但想起往事种种,心里还是泛起涟漪。

    “贫尼就是施静,当年梓县知青案中跳河自杀的施静。”

    全场哗然。

    年轻一辈或政法系统之外的人虽然不知道施静是谁,可吕维远、魏石、吕青青、高阁、刘得宝、施南生等人,无不对她滚瓜烂熟。施静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呀。

    可她还活着。

    “施静”两个字从尼姑口中钻出来的时候,许攸和宋然刚好出现在众人身后。像天空发起一声炸雷,轰在许攸天灵盖。他一双脚钉进地里面,再也拔不出来。

    她是施静,那他是谁?施静生了他,施静死了,所以他是许攸。施静还活着,那么他就不是许攸。可他记得自己是许攸。但是她说她是施静,施静还活着,难道许攸死了?许攸的心一片混乱,“我是谁?”许攸问宋然。

    宋然觉察出了许攸的异常,他伤口未愈,可他脑袋没出问题呀。宋然回答不上来,她看见许攸双目充血。

    施静继续往下说出真想,“二十年前,也就是1976年,真正侮辱贫尼的人并不是吴长安、尉迟革命、郑乾、吕安之,而是他——吕维远。”施静手指着吕维远。

    竟然是吕维远?!

    “还有……”施静继续往下说,“杀死袁柳阳的人也并非他们四人,凶手同样是吕维远。”

    这,怎么会,如何让人相信?好比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叫了一辈子的爸妈,他们不是你爸妈,而叫了一辈子伯父伯母的,反而是你爸妈。我们都知道知青案中,强奸施静和斩杀袁柳阳的凶手是吴长安等四人。

    可一下子,所有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受害人施静还活着,我们一贯认为的凶手变成了吕维远。

    吕维远脸上挂着笑,他并不否认。难道是真的?

    吕青青恍如梦中。她一直以为父亲吕安之干了不齿之事,真下作,她曾不止一次在心灵深处这样评价父亲。她不齿作奸犯科之事,更何况是欺侮女人。但没有办法,她无法选择出生。吕青青有时候甚至觉得,父亲平素表现出来的对她与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有点恶心。

    后来,父亲被杀,警方推测他的死和知青案有关。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就是这样。对父亲的死,吕青青自然悲伤不已,他们是血肉至亲;可同时,父亲的死反而让她内心得到一丝丝宽慰,即使他没有得到法律的审判,但起码对得起受害者,对得起公平正义了。

    突然的,受害者告诉她,父亲不是凶手,而变成了另一类受害者。痛苦、恨、后悔、自责……一切五颜六色的滋味涌上心头。

    “吕施主为保全自己,通过一系列手段,把罪责嫁祸给别人,这其中就包括他的亲弟弟吕安之,真是人性沦丧。”施静说完,把眼睛闭起来,“阿弥陀佛。今天之言,肮脏污秽,折损了贫尼十几年修为,罪过罪过。我佛慈悲,请宽恕弟子吧。”

    事情的具体经过包括吕维远到底是怎样嫁祸的,施静没有再说。当年她不敢把实情说出来,是羞于启齿,所以最终选择跳河自杀。后来被魏石救起来,生了施南生,她惮于吕维远的权力,为保全儿子,选择忍气吞声。在做了几年魏石的秘密情人后,等到施南生的生活稍稍能够自理,她就去虚尘庵做了尼姑。那时,施静看破红尘,便再也不想着报仇了。

    昨天,当宋然带着许攸去找她,施静才发现,大儿子许攸尚在人世。二十年来,音讯全无,她原以为许攸早死了。母子情深,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一眼,她就知道跪在早课堂里面的人是谁了。

    施静追踪宋然和许攸出来,反倒比他们先到一步。

    “没错。我坏事做尽,凡事做绝。所以老天为了惩罚我,让我断子绝孙。也正因为如此,我没什么可惧怕的。”吕维远把伤口对准武平,“罗书记,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五分钟时间到了。”枪声响起来,武平头部中枪,倒地身亡。

    吕维远又把枪口对准吕青青。

    “伯伯,你害了爸爸,现在,你还要杀我吗?”吕青青死死盯着吕维远,她既恨又伤心,眼泪流个不止。

    “青青,莫要说是你,就是你伯母,我也不眨眼睛。”话虽这么说,可吕维远一直不敢看吕青青。

    “吕施主,世事有因就有果,你虽害了贫尼,可贫尼却没有对不起你。”施静把施南生拉出来,“吕施主,请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跟我有什么关系。”

    “施主仔细看看,他的长相,他的神色。”

    施静这是什么意思?吕维远有点搞不清楚,不过他真把眼光递过来。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他的心极速跳起来。

    难道……这……不可能呀。吕维远猜到了一些,但他不敢相信。

    “老尼姑,你别胡说,我跟他毫无关系。”施南生尖叫起来。

    “不错,这位小施主正是你的儿子。”施静终于说出来。

    “这……天爷……”吕维远打死都没想到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后——他有儿子,没有断子绝孙。

    不错,施南生正是施静被吕维远侮辱后生下来的儿子,是许攸同母异父的弟弟。难怪吕青青看到施南生画像时,感觉在哪里见过;也难怪施南生在废弃电厂跟许攸说,他和许攸有割不断舍不掉的千丝万缕关系。

    打死武平的枪声把许攸震醒,他听见吕青青的声音。“青青,天了,青青被吕维远这个禽兽抓了。”许攸一边嘀咕,一边往前面跑。他才知道,原来吕青青在吕维远手上。

    等许攸跑到众人前面时,刚好赶上吕维远因为知道施南生是他儿子后神行太虚的空档。

    许攸大喝一声就往吕维远身上扑。

    可施南生的动作比许攸更快。他就站在离吕维远最近的地方,当他发现吕维远神情疑惑、困顿,手上有了松懈,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去。

    当然,吕维远周围的心腹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见有人敢往前冲,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突突,直接开枪。

    狙击手是何等的专业水准,他们一直瞄不到吕维远是因为心腹拦着,加上吕维远躲得好。现在心腹身形有了摇动,吕维远又一时失去警惕。于是,狙击手也开了枪。

    施南生被吕维远的心腹打成筛子。

    一旦开枪,就一发不可收拾。包围在四周的部队人员,也立即开了枪。吕维远的心腹一下子被全部干掉。

    吕维远眼睁睁看着儿子施南生倒下去,一阵激动,可他毕竟是老姜,始终不把关键部位暴露出来。

    直到许攸的身形扑过来,吕维远迫不得已舍弃吕青青准备朝许攸开枪。这如何了得,吕青青宁愿自己死了,也绝不能让吕维远伤害许攸。她一招擒拿手反抓吕维远右手。

    可是手哪有枪快,等吕青青抓到吕维远的手时,扳机已经扣动。不过这一抓终究救了许攸,子弹打在他手臂上。

    吕青青抓住吕维远的手,用尽全力来个背摔。吕维远被摔倒在地面上。

    吕青青顺势欺下去想抢夺他的手枪。吕维远看到儿子死在眼前,完全红了眼睛,哪里管得许多,砰砰砰,又连开三枪。枪枪打在吕青青胸口。

    狙击手从混乱的人物变动中找到空隙,一枪打过去,直接命中吕维远右手。不能打他脑袋,省委大佬交代过,留活口。

    人们冲上去把吕维远按住。

    吕青青两边的肺被打穿,腔内填满血液,无法呼吸,多余的血随着咳嗽全部从口和鼻子里喷出来。

    许攸把她抱住。

    “许攸……”吕青青说一个字,血就喷出来一口,溅在自己衣服上,溅在许攸脸上。

    “青青……”许攸满脸涨得通红,他的旧伤还没好,又加了新伤。

    吕青青只叫了许攸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的眼神开始涣散,但她看见了宋然。“照顾他……”吕青青又喷出来这三个字,她对宋然说。

    吕青青走了。天色突然变得很阴暗,像要下雨。风也很大,刮起地面上的残枝败叶。

    树叶和枯草掉在吕青青身上,像要将她埋葬。

    “青青……”许攸声嘶力竭,肺部伤口被重新撕裂,血从口中咳出来。

    宋然惶惶不知所措,在许攸身上,她专业性都不见了。

    施静蹲下来,她想说两句话,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嘴唇动了动,只叹出一口气。

    许攸把头抬起来,看着施静,“妈妈……”他叫出这两个字,就昏死过去。

    妈妈……二十年来,为替妈妈报仇,许攸活在灰色的世界里,没有七情六欲,没有酸甜苦辣。是曹贵生和刘宝昌救了他,后来吕青青又给了他一个男人最值得回味一生的东西。

    可是妈妈……并没有死,她一直活在世界上,不找他也不与他相认。

    反而,爱他的曹贵生、刘宝昌和吕青青死了。

    风越刮越大,雨也终于落下来。雨水汇聚成流,冲走了地面上的血迹,冲走了世间的污浊。

    (全书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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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日七杀介绍:
报仇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加不简单的是如何设置一条完美的陷进,让警察跳进去却走不出来——寒冷而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但温暖湿润的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许攸选择在这个时候杀人,他觉得再合适不过。春分日七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分日七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分日七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