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忠志常在胸膛中
韩楚飞手中的刀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可是叛军如潮水一般涌来,似乎怎么杀也杀不完,韩楚飞感到力不从心了,他的胸口开始隐隐作痛,像针扎一般,难以忍受。还没有痊愈的旧伤,再次复发,身边的人也剩了不到十个,怎么办?难道真的就战死在这城门下了吗?
韩楚飞的脑子里,已经无法多想别的,眼下,身后的城门已经紧紧闭上,自己只有背水一战了,若是真的战死城门下,也算是死在家门口了。
叛军再次发起了猛烈的冲锋,那大刀壮汉迎上,谁知气尽力竭,一不小心,身中数刀,死在了叛军的乱刀之下。
执剑士子一看,勃然大怒,提剑朝着众叛军杀去,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和勇气,杀了最前面的几个叛军,犹如阎王一般,恶狠狠的瞪着其余人,叛军们一时被这人的气势所震撼,竟不能向前一步,然而此时,赵成那几个门客互相对视一眼,一同冲来,士子招架不住,被打的连连后退,最后,被那些门客一剑刺死,倒在了血泊之中,瞪着天空,怒目圆睁。
韩楚飞看着二人战死,强忍身上痛楚,缓缓提刀走向了叛军。
就在这时,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众人皆惊。
韩楚飞回头看去,只见那巡城校尉赫然从门中走了出来,身后,一个个衙役们,坚定的跟在其身后。他们迅速的护在韩楚飞身边。
“你怎么出来了?”韩楚飞惊讶道。
“怎么能让大都督孤身奋战呢?”巡城校尉平静道,可是心中,却升起了一股钦佩之情,这个人,是真的把扬州装在了心里啊。
叛军见城中来了援兵,不过百人,于是毫不在意的掩杀,那些个衙役们毫不留情的给予还击,城门处,厮杀在一起,这里就像一个关口,任你再多人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
战,星月明。
战,刀剑乱。
城门外,尸首堆积,横七竖八,血水染红了石砖。
别小看这些衙役们,发起狠来,倒是不输正规军,一百人,结阵迎敌,攻守兼备,进退有序,叛军一时像是撞在了石头上,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越来越多的人死在这些衙役刀下。
赵成急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李先生,怎么办?”赵成实在没了办法,心里盘算着,能不能让李先生的人再帮帮忙。
“他们撑不了多久,韩楚飞已经不行了,看样子他应该是旧伤复发了吧。”李先生瞧着韩楚飞捂着胸口,表情痛苦的样子,悠悠道。
“杀了韩楚飞,赏金一百两!”赵成二话没说,冲着叛军们一通大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不其然效果是立竿见影,这些叛军不要命的开始进攻,一个个都想要韩楚飞的命。
韩楚飞苦笑,忽然,一把飞来的刀从他耳边擦过,割破了耳垂,韩楚飞吓了一跳,急忙退后,躲在衙役们身后,心有余悸,警惕的看着四周。
那巡城校尉见有人耍阴招,心里气不过,怒吼一声,手中一把朴刀,耍的虎虎生风,所到之处,便是人头落地,杀的叛军们有些胆战心惊,但是依然抵挡不住一百两黄金的诱惑……
苦笑,鏖战。
衙役们终于是被冲破了阵型,开始各自为战,很快便一个个倒下了。
巡城校尉也是身上多处负伤,却依旧奋战着。
韩楚飞靠在城门上,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竟有一丝凄凉之意。
夏夜的风,月下的城。
血腥味的空气,沉重的刀。
冰凉的城门,无言无语,它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为谁开启,是归人,还是过客?
“大都督,恐怕今夜,我二人,就要战死在这里了。”巡城校尉退了过来,身上的伤口血流如注。
“是啊,不过叛军再也进不了城了。”韩楚飞笑道。
“为何?没有守军,他们只需要撞开城门便可以直接夺取扬州城。”巡城校尉不解。
“不,我们若是战死在这里,身后的这座城,它是会给我们报仇的。”韩楚飞微微一笑,拄着刀,缓缓坐到了地上,十分坦然,拼也拼了,战也战了,事已至此,作为大都督,人事已尽,只等天命吧,
巡城校尉细细想着韩楚飞话,似懂非懂,提刀着,站在韩楚飞前面,最后一个衙役倒下了,叛军朝着城门缓缓逼近,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惧怕眼前这两人的。
“都督,属下先行一步。”巡城校尉浑厚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着,韩楚飞闻声,闭上了眼睛,悲从中来。
那校尉便再无言语,奋不顾身的冲向了密密麻麻的叛军。
……
“有此良将,扬州幸也,吾之悲也,龙出浅滩,虎落平阳,当效命于天下,奈何屈身于扬州……可怜可叹……唉……”李先生远望城门,壮烈之景,为之慨叹。
赵成已经兴奋的往前奔去,准备亲手杀了韩楚飞,压根没空听李先生长吁短叹。
李先生摇摇头,扭头望了望城墙的阴影处,挥了挥手。
……
“头儿,主上下令了。”一个眼尖的手下对那年轻人说道。
“唉,他还是心太软,刚才我说混进城去算了,非要多管闲事。罢了,弟兄们,不要蒙面,绕道那帮叛军后面去。”年轻人说着,扯去了遮面的黑布,带着人马,开始向着叛军背后悄悄迂回。
此刻,赵成正站在韩楚飞面前,得意的看着他。
韩楚飞根本不理会赵成,闭着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命数。
手里的金刀握得很紧,胸口的剧痛把他带入了虎头山大营的回忆。
丈夫生在天地间,自当高举三尺剑。
不为鬼神为苍生,不为苍生为封侯。
“韩大都督,你若是弃暗投明,跟着我干,保你荣华富贵,那应穹有什么好的?”赵成被喜悦上头,一时竟说起这般胡话。
“哈哈哈哈,不要枉费口舌,想进城,先杀了我。”韩楚飞睁眼大笑道,心下道,痴人说梦。
赵成大怒,脸色一变,拿刀指着韩楚飞,忽然愣了一下。
“我不杀你,这么想死,本大爷就不让你死,到时候,让你和孙府的人,一起上路。来人,给我带下去。”赵成坏笑道,全盘一副小人得势,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
“你把孙家的人怎么了?!”韩楚飞大惊。
“哟,这么关心啊,还好老子聪明,我就知道这伙儿人有用。”赵成见韩楚飞激动,更是得意。
“你若是敢动他们,我必要了你的狗命。”韩楚飞咬牙切齿道,如此卑鄙小人,真该千刀万剐,孙家的人,对于韩楚飞来说,有一种不能言的莫名联系,江州侯孙霄是父亲的旧部,他死了,应穹又把他的后人交给自己处置,这样的安排真不知道叫人如何去做,韩楚飞每每想起孙府正堂里的那副盔甲,便觉得,自己得照顾好孙家的人,这大概就是所说的义,前辈的小忠换后辈的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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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此夜城中无人眠
“来人,给我带走带走,准备撞开城门!”赵成冷笑着,叛军把韩楚飞五花大绑,押到一边。
很快,叛军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又粗又壮的木头,开始撞城,高大厚实的城门,发出了呻吟。
城内,已经是灯火一片,人们已经知道了城外发生的事,那些跑进城的青壮有的回家了,有的躲了起来。
消息在城内传开,寂静的夜里,沉重的撞击声,震颤着城内的每一个人,犹如敲响的丧钟。
李先生在远处,看着眼前一切,面无表情。
“要不要杀过去?”年轻人站在李先生身旁。
明月倒影,两人并肩。
“上次我们在镜花湖的亭中,共谈千秋明月,今日在此,只有眼前明月,还谈吗?”李先生忽然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年轻人一时不解其意,听着一阵一阵的撞门声,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你就直说吧,怎么办?”年轻人想不透李先生的话,眼前情况紧急,还是不要咬文嚼字的好。
李先生沉默不语,心中却在挣扎,不出手,今夜扬州城必定是满城噩梦,出手,岂不是应穹捡了便宜。
夜风温和,年轻人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一个个面有怒色,看着远处叛军撞城,他们的心也随之揪起。
年轻人等待着李先生的回答,却迟迟不见开口,有些着急,不停的看向李先生。
“再不决定,城门撞开,就晚了。”年轻人提醒到,他可不愿意让自己留下后悔,要么上,要么走,总比在这里站着看心里要好受。
“撤吧……”李先生终于开口,无奈的来了这么一句。
“撤,弟兄们!”年轻人果断道,当他回过身准备带大家撤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这些手下,激愤写在了脸上,没有一个人转身,都将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脸上。
年轻人忽然一怔。
“撤吧,这些人,自然会有人收拾,我们有我们的路,扬州也有扬州的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扬州人也许真的需要醒一醒了。”年轻人明白部下们的心意,可是他们有更重要的,更大的使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所以耐心的劝说着大家伙。
“你们先走,我去看看。”李先生忽然说道。
“你去怎么脱身?”年轻人回头道。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你们快走吧,离开扬州府,回镜花湖去。”李先生坚定道。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年轻人也不在多说,叮咛两句,带着众人疾行而去。
李先生兀自走向了叛军。
……
“一,二,三……走!”
随着号子声,城门被撞的已经有着支撑不住,露出了一条缝。
赵成高兴不已,一边喊着,一边盘算着。
这时,李先生走了过来。
“哎?先生怎么才来,看看我活捉了谁?”赵成指着一旁的韩楚飞说道。
李先生没有去看,只是笑了笑。
“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进了城,可不要太过张扬。”李先生悠悠道。
这话,让兴高采烈,正准备进城后耀武扬威一番的赵成有些不悦,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当然,一旁的韩楚飞也是多看了这李先生两眼,觉得此人似乎有些不同。
“先生怕什么,到时候进了城,城门一关,老子最大,谁敢不服。”赵成不悦的摆摆手。
“公子可别忘了这城里还有几十万百姓呢,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公子应该明白。”李先生见赵成似乎是铁了心要进城祸害一番,尽力劝说道。
“行行行,先生说得对,我知道了。”赵成不耐烦的转过去,督促撞城。
随着轰隆一声,大门被撞开,撞城的士兵一个踉跄,纷纷扑倒在地上。
赵成兴奋不已。
“弟兄们,冲啊!”赵成一挥手,叛军们像群狼一般,涌进了城去,连刚才撞城倒在地上的同僚他们顾不得,直接踩着过去。
“赵公子!”李先生急忙大喊。
赵成此刻哪有功夫理他,带着叛军们朝着城中深处奔去。
叛军们的欢呼声,告知了城中的人们,噩梦来了。
李先生垂手站在城门口,变形的城门,血红的地面,远去的叛军,他呆呆透过城门,看着扬州城,这座江南古城,雄城,这样的命运,是你该承受的吗?
很快,城内隐隐有了火光,渐渐的,火光四起,烈焰冲天,城内的哭喊声,声声入耳,街上赤脚奔逃的百姓已经乱作一团。
叛军们见到人就是一通乱砍,他们冲进了百姓家中,劫财杀人,有女眷的更是倒霉,本该是佳期如梦的床倒成了给叛军设下的宴席,没有请柬,便入了席。
撕心裂肺的呐喊,燃烧的熊熊烈焰,是今夜,扬州城的印记,深深地烙印。
李先生忽觉心中一阵痛楚,蹲下身去,抱头叹息。
远处,正带着手下赶路的年轻人带着人登上了一处高地,那里,城内的模样,尽收眼底。
当他们看到那样的场面时,群情激愤,终于有人忍不住说要杀回去。但是被年轻人一声不响的拦下了。
“为时晚矣,还有何颜面回去?”年轻人悲凉说道。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了吧。”一个手下悲怆无比的说到。
年轻人没有答话,扭头摆摆手,示意继续赶路。
……
赵成站在扬州城的街道上,双手叉腰,仰天大笑,极尽疯狂。
叛军们是打砸抢烧,样样精通,一时间,扬州城被血与火笼罩,滚滚黑烟弥漫在空中……
暗香楼。
小窗半掩,一双明眸里,倒影着今夜的扬州景象。那闪耀的火光不是勾栏乐坊的烛火,不是运河上的河灯。
香妃就这么倚在窗前,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对月流珠。
她多希望这时候能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拯救城中百姓,可是没有,只有疯狂的叛军,和惊恐的百姓。
一颗芳心,在这个夏夜里,仿佛凛冬。
几个叛军经过了暗香楼,张望了一番,又在门口徘徊许久,打量着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扬州府的封条,最终让他们选择了离开。
赵成带着门客,跑去了应府。
高耸的应天阁,今夜,俯瞰众生,却无能为力。
“这……就是应府?”赵成也是不敢相信,他今日以这样的身份,站在了这个统御扬州数十年的应府门口。
“公子,正是,那就是应天阁。”门客说道。
“哈哈哈,走,进去看看。”
赵成冷笑道,从门客手里抢过了火把,纵身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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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性亦是万恶源
夜色阑珊,这样一座安静美妙的扬州城,最终没能逃过叛军的摧残。
应府里,志得意满的赵成环视一周,又仰头看了看应天阁,时而低语,时而冷笑。
他手中的火把,火焰不安分的跳动着,跃跃欲试。
“公子,您不会是想……”一个门客似乎想到什么,小心翼翼的问着赵成。
“哼!你们去给我把李石的母亲找出来,还有卫锦的夫人,统统给我抓住。”赵成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对着手下门客们喊到。
“是,公子。”门客们匆匆离去。
赵成走到了应府的正堂里,里面古色古香的家居摆设,最里面供奉着两块无字灵牌。他有些奇怪,举着火把走近看了看,不知是在供奉何人,正在思想,忽听一阵响动,回头看去,几个慌里慌张的人从府门里溜了出去,想来应该是下人吧。
墙上,挂着几幅画像,最中间,挂着的是应天扬的画像,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旁边,是新挂的历任宣州大都督,同宣州将军府的一样,边上,有一张画的十分威武,落款看去,是剑南道节度使韩步玄的画像,赵成莫名被吸引,仔细看了看,转身走开,在府里四处巡查。
几处别院,几树绿柳,书房门前,当院中是一颗老树,长的结实高大。
最后便是应天阁,赵成站在门口,犹豫起来,进还是不进?
这个阁楼上,是整个扬州府政令所出之地。
赵成想了好久,他缓缓推开了门,探头往里看了看,稀松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抬起脚,正要踏进去,忽然响起一阵声音。
“你当真想好了吗?”
空灵悠扬的男声,传入赵成耳中,他吓了一跳,转身查看。
“谁?!”院里没有人影,赵成吓出一身冷汗,慌张的望着四处。
“一个过客。”男声平静如水,却又十分沉重,莫名的压力,被挂在了赵成心头,他暗道,此人必然是个高手,连说话的气场都这么强大。
“来人,来人啊,护驾!”赵成眼珠一转,赶紧喊着手下,这时候,门外街上的散兵们,听到赵成的呼救,纷纷冲了进来,约有五六十人。
赵成见手下冲进来,这才放下心来,仔细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当赵成抬头看向府里的屋顶檐角之时,他吓了一跳,只见一人,衣袂飘飘,白发如雪,正端端站在那檐角之上,背手而立,背后,是一轮明月,映衬着他潇洒的身影,俨然书中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你到底是何人?”赵成压着心中的慌张问道。
叛军们也是被这人吓了一跳,他们知道,一般像这种人,都是能一个打十个的那种,于是在赵成说话间,他们便开始盘算着怎么悄悄溜走,毕竟好不容易冲进来,是来发财的,又不是来送命的。
“在下人间流连客,梅落初。”当梅落初随便想了个名号说出口的时候,身后的屋顶斜面上,传来了两声低笑。
“呵,人间流连客?老子怎么没听说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老子劝你别管闲事,否则……”赵成不禁大笑,自己也算是平日里多少有注意江湖之事,确实没听过这么个名号的大侠或者高人,想来是哪个不知名的小毛贼,想要趁乱捞一把吧。当赵成这么想的时候,他心里算是平静下来,招呼手下们准备干掉那人。
那些叛军们听了那人报来的名号,也是心中纷纷嘲笑,哪里想的这么酸不拉几的名号,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在下没有多管闲事,在下只是奉劝公子一句,你身后的应天阁,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梅落初冷面冷语,当真是不夹杂任何情感,就好像是正儿八经的在劝说。
“你说不进去就不进去?老子好不容易干到这地步,他们杀了我爹,我杀不了他们,就让扬州城来血债血偿!”赵成丧心病狂的说道,他的内心,不知道被什么占据,也许是仇恨,也许是**,也许是疯狂。
“得饶人处且饶人,杀父之仇,何及百姓?”梅落初似乎对这个赵成已经没有耐心,话语变得愠怒。
屋顶上,坐着的兰秋灭和江波平,喘了两口大气,望着整个扬州火光冲天,神色黯然。
“还是来晚一步啊。”江波平这样粗犷的男人也不禁低吟一句,心中有些遗憾。
“我们一路赶来,已经尽力,事已至此,也许是天意吧,这把火,我觉得烧的好。”兰秋灭喃喃道。
“怎讲?”江波平问道。
“满城几十万人,竟如待宰羔羊,不过区区五千叛军而已,无人敢与之一战……”兰秋灭失望又气愤,扬州这样的雄城,人口几乎接近八十万,却被五千人给闹了个天翻地覆,想起来,可怜又可恨。
江波平点点头,觉得兰秋灭说的有道理,为么看来,是得烧一把火才行。
两人低声交谈时,梅落初已经失去了对赵成劝说的耐心。
“退出应府,留你一命。”梅落初发出了最后通碟。
“哈哈哈,老子怕你不成,来人,放火,给我烧了这地方,统统给我化成灰!”赵成一边发狂般的喊着,一边将火把扔进了应天阁里。
叛军们纷纷照办,手里的火把开始四处乱丢。
瞬间,院里好几处没点燃,开始冒烟。
梅落初低声叹息,缓缓扬起了手。
兰秋灭和江波平站了起来,转身站在了房脊上,冷眼相看。
只见兰秋灭毫不犹豫,两指并拢,在空中一划,强劲的内力催发兰叶剑,夜月下,一道翠绿色的剑影骤出,刚柔并济。
江波平见兰秋灭出手,便将龙泉剑按了回去。
此刻,兰叶万剑阵再次出现,浓厚的剑气和内力并行,笼罩了整个应府大院。
那些个没见过什么真正的高手的叛军们,就像虾兵蟹将见了孙猴子那般,惊恐不已,整个人都已经吓懵了。
赵成更是吓得一个踉跄,乖乖,这是哪里来的神仙,竟然有这样的功力,完了完了,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江湖上哪个大门派了,不应该啊,自己早就打听过了,墨问谷最近很安静,白马寺也在一心教化,风雪门太遥远,应该不是,暗香楼的人……应该都是女子才是,那他们是哪里来的……
就在赵成思想时,兰叶万剑阵发动,内力犹如绿色的丝带,千丝万缕的在剑阵中游走,仿佛绿叶成河,所到之处,火焰瞬间熄灭,烟尘统统散去。
那些叛军也感受到了浑身阵阵疼痛,他们惊恐的看向身边的人,再看看自己,这才发现,那些绿色的游走剑气,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划破了他们的身体,腿上,手上,前胸后背,都被划出了许多小口子,血不断的渗出,痛苦不已。
赵成吓坏了,躲在了应天阁的门框后,可是哪里藏得住,那绿色的剑气就像长了眼睛,不断的在他身上划出口子,更本无处可藏。
“大侠,大侠!饶命啊,我错了我错了,啊……!”赵成见状,怂了,立马从门框后滚了出来,跪地求饶。
兰秋灭看了看梅落初,梅落初冷眼旁观,毫不动情。兰秋灭便没有收手,继续折磨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府内的大院里,一阵阵哀嚎惨叫,很快,叛军们的衣服被划的破破烂烂,伤口满身,疼的在地上打滚。
“你他妈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啊……杀了我,杀了我!”
不断的怒吼从叛军们的嘴里发出,这些剑气似乎就是故意不杀了他们,只在他们脖子以下不断的游走,摧残着他们的躯体,却偏偏不要他们的命,换句话说,就跟凌迟没什么区别……
赵成满身肥肉,在地上滚起来,活活像个躺倒的酒桶,一边求饶,一边打滚。
三清子现在屋顶,根本不理会这些人,背后的明月,冲天的火光,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就在兰秋灭教训这些人的时候,那说书老者不知从何处轻轻飘来,落在了屋顶上。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说书老者见此情状,不禁劝阻道。
“您又不是出家人,又何必对他们慈悲。”江波平反驳道。
“我……罢了,现在杀了他们又能如何?你们看看这满城惨状,老生刚刚查看四处的情况,东南西北城,没有一处平安,为非作歹的叛军连孩子都不放过,老生救了一个,两个,可是却救不了十个,百个……”说书老者低头叹息道,眼中尽是悲凉。就在到这里之前,他在北城救了两个孩子,在东城救了一对母子,在南城打退了围攻商行的叛军……可是,又能挽回什么呢。
“师弟,罢了!”梅落初说道。
兰秋灭缓缓收起了剑阵,兰叶剑迅速飞回了剑鞘,他双手平息内力,舒缓血脉,长出一口气,转身看着说书老者。
“老先生,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兰秋灭问道。
“世间之事,自有因果,就像日月轮回,昼夜交替一般,有黑就有白,相辅相成,这一劫,也许是上天安排给扬州人的吧,我们注定是不能违背天意的。”说书看着幽幽慨叹,一副超脱世俗份模样。
“老先生,我记得你的书里说过,世上无万全之美,却有十足之恶,他们,该算作哪一个?”兰秋灭记起之前看过老者借给他的一本书,说是他自己写的大半辈子的参悟,有这么一句话,是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方才听闻老者说放过这些人,他心中不禁便想起了这句话。
说书老者一愣,他竟然认认真真的看了,本以为他不过是匆匆一阅而已。
“但愿他们能算作无万全之美。”老者答到。
“那为首的赵成,已然堕入疯狂,算不得十足之恶吗?”兰秋灭质疑道。
“若无杀父之仇,何来今日之事?冤冤相报,怎说他十足之恶,人生来的爱情情仇,本就是万恶之源。”说书老者看了看在院里的地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嘴里还在不停喊着饶命的赵成,越发觉得他有些可怜。
老者一番话,三清子都不再说话,似乎有所感悟,梅落初瞧了赵成一眼。
“退出应府,饶你一命。”梅落初幽幽道,清朗的声音,似乎成了赵成的救命希望,他听到这话,顾不得疼痛,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屋顶的高人们连连磕头。
“弟兄们,快走快走,谢大侠饶命!”赵成说着,带着手下一溜儿烟的逃出了应府,飞快的朝着别处跑去,慌不择路!
梅落初轻叹一声,仰面一观明月,问纷争何日可息?扬州悲剧,前朝屡见不鲜,今朝,但愿只此一例,再也不会发生。
屋顶,三清子傲然而立,说书老者抚须伤感。
风起天阑。
应府外,一个背阴的角落里,李先生看到了刚才的一切,尤其是赵成夺路而逃的惨状,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看着屋顶那四个人,皱起了眉头。三清子怎么还在中原徘徊?一向不问世事,不近人间烟火的长白山三清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难道这是青鹤真人的意思吗?连势力纷争都开始染指,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李先生暗暗思考的时候,忽然一阵风,背后一凉,李先生抬头一惊,有人!
“敢问阁下,方才一直躲在这里,所为何事?”梅落初站在李先生身后,冷冷问道。
李先生被这突如其来得质问吓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早就被察觉了,这个人的功力到底要恐怖到什么地步,那时候在镜花湖,也并未有什么真切感受,现在一试,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空气凝滞,李先生深吸一口气。
“别来无恙,故人。”李先生转身说道。
梅落初看到面前这张脸,略微有些吃惊,似曾相识,而后忽然想起,镜花湖湖边小亭,飞雪连天,那个说出人下棋,局也,棋下人,天局也的黑衣斗篷人。
“是你。”梅落初警惕道,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是偶然?他绝不相信。
“是我。”李先生轻笑道。
“这一回,谁是棋子谁是盘?”梅落初昂首问道。
“星为棋子天为盘。”李先生对答。
“阁下破局否?”梅落初隐隐感觉到,这个人,有些别样的神秘。
“与天对弈,胜负无定,破不破局,全在于天意。”李先生如此说话,无形中,竟散发出一股气息,颇似帝王之气,连梅落初都暗自一惊,正要发问,却察觉那股气息转瞬即逝,看着眼前这人,梅落初心中有了些想法。
“再逢阁下,许是天意,奉劝阁下,但行好事,我长白山上,也有观天之人。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梅落初一跃而起,消失在夜幕下。
李先生重重出了口闷气,紧握的拳头一松,手心里全是汗。也转身,匆匆离去,消失在黑暗的小巷里,孤身一人,不知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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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仓皇不顾人间路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半边脸的时候,应穹终于带着人马赶到了扬州城下。
残破变形的城门像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地上,一具具凉透了僵直了的尸体,成了阳光下的第一道景象。
应穹慢慢走着,看着地上这些死去的人,心头一阵绞痛,他已经能想象的到昨夜发生的事情。
樊川身上还披着白褂,通红的双眼呆呆看向城内。
申炎亦是心惊肉跳,但是他依旧保持着清醒。
“快,迅速进城,灭火救人。”申炎当即下令。
士兵们早已经忍耐不住,看着曾经繁华美丽的家乡,这些土生土长的扬州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申炎一声令下,士兵们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般,迅速的朝着城中奔去。
“等等!小心叛军伏击!”应穹急忙叮嘱道。
“是,府帅。”申炎点点头,带着宣州营两万人马,开进城,
樊川心下一想,赵成哪去了?他难道跑了?他没有带着那五千人马跟申炎进城,而是绕着城池,奔向了另一头的城门。
应穹则带着新军,迅速的清理了城下这些尸体,然后也进了城。
浓烟滚滚犹未息,哀声遍野充耳闻。
东家子啼无人问,西邻叟残卧木门。
映入眼帘的惨状,让每一个扬州士兵都震惊不已,他们没有想到,这帮叛军竟然如此坏了良心,残暴到这样的地步。
越往里面走,申炎的心越痛,没想到在泰州让赵成溜走,竟酿成了大祸,可是谁也没想到让那个江州郡守钻了空子,竟然是赵成的人,千算万算,终究是没算过上天,老总管,我申炎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快,救人!”申炎眼下能做的,也只有救一个算一个,他不知道诺大的扬州城里,还有多少奄奄一息的残民。
应穹带着人马直奔应府,当他站在应府大门口时,见府门大开,暗道不好,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当他进了府内之后,却惊奇的发现竟然完好无损,只是有几处略有烧焦,院中的地上,柱子上,树上,有无树刀痕,非常整齐有序,都是顺着一个方向的,就像风卷过一样。
应天阁的门开着,应穹走了进去,地上掉落着几个没有燃烧起来的火把。
门口还有几处血迹,依稀可见。
“报!探马来报,发现叛军正朝着芜湖进发。”忽然一个小兵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朝着应穹汇报到。
“什么?芜湖?”应穹震惊。
“樊小将军已经率军追去了。”士兵又答到。
“知道了,大都督找到了吗?”应穹问道。
“回府帅,听人说,叛军把大都督掳了去。”
“气煞我也,赵成,我不灭你,誓不罢休!”
……
气急了的应穹当即带着人马开始追击,将扬州城交给了申炎。
于是,扬州近卫营和樊川部共一万五千人顾不得一路劳苦,对叛军展开了追击。
此时仓皇逃路的赵成正躺在担架上不住的呻吟,满身的小伤口,让他无法忍受,一路颠簸,更是要命。
“到哪儿了?”赵成痛苦问道。
“公子,才离开扬州城不足两百里。还早着呢。”身旁的一个门客说道。
“李先生呢?”赵成又问。
“公子,李先生昨夜进了城就不见了……”门客眼神复杂的看着赵成说道。
赵成先是一怔,忽然想起昨夜李先生在城门口劝自己的一番话,自己又是那般态度。
“他许是走了吧。”赵成忽然苦笑起来,扬州大军已经腾出手来,自己穷途末路,恐怕他是已经预见了,罢了,走了就走了,最后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一回,也算是值了。
“公子,官军……已经进了扬州城,咱们去了芜湖该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吗?”门客此话一出,赵成身边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这帮叛军,昨夜在扬州城祸害了一晚上,现在是人困马乏,走路也直打盹。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毕竟他们现在身上大包小包的,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办?大不了鱼死网破,还能怎么办?我也算是打进了扬州城,给我爹报仇了,只恨实力不如人应穹。”赵成呆呆的看着明亮的天空,有些失神,想起昨夜那几位高人,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连江湖中人都要来管势力纷争这样的闲事,还教训自己一顿,难道自己为父报仇不对吗?
门客们听了赵成的话,眼中变得迷茫,纷纷沉默不语,那些叛军们也都开始打起小心思,不停的左顾右盼。
这个队伍,似乎已经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一触即溃了。
去往芜湖的路上,经过一夜疯狂的叛军,如强弩之末,正疲惫的行军。
……
阳光温暖,和风徐徐,沿途,那些往来的人远远望见这帮人,不明所以,纷纷绕开他们。
还在农田里忙活的农人也是惊奇的直起身子,看着这伙叛军。扬州的事还没传过来,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做下了何等残暴之事。对他们来说,这条路上,无论走过谁,似乎对他们来说,都是过客,与他们无关,无论是商旅行客,还是扬州官军,总归都是要走上这条路的。
田里,有些已经成熟了的作物,金黄摇曳。
时而有几只贪吃的飞鸟被路过的叛军惊起。
这些人看着眼前金灿灿的作物,丝毫没有什么表情,他们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或者托着背后的大包裹,那里面,是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金灿灿。
……
大约是下午时分,走走停停的叛军七七八八的坐在路边休息,赵成躺在担架上,忍着疼痛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几个门客坐在一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疲惫的叛军,不多时就睡过去了一大片,连放哨的都扛不住,靠着树打起了呼噜。
树,路,叛军。
风,日,呼噜。
鸟鸣,稻香,还有无数的梦。
远处的天空下,出现了一面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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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手刃赵成大势定
“杀啊!”
随着一声凌厉的呐喊,只听得四野刀兵尽起,愤怒的扬州士兵们,犹如洪水猛兽一般,扑向了正在休息的叛军。
叛军们吓了一跳,匆忙起身迎战,然而,哪里还有还手的机会,有的人刚刚睁开眼睛,就见眼前一黑,当场丢了性命。
叛军搅了扬州城的清梦,现在,愤怒的扬州士兵坏了他们的黄粱美梦。
惊慌失措的叛军被杀的丢盔弃甲,四处逃窜。他们吓得撇下手中的大包小包,慌不择路的到处狂奔,田地里,金黄的庄稼被不断的踩踏,叛军,官军,已经不顾一切了。
躺在担架上的赵成被身边的门客和一队亲兵抬着,开始狂奔,从赵成听到喊杀声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赵成就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这个结局。
一时间,就在这条四通八达的路上,叛军们血染田野,惨死在扬州士兵的刀下。许多人跪地求饶,却仍旧等来了绝情的一刀,死后,还要被扬州士兵们踹上两脚。
一番遭遇战,激烈厮杀后,叛军基本被全部斩杀,只有闻声就跑的赵成还没被追上,只是,回首看去,追兵的身影,在晚照下,越来越近。
应穹提着刀,眼里装的,全是赵成的身影,他亲自带兵追击,樊川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不言不语,这样的沉默,让所有的扬州士兵都感受到了深深地杀意。
赵成挣扎着抬起身子看了看追兵,肉乎乎的脸上,竟然笑了。
日暮西山,流云如火,漫天的血色仿佛预示着什么。
……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钟声,空灵悠远,回荡在天地间。
飞鸟归巢,农人归家。
赵成感受着这一切,疯狂的心,开始渐渐变得平静,随着那回荡的钟声,他的心中,生出一丝悲凉。
“别跑了,杀回去。”赵成忽然从担架上坐起,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仅剩的几十残兵一听这话,谁还管他,一个个甩起双腿,加快步子。
只有那几个门客听了后,犹豫一阵,互相对视一眼。
“嗯……公子,你若是不想跑了……”一个门客扭扭捏捏,他不敢看赵成,望着一旁喃喃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赵成狂笑起来,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好笑,不住的摇头。
那几个门客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都感到一阵羞愧,局促不安的看了看靠近的追兵,在片刻犹豫之后,终究是将赵成的担架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的跑了。
树倒猢狲散,这是赵成此刻的心情,他躺在担架上,扬起下巴,倒看着,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颠倒,应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
“赵成!”一声嘶哑的怒吼传来,应穹低头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赵成。
“来的这么快,是有多恨我?”赵成呆呆问道。
“杀你,是众望所归。”应穹忿忿道。
此时,樊川带着被解救的韩楚飞走了过来,他是被士兵们从庄稼地里找见的。
樊川毫不犹豫的拔刀朝着赵成的挥去,韩楚飞急忙拉住。
“你干什么?!”樊川红着眼睛质问道。
“别着急,交给府帅处置。”韩楚飞低声道,悄悄指了指一旁的应穹。
樊川上下看了看韩楚飞,总觉得有些别扭,这个人,他不喜欢。
韩楚飞也是刚刚从士兵口中得知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竟是老总管的关门弟子,此刻,心里正打量着这个小子。
地上的赵成沉默一阵。
“杀我是你的本意,又何必推脱给众人,不要拐弯抹角,来个痛快的。”赵成悠悠说到。
应穹手中一动,寒刃飞起,锋利的刀尖精准的从赵成的喉咙上划过,赵成当场就断了气。
在场的人见主君手刃了赵成,纷纷松了口气,心中有了一丝安慰。
应穹的脑子里却在想着赵成的话,现在,杀个人都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才行吗?不不不,我是扬州府的府帅,我要谁死,谁就得死,何必假惺惺的找个借口,多此一举,没想到被一个死人,给上了一课。他将刀扔给了韩楚飞,怪异的看了看韩楚飞,一言不发的走开。
樊川紧紧跟着应穹,他察觉应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情绪有些波动。
韩楚飞不明所以,他被应穹那奇怪的眼神给弄傻了,这是生自己气了?不应该啊,自己没做错什么啊,没护住扬州城,那也是没办法,自己已经尽力而为了,他如果因为这事怪罪自己,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想了想,韩楚飞提着刀远远跟在应穹身后,不敢靠近。
……
随着最后的日光,这场扬州府的小叛乱,算是草草收场,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三分热度和一时冲动,精心筹划,却在力不从心技不如人的境况下,高举反旗,钻了应穹的空子,也不算是一场空,起码,能让赵成一直用来搪塞自己的报仇借口,变得稍微有些真实。谁又知道他那厚厚的脂肪下,埋藏着一颗怎么样的心,临死,也许他也算是知道,他做的那个梦,到底是大了些,就像台上的戏子,想要表演的入木三分,最终却是迎来捧腹大笑,台上台下,只有他自己入了戏,其余人,都只是看了个笑话。
伴随着皎洁月光,应穹带着一众士兵走在返回扬州城的路上。
应穹走的很快,话很少,并没有平叛后众人所想的那样喜悦,相反,他似乎是变得更加沉重。
“府帅,您这是不高兴。”樊川忍不住开口道。
“如何高兴,一个小小赵成,区区五千叛军,竟将扬州城几十万人吓得不敢相抗,任其肆意妄为,日后,若是别府的大军杀来,我扬州府,岂不是要不战而降?百姓麻木如斯,青壮血性全无,如此,未来可忧。”应穹心中苦涩不堪,扬州富庶的背后,就是这样的景象,像一颗参天大树,里面已经腐朽不堪,只要风大一些,就能吹倒。
“四府纷争,外邦作乱,这些字眼,别的府我不知道,但是对于扬州府的百姓来说都太遥远,在府帅看来,这也许是一个大争之世,可是在扬州府的百姓看来,就是一片太平,一个郡,一个县,就是太平。府帅的心中的宏图大志,对于百姓来说,一文不值,至少现在就是这样。”樊川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口,说完觉得有些唐突,看了看应穹,却见他在缓缓点头。
远远吊在两人身后的韩楚飞,看见樊川和应穹说着话,似乎感受到了被冷落的感觉,有些失落。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公子,你的理想,何处安放?
第二百五十八章 神秘青州有客来
长安府历六月中旬。
由丰州赵成掀起的一场小波澜,终于被应穹平定,连同越人的麻烦,也被应穹一起解决,他维持了扬州府与越人的和平关系,默认了越郡的自治,而对揭竿而起的赵成,绝不姑息,对他来说,赵成只是个小角色,不足为虑,但是那些观望的扬州世族们,却是心腹大患,正是这些人造就了扬州的富庶,也同样是他们,造成了扬州府百姓的麻木怯懦,应穹预感到,在不久的将来,在这片土地上,会有一场更大的波澜,这一切,都要从他在西境走的这一趟说起,谁都清楚,消停了许久的蒙胡鲜戎联合大食突然出兵,是蓄谋已久,而正是他们的出兵,尹正了中原各势力已经露出了弱点,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四府这个蛋,怕是快要破了。
作为府帅的洛风,常龙,自然是察觉到了这场战争背后所预示的事情,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厉兵秣马,锻炼军队,来应对日后的危机,更明显的是,常龙将所有的事交给了儿子常丹,洛风将军务全权委托给燕北风,这不是他们懒政,相反,正是在借机锻炼可堪大任的人才,而自己呢,一个韩楚飞,初战就身负重伤,这让应穹不得不重新规划未来。
刚刚经历了一番洗劫的扬州城,元气大伤,整个城弥漫着一股阴郁的气氛。
卫锦仙逝的消息,也被公诸于世,整个扬州,可谓是痛上加痛,百姓在缅怀亲人的同时,心中也怀念着这位为扬州百姓操劳一生的老总管。
六月十三,应穹召令扬州八成六十四郡的主管官员前来扬州议事。同时,任命申炎为扬州府新任大总管,兼宣州营统领。樊川为近卫营统领,整编齐部下五千人和扬州惨案当晚召集的青壮,再征召青壮入伍,共计一万人,联合新军一万人,正是成立近卫营,文书很快向地方快马飞报。
六月十四日,应穹检阅了四万扬州军,交待了扬州城的整备事务,又在应天阁内,单独召见了大都督韩楚飞,他询问了韩楚飞对扬州未来发展的看法,韩楚飞说,扬州依旧应当铲除世家祸根,加强扬州府的统治力。应穹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让韩楚飞退下了。
不明所以的韩楚飞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回了都督府,官员们都在忙着申炎交待下来的工作,樊川也忙着在军营里训练军队,整饬城防。只有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多余,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决定回江州看一看孙家的老小。听说那江州郡守卢浮在派去抓他的人马赶到之前,上吊自杀了,也不知道孙家的人还好不好。
想来想去,韩楚飞托人向应穹告假,自己坐了马车,朝着江州去了。
扬州城很快,在军民齐心下,投入了恢复建设的工作,往日的繁华也渐渐恢复,四面八方的商旅行客听说叛乱已经平定,也渐渐都向着扬州来了。
这天黄昏,来了一个手拿禅杖的年轻人,看上去并不是出家人,所以十分引人注目,他牵着一匹雪白的白马,走在扬州城的大街上,不少人都纷纷侧目。
年轻人并没有在意,轻车熟路的朝着城里的一处客栈走去。
街上还有来往巡逻的近卫营士兵,见这样一个十分可疑的人,当即就给拦住了。
“站住!”很巧,正是樊川亲自带队,他远远就注意到了这个模样奇怪的年轻人,明明不是和尚,却拿个禅杖,还有马匹白马,看样子也是价值连城,越看越是可疑。
随着樊川一声大喊,那人站住了脚。
“这位军爷,不知唤小的何事?”年轻人彬彬有礼,微微鞠了一躬,态度谦卑。
“你从哪里来,到扬州所为何事?”樊川个子比年轻人低,说话时,还得抬头看着,但是语气上,却是十分的盛气凌人。
“在下从东边来,四处游历,听闻扬州之事,特来一看。”年轻人一手拄着禅杖,一手瞧着白马,笑眯眯说道。他白净的脸上有一股很自然的亲和力,笑起来更是英俊。
“东边?哪个地方?”樊川听他说的含糊,心中起疑,追问道。
“青州府,柳城。”年轻人不卑不亢,昂首挺胸的说到。
不成想,这话说出口,连带樊川在内的周围所有人都惊了,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竟然是从青州府来的,这可是稀罕事。这向来神秘的青州府,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传说里的地方。这突然眼前出现一位自称是青州府来人的年轻人,着实让这些人大吃一惊。
“你当真是青州府的人?”樊川瞪大了眼睛,就像小孩子听了什么稀奇的事一样,顿时好奇心被勾起。
“当然,青州府柳城人士,半分不假。”年轻人笑道。
“可有证明?空口白牙,如何信你?”樊川转念一想,听说青州府的人都有可以出入境的一封文书,据说是青州府印发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别的地方的人想进青州府,首先就是过不了边境的检查。
“自然。”年轻人知道樊川什么意思,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盖着官府大印的文书,小心翼翼的展开,抵到了樊川面前,樊川接过,睁大眼睛看着,上面写着青州府边境通行文书,盖着两个鲜红亮眼的大印,分别是青州府府衙官印和青州府大将军印。
“嘶……大将军印?这文书还需要大将军审核?”樊川好奇道,按道理,这种事应该由府衙管理,怎么大将军还可以插手,这不是军政不分吗?青州府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哈哈哈,大将军怎么就不能管了?莫非小将军觉得这是假的?”年轻人哈哈大笑,他被眼前这个好奇心极强的少年给逗乐了,不过他也算是尽职尽责了,扬州府这两年看来也出了几个有才的后生,应穹到底是不像应天扬,只想着偏安一隅啊,想到这里,年轻人忽然心血来潮,不如去会一会应穹?
这个想法一下子在他心中炸裂。
“哪里,只是平生第一次见,从前都是听长辈们说起神秘的青州府,这不是好奇嘛,阁下不要见怪,权当例行公事,例行公事,哈哈哈。”樊川说着,把文书小心翼翼的还给了年轻人,眼珠子滴溜两转,此人绝非青州府寻常人,有必要给府帅汇报一下。
“罢了,小将军既然如此不放心,那便带在下去见一见你家府帅如何?”年轻人低头看着樊川说道。
“啊?你凭什么?”樊川暗暗心惊,这人好生厉害,竟然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去了你就知道了,带不带我去,全看小将军。”年轻人的白马许是个急性子,跺了跺蹄子,甩了甩头。
樊川顿时为难,竟然被人家给拿住了软肋,这人还真的厉害,本以为自己嘴巴厉害,不想人外有人,不带他去万一这人是个重要人物呢,带他去万一是另有所图呢?
一阵思索,樊川不时看一看年轻人,只见他泰然自若,气定神闲,俨然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樊川权衡一二,觉得还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带他去见应穹。
“可以,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樊川皱着眉头严肃问道。
“在下名唤镜台。”
镜台轻声道,显然,樊川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只是眨了眨眼睛,将信将疑的转身,在前面引路。
……
应府里,应穹正在应天阁的最高层里,书写着什么,准备应对各地来的官吏。
正在埋头之际,听得一阵脚步。
“启禀府帅,樊统领求见。”
“见。”
不一会儿,樊川急匆匆走了进来。
“府帅,有个自称从青州府来的人,实在可疑被我在城内截住,结果他说他要见一见您……”樊川越说心越虚。
“哦?青州府?”应穹惊叹道,急忙从书案前起身,走到了樊川面前。
“正是,青州府,我还查看了他的文书,的确是盖着青州府的大印,看来不假,此人自称名叫镜台。”樊川说道。
“那就见一见,快,带他进来。”应穹有些激动的说到,瞬间,就对这个镜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青州府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扬州来,还要见自己,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樊川转身,将镜台从门外引了进来。
“见过应府帅。”镜台声音明朗洪亮,不卑不亢的对着应穹说道。
应穹先是打量了这人一番,从头到脚,衣着得体,倒不像个风尘仆仆的行客,长的也是十分英俊,脸上完全没有久经风霜的痕迹,倒像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只是他手中的禅杖十分惹眼,怎么会拿个禅杖呢?文人士子皆以佩剑为美,他却偏偏拿个禅杖,莫非是与佛门有什么关系?
“客气了,阁下远道而来,应某招待不周,实在是惭愧。”应穹一边说,一边邀请应穹入座。
阁中常年摆着红泥小火炉,上面很少煮酒,基本上都是扬州自产的茶。应穹和镜台对面而坐,镜台也是丝毫没有拘束,率性的坐了下来。
“哪里招待不周,应府帅一杯茶,又岂是寻常人能喝的到的?”镜台说话时一直面带笑容,怎么看,都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哈哈,镜台兄果然气度非凡,既是如此,应某就爽快些,敢问阁下此行扬州,是所为何事?”应穹见镜台好说话,又不像是个喜欢拐弯抹角假客气的人,于是直言不讳道。
“在下来此,是为了一个人。”镜台也没有隐瞒,他本就是为了调查那个沈无岸口中的神秘人,李先生。
“哦?是何人?”应穹追问到,他感觉能让青州府的人特地来调查的人,应该都是厉害角色,话说回来,既然他是来调查一个人的,这么说……他是青州官府的人咯……
“我只知道此人被唤作李先生,这段时间,在扬州府境内出没,而且还参加了丰州赵成的幕府,想来应该也参与筹划了扬州惨案,所以我才一路赶来,看能不能在扬州打听到一些消息。”镜台直言相告,他也在想,如果这个人参与了扬州惨案,那么或许应穹知道些什么,亦或者能在扬州城里寻到一些线索,这么活生生一个人,不可能不留痕迹。
“李先生……?应某还真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对于赵成的手下也是知之甚少,当时只想着平叛了,怎么?这个人可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应穹问道。
“自然,应府帅也许不知道,此人与泰州李石,越郡沈无岸皆有来往,而且据我所知,沈无岸的家人也被此人劫走,并且还逼迫沈无岸出兵。”镜台见应穹似乎对这个人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不禁暗暗感叹,堂堂扬州府,尽然如此消息闭塞,怪不得赵成能偷袭扬州城得手,看看人家洛阳府,神策使遍布各地,消息灵通,最厉害的时候,差点还渗透进青州府。
“什么?阁下的意思是……”应穹惊呼道,顿时心一沉,若有所思。
“没错,或许,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他看似是赵成的幕僚,却实际上一直主导着扬州事态的发展。”镜台推断道。
应穹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在前往泰州的路上遇袭的事情,不禁手伸向了怀中,摸到了从刺客身上搜出的那块残玉。他犹豫了一下,在想到底要不要拿出来给这个镜台看一看,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看他的样子,应该追查这个李先生很久了,应该知道很多。
“府帅是不是有东西要给在下看?”镜台看着应穹那犹犹豫豫的手和眼神,笑道。
“啊……正是,这块玉,是在前来刺杀我的刺客身上搜来的,不知镜台兄可否知道关于它的二三事?”
说话间,应穹掏出了怀中那块残玉,递给镜台看。
镜台看到那块玉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无比惊奇的看着应穹。
“这……当真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镜台忙问道。
应穹大喜,他果然知道。
“正是。”应穹道。
“这……”镜台一时语塞,十分激动,却又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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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心怀壮志无一用
镜台手里拿着应穹递来的残玉,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着,这个玉佩,他曾经是多么熟悉,而今,却是别样的陌生。
犹记当年,宫主笑靥初开,王母宫上,青松常在,芍药成海,鹅石小径上,人影成双,笑语盈盈,登阙楼深处,看小城春色,且互诉衷肠。
镜台的眼睛,此时深如大海,里面看得出,装着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应穹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没有打断镜台的思绪,静静等待着他从回忆中醒来。
良久,小火炉上茶水滚开。
应穹倒了两杯茶,一杯轻轻的推到了镜台面前。
镜台忽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走神,有些抱歉的笑着点点头。
“这块玉,在下认识,很熟悉,这辈子都忘不了。”镜台将那残玉轻轻放在了应穹面前,深情道。
“其中详细,镜台兄可否告知?”应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这背后的故事,听起来,像是一段十分有趣的事情。
“这块玉,是王母宫,花镜宫主随身佩戴的玉佩。王母宫早年已经惨遭毒手,满门被屠,这残玉突然出现在刺客手中,着实有些蹊跷,若不是那些刺客与当年泾州惨案有关,那便是有人故意为之,细想,刺客怎么会随身携带如此明显的物件。”镜台一边说,一边推测道,看来,沉寂已久的泾州惨案,要有人翻出来了,不过也好,这也是自己一直所想要查明的,当年因为太过遥远,自己身在青州,泾州惨案传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何况泾州还是常龙的地盘,想要查,也是十分棘手,再加上青州府事物繁忙,所以就这么一直耽搁。本以为长安府会还天下一个真相,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对于泾州惨案,常龙是只字未提,按自己的想法,泾州惨案,或许与常龙有关。
“竟然是花镜宫主的遗物,这么说来,应当还有其他几块残玉,看样子,应该还有三块,不知现在散落何处。只是这么一来,似乎又和丰州叛乱扯上了关系,我是在率军赶往泰州平叛的路上遭遇了刺杀……”应穹喃喃道,这么想来,这件事不禁变得复杂起来,所有的事情,似乎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串联着,连已经过去许久的泾州惨案都被牵扯出来,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看不见的阴谋……令人想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嗯……所言不错,既然如此,那跟那位李先生,十有**也有关系了……”镜台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端起眼前的茶杯,浅尝一口。
“总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感觉可不太好啊……”应穹感慨道。
“当务之急,是查明这个李先生到底何许人也,还有,就是剩下的三块残玉现在何人手中。”镜台迅速的说出了现在要着手处理的事情,只有做好这两件事,才能看清这个巨大的漩涡的真面目。这对应穹来说十分重要,对青州府来说,也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从扬州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李先生是个能搅动风云的人物,他的势力,一定不小,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留着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因为他极有可能,打破现在四府的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那接下来,整个中原,就将陷入新的战火。不过常龙,洛风,包括应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暗地里都在做着准备。
“没错,本帅尽快派人去查。言归正传,听阁下刚才一番言论,想必不是寻常人物,还请阁下告知真实身份。”应穹话锋一转,直指镜台。
“哈哈,也罢,在下乃青州府大将军,代理知府之职。”镜台既然来见应穹,自然是没有打算隐瞒,所以直言相告。
这话,让门外候着的樊川惊的浑身一颤,什么?竟然是青州府的大将军……还代理知府?怪不得他的文书上盖着大将军的印,敢情是用自己的东西不嫌麻烦啊。好家伙,幸亏带他来见府帅了,要不是,自己十个脑袋怕是也担不起这罪责,差点误了大事。要知道,青州府寻常一个百姓出现在别的地方都是稀奇事,更何况青州府的大将军……这简直就像天神下凡的感觉。樊川偷偷趴在门框上瞄了一眼镜台,这是再看,突然发现那是一个气宇轩昂,英姿飒爽,大将军的英气更是在无形中散发。
同样吃惊的,当然还有应穹。他心中其实早有百般猜测,可能这人是官府的官吏,或者是青州府哪个大族的子弟,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是青州府的大将军,如今还是代理知府之职,相当于青州府的一把手。
素来神秘的青州府,竟然以这样一个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何让应穹不感到惊愕。
“啊……没想到阁下竟然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应穹脸上震惊的表情久久不能散去,他又惊又喜的感慨道。青州府的大将军竟然如此年轻,早就听说青州府的新任知府年轻有为,使本来羸弱的青州府短短几年,就迅速崛起,成为了一方霸主,以至于四海之内,有识之士,贤达之人,纷纷投效青州幕府,后来还实行边禁政策,使得青州府基本算是与世隔绝,外人不知其内况。
“哈哈,这么冒昧的前来拜见应府帅,恕在下唐突了。”镜台笑道。
“哪里哪里,您大驾光临,我扬州府自然是蓬荜生辉,没有唐突,没有唐突。”应穹急忙客气道,他心中想的是,既然和青州府交好的机会送上门来,那自己可不能错过。
“那就好,一路行来,扬州府的富庶,当真是一点儿不假。”镜台忽然想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用这句话,来开个头。
“说来话长,富庶皆是父辈之功劳,我不过新任不久,如今已是焦头烂额。”应穹苦笑道,富庶不过是表面罢了,他其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哦?怎么会?应府帅只需要秉承父辈的治理之策不就可以了吗?又怎会有焦头烂额之说?”镜台故作不解的问道。
“唉,镜台大将军就不要明知故问了,您在扬州游历许久,想必有些事早已经看清了。”应穹自嘲道,以眼前这位大将军的眼力和头脑,扬州的病,他恐怕早已经洞察。
“哈哈哈,应府帅心中可是有一统天下的大志?”镜台看着应穹的眼睛问道。
应穹沉默了。
风过堂,茶香迷醉。
鸟卧枝,帘卷飞花。
镜台等待着应穹的回答,在他扑朔的眼神中,镜台看到了一丝犹豫,也看到了强烈的**。
“四府割据已久,如此下去,我堂堂炎黄子孙,华夏大地,就要真的被分裂了……总该有人打破这一切,让普天之下,尽归王土,让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如此,我中原才能屹立在寰宇之内,雄霸一方,不至于戎胡作乱,六诏窥伺。”应穹想了许久,还是对眼前这个人说出了自己心中那个鲜有人知的理想抱负。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值不值得信赖,他总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这个人能懂他的志向。
“应府帅不怕我青州府成为你的第一个对手吗?”镜台微笑着说道。
“那只有决一死战了,纵然不能胜,也总得有人迈出这天下一统的第一步吧。拿我扬州府来说,百姓麻木,已无家国天下之概念,农人只想着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商人只想着日日纸醉金迷极尽奢华的活着,青壮数十万,有识之士竟不过千,血性尚存者更是寥寥无几。五千叛军,满城青壮奋起反抗者,竟不过城门最后的几十壮士。每每想到此处,我不禁感慨万千,再想想其他州府,恐怕与我扬州城之境况,并无差异。如此长久下去,有朝一日,四夷大军压境之时,恐怕要再演一出,四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了吧。”应穹句句肺腑,感人至深,说到激动处,不禁起身,临窗远望,万里层云东流水,无言只把明月生。
“唉……看来应府帅已看到这病症之所在,也先天下而忧,不过,想要实现,可谓是难上加难,如今府帅连扬州府都掌控不了,如何掌控天下之事?”镜台对于应穹的志向很是钦佩,他也看得出来,应穹是真的在为了心中的抱负而努力,只是,有时候,努力也不会成功,因为逆水行舟,诸多不测啊。
“且行且看吧……”应穹一声长叹,又复坐在镜台对面。
“嗯……敢问一句,应府帅所说的天下一统,是怎样一统?”镜台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毕竟,四府之内,还有一个地方,叫做皇城!那里还有一位名存实亡的天子,还有一座千秋殿。
“大将军的意思是……?”应穹许是方才讲的激动,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镜台的意思,不禁反问道。
“一统之后,是奉迎天子,还是自立为王?”镜台脸上没了笑容,十分严肃的问道,显然,这个问题,才是镜台真正要从应穹这里得到答案的问题。毕竟,一统天下的想法,四府府帅,没有一个人没有去想过,可是,一统之后呢?所有人的野心都被这个问题给狠狠钉在了心里。若是尊迎李温,那自己费半天劲不是拱手给别人做了嫁衣?若是自立为王,那李温怎么办?天下人可是都会看着你的。
应穹再次陷入沉默,他的沉默自然就是回答了。
镜台笑了笑。
“在下明白了,只能给应府帅承诺一点,青州府不会是您第一个对手。”镜台缓缓起身,言语温和道。
“说这些还早,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说不好,说不定到时候会有什么时候令我改变主意,还是先做好眼下的事吧。不知大将军接下来要去何处?若是没有要紧事,不如在我扬州府多留几日,正好一同查一查这个李先生。”应穹见镜台似乎是打算离开了,便顺势邀请他多住几日。
“多谢应府帅好意,在下还是习惯了四处游历,不日还要赶回青州,咱们就此别过,来日再会。”镜台微微颔首,笑着告辞。
“那好吧,今日和大将军一叙,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希望下次,应某略备薄酒,大将军能够赏脸,到时候我们一醉方休,如何?”应穹盛情,前所未有,他似乎对眼前这个年轻的青州府大将军颇有好感,或许是年纪相仿所带来的亲近感,或许是其他的缘故。
“一言为定!”镜台说罢,拱手告辞,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一直候在门外的樊川赶紧递过了禅杖,冲着镜台嘿嘿一笑。
“怎么,没骗你吧?”镜台一边穿鞋,一边对着樊川说道。
“没有没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失礼,大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樊川鬼机灵,一通话说的镜台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镜台问道。
“他呀,叫樊川,是老总管的关门弟子。”从后面走来的应穹抢话到。
“怪不得如此机敏过人,后生可畏。”镜台一边走一边说道。
应穹也赶紧跟在了镜台后面,送他离开。
……
应府大门口。
“应府帅请留步吧。”镜台转身对着应穹说道。
“那大将军一路保重。”应穹抱拳行礼道。
“后会有期!”镜台转身,从下人手里牵过了白马,再次向应穹浅浅鞠了一躬,然后悠然离去。
“嘶……真不像个大将军,倒像是个出家人。”樊川在一旁自言自语的感叹道。
应穹闻言一笑,忽然想起什么。
“喂,大将军,忘了问,贵府府帅,本是何人?”应穹突然想起来,他只是代理府帅之职,那正儿八经的府帅哪去了?又是何人?自己刚才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家府帅,怀化大将军,虎贲中郎将,他说自己,是个死人,名讳什么的,不重要。”
远远传来镜台的喊话声。
怀化大将军?虎贲中郎将?这不是前朝的官职吗?应穹不禁觉得奇怪,这青州府还真是个神神秘秘的地方。莫非这青州府府帅,是前朝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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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联军挥戈入云州
长安府历六月十五。
在肃州的北部边境,即将进入云州境内的山口,一支大军正顶着塞上的炎炎烈日,迅速挺进。
塞上不比江南,这里干燥,荒芜,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荒原,让人心中甚是烦躁。更加上头顶这炎炎烈日,无遮无掩的联军士兵们可谓是饱受磨难。
“过了这里,就是云州境内了,咱们得小心一些,说不定会有鲜戎的侦骑。”
常丹带着异龙营走在最前头,李弼提醒常丹道。
常丹回头看了看燕北风。
“李将军,劳烦你派出探马,方圆五十里,保持警戒。”燕北风当即对着李药师说道。
“老夫,领命!”李药师答到,调转马头,朝着甘州营的队伍跑了去。
燕北风则是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荒原有些担忧,连个大一点的小山包都没有,这完全就是骑兵的天下啊,一点儿阻碍都没有。这要是真的正面打起来,胜负难料啊。
“常公子,可以放蒙胡人离开了,到了这里,我们也不用送了,他们自己能回去。”燕北风赶紧对着常丹说道。
常丹点点头,立刻派人去后队找来蒙戈。
心情烦闷的蒙戈一脸不悦的策马走了过来,瞪着常丹。
“嗨呀,大汗,现在,您可以带着您的部下离开了,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常丹笑道。
“哦?当真?”蒙戈忽然脸色一变,联军一直押着他们不放,他以为事有不测,没想到他们真的信守承诺,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当然,我们岂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快走吧,早日回到草原,好好过日子去吧。”常丹意气风发,那种来自上国的自豪感,在他心中散发出来。
“公子恩情,若是能平安回到王庭,我蒙戈日后一定报答!”蒙戈激动不已,终于可以离开了,终于可以回到草原了,得趁早回去。赶在联军攻打云州城之前,若是鲜戎人在云州再次战败,那么鲜戎王帐一定会收缩战线,将目标对准空虚的蒙胡国,以此来弥补在上国遭受的损失和败绩,这样的话,仅剩的五万王庭军是万万抵挡不住鲜戎的大军的。
“哈哈哈,大汗有此心,我常丹已经知足了,祝大汗一路顺风!”常丹心头一热,他不知道在蒙戈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里,藏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但愿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吧。
“告辞!”蒙戈别无二话,策马扬鞭,迅速去整顿他那两万草原勇士,准备朝着蒙胡国进发。
“再会!”常丹望着远去的蒙戈,喃喃道了一句,他忽然发现这个蒙胡大汗,也并不是别人口中那么的阴险狡诈。
很快,在大军还没有完全通过山口的时候,蒙胡的两万人马,脱离了联军,朝着西北方向,开始进发,得知可以回家了,这些蒙胡人一个比一个兴奋,也不在乎有没有马了,甩起两条腿,紧紧跟着蒙戈。
然而蒙戈也不知道注意到了没有,关于粮草的问题,从这里回到蒙胡国,还需时日,联军并没有拨给他们太多的粮草,也就是说,他们走出云州,还需要更多的粮草。
“首领……”
“本汗知道,先走着,沿途注意收集能吃的东西,加快速度,我们绕道云州城,去问檀根借一些粮食,他可是还欠本汗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蒙戈果然早有计划,看来他当初在武威郡里,放跑檀根,是早就谋划好了的,不愧是草原之鹰,那双眼睛,看的真的足够远。
……
联军在这荒野上,孤独的行进着,大风和烈日,一样都不少。
许多士兵都受不了这样极端的天气,不断有人脱水昏倒。军心也开始躁动起来。
“燕司马,这可如何是好?”霍家为从后队赶来,情况已经有着严重了,再这么下去,非战斗减员会让整个军队崩溃的。
燕北风四下看了看,得赶紧找到水源,让士兵们休整休整,可是这样的地方,要找水源,那还真是全靠运气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苦思良久,忽然眼前一亮,何不效仿当年明公?
“将士们,前方不远处,有一处水源,大家坚持住,就快到了!”
燕北风扭头冲着军阵大喊道,一旁的霍家为,洛风等人心中吃惊,急忙朝着远处看去,结果什么都没有,他怎么知道前面有水源的?
这效果那是立竿见影,顿时士兵们脸上洋溢出神采,纷纷打起精神,加快脚步。
洛风看着远方,忽然反应过来,看了看燕北风。
“万一前面没有看你怎么交待。”洛风悠悠道。
“只要坚信前面有,前面没有也得有。”燕北风笑道,拍了拍马屁股,悠然前行。
“对了,武威郡派快马传来了东边的消息,应穹回到扬州后,雷霆手段,迅速平定了扬州的纷乱,他和越人讲和,又对叛军痛下杀手,手段厉害得很。”前日夜里,大军扎营在肃州边境的时候,武威郡的一匹快马带来了消息。
“哦?不过这扬州的病根,深的很呐。”燕北风慨叹道,以他的眼光来看,应穹要搞定扬州,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的。首先就是他的那些宏图大略,过不了扬州世族那一关。
“是啊,不过,你不觉得我们也得抓紧时间回去了吗?”洛风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燕北风眉头一紧,暗暗思索着洛风的意思,这话听起来,似乎将有大事发生一般……
“府帅此话怎讲?”燕北风思而不得,开口问道。
“难道你没发现,现在在这里和鲜戎人作战的只有我们洛阳府了吗?从头到尾,长安府,扬州府,都只是出工不出力啊……云州城一战后,说不定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啊……”洛风心中十分紧迫,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应穹的雷霆手段证明了他那俊美的气囊下,藏着的野心。常龙的长安军驻扎在武威郡,这颗棋,看起来不痛不痒,可是一旦棋局形势变化,就有可能成为必杀的一颗棋子。
此刻,洛阳府,只有神策军两万啊……
燕北风的脸上,渐渐的凝重起来,他一直全心对付鲜戎了,压根没多想别的,但是洛风是一府之帅,他想的,可远比这抵抗入侵的事,多得多。
两人交谈间,不知不觉,都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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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云州城别有情况
“自古英雄出乱世,十有九人死太平。”
《白马要经》
长安府历六月二十日。
距离抵达云州城,还有一日路程。
燕北风派出侦查的骑兵回报说,云州城戒备森严,方圆五里,高筑营垒。这个情况,倒是出乎了燕北风的预料,他本以为,怀恨在心的檀根在得到王帐的援军之后,一定会倾巢而出,主动出击,没想到竟然玩起了这一招,这下可麻烦了。
联军目前所驻扎的地方,是一块洼地,这里有几处不大不小的水泊,可以供给水源,这里也能提供一些阴凉,所以燕北风让大军在这里暂且扎营,队伍云州城,他还得重新考量,檀根出人意料的部署,彻底打乱了原定的计划。
帅帐里,众将齐聚。
一个个面色凝重,看上去情况不容乐观。
“蒙胡人到哪里了?”燕北风在沉默许久之后,对着坐在下手的异龙营统领李弼说道。
“回燕司马,我部传回消息,蒙胡人在云州城西侧驻扎了下来,并没有进城。”李弼严肃道。
燕北风心中一沉,蒙戈这是要干什么?莫非他这是要倒打一耙?不应该啊,他该知道,一旦联军战败,鲜戎下一个要对付的,一定是他们蒙胡。
就在燕北风看着桌上,羊皮卷上的地图沉默不语的时候,洛风见气氛有些凝重,便开口道:“诸位,不必紧张,要相信燕司马。况且,我军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战果,这云州城,不急于一时,大不了,我军退回肃州,等到秋收之后,再引兵来攻,也是可以的。”洛风淡淡说道,其实他现在想的是,打不成干脆就趁着机会撤军,剩下的事,交给常龙自己去处理吧,洛阳府作为客军,已经帮他们收复了那么多领地了,也该他们自己出出力动动手了。
“不可,云州城,庭州城,我一定要打下来……”燕北风忽然抬头,坚定的看着洛风,他显然像是有什么执念一般,在这个问题上,他似乎敢违抗洛风的意思。
这句话说罢,下面坐着的李药师脸上,先是惊讶,随即又是一阵欣慰,而常丹心中,对燕北风的佩服之情,更是加了一等,看来,他也知道云庭两州的故事啊。
洛风并不意外燕北风这样的口气和态度,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不同常人的司马,没办法,自己请来的大爷你就得惯着呗,还能拿他怎样。
“我就只是说说,既然有此决心,那自然不会毫无办法,没关系,慢慢想。”洛风笑道,略微有那么一丝尴尬,燕北风自然是迅速的察觉了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不对。
“府帅放心,我一定尽快解决鲜戎人。”燕北风向洛风承诺道。
“好!”洛风面带微笑的答到,他就喜欢这个少年这个模样,遇事敢于知难而上,不逃避,说到的就一定要尽力做到。做人很真,在他的身上,似乎看不到半点虚伪,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论你是谁。当然,这一点,也只有洛风能包容他了。
众人听这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都稍稍放下心来,毕竟有燕司马在,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诸位暂且回营,安抚好士卒,一定要时刻关注云州城的动静,还有蒙胡人也要盯住了,夜里提高警惕,万不可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我会尽快想出对策,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燕北风对着众人说道。
“燕司马也不必过于焦虑,注意身体。”李药师起身关切道。
“是啊,身体要紧,对付鲜戎人,我等也不是吃干饭的,总不能什么事都依靠燕司马吧。”霍家为也一并起身说道。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
帐中只剩洛风和燕北风二人。
众人走了没多久,清风急匆匆跑入帐中。
“怎么样?鲜戎人的布防都摸清楚了吗?”燕北风见是清风,当下大喜,急忙问到。
“我喝口水先。”清风喘着大气,口干舌燥的蹦出几个字来。
洛风急忙端起手边的茶杯,递给清风。
清风一愣,不知接还是不接。
洛风扬了扬下巴,见他拿着。
“多谢府帅。”清风下一边道谢,一边大口喝了起来。
清风抹了抹嘴巴。
“摸了个大概,没办法靠近,具体的是真打探不到,方圆五里,壕沟拒马,壁垒暗堡,交错纵横,看得出来,檀根这小子是真的下了一番功夫。估计布置的兵力也有四万人马,东西南北,各有一万,强攻是不可能的。城头上,我看好像还架了弩机。”清风这一趟,可是亲自带队前去侦查。
“嘶……不对啊,是不是鲜戎人临阵换将了,这不是檀根的风格啊。”燕北风一阵轻叹,怎么可能强攻,自己只有四万人马,只能智取,就这样,还不一定取胜。
“那就不知道了,要是云州城里有我们的人就好了。”清风说话间,目光不自然的往洛风身上瞟,他知道,洛风亲自掌管的神策使听说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不知道这云州城里,有没有神策使。
燕北风懂了清风的意思,也看向了洛风。
洛风稍微一顿。
“看我也没用,云州城自前朝起就一直处于一个自治独立的状态,云庭两州,又与中原相距甚远,神策使还没那么大的精力呢。要说,不如问问常公子,据我所知,长安府的情报能力,比起神策也毫不逊色。”洛风无奈道,他之前也想派神策使在云庭两州建立情报网络,只是这云州城和庭州城,在郭张二将的治理下,密不透风,犹如铜墙铁壁,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也就放弃了。
“嗯……我估计就算长安府在云州城有情报网络,常龙也不会给我们透露的。”燕北风忽然想起洛风之前说的话,猜测到。常龙巴不得这回空山军能在云州城下,折戟沉沙呢。
“为什么?”清风不解的问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洛风望着清风一脸疑惑的样子,苦笑道。
燕北风忽然长叹一声,坐到了椅子上,似乎有些绝望。退也不能退,打又打不过,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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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恩情不比粮食贵
云州城内。顶 点 X 23 U S
城郭上,鲜戎士兵摩肩接踵,连瓮城内,都挤满了士兵。原本很大的云州城,此刻,竟变得拥挤起来。
在云州城的将军府里,檀根正一个人喝着闷酒,小桌上摆着几碟牛肉,还有一坛看上去有些年份的酒。
整个将军府外,站满了戒备的士兵,自从檀根逃到云州城之后,就特别注意安全问题,现在的将军府,别说是人了,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檀根脸上,布满了阴霾,望着书案上放着的从王帐传来的命令,心中一直是憋着气。
他在武威郡战败,折损了鲜戎西帐那么多兵马,还葬送了三员大将,这个消息,当时传到鲜戎国内的时候,举国震惊。民众纷纷担忧起来,一时间流言四起,对于檀根的质疑和弹劾也从民间渐渐上升到了王帐。
鲜戎五帐对于这次失利,大为震惊,尤其是听到那三位鲜戎名将的陨落,更是惊慌失措,纷纷上书,要求撤军,就此结束对于上国的战争。然而,不死心的檀根拒绝了鲜戎王帐收兵的命令,一意孤行,要求增兵,其身为长老的父亲自然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在他的力排众议之后,鲜戎王帐给了檀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再不能取胜,那么檀根就要以死谢罪,这是王帐对檀根的最后通碟。
如果说在此之前,檀根还筹划着再起十万大军一雪前耻,那么现在,以死谢罪四个字犹如中天悬剑,让他如坐针毡,就好像被戴上了紧箍咒,不敢再冲动妄为。他的父亲也是亲自派人传信,告诫他,现在王帐需要的是一场胜利,用一场胜利来向国内民众还有贵族们交待。所以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必须打一个胜仗才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檀根没有办法,收起了自己心中的愤恨,决定以逸待劳,采取现在这样的战法,我有十万大军,坚城一座,任你来攻,哪怕你有通天的本事,十万人,也够你喝一壶。
失去了三员大将,檀根现在是常常感到心虚,每每想起上**队中,那个十分神奇的少年,他就心头阵阵恶寒。
檀根端起瓷碗,大口的喝着酒,眼神空洞。
“报,大人,蒙戈大汗今天亲自来了。”
“哦?推不掉吗?就说我身体有恙,不方便。”
蒙戈抵达云州城也有两天了,檀根愣是没让蒙胡人进城,蒙戈派人来求见,也都被檀根给随便打发走了。檀根知道蒙戈的目的,但是说实话,虽然蒙戈对他有恩,但是恩情归恩情,恩情填不饱肚子,这粮食对于一支大军来说,可是命,何况他还做好了和联军长期作战的准备,所以这粮食,那是只会少不会多。
“大人,蒙戈大汗已经到了府门了。”
“嗯……算啦算啦。”
檀根无奈,起身,扯起衣襟抹了抹油乎乎的手,朝着府门走去。
……
蒙戈正焦急的门口打转,今天檀根再不见他,他就要硬闯了,他那两万人,离断粮剩不了几天了,本以为檀根会对他心怀感激。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态度,这让蒙戈可是郁闷坏了。
“哟,大汗啊,不好意思,太忙了太忙了,那些汉人打了过来,这两日尽是忙于准备应战了,实在对不住啊。”檀根见两手叉腰,急得团团转的蒙戈,急忙上前搭话。
“大人军务繁忙,理解理解。”蒙戈虽然一肚子火,也知道这都是客套话,但是没办法,他今天是来找人家借粮食的,纵使再有多么生气,那也得忍着。
“里面请里面请!快,去准备酒菜!”檀根一把拉住蒙戈的手腕,就往府里拽。
……
将军府修筑的还是相当气派的,这可是当年那位郭昕将军的府邸,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座将军府,却依旧散发着无形的威严,只是如今,却被鲜戎人占据,实在是天意弄人,有些讽刺。
很快,檀根备下了一桌宴席。
“西帐大人,本汗今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蒙戈哪里有吃饭喝酒的心思,他的弟兄们现在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是干饭。
“哎?大汗如此就见外了,有什么能帮到的地方,我檀根自然是尽力而为,大汗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檀根岂是忘恩负义的人?”檀根给蒙戈斟满了酒,说道。
“本汗想向西帐大人借些粮食,不知可否?”蒙戈直言道。
“啧,粮食的话可能有些困难啊,大战在即,我这十万大军还要用度,恐怕挤不出多少多余的粮食来……”檀根故作为难道,眼睛忽闪着,不敢看蒙戈。
蒙戈的脸色瞬间一沉,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檀根,谁都不是傻子,从鲜戎国内运来的粮草是一车接一车,昨日,还不断的有运粮的牛车开进城里,说什么没有余粮。
檀根瞄了一眼蒙戈,见他甚是不悦,当下讪讪一笑。
“嗯……那我想办法分一些给大汗,可能不是很多。如此可行?”檀根像是和蒙戈做起了买卖,讨价还价道。
“那就多谢了。”蒙戈无奈至极,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堂堂一国大汗,先是屈身上国,现在又着脸求人,落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可笑。
“来来来,喝酒喝酒。”檀根一拍桌子,急忙端起酒碗,岔开话题。
蒙戈叹了口气,端了碗,微微举了一下,自己一饮而尽。
檀根有些尴尬,不是他抠门,的确是这十万大军不好养活,粮食太珍贵了,借什么都可以大方的给蒙戈,只有这粮食,那是绝对不行。
“不知西帐大人能借多少给我?”蒙戈问道。
“最多可借给大汗半月之数的粮草,多的真的是没有了。”檀根为难不已,挤着眉头,一脸愁苦的样子。
“好吧,那就劳烦大人了,明日我便派人来取,日后定当奉还。若是没有什么事,就告辞了。”蒙戈冷冷道。
“大汗不如就在城中住下吧。”檀根挽留道。
“不了,我的士兵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蒙戈说完,扭头就走。
檀根一脸尴尬,不知送还是不送。
第二百六十三章 神秘势力初露面
这一日,联军在洼地休整,天气晴好,日过三竿。www.uu234.net
燕北风带着二三随从驱马向云州城靠近,他必须亲自去查看一番敌情,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檀根就好像出了一道难题,专门等着他来解,若是解不出来,那就只好望城兴叹。
这一仗,如果不能一举拿下云州城,那么以后就不会有太大的可能再收复了。
荒原无际,一条似有似无的道路笔直的通向高城,城外的防御远远的就能感受到戒备森严,来来回回巡逻的鲜戎士兵像是大河里的游鱼,不停的逡巡着。
燕北风勒马止步,远远观望,面色有些失望,看样子,无解啊。
突然,城西似乎有动静,燕北风急忙朝着西边行了去,直到他看见城门,这才发现,原来是蒙胡人正在出城,身后还跟着一辆一辆的马车牛车。
燕北风明白,这是蒙戈从檀根那里借到了粮食,如此一来,蒙胡人就可以离开了,也算是少了一些担心。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带着粮食远去的蒙胡人,就消失在了燕北风的视野里,随后,燕北风也返回联军大营。
……
联军士兵这几日过的还算滋润,扎营的地方有水,背风。
燕北风一路赶回了空山军帅帐。
洛风正气定神闲的坐在帅帐里喝着茶看着书,丝毫没有任何的忧虑。
“回来了,怎么样?”洛风见燕北风垂头丧气的走进来,问道。
“铜墙铁壁,密不透风。”燕北风叹气道。
“怎么会,世上还没有真正的铜墙铁壁,那檀根也是人,总会有疏漏,总会有弱点,不着急,下个月,差不多就可以依靠肃州境内的粮食来维持大军了,不着急,慢慢来。”洛风安慰燕北风道。
燕北风点点头,走到了悬挂的羊皮大地图前,沉思起来,檀根的弱点在哪里?这个人禁不起挑衅是真的,可是眼下,连城池都无法靠近,如何挑衅他?鲜戎王帐在屡战屡败的情况下还能给他派遣援军,想来檀根也一定是立下了什么军令状,又或者鲜戎王帐已经想毕其功于一役了,也就是说,他们把云州一战,作为了最后的决战,所以檀根才会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坚守不出。
一阵推敲盘算,燕北风对于自己的猜测颇为肯定。
洛风依旧自顾自的看着书,不去打扰燕北风,两人在帅帐里,各有心事。
燕北风看了看洛风,他知道,洛风心里一定是极想撤军回洛阳府的,作为府帅,这一仗确实没必要打,毕竟要给长安府留点麻烦才行,如果替他们彻底解决了……眼珠两转,嘴唇微动,话说不出来,燕北风轻轻叹息,洛风在军议时没有反对他,这是作为主君对臣子的莫大信任,乃至拿着自己的身家让自己去一展宏图,这份恩情,另燕北风着实感动。
“报!有八百里加急到!”帐外,一个士兵的声音响起。
“快,呈上来。”洛风啪的一声,摔下手中的书,起身着急道。
燕北风也是好奇,八百里加急,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莫不是洛阳府出了什么状况?
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卒满脸通红的走了进来,背上斜挎着一个包袱。他走到洛风面前,二话不说,双手递上了一封信。
洛风拿过,点点头,那小卒便退去了。
“要不要看一看?”洛风忽然对着燕北风神秘笑道。
“是哪里来的?”燕北风见洛风叫自己一起看,便问道。
“南境。”洛风展开信笺,忽的眉头骤起,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总之,应该是不得了的事情。
燕北风急忙走上前,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镜花湖一带似有异常,北岸十五县之地,恐非长安府掌控,必势力尚不明确,待查。另,六诏大量采购粮食,与李氏商行来往颇多,其用意不明,似有所图神策南境使。”
两人看完,脸上错愕。
好长一阵的沉默。
“北岸十五县难道不是常龙的地盘?”洛风喃喃道,心中还是颇多震惊,如果真的不是常龙掌控,那又会是谁?竟然有这样的本事……那可真的不能不正视了。
“这……难道是之前……讲和割地的时候……出了什么差池?”燕北风听洛风说过之前割地讲和的事。
“嘶……你这么一说,只有那时候能出问题了,可是常龙所说,就是割让南岸十五县之地啊……”洛风越想越觉得离奇,忽然间,一个黑衣人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洛风惊抬头,怔怔看着燕北风。
“怎么了?府帅?可是那时候出了问题?”燕北风忙问。
“对了对了,如果说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那一定是他了,前前后后,都是那个人在中间传递消息,甚至最后割地的文书都是他在递送……难不成是他使了手段,将我和常龙都给蒙骗了?”洛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不知道此人的目的,但是,如果真的如自己所说,那这个人就有些可怕了,竟然敢将两府府帅耍的团团转,还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偷走了十五县之地,如此手段,非寻常人可为,必定是胆识过人,魄力非凡的人,才做得出来,一定不是个小角色,看来,有必要专门派人调查一番了。
“到底是什么人?”燕北风好奇不已,洛风口中的这个黑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起来,他说是常龙的幕僚,未曾问过其名讳……”洛风细细回想,他当时还觉得此人功夫了得,尤其是一身轻功,甚至不逊色于常龙的掠月飘星。
“十五县之地,合几十万之众,镜花湖一带,沃野千顷,良田无数,虽说地方不大,可是养活一支几万人的军队可是不在话下,想必,此人是经营策划已久,现在,那里是什么样子,暗藏着什么样的玄机,我们恐怕已经无法想象了……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燕北风有些烦躁,感叹不已,果然,要加快速度了,要么撤,要么打,立下决断才行。
第二百六十四章 乾坤一掷大手笔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联军大营的时候,战鼓声忽然响起,这是聚将议事的声音。顶 点 X 23 U S各营的将领听到后,来不及用饭,匆匆赶往空山军军营的帅帐。
……
很快,众将齐聚一堂,燕北风站在地图前,洛风则稳坐帅位。
清风侍立在洛风身旁,怀里抱着棠溪剑,还不停的打着哈欠,看样子是昨晚没睡好。
“诸位,看样子檀根是准备跟我耗下去了,但是我军的时间可不多,常公子,不知长安府在云州城内可有什么……?”燕北风问道。
常丹略微一沉思,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抬头走到了燕北风身旁。
“确实有,不过只有父亲知道,他一直亲自掌管着府内的情报网络。”常丹有些无奈,这是他一直以来接触不到的东西,只是知道它的存在。
“看来别无他法了,檀根龟缩不出,实在是毫无办法,我想了许久,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今天叫大家来,就是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集思广益嘛。”燕北风来回走了两步,对着帐中众人说道。
帐中其他人纷纷皱起眉头,这能有什么办法?对手像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他不动弹你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能怎么办?出了强攻就是强攻,可是强攻兵力又不足,真是进退两难。
众人苦思冥想,犯难之时,燕北风脸上却毫无波澜,甚至很轻松,他审视一番众人的面色,又回头看了看洛风,慢慢走到了地图前。
常丹见燕北风如此模样,似乎觉得他胸有成竹,疑惑不已,径直跟着他走到了地图跟前,有模有样的看了起来。
“燕司马,您都没有办法,我等又能有身份良策,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是打是撤,我们都听你的。”霍家为笑道。
李药师点点头,摸了一把胡子,看着燕北风。
李弼,清风,冷无双等人自然是没有说话,齐刷刷的瞅着燕北风,满眼希望。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我的办法了,现在云州城有十万鲜戎大军,想来鲜戎国内,至少西帐是没有什么主力部队了,况且他们十万大军的粮草用度都需要从国内调派,如此冗长的后勤线,正是敌军致命的弱点,石头可以不吃不喝,可这十万大军都是活生生的人,现在我军处在主动地位,那么……这平坦的荒原,能成为鲜戎骑兵的天子,那便也能成为我甘州铁骑的天子!”
燕北风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圈圈点点,指指画画,说的是神采飞扬,在座的诸将纷纷起身,围到了地图前,唯独洛风手里拿着一卷蓝皮线装书,慢慢翻看,不为所动。
听到燕北风这个说辞,所有人心下都有了各自的主意和想法,按照燕司马的构想,这是要袭扰敌军的粮草运输,用这样的办法逼迫敌军出城决战,这是个厉害且致命的手段,十万大军,少了一车粮食都不行。
众人脸上渐渐放晴,冷无双的眼睛变得炙热,他眼中的这个少年似乎更加高大。
常丹也是连连点头,但是心中却有一个疑惑,若是敌军分兵出城,守卫粮道,凭己方的人马,也不一定是对手。
“燕司马,你所说之策老夫也想过,只是……”李药师眯着眼看着地图,悠悠说到,袭扰粮道乃兵家之基础策略,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敌军两倍于己,若是袭扰粮道,必然要分兵,纵然不分兵,四万大军一起绕过云州城,敌军只需派出四万大军交战便可化解危机。虽是良策,但敌众我寡,效果恐怕不尽人意。
燕北风轻轻一笑,颇有意味的看着李药师的眼睛,又转向众人,扫视一圈,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众人凛然。
尤其是李药师暗暗一惊,莫非他想……!
“我何时说要袭扰粮道了?不如直接杀向鲜戎西帐,一路上,只要我军能截获敌军半数粮草,便足够路上用度,亦或者再等数日,秋收后,大军尽起,直奔鲜戎本土,到时候,我看他檀根是回军不回军。”燕北风朗声说道,这可把众人惊住了,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仅凭四万人马,就敢直接奔向鲜戎本土?何况身后还有檀根的大军呢……先不说檀根会不会回师救援,万一檀根想着鱼死网破,直接率领大军进攻中原这可怎么办?长安府定然抵挡不住,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在众人震惊的时候,洛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今日,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青色绸衣上绣金色祥云,开怀长袍,白锦内衬,长发低垂,两绺头发垂到胸前,精神气十足。
众人见洛风起身,纷纷散开,站在地图两侧。
“想好了吗?”洛风走到燕北风面前,郑重其事的问道。
“想好了。”燕北风毫不犹豫的回答,还是他一贯的风格,说了就不会变,而且是十分的坚定。
“几成把握?”洛风看着地图,十分罕见的面色凝重道。
“嗯……七成。”燕北风心中大略一估算,鲜戎西帐空虚那是**不离十,中帐王帐应该也没多少驻军,自己如此计划,连自己人都想不到,何况鲜戎王帐,敢以四万之兵,进犯草原强国,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了,不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燕北风要么不干,要么就干个大的,如果此番成功,估计能将鲜戎人彻底的打老实了。
“若是檀根直接领兵杀向中原,如何是好?何况南境那边有些不寻常……哦对了,常公子也许还不知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常府帅了。”洛风一边问燕北风,一边想起一旁一头雾水的常丹。
嗯?南境不寻常?什么意思?常丹满脸疑惑的看着洛风君臣二人。
“想必常府帅才应该是最关心南境情况的人,我倒是不担心我们洛阳府南境。常公子,说来话长……”燕北风说着,就给常丹讲了起来。
帐中众人听得是惊讶不已,感觉就像听了个天方夜谭一般。
镜花湖有人扭转乾坤,在两府嫌隙,交战之时,偷得了镜花湖北岸十五县?
这个故事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千真万确,洛阳神策的消息,难不成还能有假?
一时,常丹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讯号。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向天一问我是谁
“府帅,都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空手而归,与其退回去,眼看着檀根十万大军如中天悬剑一般顶在我们的咽喉上,不如给他来个翻江倒海。顶 点 X 23 U S”燕北风坚定的说到,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奔袭鲜戎本土了。
洛风沉默一阵,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这是他头一回心中感觉有些波动,平日里,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心神如此不宁。
其他诸将见洛风点了头,纵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乃至有些紧张疑惑,也都纷纷埋在了肚子里。
“诸位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回营做准备,切记,暂时不要告知将士,务必保密。”燕北风命令道。
众将凛然,纷纷领命,抱拳告退。
帐中只剩洛风,常丹,燕北风三人。
常丹还在想着南境的事情,惴惴不安。
洛风则心中预想着奔袭的事情,坐到了帅位上,拿起了案上的书,心不在焉。
燕北风见两人各有心事,气氛有些压抑,便兀自出了大帐,透透气。
今日洼地的几处水池已经干涸,四万大军的用度实在是令人震惊,若不是亲眼所见,只靠书上那些数字,完全无法了解和感受。
燕北风朝着高处走去,万里晴空,骄阳似火,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味道。没走两步,就已经大汗淋漓,待到爬上高处,远望自己的大军营寨,燕北风心中万丈豪情,自从误打误撞从军后,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燕司马这个名号,从最初对整个世界的懵懵懂懂,和从王母宫那一方小天地里带出来的仇恨,如今,在男儿壮志和这万里山河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这样清澈的蓝天,这样雄壮的军队,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带甲征四夷更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吗?
思绪纷飞,神游四海,远处几点孤鸿振翅,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下翱翔,是不是发出几声直击灵魂的啼鸣。
渺小!穹顶之下,一切都太渺小!
汗水,顺着燕北风的脸庞滚落。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全身的热浪翻腾,忽然,耳中传来风声……
起风了……
“我是谁……?”
一个声音,在燕北风的心底响起。
“你要去青州,你要去寻找过往,你要去报仇。”
燕北风猛地睁开眼睛,惊慌的看着四周。
“谁?!”他低声问道。
四下无人,只有微风拂面,烈阳当空。
只有自己的影子,在地上静静趴着。
燕北风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岂能为眼下的现在和曾经的过往,葬送了千秋大业?”燕北风自嘲笑道,对着这广袤无垠的荒野,说着。什么报仇,什么青州,泾州惨案,王母宫灭门,不论是阴谋**,还是天灾事故,在我没有成为能颠倒乾坤的人之前,我除了一声长叹还能做些什么呢?
江湖迟暮,可是人却老去匆匆,我若是被满腔仇恨止住步伐,又何谈去查明真相,报仇雪恨呢?
我的父亲,是前朝青州知府燕寒将军,将军陵中那四位英魂,前朝军报的含含糊糊记述不清,到底是要刻意隐瞒些什么呢?这一切谜团,仅凭自己赤手空拳怎么可能解得开?
宫主说谜底就在青州,可我若是一介布衣江湖浪子,如何进的去那神秘州府?
说到底,要变强啊,变得更强才可以!
我不向青州府走去,它便要向我走来!
风送来短暂的清凉,也吹回了燕北风心绪,黯然一笑生,甩袖低头去。
……
联军各营中,磨刀霍霍,忙碌起来。
同时,洛风亲自派出的多路快马奔向了肃州武威郡以及甘州各地。他们要传递的消息只有一个,筹粮!
常丹也没闲着,他派了一队异龙营的士兵,直接启程出发,目的地便是镜花湖一带,他要尽快查清镜花湖那里的事情,要搞清楚,现在盘踞在北岸十五县的神秘势力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
就在联军紧张忙碌的时候,云州城里的檀根是天天酗酒买醉,喝醉了倒头就睡呼呼大睡。他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子,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有借酒消愁,可是,越喝越烦躁越烦闷。
王帐的最后通碟,只许胜不许败,已经死死压在他的心头。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更是如鲠在喉。
明明总有绝对的优势兵力可是就是不能主动出击,只能缩在这坚固的云州城里,实在是憋屈。
檀根现在天天盼着燕北风能带着联军来攻城,盼星星盼月亮那种。
虽然檀根每天烂醉如泥,但是他却对手下的十万大军下了严格的禁酒令,这让这些习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草原汉子们浑身难受,原本他们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策马飞驰,每天打打猎,比比武,晚上聚在一起喝酒吃肉,那是何等的痛快潇洒,偏偏因为这个打了败仗的家伙,被调到这鬼地方守城,别提多窝火了,现连酒都不能喝,他娘的,要不是上面下了死命令,逃兵要被点天灯,估计这会儿早就跑了,谁愿意跟着一个败军之将,一个关系户打仗?连乞洪大将军都死在他的麾下了……你说是得有多无能。
于是,基于以上原因,可想而知云州城的这些远离故土的鲜戎士兵的军心是有多么得不安分了。
……
檀根此刻并不知道,不远的未来,他的梦想就永远的被埋葬在这云州城里了。
……
且说罢云州事,回头再看来是暗流涌动的南境。
镜花湖北岸。
初云县。
那家城中最热闹的小客栈里,坐着几个人。
周遭都是一些江湖人士,各种各样的装扮都有。
客栈外的街上,来往的都是一些城中的住户,大多数都是扛着锄头的精壮汉子,他们目光矍铄,脚下生风,眼睛不时的瞅着四周,似乎十分警惕。
街边的小摊小贩们,更是一边吆喝,一边观察着来往的人流,整个城中,是一种看上去正常,却气氛怪异的境况。
……
小客栈中。
“樊仕,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多加小心,提高警惕。”黑衣人喝着茶幽幽说道。袍子里的衣服上,时隐时现的出现一朵绣出来的水仙花。
“明白,主上。已经安排下去了。”樊仕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悠悠道。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起事啊,这么窝着真难受。”年轻人感慨到。
“时机未到,耐心等待吧,我隐隐感觉到,那一天不远了。”黑衣人泯了一口茶,说道。
“哈哈,好,等到那日,你可别忘了我们兄弟。”年轻人举杯,以茶代酒,相邀道。
“那是自然,对了,传信给泰州那边的兄弟,可以把那家老小放回去了。”
“明白。”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君臣夜话星野中
“历史是一个轮回,我们走着走着,就发现又站在了开始的地方。顶 点 X 23 U S”
《白马要经》
大约是长安府历的六月末,联军选择了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在旷野的虫鸣之中,悄悄的出发了。
空山军作为先锋打头,紧接着是肃州营,后面跟着的是常丹的异龙营,最后,是李药师的甘州铁骑作为大军的后卫,他们的马背上,还多少驮着一些物资,在肃州营的队伍中,还带着几百辆装满粮草的牛车。
像是一支迁徙的草原游牧部落,联军“拖家带口”的踏上了一段传奇征程。他们迈出的第一步,是这个时代里惊天动地的一步。几位将领的脸上,挂着对前路的担忧,同时他们的心底里,也吹响了人生新征途的号角,那是何等的热血,在这清冷的月光下,每个人胯下的战马,都感受到了那沉甸甸的心。
月光下,一张张鲜活的面容,神情各异,或喜悦兴奋,过时时回顾,没错,这些士兵是刚刚得知了他们出征的目的地,虽然充满未知的征程常常充满死亡的恐惧,但是,抬眼看去,那个走在对于最前面,腰挂三尺剑,束发披青衫的骑马少年,却给了这群士兵们,无限的心理安慰和信心,似乎,在虎头山一战之后,燕司马就成了联军士兵们的精神向往,他在,军心在,他剑锋所指,三军便会一往无前。
这个过程显然是在无形中,也许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但是,绝逃不过洛风的眼睛。
此时此刻,洛风再次与燕北风并肩而行,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与这位燕司马这样放下身份的并排走了,只是清楚,自己把洛阳府的未来,至少一大半寄托在了身边这个池中金鳞的身上,如今,他已经隐隐听到了浅滩龙啸,假以时日,他必将是那个际会风云的人物。
“府帅在想什么?”马背上的燕北风,察觉了洛风那一脸憧憬的怪异表情,他大概想得到洛风的心思,只是一直以来,常常在想,洛风为什么选择了自己?
要知道,做出这样一个选择,洛风显然做的太过草率甚至任性,就好像在赌什么一样。
“明知故问。”洛风轻声道。
“现在想来,真是人生如梦,想得到想不到,都会发生,明明天下才俊多出洛阳府,却偏偏选了我一个穷乡僻壤的浪荡子做了你的司马,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也许是夜色笼罩,也许是荒野广阔,让燕北风的心门稍稍开了一个口子。
“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许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无论选择谁,都是一场赌博,我何不选你这个将门之后?”洛风感叹道,洛阳府才俊并不少,能人也有许多,用燕北风,洛风有自己的想法,毕竟比起其他人,将门有将门的保证,有些人生来,就自带致富发家的资本,无形的有形的,一定会存在。
“原来府帅知道啊……怪不得,这么看来,府帅这是一场豪赌啊。”燕北风心中稍稍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洛风知道,不是很正常吗?他可是搬空了皇城中的旧档,估计是一一翻看过了。
“不如换种说法?伯乐相马可以说之。”洛风笑道,赌?人生来不就是赌吗?伯乐游四海不也是赌一个相中千里马的运气?当你的目标远远超出了实力的时候,也不妨一赌。
“哈哈哈,我非千里马,府帅亦非伯乐,不如说我乃盅中之骰,府帅乃持盅之人,拿我一人来赌上国江山……输赢由骰,成败由君啊……”燕北风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王母宫读过的那些诗书典籍,上位者与臣民的关系,千古以来,犹如鱼水者不过昭烈与武侯了,其余者,谈之心痛罢了。
洛风没有接话,默默走了一阵。
虫鸣四野,聒噪烦人。
大军已经绕过了云州城,像行在阴影里的腹蛇,朝着遥远的北方,吐着信子。
良久。
“我是你想的那样的主君吗?”洛风忽然发问,一本正经的问题让燕北风一时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想一统江山,让上国重归太平,可是……就像我驾驭不了青霜剑,而你可以……你明白吗?”
洛风皱着眉头,面色有些失落的说到。
燕北风明白洛风的意思,一统江山的前提就是黄袍加身,黄袍加身的前提要么是弑君篡位,要么是众望所归。
然而,屹立在洛阳城中那千秋殿,像不可逾越的雷池一般,把洛风的野心抱负统统给拦在大殿之外,不敢逾越。
捕鱼需网,杀人需刀。
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成为那把刀,成为洛风可以驾驭的青霜剑。
燕北风,出现了……尤其是将门遗后,还凑巧智勇双全……
洛风何许人也,不声不响的让燕北风拿了青霜剑一剑成名,阵斩鲜戎第一名将乞洪,何等威风?可是那时候燕北风也许还不知道,这剑,终究是洛风赏给他的。
直到今日,燕北风也算是明了了,世间没有巧合,你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了任何一个地方,或者在随便一个时间出现在了恰当的地方,都会发生一个故事,或悲或喜,或生或死。
“我明白……我便是府帅的青霜剑,府帅要斩的人,也是天下第一人……我都明白……”燕北风一阵感叹,他知道,为人臣子的宿命,就是成为君主最趁手最锋利的武器。
洛风低下了头,眼睛在月色下,泛着精光,坚毅而又冰冷,借着夜幕,借着荒野,借着这聒噪的虫鸣,也许他才大胆的露出了一个上位者的面容。
燕北风并不惊奇,对于这样的一番谈话,不过是把表面的窗户纸捅破罢了,自古以来,君臣总有说不出口却又心照不宣的话,于他而言,现在是燕司马,现在是那个洛阳府的燕司马,洛风说这样的话,除了选择沉默,再别无选择。
第二百六十七章 艰苦行军二三事
天边翻出了鱼肚白,晨风清爽,塞上的温差真的不是一般的大。www.uu234.net
刚刚从被窝里睁开眼的檀根,浑身酒气的起身准备去茅房。
“报!”
“呀……他娘的什么事!”
“上国的军队不见啦!!”
“啊?你再说一遍?什么?”
檀根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朝着门外大喊。
“上……上国……军队不见了……”那小兵似乎是被檀根给吓到了低声说道。
檀根这回算是听得真切,他急忙提着裤子跑了出来,站在院子里一脸震惊的看着那小兵。
“什么时候发现的?”檀根急忙问到。
“今早,弟兄们发现往常升起炊烟的地方没了烟,就很奇怪,俺们头儿派了我们去查看,结果就发现上**队全不见了。”那小兵还回想着那空荡荡的洼地里,只剩一些联军丢弃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全无人影的场景,这些天来,每天早上,这边一定会有炊烟升起,而且是准时准点,不会延误,他们还常常开玩笑说汉人专门来给他们做伴的。
“昨天不是还在吗?看来是夜里走了……快,让你们首领派骑兵去探查,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撤退了。”檀根赶紧说到,突然浑身一个哆嗦,尿意浓烈,实在忍不住了,急急忙忙转身往茅厕跑去。
将军府到底是将军府,兜兜转转,还没跑到茅厕,檀根憋不住,索性站在后院一颗歪脖子树前,一泻千里。
全身的舒畅却抵不过心里的惊慌,消失的联军去了哪里?当真是撤退了吗?还是那可恶的燕北风的计谋?若是真的撤退了,可能就真的再无交手的机会,自己一定会被调回王帐,从此,老老实实跟随父亲呆在中帐,等着接替长老的位置……
那样的生活不是檀根想要的,他埋头苦读几十年,就为了能纵横天下,一展心中的抱负,否则,他只需要静静等着他爹老死,便能继承大权,又何必寒窗苦读呢?他的理想,就是成为草原上唯一的霸主,而征服上国,是他出关之后的试炼,是一个给自己镀金的机会,可是,天不遂人愿啊……
歪脖子树经过一番洗礼,不言不语,枝头两颤,似乎对于檀根的理想很是嫌弃。
联军不见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云州城,鲜戎人听说后那是议论纷纷,士兵们个个面露喜色,想着这下联军撤退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然而,云州城的那些普通百姓们却满心失望,纷纷南望中原,哀怨断肠。他们多么想念曾经云州将在的时候,四方蛮夷,谁敢靠近云州城一步?而今故人不在,将军已去,就连来解救他们的联军也撤退了……一种被放弃了的感觉,笼罩在每一个云州汉民的心头。
檀根骑着快马,带着一队士兵,亲自出城前往联军的营地查看。
很快,檀根就到了那一片洼地,只见所有的水已干涸,营寨里放着吃瘪了的装粮食的麻袋,少了轮子的小推车……檀根心里生出一种想法,是不是联军缺水缺粮了?幸好我云州城有暗渠和水井……看来他们是真的撤退了。
“派出去的探马回来了吗?”檀根问着身边的小军官。
“大人,第一批前面回来了,往南一直没有发现敌军踪迹……”小军官答到。
“哦?不会呀,他们不会走这么快,而且他们还得通过鹿岭,那里是必经之路,派人再探!”檀根坚信联军是撤退了,压根没往别处想。
“神佑!大人。”小军官飞也似的跑去布置去了。
檀根则调转马头,准备回城,心中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失去了对手,他也就失去了机会,这是一种别样的孤独和落寞,常常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满腔热血和满心期待,一直到从虎头山被联军打的连连败退……心中酸楚,只有那壶中老酒,才可以一诉衷肠。
……
云州城北,无名丘陵。
联军相去云州城已有百里,昨夜一夜行军,人困马乏,又因荒原昼夜温差大,许多联军士兵略有风寒之相,燕北风不得不远在此处暂做休整。军中有备的草药,火头军们煮了十几锅的药汤,分给那些身体不适的士兵们服用,其余人,则小口喝着水囊里的水,吃着干粮。
燕北风没有闲着,他方才已经眯了许久,现在精神不错,起身策马在四周转转,这处丘陵大概有十几个不高不大的小山头,倒是较其他地方更有生机,灌木丛生,野草摇曳,偶有草中微动,不知是风还是何物。
“北风?转转去?”清风见北风动身,忙问道。
“一起?”燕北风边走边说道。
“好啊,我看这里应该会有稚兔一类的东西,说不定能搞点野味。”清风看来是早有想法。
“什么?有野味?走走走!”霍家为远远听见了二人对话,连忙跑了过来,要一同前去。
“哈哈哈,走,看看能有什么收获。”燕北风挥挥手,按着腰中宝剑便迈开了步子。
霍家为和清风则各自取了弓箭,然后跟着燕北风往丘陵深处走去。
洛风还在小憩,李药师正吃着东西,冷无双默默擦着佩剑,李弼巡视着军队,常丹在督促煮药。
……
燕北风三人行了百步后,忽见前方草木丛生的沟壑中,有动静,三人潜行几步,看了看,见一野鸡正在丛中觅食,三人喜出望外……
“谁来?”清风望着霍家为说道。
“燕司马来?”霍家为看了看燕北风。
“我不行,不会弓箭……”燕北风摇摇头,他射箭很差劲,主要是拉弓很费劲,所以很少,基本不用弓箭。
“那我来!”清风嘿嘿一笑,拉弓搭箭,张开满月弓,瞄了一眼,只听嘣的一声,不偏不倚,正中那野鸡。
“中了中了,哈哈哈哈!”燕北风很激动,急忙跑去,跳到沟壑里,拾起已经断了气的野鸡,心中那是一个开心,这下可以加个餐了。
霍家为不禁对清风竖了个大拇指,不过他也不甘落于人后,便继续前行,三人兜兜转转,又见几只野兔奔走,霍家为二话不说,弓马娴熟的他打个野兔自然不在话下,很快,燕北风似乎成了给两人拎东西的仆从,手里提着满满的猎物……脸上是不停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