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上瘾
他们走后,黑毛鬼现身,蹲在水滩边,自己小声念叨:“主子,我尽力了,耽搁了他们这么久,主子还满意吗?”
半空中一个声音响起:“满意,这就送你回地狱去。”
黑毛鬼发出一声惨叫:“你骗鬼!带我逃狱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可它的惨叫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苏亿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头问石浅:“你真的会用幽冥鬼火?”
嘉嘉轻笑一声。
石浅说:“怎么可能?幽冥鬼火那是灵鹫山灵柩灯的灯火,那是四大天火之一,我一个凡夫俗子能弄来幽冥鬼火玩?开玩笑嘛!我这充其量也就是个冥火,专烧阴邪之气。它说我这是幽冥鬼火,就是拍马屁。”
徐幼芽殷勤道:“它拍你有什么用?你不能给它升职加薪,不能让它逃出生天,连让它重入轮回都不行,所以它拍你,纯粹就是因为你有实力,对吧?”
嘉嘉:“……”
苏亿城:“……”
石浅:“……额……芽儿,有事说事。”
徐幼芽:“我也想学。”
石浅:“这你学不会。我这是天赋异禀,天生离火命,诶哟妈呀怒放的生命,我拿来当打火机了,懂吧?”
苏亿城问嘉嘉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嘉嘉说是一种石头:“着火的石头。”
徐幼芽说:“着火的石头?那咱们难道不应该去山西大同?”
嘉嘉无奈:“不是煤,是水晶。”
苏亿城不解:“水晶还能着火?”
嘉嘉说:“不是它本身着火,是有神火拱卫。”
苏亿城的总觉得嘉嘉找这石头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那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最一开始他对灵异只是有些好奇,现在他被卷进来,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突然意识到,灵异不仅仅是几个单独的事件,这是一整个世界,隐藏在常规世界背后的另一个世界,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好奇那么简单,他拥有了以前没有的能力,虽然他这点本事在灵异的世界里微不足道,他还总是被鬼气驱策去做很多以前总是克制自己不去做的举动。
人啊,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深埋在心底的本性是什么。
以前他以为他是个文静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跟他的父母一样是波澜不惊的人,理性,从来不冲动,连青春期叛逆都没有,他从来不让父母多操心。
后来他发现他不是,他喜欢枪响的声音,在训练场里看子弹打在靶子上,那种冲击力和破坏力让他热血沸腾,以至于他根本控制不住他自己对枪支的狂热,甚至最后发展到队内暴力,被射击队开除,从那以后家里人再没敢让他摸枪。
这么些年来,他再也没有失控过,他以为他终于成长成了一个波澜不惊的人,所以他一直理智地认为自己应该抽身离去,可在和獾妖以及僵尸动手之后,他发现他错了。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灵气发动后的不受控制,可还是十分享受冲动过后那种身心畅快的感觉,打架时那种以命相搏的狠戾,丝毫不用顾忌后果,不用压抑对暴力的追求,那是他此前从未真正享受过的,就好像所有男生都喜欢刀枪和快意江湖一样,现在他有机会成为江湖中的一员,他感到兴奋。
他被这个灵异的世界吸引,越想越上瘾。
不过他终究是个理智的人,要他一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扎进来,他做不到,他至少要了解他要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圈子,就像是跟朋友去酒吧,总得知道去的是不是gay吧才能推门,就像是这次找水晶,他得知道这水晶究竟是什么。
况且,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徐幼芽。
虽然她这辈子可能都不能完全和灵异绝缘,而他和她的缘分说不定哪天就断了,但他总觉得应该为她做些什么,让她今后走得更平顺一些,让她有一天记起苏师兄来还觉得她没有白白喜欢他一场。
苏亿城想着遣词用句,问道:“着火的石头?是你们说的那个令主要这东西,他能用来做什么?这石头对我们有没有用处?”
嘉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块石头是上古大妖留下的,据说大妖留下好几块这种石头,散落全中国各地,令主具体要用石头做什么他不会跟我说的那么明白。你不要惦记令主的东西,我在令主手里过不了十招就得死,你恐怕还没过招就死了。你死不要紧,别牵连了胖子。”
石浅在后面说:“哎哎,别捎带我。不管咋说,我是有门有派的道士,上了菜单的,不是江湖术士,你们令主要想弄死我也得考虑考虑怎么买单。不过啊,公子,嘉嘉有句话说得对,你别惦记令主的东西,你没门没派,现在勉强算是江湖术士,死了都上不了菜单,最多就是个茶水,他真吃了你,消费者协会都不好受理。”
苏亿城说:“你们别紧张,我不是惦记石头,就是好奇。”
徐幼芽接过话题,问:“我也好奇,为什么一定叫我过来。我好像没什么用呀。”
嘉嘉说:“你是敲门砖。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你,我们连结界都进不来。”
徐幼芽哼哼唧唧说道:“敲门砖?我怎么觉得是诱饵呢?”
嘉嘉点头:“对,有点这个意思,能让我们省不少事呢。不过……”嘉嘉也有心逗逗徐幼芽,说,“现在鱼都咬钩了,饵就没什么用了,要不你回去?”
徐幼芽不开心了。
石浅在后面劝:“芽儿,不亏,你这鱼饵忒贵。你知道吗,我贴旋龟爪子上那符咒拿出去卖值五万!你说除了你,还有哪家的鱼饵值这价钱?”
接下来就是石浅吹牛的时间了,说他的符咒在天师行业内是多么抢手,说他自己堪称财神赵公明。
石浅话多,谁都不接茬他都能说一台春节晚会,大家就由着他说,德云社没有单口相声专场,今天他们就算补上了。
其实苏亿城脑子里在琢磨另外一件事,嘉嘉他们说带徐幼芽过来是因为徐幼芽是唐僧肉,可他听那些鬼怪们都说徐幼芽是炉鼎。
关于“炉鼎”这个词,苏亿城在小说中看到过,一般指被男人用于采阴补阳的女人。
那些鬼魅在看到芽儿之后贪婪的眼神,八成芽儿确实有那样的体质。
这……苏亿城又想起了马赛克,怎么越琢磨越觉得比唐僧肉还让人操心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差不多半年了,清心寡欲,连个有颜色的梦都没有,白馨都因为这事跟他生气了,他也想来个一举两得,可奈何小兄弟不管怎么调教都不肯举头望明月,他也很绝望啊。
这次元旦放假跟着嘉嘉到了这鸟不生蛋的深山老林,也是为了躲白馨,要不他该怎么说?
我不行了?
可每次一想起那个马赛克的梦,他的身体多多少少都有反应,这让苏亿城很难接受,他一方面觉得自己这是背叛,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这是在猥亵徐幼芽,反正这不是人干的事!
苏亿城在胡思乱想,石浅不知怎么得就把话题扯到了恋爱上,石浅深入浅出分析了什么叫热恋什么叫暗恋,徐幼芽这样的淘了肠肚插根棍摆起来就是暗恋的标本。
徐幼芽纠正道:“我这是单恋,已经不暗了,你说是吧,师兄?”
苏亿城接着他刚才的思路,要是徐幼芽知道她单恋的这个男人“废了”,会是个什么心情?
他默默道:“咱们能换个话题不?”
徐幼芽笑着抬起头,说:“今天的星星好亮啊!咦?咱们在地底下吧,怎么会有星星?”
92.人蛇
四人一起抬头,上面确实有一颗一颗泛着光的“星星”而且那星星会动,渐渐从四面八方的石缝里聚集过来,中间还有“星星”缓慢地从高高的洞顶垂下来,而且是一对一对垂下来。
石浅看不清楚,可其他三人都看到了洞顶上的东西。
嘉嘉大喊一声:“跑!”
四个人立刻撒开腿狂奔。
跑在最后面的石浅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身后稀稀拉拉响起一串笑声,那种贴着人后脑皮的阴冷笑声,而且越来越密集,这要是没有几百号人,石浅就拿头当球踢。
而且追逐他们的脚步声很大很重,听上去好像是把特别大的废轮胎使劲往沙地里摔。
笑声和摔轮胎的声音合在一起,那声音密密麻麻,汇集起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石浅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冲,大肚子颠的一上一下,速度竟然一点也不比徐幼芽慢。
为了护着徐幼芽,苏亿城一直跑在徐幼芽身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些东西追上来没有。
石浅视力毕竟不好,矿灯能照亮的就是那么一小片,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一个不小心就被一个坑绊了一跤。
忽听笑声突然贴过来,石浅心说,完了,死的痛快点比啥都强。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一股腥臭的血浆喷了他一头,一颗大如西瓜的蛇头喷着血掉落在他身边,那两只眼睛还在放光,好像还能扑起来吃人。
嘉嘉接住飞回去的弯刀:“胖子!还不跑,等死吗?”
石浅抱着脑袋爬起来,叽里咕噜往嘉嘉的方向跑,嘉嘉不停把弯刀扔出去,石浅身后不停有蛇头掉落。
这玩意儿蛇头蛇尾蛇身,可偏偏长着跟人的胳膊腿酷似的四肢,浑身布满黑色的鳞,特别像某种巨大的蜥蜴,可偏偏直立跑步,还一张嘴就发出人类的笑声。
徐幼芽被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无可忍地大喊:“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石浅跑得气喘吁吁:“人蛇,这东西吃人,快跑!”
嘉嘉:“废话,不吃人它们追你是想找媳妇吗?”
苏亿城问:“只能跑吗,跑到什么时候?”
石浅:“这东西数量太多,没等杀完就累死了。”
跑到让人变傻,前面的路突然有了分叉。
嘉嘉一马当先,高喊:“哪条?”
徐幼芽说:“最右边!”
可嘉嘉没看到最右边那条有些狭小的洞,而是跑进了旁边的另一条路,徐幼芽发现不对立刻大喊,可已经来不及了,人蛇紧追在后。
苏亿城拉着徐幼芽跟在嘉嘉身后一起跑进了那条错误的路。
刚进去不久,嘉嘉突然停住了。
石浅喊道:“跑啊!你倒是跑啊!”
可石浅刚喊完就急刹车,可还是慢了一步,身躯“碰”得一声撞到了石壁上。
这是一条死路,地上堆积了很多不明生物的骸骨。
石浅刚站稳,一转身抽出了法鞭,气喘吁吁地对徐幼芽和苏亿城喊道:“你跟芽儿到后面去!”
苏亿城把徐幼芽往石浅身上一推,回身就是一剑,追得最紧的那只人蛇被斜劈一剑,他只觉得好像砍到了一堵砂石墙一样,人蛇自脖颈到小腹,伤口巨大,人蛇发出一阵更加急促的“笑声”后,倒地死亡。
人蛇死后,尸体慢慢被它的血液“溶化”。
等苏亿城和嘉嘉两人像是两座塔一样把徐幼芽和石浅护在身后,联手砍死十几个扑过来的人蛇之后,第一个死去的人蛇已经只剩一滩黑色的鳞了,化得连骨头都没有了。
这倒是让石浅有些失望,他本来想用人蛇的尸体做掩体,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还一个劲儿往嘴里碰丹药,说是恢复体力的。
不过还好这条死路比较窄,三四米宽,人蛇数量再多也只能排着队过来,不能铺天盖地乌泱泱一起上,所以嘉嘉和苏亿城两个人能顶好一阵子。
嘉嘉的刀只有一把在手,另一把以诡异的曲线在人蛇群里翻飞,所过之处血雨腥风。
苏亿城杀红了眼,灵气和鬼气萦绕在青铜剑上,没什么章法,全凭男性战斗的本能砍杀,剑刃砍破人蛇鳞甲,刺入人蛇皮肉的触感意料之外地让苏亿城十分享受,他借着斩杀人蛇的机会发泄着内心的暴戾。
人蛇是一种智商低下,生命力并不顽强的生物,它们看着前面的同类一批一批被杀伤,可后面的仍旧潮水一般涌来。
苏亿城首先体力不支,一剑刺出只扎穿了人蛇的一点皮肉,根本不致命,人蛇那酷似人手的爪子照着苏亿城的肩膀就是一下子,苏亿城赶紧躲闪,可胳膊上还是被撕开好大一个口子。
苏亿城受伤,却不见他脸上有多少痛苦的神色,反而露出了运动员率先撞线前紧张又欣喜的表情。
是石浅出手把他拉到了徐幼芽身边,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有了苏亿城抵抗的这段时间,石浅因为一路狂奔损失的体力得到了恢复,补上苏亿城的缺位之后,法鞭一甩,很是勇猛。
法鞭看上去不长,一尺左右,可这种法器能以使用者大灵力为鞭,这样鞭子的长度一下就增加到了三尺多,在狭窄的洞穴里,这个长度的鞭子正好发挥,盈着清光的鞭子啪啪作响,人蛇被抽得皮开肉绽,黑鳞飞溅,可毕竟不是锋刃,人蛇的伤看着狰狞,可很难致命,人蛇身上不致命的伤口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新长出来的鳞片覆盖愈合。
苏亿城闭着眼睛靠坐在石壁下,拳头仍旧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体内热血沸腾,因为兴奋,他连伤口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他羽绒服袖子上已经浸透了鲜血,徐幼芽让他把袖子脱下来,她要帮她包扎,徐幼芽说了两句苏亿城都没有任何反应,徐幼芽又大声说了一句,苏亿城突然睁开眼睛,鬼气森森的眼神看着徐幼芽。
徐幼芽被盯得毛骨悚然。
苏亿城又闭上了眼睛,慢慢脱下羽绒服放在了下腹部,挡住了突然起立向徐幼芽致意的小兄弟。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突然不想遵从任何道德底线,就在这里在徐幼芽身上发泄最原始的冲动。
苏亿城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这样不行啊。”
石浅接话:“肯定是不行,数量太多了!”
嘉嘉泛着狠劲:“别废话,杀就完了!”
可他也不是钢筋铁骨,也有累的时候,弯刀飞出去半天没动静,嘉嘉召唤好一会儿刀才回来,嘉嘉伸手去接竟然没接住,刀擦着他的指尖“镗啷”一声跌在地上。
嘉嘉稍一停滞的功夫,几个人蛇扑了上来。
93.纸人
徐幼芽立即跳起,捡起嘉嘉的刀劈了过去,可她没想到人蛇的皮这么厚,她用了那么大力气只不过剖开一道缝,而且她自己的手火烧火燎得疼。
嘉嘉和石浅一起冲着徐幼芽喊:“松手!”
徐幼芽确实握不住刀了,嘉嘉伸手一捞,刀就回到了嘉嘉手里。
徐幼芽摊开手掌一看,掌心里都是泡,好像被烙铁烫过一样。
苏亿城撑着身体站起来顶在石浅身后,说:“胖哥,这这么下去不行,找雷管,再炸一次,用嘉嘉的刀,把雷管飞出去,在岔路口那里炸,炸死一个少一个。”
石浅当即后退了一步,把地方让给苏亿城,他到后面去翻包找雷管。
越是要紧的时候越是容易掉链子,石浅的背包里东西太多,一下还真找不出来,徐幼芽爬过来和石浅一起翻。
在苏亿城又被人蛇抓了一掌的时候,石浅把雷管点着了扔给嘉嘉。
嘉嘉把雷管挑在刀头上,把刀往外一扔。
徐幼芽也抽出狗腿刀,护着苏亿城后退。
石浅挥鞭抽开扑向徐幼芽的人蛇。
几秒钟后,岔路口外一声巨响,冲击波裹挟着声浪和热浪翻涌而至,四人都被掀翻,重重撞在洞底的石壁上,他们面前密密麻麻的人蛇群成了掩体,飞起的石块大多被人蛇阻挡,只有零星的小碎块砸到了他们身上。
被冲进来的东西里面不仅有石块,还有人蛇的残肢。
爆炸过后,四个人几乎都被人蛇和石块埋了起来,还有几个人蛇没死,身上流着血冒着烟挖掘这四个人,看样子就是死也得吃上一口才甘心。
爆炸造成的冲击让四人头晕脑胀,最先回神的是嘉嘉,弯刀从尸块下面穿出,一刀捅进了人蛇的心脏。
四个人从下面把自己刨出来,几刀砍死残存的几只人蛇,抬头往出口的方向一看,洞塌了,出口全堵住了。
苏亿城跌坐在渐渐溶化的尸堆上:“抱歉,考虑不周。”
石浅的矿灯被震得已经不好了,一闪一闪,要看要熄灭,他扶着石壁坐下:“不怪你,要不是你咱们都得累死然后变成有机肥。这还好,咱们好歹有时间想想怎么死才舒服。”
苏亿城和徐幼芽都觉得特别累,好像熬了三个通宵一样,浑身酸软,倒在角落里起都起不来,灵力也聚集不起来,两个人好像是没了油的发电机,瘫了。
石浅说:“你们两个超负荷运转了,一天了吧,都没歇歇,对初入道的人来说,你们俩已经很牛逼了,睡一会儿吧,接下来我跟嘉嘉解决堵路的问题。”
嘉嘉哼了一声:“怎么解决?中国山东找蓝翔?”
苏亿城闭着眼睛哼哼:“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看看那边什么情况?”
石浅一拍脑袋:“有!你睡,你睡,有问题我再问你。”
石浅话音刚落,苏亿城和徐幼芽就靠在一起陷入了昏迷般的沉睡。
石浅从背包的小夹层里拿出一个钱夹,钱夹里有好几个用符纸剪的小纸人,纸人身上画着不常见的咒文,不过他手工不好,纸人的工艺实在拿不出手,左右不对称也就算了,还有的脑袋是枣核型。
不过都这时候了,不挑好看的,能用就行。
他这些纸人都是当初初学民间法门的时候做的,需要在静室中施法、念咒、画符,还得静置四十九日。
当初学会之后他只试用了一个,让纸人大半夜去他师父房间传信,可谁知道正赶上师母起夜被纸人吓得尿了褥子,师父非说石浅这是要造反,拿着笤帚疙瘩追着他跑了一宿。
石浅的属性不适合这东西,做不到传说中的那么邪乎,哪有什么剪纸成兵,就算是成了兵也都是豆腐兵,所以石浅后来再没摆弄过纸人,只不过剪好之后放在了背包里,他又懒得打理这包,只记得往里塞东西,几年下来,背包看不出原色也就不说了,当初弄的纸人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带了出来。
石浅把纸人在嘉嘉面前晃了晃:“看见没,这就叫福将!”
嘉嘉懒得搭理他。
石浅拿起三个纸人吹了一口气,那三个小纸人摇摇晃晃在石浅掌心里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堵在洞口的石头堆上走。
它们体积小又没厚度,没一会儿还真让它们找到了挤出去的缝隙。
石浅闭上眼睛专心感应纸人。
没一会儿,他脸色大变,阴沉得仿如暴雨前的天空……
苏亿城一醒来就面对着这样的气氛。
石浅也刚醒,揉着眼睛,嘉嘉一个人守着一堆火。
苏亿城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细细包扎过了,包扎的过程他完全不知道,可想他睡得有多沉。
他坐起来,扭头看了一眼徐幼芽,还睡着,动作特别标准,仰面朝天,手放在身体两侧,双腿并拢。
石浅侧身摆出一个美人躺,跟苏亿城说:“芽儿这孩子真好,不挑吃不挑穿,睡觉还省床,我怀疑给一根晾衣绳就够了。”
谁知徐幼芽伸了个懒腰,顺便轻抚着苏亿城的后腰:“过儿啊,可想死姑姑了。”
苏亿城:“……”
徐幼芽又醒了一会儿盹儿,四个人就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路线问题。
嘉嘉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好几个烤熟的土豆,还掏出一罐老干妈,大家边吃边说。
这种吃法徐幼芽第一次经见,不过不得不承认老干妈确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就连烤土豆都能被衬托得这么香。
苏亿城问石头堆那边什么情形,石浅嚼着土豆长叹一声:“咱们都他么的是sb!动物畏火,人蛇再稀罕也是动物!咱们那会儿要是举着火把走过去,人蛇别说追咱了,咱就是送到它们嘴边,它们还得哭着给咱开欢送会呢!”
嘉嘉发了一个哈欠:“这话睡觉以前我就听他说了三遍了!”
石浅狠狠吞了一口水:“重要的事讲三遍,三遍!娘的,憋屈坏我了!”
苏亿城淡淡看了石浅一眼,继续扒土豆皮。
石浅又安慰自己:“不过啊,就连苏公子那么聪明的人都没想到,我想不到很正常。”
徐幼芽被土豆烫了嘴,吹了好一会儿,说:“胖哥,我最关心的是咱们怎么出去?我们古墓派也有放风的时候呢。”
石浅指了指嘉嘉:“靠他。”
嘉嘉说:“已经在挖了。”
这时候徐幼芽和苏亿城才注意到石头堆另一边传来一阵阵“嚓嚓”的声音。
吃过饭后,四个人爬到石头堆最高处,据石浅说这里是石头最少的地方,于是就从这个地方开始把石头搬开。
石浅既然能这么肯定,别人也都没有疑问,戴上手套开始挖石头。
时间不算太久,他们就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这回能更清楚地听到另一边挖掘的声音了。
徐幼芽问:“对面究竟什么声音?什么东西在打洞?”
94.这不就是防风氏吗
石浅说:“狗。”
嘉嘉抬脚在石浅屁股上踹了一脚。
很快他们就有了答案,是嘉嘉的一对弯刀,合在一起,钻头似的从外面向里打洞,两边很快汇合,比苏亿城预计得要快。
洞外,还有人蛇守着,他们照石浅的法子,拿根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大腿骨裹了一层布料,点着了当火把,往洞口一插,人蛇还真的不敢进来。
以后再想找这样隐蔽独立的地方不容易了,石浅坚决约嘉嘉一起去放水,过了这个洞就没有这个地儿了。
石浅和嘉嘉去了,苏亿城和徐幼芽站在石头堆上。
苏亿城斜眼看着徐幼芽,问:“咱俩要不也约一个?”
徐幼芽无邪地眨了眨眼睛:“行啊,反正咱俩都是一起睡过的关系了。”
苏亿城:“……”
后来,是嘉嘉首先举着火把从洞里出来,人蛇又像是他们刚遇到时那样,都藏到了洞顶上,嘉嘉举着火把出来,人蛇在上面探头探脑,可终究没敢下来。
四个人扎堆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石浅晃着肚子:“唉,这才是咱天师该有的姿势,都给我把膀子晃起来!”
可从洞里出来没走几步,他们就不得不停下了,洞外的地形跟他们进来前差别太大了,不仅仅是多了一堆石头,还多了好几条新的洞,真的是四面八方了,他们根本找不到原先的路。
三个人一起看向徐幼芽。
这时候徐幼芽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泥土洞壁上。
因为爆炸,洞壁上原本厚厚的晶体都被震掉了,露出下面的泥土,地下的泥土都是湿润的,颜色发黑,这都没什么,可她怎么看这些泥都觉得在流动。
徐幼芽感觉不好,随便挑了一个让她觉得安心的方向往前走。
刚走两步,他们注意到洞壁上有石头块和泥土掉落,紧接着,有五六米高的人形凸起从泥土里显形,这人形没有鼻子眼睛,只有一张硕大的嘴,嘴里的牙都是石头。
这种凸起不止一个,而是接二连三浮了起来,四人被诡异的人形怪物包围在地洞里。
石浅紧紧握住法鞭:“这不就是那什么防风氏吗?”
怪物好像是不能离开泥土,可这并不妨碍它们想要移动的决心,不断有石头和土从洞壁上掉落,很快在四人脚下堆积起一层泥土。
苏亿城说:“走,走!它们要活埋我们!”
四人立刻顺着地洞跑起来。
这回没敢让嘉嘉打头,怕再跑进死胡同,而是由徐幼芽带路,她看哪边顺眼就往哪边跑。
可泥土里的人形比他们快多了,这一路他们可谓是顶着土雨在奔跑,而且他们脚下的泥土也越来越厚,越来越松软,跑得特别费劲,更可怕的是,那些凸起从洞壁上“滑”到了地上,从他们脚底下浮起。
嘉嘉的一只脚突然陷入泥土,人形的大嘴死死咬在他的脚脖子上,万幸的是嘉嘉浓烈的妖气紧紧包裹着,那张嘴怎么都咬不动这么硬的脚脖子。
其他三人跑过来,徐幼芽和石浅使劲拉嘉嘉的腿,苏亿城一剑刺入人形的大嘴,可苏亿城一剑下去后只不过从地下喷出一股泥浆,嘉嘉的脚还是被死死咬住。
这时候其他人形也纷纷从墙上滑下来,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脚底下。
一只泥土手臂蛇一样缠绕到石浅腿上,石浅身子一歪,差点跌倒。
苏亿城突然拉着徐幼芽转身就跑,徐幼芽喊着问他要干什么,苏亿城理都不理。
嘉嘉和石浅都愣了一下。
嘉嘉挥舞着弯刀狂砍脚下的人形,愤恨地说:“你看,这就是你说的陌上公子!”
石浅使劲拽了拽腿,拽不动,说:“要是给你,你不跑?”
嘉嘉冷哼:“下次我比他跑得快!”
石浅毛了,掀起裤腿把腿上的几个扣解开,假腿往下一卸:“给你,给你!木头给你!”
那只泥手摸了摸硬邦邦的桃木,退下去了。
嘉嘉:“……”
石浅拖着一条腿蹦到嘉嘉身边,一张符咒直接塞进人形的嘴,符咒的作用还没有发挥,直接变成了烧过一般的灰黑色。
与此同时,石浅发现嘉嘉满头大汗,汗滴从下巴上滴落,而他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不怎么热,可就是浑身出汗,手脚发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嘉嘉和石浅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都发现了这人形吃的不是肉,而是气,此时二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苍白憔悴,好像经受了酷刑的折磨一样。
他们两人的气不受控制,毫不起眼地被一丝一丝吸走,这些东西就跟蚂蝗吸血似的,等到发现情况不对,他们的体力已经损失近半,再这么耗下去,他们两个都得把骨头埋这儿。
嘉嘉说:“你先走。”
石浅道:“再想想办法。”
突然不远处有人一声大喊:“躲开!”
嘉嘉和石浅回头一看,苏亿城和徐幼芽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根巨大的肩胛骨,就跟推雪铲子似的,两个人发着狠劲推着跑过来,地上松软的泥土好像耕地一样被翻了一遍,地上一个凸起的人形想要阻挡却被劈头一分为二,成了两个扭曲的人形,互相揪扯都想吞并对方。
石浅眼睛一亮:“等等我!”
他蹦了两步抢回自己的木头腿按上,和苏亿城他们三人一起推骨头,咬着嘉嘉的那个人形跑得快,只有一条腿和身体分离,变成了另一个小人形。
嘉嘉恢复自由,把火把往徐幼芽手里一塞,和苏亿城他们一起推着肩胛骨。
这四人里徐幼芽力气最小,她接受这样的分工,举着火把跟在他们仨后面踏踏实实走着。
可没走几步,她又觉得不对劲:“墙上的人形越来越多了,而且它们好像在互相吃,越来越大了。”
苏亿城说:“赶紧往前走,到前边有晶体的地方,这东西就不能出来闹事了。”
苏亿城话刚说完,就见前面的洞壁上又涌来一群人形,这群人形个头不是那么太大,可动作极为迅速,一眨眼就跑到了跟前,要是这么快的速度,他们根本来不及推开啊!
石浅叹道:“妈呀!”
四人脸色大变。
可这群新来的人形根本没搭理他们,一上来就冲着原先那群人形扑了过去,又撕又咬,整个洞壁上掀起狂风巨浪一样,此起彼伏。
四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其中一个人形滑到他们前方的地面上,对他们做了一个“抱元守一”拱手礼,然后发出了一串瓮声瓮气的声音。
石浅傻呆呆说道:“卧槽,咱们道门啥时候有地下工作者了?”
95.铲铲骨
四个人在地下工作者的指引下向前走,通过了好几个岔路口才到了一处有晶体的山洞中。
把他们送到地方后,地下工作者又行了礼,石浅按照道门的规矩还了礼,地下工作者退走了。
徐幼芽没有站在苏亿城身边,而是守着石浅,她感叹道:“要不是这一出,我都忘了你是道士。”
石浅很骄傲:“我是**型性道士。”
嘉嘉斜了石浅一眼:“妖怪你们都收,你们这道门也真是……应有尽有啊。”
石浅更骄傲了:“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惟以明道为首。”
石浅和嘉嘉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脸色灰败,皮肤粗糙松弛,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眼睛下面有厚厚的眼袋和黑眼圈,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折腾了这么久,其实现在已经是深夜,经过徐幼芽确认这地方比较安全之后,石浅这时让徐幼芽他们打开他们的背包,里面卷着睡袋,让徐幼芽抓狂的是石浅为她准备的是双人睡袋,而苏亿城的包里却没有睡袋!
石浅悄悄朝徐幼芽挤了挤眼睛,徐幼芽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她把睡袋扔给苏亿城,说:“不是得有人守夜吗?我先守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到了我叫你换班。”
石浅赶忙说:“怎么能让你先守呢?我们三个男人先守。”
徐幼芽把火把熄灭,点着了石浅准备的固体酒精块,问:“你们谁好意思叫醒我这个小姑娘?”
没人吭声。
石浅纳闷地看着徐幼芽,这丫头不太正常呀。
徐幼芽双手一摊,说:“这不就行了?我要是先睡,恐怕你们就不让我守夜了,让我一觉睡到明天。如果是你们身体情况好,那我肯定没意见,不过现在,师兄身上有伤,你和嘉嘉的情况也不乐观,那我还能闷头睡大觉?你们睡吧,至少要让我两个小时以后叫醒师兄替班,我是很好意思的。”
三人谁都不能反驳徐幼芽,她说的是对的呀。
于是三人并排躺火边睡觉,徐幼芽没有去挨着苏亿城,而是坐在嘉嘉旁边,嘉嘉躺下之前看了徐幼芽一眼,什么都没说。
石浅坐在嘉嘉另一边,递过来一个瓶子问嘉嘉:“要吗?”
嘉嘉问:“你不是说这种药就跟兴奋剂似的,有副作用吗?能少吃就少吃。”
石浅苦笑:“大哥,咱们还没找到你的石头呢,也不知道接下来咱们还得打几场,咱们先活到有副作用吧!”
嘉嘉没说话,拿走两颗药丸放进嘴里,能听到药丸在他嘴里嘎嘣脆的声音。
嘉嘉说:“这什么味儿?好怪!”
石浅:“抹茶味。您要是不喜欢,下次我还做黄焖鸡的。”
苏亿城:“……”
徐幼芽:“……”
石浅和苏亿城并排躺下,看着黑漆漆的洞顶,把药丸嚼碎,问苏亿城:“芽儿怎么了?看上去跟霜打了似的?”
苏亿城苦笑了一声:“可能觉得所爱非人吧。我不是开溜了嘛。”
石浅:“嗯?你不是又回来了吗?”
苏亿城:“要不是芽儿坚持要回去,我不会管你们的。碰巧我们跑到一个好像是古代巨型生物的坟场,捡了一个棒棒哒的铲铲骨……总之我当时只想逃命。”
石浅:“……”
苏亿城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特别小地说:“胖哥,我给你透个实底,我……不是什么舍生取义的人,九死一生的时候,我最多顾着芽儿,如果实在顾不上……我就只能顾着我自己了。”
石浅拍了拍苏亿城的肩膀:“明白。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
苏亿城声音特别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石浅笑了笑:“不至于。你最后不是又回来了吗?”
苏亿城说:“真的,如果不是芽儿,我不会回去的。”
石浅捏了捏苏亿城的后脖颈:“那……你后悔回来吗?”
苏亿城摇头:“人命关天,救回来当然好。”
石浅:“我知道从你决定回来,你就一定在全力以赴。就算芽儿坚持回来,可凭她的力气她还是做不到。你没坚持,可最终我们是被你救了出来。哥们儿,你很对得起我们了。”
苏亿城:“谢胖哥。”
石浅和嘉嘉很快进入了梦乡,四周特别安静。
石浅挑选的睡袋很不错,尽管晶体很凉,可睡袋里面很温暖,不过苏亿城怎么都睡不着,他闭着眼睛努力了很久都没有睡意,最终他放弃了,睁开眼睛看着徐幼芽。
徐幼芽坐在小火苗旁边,拿根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小骨头放在火苗上烧,烧焦了就在地上写写画画。
苏亿城特别好奇她在写什么,如果是以前,他会走过去看她,可现在,他走不过去。
他永远忘不了他拉着她在地洞里狂奔,她甩开他的手坚持要回去救石浅和嘉嘉的画面。
他能看得出她当时情绪很激动,走路的步伐很急,如果她有毛,肯定毛都炸起来了,可她的表现那么平静,目光坚定而清冷,看着他时带着疏离甚至还有悲悯。
她是在可怜他是个麻木不仁的人吗?
她对他说,她如果不去救人,就算活下去,也会一辈子心有愧疚,一辈子不畅快还不如拼一回死去冒险。
苏亿城想,如果不回去,他会不会感到愧疚?
他觉得他不会。
虽然后来他还是跟徐幼芽一起救了石浅,可徐幼芽仍旧在躲着他,而他也没有勇气面对徐幼芽的目光。
两个人就这么不吵不闹地僵持着,苏亿城心里好像横着一把锄头,顶得难受,可又拿不开。
他偷偷地看着徐幼芽,很久以后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可就连梦里都是徐幼芽疏离又悲悯的目光。
这一夜度过得很平静,九个小时之后四人吃过了罐头,收拾行装再次上路。
因为徐幼芽情绪低沉,一路上就算石浅几次三番说出几句笑话,都没有人能接住,所以整体四人的气氛一直不怎么好。
越往洞的深处走,徐幼芽越是能感觉到不同。
她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妖气在晶体洞壁中传播,不是纯粹的红色,其中掺杂着荧光蓝,接近紫红,比紫红更魅惑,也更深邃。
徐幼芽轻轻用指尖接近晶体,就见晶体中的紫气慢慢汇聚在她指下,气流缓缓弥漫,形成了一个人物像的轮廓。
石浅觉得好玩,也伸出手指,可紫气并没有在他指下汇集,而是迅速描绘出一个女子的模样,石浅只看了一眼,立刻撤手,那女子的样貌徐徐消散。
短暂一瞥,徐幼芽还是看出了那女子的不同,她一身古装,喉咙上竟然横插着一把刀!
96.鬼域
徐幼芽震惊之时,她指下的人物肖像也绘制完成了,是苏亿城。
晶体中的苏亿城浅笑安然,风姿隽爽,超凡脱俗,正是她心目中苏亿城应有的样子。
苏亿城没有发动灵力,他什么都看不到,走到徐幼芽身后,轻声问:“在看什么?”
徐幼芽说:“看你。”
苏亿城垂眸:“不,不是。”
苏亿城转身离开。
徐幼芽自然理解苏亿城所说的“不是”是什么意思,他说她喜欢的那个苏亿城只是她想象中的苏亿城,真实的苏亿城更加自私更加庸俗,徐幼芽想要反驳,却找不到任何语言。
石浅从徐幼芽身边走开后去跟嘉嘉说话,他把着嘉嘉的膀子,因为比嘉嘉低,所以动作看上去特别滑稽。
如果苏亿城是徐幼芽心中的男神,所以紫气才会显示在晶体中,那石的指下,紫气显示出来的古装女子是谁,为什么会被一刀封喉?
而且从短暂的一瞥来看,那女子似乎在笑,而且眼眶空洞没有瞳仁,浑身鬼气缭绕,怎么看都是一个女鬼。
石浅爱上个女鬼?
这太惊悚了!
徐幼芽还在出神,嘉嘉回头叫了她一声,说:“打起精神来,我们快找到石头了。”
徐幼芽指着晶体里面的气,问:“这是石头的气?”
嘉嘉说:“万物皆有灵。”
石浅重重点了点头:“石猴也能成精。”
徐幼芽恍然,他们要找的是一块成了精的石头,晶体中紫色气流就是石头的妖气!
徐幼芽追问:“为什么嘉嘉的妖气是红色的,石头的妖气是紫色的?”
石浅叹了一口气。
嘉嘉颦眉:“什么红色紫色?我看到的都是无色。”
徐幼芽突然想起石浅曾说过,颜色是她自己“悟”出来的结果,别人看到的一定会跟她不同。
徐幼芽偷偷瞅了苏亿城一眼,苏亿城正在看她。
徐幼芽好像自己偷窃被抓包一样,苏亿城其实是通过她的眼睛“看到”那些气的,所以跟她有同样的颜色感知。
可仔细一想,她本就打算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他,那就算被他知道了颜色的秘密也没什么要紧的。
徐幼芽想了一下过后她应该怎么跟苏亿城交流,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
嘉嘉和苏亿城停住了脚步,石浅陪在徐幼芽身边。
徐幼芽四周环视了一圈,现在四周不再是幽深的地洞,而是一处夜色中的宅院,仔细看,这院子就是上面妖村的祠堂。
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黑云在翻滚。
徐幼芽看得出,那根本不是黑云,而是鬼气。
这就像是他们曾在大学山遇到的情况一样,他们被鬼吸进了一个属于鬼的空间,这里也叫做鬼域。
现在徐幼芽知道,很多鬼都有这样创建空间的能力,不过不同的鬼创造出的空间会有很多不同,比如有的楼本没有四楼,可有人就说自己是在四楼遇鬼的;再比如,明明两个人并排在走,声音和视线都没有改变,但是就会发生只有其中一人看到了鬼的情况。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经过有鬼的地方都会被鬼吸进它们的空间,毕竟会为自己举起死亡flag的人不是很多。
所以徐幼芽有些纳闷:“咱们作了什么死被鬼抓来了?”
石浅摇头:“研究鬼的心思还不如研究怎么弄死它们呢。在这地方我不能开鬼门,会比较麻烦,只能一个一个打,鬼死为聻,变成了聻就不伤人了。”
嘉嘉不知道和苏亿城说了一句什么,率先往祠堂的院子里走去,丝毫不见惧色。
石浅喊了嘉嘉一句:“妖村的鬼也许有基因变异呢,你别以为是进了你家的冰箱。”
嘉嘉没回头,背对石浅摆了摆手。
石浅和徐幼芽走到苏亿城身边,徐幼芽故意走到了远离苏亿城的一侧。
石浅讶异地看着徐幼芽。
苏亿城装作没看到徐幼芽的举动,目光只停留在石浅身上,对石浅说:“我怀疑这鬼是妖村原来的居民,嘉嘉说他去确认一下。”
石浅点头:“有道理。这里还原度很高,应该是生前对这里特别熟悉。”
他们在祠堂外的台子前等了很久都等不到嘉嘉出来。
石浅说:“别等了,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把他捞出来。”
徐幼芽摸出狗腿刀来,问:“这里会有嘉嘉对付不了的鬼吗?从狐狸和那个婴儿的话来推断,这些居民应该是清朝末被屠杀,到现在不过百十来年,道行不会比嘉嘉高吧?”
石浅手里提着法鞭一马当先走向宅院的大门:“道行的单位是年,可年不是时间单位,是数量单位。如果有谁悟性好,也许一年能长十年的道行也不一定,悟性不好的十年长不了一年的道行。况且,道行这东西就跟菜刀似的,刀再快也得用得巧,一个不慎也有切了自己手指头的时候。”
苏亿城听完,往徐幼芽身边靠了靠,这个女孩子是不擅长打架的,别说切手指头,连脚趾头都能切了。
石浅推了推大宅的门,没推开。
不应该啊,嘉嘉前脚刚进去,不可能不留门,除非……
石浅退后一步,说:“门不能走了,翻墙。”
然后他胖墩墩的身体往墙上一蹿,呲溜就上去了,那脸色当即就变了,冲着院子里鞠了两个躬,又从上面下来了。
徐幼芽跑到石浅旁:“怎么了?”
石浅脸色很不好,定了定神,然后说:“里面……可能在开业务分析会。”
徐幼芽没反应过来:“分析会?”
苏亿城问:“是分析怎么抓咱们还是怎么吃嘉嘉?”
石浅一拍大腿:“这不是我没敢听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杵一院子,眼睛都是空洞洞的,三五百号鬼一起抬着头看着我……我能从容不迫地爬下来我都佩服我自己。”
徐幼芽正打算问接下来怎么办,就见石浅身后的墙头上,慢慢冒出一颗头,蓬乱的长发遮住了脸,从头发丝之间能看到空洞洞的眼睛,嘴角向下耷拉着,下颌骨有些歪斜,看上去它的下巴随时都会脱落。
石浅顺着徐幼芽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空气中荡起微风,有一道特别轻柔绵软的女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石浅……”
97.遛狗和遛鬼
石浅立刻扭回头,背对墙,看着徐幼芽和苏亿城,声音很轻地说:“慢慢退,千万别回头,尤其是有人喊你们名字的时候,更不能回头。”
于是,徐幼芽和苏亿城听着石浅的指挥慢慢倒退着从大宅门口走到了外面的台子前,还没站定,就见台子的角落里趴着几个鬼。
它们全都披头散发,身上穿着不青不白的破烂衣裳,加上光线昏暗,根本分不清男女,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而台子前的空地上,陆陆续续“长”出好几个人头,都是披头散发,头伸出来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三个看,要是不知情的看到,还以为这地方是一片西瓜地呢。
徐幼芽问石浅:“怎么弄?”
石浅说:“还是得想办法进里面去。嘉嘉在里面,不进去看看我不放心。”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符咒递给徐幼芽和苏亿城:“你们贴脑门上,能隐藏生气,鬼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们。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闯进去看看。”
苏亿城反问:“这么多鬼,咱们分兵,合适吗?还不得各个击破?”
石浅问:“那你说怎么办?”
苏亿城看了一圈周围的情形:“你能不能看出来,它们这里面有没有领头的?咱们围点打援。”
石浅愣了一下:“丫的……你八路打鬼子啊?”
苏亿城没说话,挑眉看着石浅。
石浅不得已,说:“办法有一个,这些东西最稀罕的是芽儿。”
徐幼芽问:“我……给它们跳段小天鹅?”
石浅:“你觉得它们爱吃北京烤鸭吗?”
徐幼芽:“……”
石浅:“把灵力收了,走两步,走两步,没病走两步。记得谁叫你名字都别搭理啊,死鬼都是大猪蹄子。”
徐幼芽:“想咋走咋走啊?”
石浅:“那可不?”
徐幼芽:“走成北京烤鸭?”
石浅:“这个可以有。”
苏亿城:“……”
徐幼芽从苏亿城和石浅身边走开,以石浅和苏亿城为圆心绕圈。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变化,走第二圈的时候,空气开始微微发颤,有不知所起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一声一声叫着徐幼芽的名字,远的好像在天边,近的好像马上就要撞到徐幼芽的后脑勺上,伴随着像极了汽车快速驶过时空气流动的声音,那一声声呼唤让人后脊梁发冷。
原先那些一动不动的鬼们开始行动,趴着的那些仍旧趴着,地里的那些慢慢长出来,它们全都面冲徐幼芽呆着,一会儿慢慢消失,一秒后会出现在更靠前的位置。
因为鬼的数量太多,徐幼芽只能在空地上绕更大的圈,她身后跟着的鬼有三十几个,每个都会叫她的名字,现在徐幼芽满耳朵都是“徐幼芽”“徐幼芽”。
苏亿城看着徐幼芽和跟在她身后的一串鬼蜿蜒前行,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不就是贪吃蛇嘛。
石浅说:“嘿,别人遛狗她遛鬼,高级。”
苏亿城把抢从腰里拽出来,“咔”的一声打开保险,问石浅:“这里面哪个有问题?我爆头。”
石浅上下打量了一圈苏亿城:“公子,你没发动灵力吧?怎么这么暴力?”
苏亿城微笑:“本来那也是我自己。”
石浅摇了摇头:“可惜,领头的没出现,都是小喽啰。”
苏亿城:“那就再遛一会儿。”
石浅:“我发现你就不懂怜香惜玉,要不是长着一张好脸,你一定是母体单身的命。”
苏亿城:“需要我跟养孩子似的惯着的人就不是她徐幼芽了。”
石浅看了看苏亿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徐幼芽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啊!
徐幼芽那边呢,身后不断不断有人叫她,这种声音很特别,好像能直接穿透骨头在脑子里响起来,单个声音响起还好,这么多人叫她的声音在脑子里共鸣,嗡嗡作响,脑子没一会儿就被搅得一团浆糊一样,人的意志力被共鸣声音一点点搅碎,她不断告诫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可有一种力量慢慢升起,诱惑着她回应。
徐幼芽想着要去找苏亿城,她需要帮助。
这么一想,苏亿城的脸不断在她前方浮现,可他距离她那么远,伸手抓不到。
徐幼芽的嘴角微张,小声嘀咕:“师兄,你来。”
那个苏亿城问道:“徐幼芽,你是在叫我吗?”
徐幼芽迷迷糊糊道:“是,师兄,你来。”
苏亿城此时和石浅就走在徐幼芽身后大约五米远的地方,忽见徐幼芽身后的串鬼骚动,一个个活了过来一样争先恐后往徐幼芽身上扑,徐幼芽不仅不避反而转过身张开双臂迎向它们,脸上还带着甜蜜的微笑。
石浅脸色巨变:“坏了!芽儿答应鬼了!”
那些扑向徐幼芽的鬼被她胸前的红光挡了一下,为石浅争取到了时间,在红光熄灭之前,石浅手执法鞭赶到,一鞭子过去,外围的几只鬼被抽得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身形随之缩小一大截,矮下去怎么也得三寸多,被抽的地方凹陷回去一条深沟。
苏亿城拿着青铜剑,连劈带砍,挡在他前面的鬼都分了身,上半截在这边,下半截掉到了那边,蠕动着想要重新合拢。
徐幼芽傻呆呆地笑着长着双臂站在一群鬼中间,红光消失,她仍旧没有回神的迹象,挤在最前面的几只鬼化为几股鬼气争先恐后往徐幼芽的孔窍里面钻。
看得苏亿城心急如焚却又一时杀不开眼前挡路的鬼。
突然天上的鬼气云直坠而下,巨大的鬼气团被风慢慢撕开,露出里面隐藏着的青色一角。
石浅大喊:“公子!那鬼云里就是领头的,灭了它就能给芽儿解围!”
苏亿城跳后一步,灵力大开,举枪射击。
最后遮掩身形的鬼气被子弹撕开,露出里面一个身穿清朝长袍的青绿色鬼影,鬼影脖颈处有被子弹烧焦的痕迹。
石浅甩手扬起一把香灰,青绿色鬼影急行转向,改向苏亿城扑来。
苏亿城笑道:“来,到爸爸这儿来!”话音未落,枪声响起,青绿色鬼歪头躲闪,子弹没能正中眉心,自脸颊处击入,从后心击出,鬼气像是血一样被子弹从鬼体内炸出,同时飞溅而出的还有绿色的血液。
青绿色鬼落地,迎面又被击中三发子弹,鬼气和血噗噗噗炸出来,却丝毫没有迟缓它的攻击,不见脚下动作,面无表情袭向苏亿城。
苏亿城想躲,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身子一动都不能动。
眼看青绿色的鬼迎面扑来,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象征死亡的阴寒气息极速渗入骨髓,鼻翼间都是腐尸的味道。
98.摄青鬼
石浅突然跑到苏亿城身前,口中念着太平经,手里稳稳敲响一个木鱼。
木鱼声浑厚,青绿色的鬼竟然被这声音震退出去十几米远,身上的鬼气唰唰消散,就连它的身体上都漾起一层波纹。
那些仍旧围着徐幼芽的鬼们在木鱼声中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彻底消散了,化为一团团只有阴邪之气的聻,弥漫在四周。
还有些比较坚强的,也只能呆立在原处,浑身颤抖,等待消亡。
青绿色的鬼竟然出声了,用像是被压路机碾过的声音说:“百年雷击枣木,居然有人能驾驭,稀罕。”
石浅也说话了:“摄青鬼,百年难见,我会送你痛快离开的。”
摄青鬼咧了咧僵硬的嘴角:“不是我,是我们。”
摄青鬼向石浅他们身后看去,苏亿城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他们抓了嘉嘉。”
石浅回头,只见嘉嘉被吊在大宅院的半空中,他低着头,看不清脸面,手臂平展,就像是狐狸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样子。
在台子的顶上同时站着四个摄青鬼,冷冰冰地看着石浅和苏亿城。
石浅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公子,咱们没有分兵是对的,如果分兵,现在连咱们两个都不剩下了,可这围点打援的援太硬核,咱刚不过啊。”
苏亿城说:“你那木鱼,多敲几下不就行了。”
石浅小声道:“法器太厉害,就像是你让奔波儿灞去耍青龙偃月刀,它要不起啊!”
苏亿城的手掂了掂手枪:“硬刚?”
石浅问:“公子,难道你也没办法了?”
苏亿城问:“嘉嘉是被什么绑着的?我怎么看不到绳子?”
石浅说:“你看他双掌心、脚面和心口,棺材钉。”
苏亿城的拳头紧紧攥起来。
石浅又说:“棺材钉辟邪,阴煞气极重。摄青鬼这东西,是鬼非鬼,是妖非妖,能受得起棺材钉的煞,可嘉嘉总算是活物,还是异类妖邪,七颗棺材钉就能要他的命。好在这群摄青鬼没动杀念,还留着两颗,恐怕是在打芽儿的主意。”
苏亿城声音发冷,道:“那就让芽儿再发挥一次作用呗。反正傻着也是傻着。”
石浅瞪大眼睛:“你……真换啊?”
和苏亿城交过手的摄青鬼这时候发问:“你们商量好了没有?要炉子还是要那个妖,你们自己选。”
苏亿城回头,问:“为什么不一次灭了我们,还给我们机会选择?”
摄青鬼说:“妖的规矩我们懂,一只妖的出现往往代表着一群妖在附近,他们都听令于令主。抢了炉子,那算是图财,要是杀了令主的妖,那是造令主的反,会惹大麻烦。我们只想要炉子,不想要麻烦。”
苏亿城点头。
石浅低声道:“怎么办?要是打,咱们还真打不过。”
苏亿城问:“不用打赢,只要能跑掉的办法就行。”
苏亿城看了一看仍旧保持张开双臂傻笑的的徐幼芽,这丫头怎么办呢?扛走?
石浅眼睛一亮:“有!”
石浅从背上把背包卸下来,把手使劲伸进去掏:“这东西不常用,我压在下面了。”
摄青鬼等的不耐烦了,问:“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别打什么歪主意!”
石浅大大方方说:“炉子我们也不想给啊,这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法器,能不能抢救一下。你等等,要是实在没有,我们也分得清轻重。”
苏亿城:“……”
摄青鬼:“……”
石浅随便拿出一把毛笔,让苏亿城帮他拿着,其实他放进苏亿城手心里的不仅仅是一把毛笔,还有几张符咒。
苏亿城自然明白这符咒才是关键,他悄悄把符咒塞进袖口,手里捧着毛笔默默看着石浅。
石浅又翻了翻背包,抓过毛笔往包里一扔,声音特别小地对苏亿城嘟囔了一句,然后转头对摄青鬼说:“算了,你们要是只有一个摄青鬼我还能拼一把,可你们有五个!惹不起。”
指了一下被钉在半空的嘉嘉:“那个人……不对,那个妖还给我们,我们滚蛋。”
摄青鬼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徐幼芽开始动了,不过没把手放下来,而是举着胳膊僵硬地一点一点往前挪。
苏亿城说:“等一下。”
摄青鬼不耐道:“又干什么?”
苏亿城走向徐幼芽,对摄青鬼说:“以后看不到了,告个别。”
然后在摄青鬼的注视下,苏亿城吻上了徐幼芽的唇。
苏亿城能特别明显地感觉到双唇碰触的一霎那,徐幼芽抖了一下,还好,看来这丫头还没全被控制。
他的唇离开的时候,徐幼芽的嘴角微微发颤,嗫嚅道:“胳膊疼。”
苏亿城又亲了亲徐幼芽的耳垂:“忍着。”
徐幼芽:“……”
摄青鬼阴笑:“原来是这种关系,怪不得我会觉得你们两个气息酷似,要不是一公一母,我都错把你当炉子了。放心吧,你走以后,我们兄弟几个会替你好好疼爱这姑娘的。”
苏亿城没说话,拍了拍徐幼芽的脸蛋,退回到石浅身边去了。
这时候嘉嘉也从半空中降落下来,直径飘向石浅。
苏亿城看着徐幼芽举着手,在摄青鬼的指挥下走向祠堂大宅,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
嘉嘉飘到石浅和苏亿城的上空的时候,突然停了,不再下降。
石浅蹦了一下,太高,够不着,反倒惹来摄青鬼几声讥笑。
石浅轻轻骂了一声娘,从后腰里拽出一截绳子,绳子头上带着一个能折叠的攀岩用飞虎爪,这爪子有倒钩,一但勾着就很难摆脱,嘉嘉要带的时候石浅还觉得没必要,谁知道现在嘉嘉的命靠这个救了?
摄青鬼一看石浅拿出了钩子,立刻朝台子顶上的同伙喊话,口音听不懂,它刚开口,幽蓝色的冥火一闪,包括嘉嘉在内的四人突然同时消失了。
摄青鬼一愣神。
他们四个人其实都还在原地,冥火闪过后,苏亿城一个健步跑到徐幼芽身边,一手捂着徐幼芽的嘴一手把她的胳膊捋下来顺便好一通揉。
石浅就跟放风筝似的拉着手里的绳子跟在苏亿城身后。
嘉嘉还在上面飘着,睁开眼睛看着石浅。
石浅赶紧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摄青鬼暴怒,鬼气喷涌。
99.驱邪
石浅交给苏亿城的那几张符咒是隐身符的一种。
鬼魅毕竟与活物不同,活物的视觉来自于光线的传播,从这个角度上来讲,鬼魅的眼睛是“看”不到物体的,它们的视觉不过是对气息的感知。
在很多时候,气息比光线更加可靠,至少在黑夜里,它们也能“看”得很清晰,可一但有人用了隔绝气息的法术,它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而偏偏气息比光线更容易隔绝。
这种隐身符就是个“哄鬼”的东西,比较低阶,也很容易破,只要使用者开口说话就破了,所以从现在起,他们四个不能说话,直到逃出鬼域。
摄青鬼被骗了,勃然大怒,身后乱糟糟的马尾辫和没有扎进鞭子的头发丝被鬼气冲得乱飞,鬼气不要钱似的从它体内喷涌倾泻而出,瞬间喷流满地。
石浅和苏亿城赶紧一人一个扛着徐幼芽拉着嘉嘉跳上了台子
石浅怕飘着的嘉嘉碰头,收绳子导致他动作慢了一拍,鬼气淹没了他的一只脚。
因为鬼气进入不到他的身体里面,那在摄青鬼看来,他所在的位置上有一个陷下去的脚印!
摄青鬼发现了这边的异状,石浅刚把脚收上台子,他脚下的鬼气就升腾起来,好像绞肉机里的刀片一样旋转,石浅的鞋底被削掉一块拧成了渣,好在碎渣渣引不起摄青鬼的注意。
徐幼芽心跳二百八,连血压都上升了。
摄青鬼扑到台前,眼睛里布满青绿色的血丝,狰狞地瞪着台上,目光似乎就停留在她身上。
它慢慢张大嘴,浓黑的鬼气从他嘴里流出,流向整个台子。
石浅和苏亿城拉着徐幼芽一步一步后退,要看要退到台子最后方,再无可退的余地。
苏亿城和石浅对视一眼,怎么办?
硬拼?
石浅从裤腰带上拽下来一个小葫芦,狠狠咬着牙,大有豁出命的架势。
另外几个摄青鬼从顶上飞了下来,一边埋怨一边指挥大宅院子里的鬼全部出动去找人。
埋怨的话自然不好听,不仅骂它废物,还说它窝囊,怪不得媳妇能滚到别的男人床上,连问候祖宗的话都有。
虽然它们口音奇怪,可石浅还是听懂了几句,看来它们活着的时候关系就很糟糕啊,这都死了这么些年了还能把那些恶心事拿出来糟践人。
气头上的摄青鬼二话不说,大打出手。
两个摄青鬼打了起来,打得鬼嚎阵阵,其他三个摄青鬼也不管它们,指挥着小鬼们分头去找人。
石浅和苏亿城的危机暂时解除,可他们看了看满台的鬼气,他们在鬼气散开之前也出不去。
徐幼芽动作僵硬地拉了拉苏亿城的衣服,她身旁的后墙上有一扇木头门,门上挂着一把古铜锁。
石浅撇了一下嘴,他不知道这鬼的锁个人的锁是不是一样,如果不一样,他真来不了。
石浅没带趁手的工具,把拉链头薅下来当钥匙用,十几秒后,锁开了,他们把门推开一条小缝,几个人挨个儿挤了进去。
门的另一边是大宅的院子,因为鬼都被摄青鬼召了出去,现在院子里空空荡荡,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石浅从包里把罗盘拿了出来。
在妖气弥漫的妖村和地洞里,罗盘不管用,在鬼域里找出口不成问题。
挂着嘉嘉的绳子被石浅拴在一旁,他们三人凑在一起看着罗盘的指针。
石浅稍转了一圈后,指了一下位于西北角的耳房。
耳房里空间很小,也没放东西,一眼就能把房子看个彻底。
他们四人进了耳房以后,石浅才发现问题不是那么简单,抬头看着房顶。
想了一阵子,石浅突然开口说话:“我必须强开一次鬼门。”
嘉嘉在上面说:“你特么把我放下来再说。”
石浅把嘉嘉拉到地面,把冲锋衣的帽子卸下来让嘉嘉咬着,又让苏亿城帮忙按着嘉嘉的手腕,他要取棺材钉了。
石浅左手压着嘉嘉的手指,右手稳稳抓住棺材钉露在外面的帽,他看了嘉嘉一眼,嘉嘉点了一下头,石浅一下子就把钉子拔了出来,血像是喷泉一样喷出,嘉嘉疼得浑身颤抖,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石浅动作很利落,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倒在嘉嘉的伤口上,药粉和血发生了反应,冒出一串白色的泡沫,然后迅速阴干,在伤口上形成一层白色的结痂。
另外一只手、脚上还有胸口上的钉子都是这么处理的。
钉子都取出来以后,嘉嘉躺在地上,身边流了好多血,他脸色苍白枯槁,身体还在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碎发被冷汗打湿,粘在额头上。
嘉嘉又休息了一会儿,慢慢坐起来,问:“胖子,你刚才说什么?开鬼门?”
石浅点头:“这群鬼已经把出口堵死了,要想出去至少要把那五个摄青鬼抓了。”
嘉嘉冷笑:“你搞清楚没有?你现在灵气不是最充足的时候,就算硬扛,我相信你能扛得住一个摄青,可有五个!我跟它们交过手,五个里面有两个相对比较弱的,可另外三个呢?你一个人能抓三个?鬼门就算开了,你撑不到最后,那也不过是白忙活一场,还搭上你的一条命。更何况,地府的那些东西,它们哪里知道你要抓谁?鬼门一开,它们是鬼就抓,三五百号鬼!胖子,你撑不住!”
石浅喘了口气:“别的鬼我能避开……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先把芽儿中的邪解了。”
徐幼芽僵直地站在不远的地方,一边试图用手指头把苏亿城趁着亲她的时候偷塞进她后屁兜里的符咒掏出来,一边纳闷地看着石浅,她中邪了?
可她记得在李家的别墅里,李先生的儿子被婴灵的邪气冲撞后中邪的症状十分骇人,她现在就是浑身僵硬,从心里往外冷,其他症状全无,怎么能是中邪呢?
徐幼芽的身体过于僵硬,手指更是不好使,像是一排木头棍子,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
苏亿城问她:“你在干什么?”
徐幼芽眼巴巴地看着苏亿城,脸蛋红扑扑的,说:“你刚才亲我的时候,塞进去的符咒,着火了,烫屁股。”
亲的时候没什么想法,就是为了分散摄青鬼的注意力,这会儿再提起来,苏亿城也很不好意思,躲开徐幼芽的视线,想去帮她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可一回想到那软绵绵的触感……
苏亿城难得有点结巴,说:“你……你忍一下吧。”
徐幼芽:“……”
石浅没用红绳缠住徐幼芽,也没找银针,而是抓了一把香灰放在苏亿城手里,让他把香灰捧到徐幼芽下巴的位置,又把一张符咒点着放在徐幼芽脚下。
符咒上的火星星点点,眼看都要熄灭了,徐幼芽这回相信自己真的是中邪了。
石浅又拿出了他的桃木剑和一瓶朱砂,在徐幼芽头顶上按顺时针方向倒了一小圈朱砂,然后对徐幼芽说:“现在这个条件我只能这样给你驱邪,能感觉到疼的时候就吹公子手里的香灰,能使出多大力气就使多大力气。”
100.血泪
徐幼芽想点头,可脖子太僵,点不动,只能眨眨眼睛。
石浅挥起桃木剑,用剑身“啪”的一声敲到徐幼芽的后背,声音听着大,可徐幼芽别说疼,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眨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苏亿城。
石浅用了更大的力气又敲了一下,这回徐幼芽有点感觉了,可还是不疼。
石浅骂了一句:“妈的,不亏是摄青鬼啊!”
说完,改用双手握住剑柄,狠了狠心,朝着徐幼芽的背上抡了两剑,带起的风声“呜呜”的,可徐幼芽还是不觉得疼,就好像有人在她后面拍她而已。
石浅连着抡了五六下,徐幼芽才开始觉得疼,她冲着苏亿城手心里的香灰吹气,可香灰却纹丝未动。
她吹出来的气冰冷透骨,扑在苏亿城的手指上惹起一串鸡皮疙瘩。
苏亿城颦眉,活人怎么会有这种气息?
石浅又抽了一剑。
徐幼芽深呼吸,用了最大力气朝香灰吹气,可香灰仍旧不动。
石浅停了停,对徐幼芽说:“你忍一下啊。”
徐幼芽点了一下头,可其实她的脖子根本动不了。
石浅发了狠地连抽三下,徐幼芽这回是感觉到了皮开肉绽得疼,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周围人身形都变成了摄青鬼,身后站着的也不再是石浅,它们狞笑着看着她,身后的摄青鬼甚至撕开她的皮肉,把手伸进她的身体,挖她的内脏。
徐幼芽挥手就想反抗,可胸前的红光闪过,摄青鬼和苏亿城的脸竟有重合。
徐幼芽出了一脑门汗,耳边是摄青鬼剔骨般的笑声。
相信哪一个?
她究竟是跟谁在一起?
心性摇摆间,眼中渐渐升起一片血红,她在血红中竟然看到了苏亿城对她的那一吻。
嘴唇软软的,热热的……
妈蛋,就算是假的,姑奶奶我信了!
徐幼芽的双眼中溢出两行血泪,发出一阵惨叫,苏亿城掌心里的香灰被她吹飞出去好多,脚下的符咒开始猛烈燃烧,一秒不到已经化为灰烬,她蓦地感到身上轻松了好多,好像原来穿着一件沙袋缝制的大衣,现在脱了下去。
石浅把剑放下:“好了,好了。”
苏亿城把剩下的香灰一扔,在身上擦了擦手,赶紧扶住徐幼芽,擦着她的眼睛:“怎么样?怎么样?”
徐幼芽全身发软,后背好像被削掉一层皮那么疼。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从眼眶里把剩下的血挤出来,说:“恢复了,可就是……疼。”
石浅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皮肉伤,可能会出几天淤青,你就当刮痧了。”
苏亿城狠狠瞪了石浅一眼,刮痧还能流血泪?
石浅没再说话,而是从包里往外掏符咒,他开鬼门需要用的那种。
嘉嘉一把拉住石浅:“胖子,我带你进来,可不是为了把你留在这里的!”
苏亿城扶着徐幼芽在地上坐下。
刚才嘉嘉就说石浅开鬼门会死,现在又说不想他出不去,苏亿城意识到,嘉嘉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石浅真的有生命危险。
他说:“能说说吗?开鬼门为什么会有危险?”
嘉嘉说:“这样说吧,任何阵法要想发动都要有生气支撑,就像是开汽车用要有油。胖子就是通过阵法强开鬼门。汽车跑得快,跑的远,全靠烧油,阵法抓鬼,想多抓,抓强的,全靠消耗胖子的气。人活一口气,气没了,人也就死了。”
石浅在地上摆出开鬼门的阵法,反问:“摄青鬼把出口堵了,不抓走它们咱们肯定出不去,耗在这里迟早也是死,一起死。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苏亿城蹲下,问石浅:“胖哥,现在飞机都能在天上加油了,你这个阵只能烧你自己:咱们四个加起来,每人留一口气,你看够不够?”
石浅动作顿了一下,看着苏亿城:“不够。你的不够。”
苏亿城:“……”
石浅拍了拍苏亿城的肩膀:“我和嘉嘉,基本上和摄青鬼能一对一换一波,芽儿是体质特殊,存量不多,可是能随取随用,我估么着能换一个弱些的摄青鬼。可你,你的气量只比普通人高一点,你还得留一些压制鬼气,否则你瞬间就能发生尸变,我们对付你更麻烦。”
苏亿城:“……”
嘉嘉好像见到了曙光一样看着石浅:“可以用别人的?”
石浅说:“可以借用,不过必须心甘情愿,主动把气送过来,如果出现抗拒,气的输送被打乱,阵法会失败。”
嘉嘉说:“我能和外面取得联系。我会说服她帮我。”
石浅问:“我认识吗?谁?”
嘉嘉:“铃子。”
石浅深深点头:“你抱到了粗大腿怎么不早说?她一个顶俩!”
苏亿城问:“这回够了?”
石浅乐了,搓着手道:“嘉嘉和铃子联系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苏亿城没去猜测这个“铃子”的性别,从嘉嘉的名字来看,妖的名字很可能是随便乱叫的,与性别无关。
石浅又找出一包黑狗血,用手指沾着在苏亿城和徐幼芽掌心画符:“一会儿开始后,抓着我的手,掌心相对,你和芽儿也得掌心相对,不能断开。”
嘉嘉和外界取得联系的方法比较罕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符咒,把符咒拿到嘴边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叫铃子的名字。
叫了几声之后,符咒里传来了高亢的男女情欢的声音……
苏亿城第一反应去堵上了徐幼芽的耳朵。
嘉嘉问石浅:“现在几点?”
石浅看了看手机:“十点了。”
嘉嘉声音很低:“靠,特么的她以为她在美国吗?十点正是好时候!”
铃子在符咒那边语不成调地喊:“老娘就是……就是在……美国!”
嘉嘉赶紧捂住嘴,态度恭谨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边遇到点问题,需要铃姐输送些气过来。”
一道喑哑的男性声音响起,听上去气息还算平稳,咬字比较清晰:“先告诉你一声,老基也去了你所在的那片山,他带去的人可不是废物。”
嘉嘉神色一凌:“令主,我会拿到的。”
接着,就听令主说:“你滚吧。”
就听符咒那边一片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铃子不怎么平稳的呼吸声,还有越来越远的女人欢叫声。
十几秒后,铃子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声线低沉,是很难得的女中音的类型,语气冰冷,跟刚才的热情判若两人。
她说:“嘉嘉,你坏了我的好事,让蓝云得手了。你看着,要是最后你什么都拿不回来,不用令主出手,我把你扔去窝里配种。”
窗纸上倏地出现了一个人影,石浅大声说:“快点!它们回来了!”
铃子在那边说:“胖子,这笔账你记着,我要讨回来的。”
已经有鬼从墙上穿了过来,蓬头垢面,呲着牙,似哭似笑飘了进来,嘉嘉一跃而起,弯刀一闪而过,鬼被砍为两截,泄露出来的鬼气被嘉嘉囊吞。
这一个鬼还没有吞完,又有鬼从墙上飘进来。
石浅喊道:“姑奶奶,回去我给你买账本!”
铃子笑了几声,符咒上徐徐阴开几滴鲜血,一股暗红色的妖气从血滴里冒出来,妖气浓厚,冲力十足,符咒慢慢变成了一个红彤彤的血丸。
101.日游神
石浅立即念出咒语,一把匕首直插阵眼,苏亿城和徐幼芽手拉手拽住石浅的另一只手,嘉嘉把那只鬼吞噬殆尽后扑向徐幼芽的手。
耳房的门咣当一声被踹开,摄青鬼带着冷风冲了进来,石浅正好念完咒语,匕首拔出地面,一条铁链自阵法中黑漆漆的鬼门中飞出,紧紧缠住摄青鬼。
摄青鬼嘶吼着,挣扎着,铁链被绷得嘎登登直响,甚至不能向鬼门里拖入,反而被摄青鬼拽出来一截,锁链被拉拽得浮现出一层血红的咒文。
石浅四人坐在地上喘气,都能感觉到体内的气被哗哗抽走,肌肉和内脏不由自主地颤抖。
恰好摄青鬼站立的位置距离徐幼芽不远,徐幼芽蹬腿去踢摄青鬼。
让你假扮苏师兄勾引我!
还让我中邪!
还不赶紧去投胎!
可她忘了,她腿短。
一旁的嘉嘉和苏亿城跟着她一起往前挪屁股,摄青鬼挣扎着,想要远离徐幼芽,它故意张开恐怖的大嘴恐吓徐幼芽。
可徐幼芽别的不敢说,见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一个捆得只能龇牙咧嘴的鬼还真吓不到她,她冲着摄青鬼的腿弯狠踹一脚,摄青鬼一倒,立刻被拖进了鬼门。
徐幼芽在摄青鬼的嚎叫声和铁链拖动的声音中,还听到了人语声从鬼门里传出来。
一个说:“卧槽,摄青鬼!石浅这小子这回是要拼命吧?这东西都敢抓!怪不得链子差点给我秃噜扣呢。”
另一个说:“这还不好?把这个扔给那几个黑脸判官去算业绩,看他们还找什么理由扣咱绩效?”
徐幼芽盯着鬼门使劲看,地府也有绩效考核?
判官兼职hr?
耳房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摄青鬼,四只摄青鬼带领着百十来个鬼一起冲了过来,锁魂链接二连三自鬼门中飞出,暗夜中的银光分外夺目。
摄青鬼哪里见过锁魂链,链子飞来,它们自然要挡,可刚一接触锁链,全身力气全都不听使唤了,能用上的力道不到平时的一半,它们这才意识到地府的力量它们可能对付不了。
铁链同时缠住了四个摄青鬼,拉力骤然增大,石浅他们四人在一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力道,有种被五马分尸的错觉,他们每一条肌肉都被绷得紧紧的,血液在疯狂地奔涌,血管被撑得鼓起,脑仁里都能感觉到剧烈跳动的脉搏。
徐幼芽耳朵里有隆隆的血涌声,看到越来越多的鬼飘进来,朝他们露出阴森的嘴脸,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慢慢靠近,有一只女鬼慢慢把她的鬼脸贴过来,徐幼芽能看清她青白色的嘴唇上每一道裂口和漆黑的口腔中腐烂的牙齿。
女鬼以站立的姿势,用不可思议的角度把脖子伸下来,对准徐幼芽吸气,徐幼芽的生气从脸上的七窍中被吸出,脸被吸的好像在用无数锥子狠扎,疼到骨肉里。
如果被这些鬼继续这么吸食下去,她肯定撑不到抓走摄青鬼的时候。
徐幼芽正在着急,旁边苏亿城一脚踢到女鬼的肚子上,女鬼嚎叫一声退开两步,却有别的鬼立刻补上它的缺,扭动着扑到徐幼芽脸上。
另外三人的情况也不好,这些鬼饿了上百年,好不容易有食物送到眼前怎么可能放过?
徐幼芽努力偏头想要躲开鬼的吸食,却看到有个身穿“adadas”蓝色运动装的老头子从鬼门里爬了出来,脱下运动鞋就往那些鬼的头上抽,一边抽一边骂:“鬼差来了还嚣张,我让你嚣张,让你嚣张!”
鬼门里面另一个鬼差探出头喊道:“回来!四个摄青鬼呢,拖不动啊!”
一身运动装的老头喊道:“让你们通知阴帅你们不听,这些鬼要是不管,胖子就得死!”
里面的人说:“七爷和八爷这几天忙死了,牛爷和马爷那脸太难看,不一定搭理我们。”
老头说:“日游,找日游!他也是十大阴帅呢。你们给我出来,打架!不出来,这个月的考核我都给你们打负分!”
就见五个鬼差从鬼门里爬了出来,没什么像样的武器,每人手里提着一只鞋。
不管是什么武器吧,鬼差身上自有地府的气息,鬼魅的本能就是惧怕,鬼差们一出来,鬼们纷纷退出了耳房。
有鬼差守着,徐幼芽他们终于能安心缉拿摄青鬼了。
房间里,嘉嘉一张嘴把血红的符咒丸子吃了进去,铃子的妖气被嘉嘉吸收,又混入他自己的妖气统统输送给徐幼芽。
徐幼芽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她就像是一根水管,嘉嘉这边水压高,苏亿城那边水压低,水噗嗤嗤流过她的身体。
不过这些水略微有些烫啊!
锁魂链根根绷直,因为屋外摄青鬼的反抗时不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石浅极其费力地说了一句:“再使劲啊兄弟们。”
嘉嘉低吼一声,妖气如决口的洪水一般冲进徐幼芽的身体。
徐幼芽扭过头看了嘉嘉一眼,嘉嘉脸憋的通红,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全都暴起,就连他的人形都有些隐隐维持不住,显出尖利的犬齿,下颌部位微微前突,人类的耳朵消失,头顶上露出两个土黄色半耷拉的毛绒绒的耳朵……
正在双方拉锯战之时,就听鬼门里响起一阵击鼓声,锁魂链凭空增粗一大圈,拉力陡然变大,四个摄青鬼三五下被拽进了鬼门。
徐幼芽她们立刻轻松了。
石浅长长舒了一口气,四个人浑身无力,躺倒在地上,别说是灵力,喘息的力气都快维持不住了。
鬼门里走出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制服,看上去有点像特警的装扮,他身材很高大,脸色特别苍白。
也对,能从鬼门里出来的就没有活人。
这个人在石浅跟前蹲下,抓起石浅的手握了握:“我是日游神。石浅,久闻大名。”
石浅咧了咧嘴,表示笑了,想说话可没有说话的力气。
徐幼芽看到那五六个鬼差规规矩矩站在墙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额……它们喘气吗?
日游神看了一眼徐幼芽,对石浅说:“我可不想有一天我的任务是把你带下去,好自为之。”
石浅眨了眨眼睛。
日游神说过这几句话后,转身跳回了鬼门里。
看日游神走了,那几个鬼差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老头也走到石浅旁边,说:“下次门开墙上,我们好使劲。”
石浅深吸一口气,使了好大的力气,说:“怎么穿这么一身衣裳?你不丢人我丢人,上次烧给你的衣服呢?”
老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很满意地说:“这我重孙子的儿子烧来的!别人哪有重孙子给烧衣服的?就为了孩子这份孝心,我也得穿不是吗?”
石浅道:“你又去托梦吓唬他了吧?”
老头头一拧:“那能叫吓唬吗?那叫联络祖孙感情。”
徐幼芽:“……”
102.暖水袋
鬼门一直敞着也得消耗生气,所以鬼差们呆到石浅他们四个人稍微缓过一口气能自保之后,它们就走了。
五个摄青鬼都被抓,地府阴帅还来溜达了一圈,剩下的那些鬼们在耳房外飘飘荡荡,暂时谁也不敢进来。
他们四个坐在屋子里商量对策。
苏亿城问:“怎么出去?”
嘉嘉问:“外面那群孙子能给咱们多长时间?”
徐幼芽看着嘉嘉问:“你跟犬夜叉是什么关系?”
石浅笑道:“能有什么关系?一个是二哈,一个是土狗,跨品种,想攀亲戚都有点远。”
嘉嘉不满意:“什么叫土狗?那叫中华田园犬!”
石浅点头:“对对,中华田园犬,好养活。”
徐幼芽挑眉:“那你的刀也是牙?”
石浅毫不留情地揭穿嘉嘉:“他的刀是他的爪子,你脖子上才是他的牙。”
徐幼芽从脖子上把嘉嘉送她的牙拽出来,看了半天才说:“原来这是象牙啊!”
嘉嘉:“……”
石浅大笑。
苏亿城也跟着笑了好一阵,才说:“来来来,别跑题。咱们怎么出去?”
石浅把两条腿一盘:“咱们得找缝。出口被堵上了,找到缝咱们就能撬开。找缝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液体,我……”
嘉嘉:“说结论。”
石浅:“你们就说吧,咱们几个谁还有童贞?”
石浅和苏亿城不知道为什么,很默契地看向嘉嘉。
嘉嘉:“别看我。”
嘉嘉和石浅又看向苏亿城
苏亿城扭开头:“你懂的。”
徐幼芽的目光特别无辜地在三人之间徘徊。
苏亿城问:“道士不都很节制嘛,胖哥都不是童子身了吗?”
石浅撇嘴:“我……谁说我不节制了?可我比你大好多岁呢!”
嘉嘉补刀:“嗯,好多年前,比你还小的时候就被她未婚妻拿走了,要不你以为他好好的怎么来当道士?还不是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不可言说不能逆转的伤害?”
徐幼芽眼睛亮了亮:“你未婚妻?是那个……我们能见见吗?”
徐幼芽差点说成脖子上插刀的女鬼。
嘉嘉说:“还是别见了。他配的是冥婚。”
徐幼芽瞪眼瞅着石浅,比划了比划自己的脖子:“是……”
石浅点头:“是她……咱别跑题,别跑题,接着说,童贞,童贞!”
三个男人一起看向徐幼芽。
石浅颤巍巍问道:“妹子,你……还有么?”
徐幼芽:“……需要多少?要是你要三五斤的,那可能不够,有三五两差不多吧。”
石浅伸手进背包里一通摸,最后给她一个暖水袋。
徐幼芽皱着眉头,特别嫌弃地看着暖水袋:“口子这么小……”
石浅劝道:“姐姐,你尿有多粗?难道你这么年轻就分叉了?”
徐幼芽接过暖水袋,可还是很不情愿:“你们能手动瞄准,我又不行……”
苏亿城扶额:“能不能换个话题?”
徐幼芽抬头看着天花板:“今天的星星……”
另外三人紧张地看向天花板。
徐幼芽:“哦……没星星。”
然后就特别尴尬,三个男人一起蹲在门口面壁,徐幼芽一个人躲在没什么遮挡的角落里灌暖水袋,声音特别清晰地在耳房里回响,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徐幼芽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暖水袋灌好之后,石浅让徐幼芽先沿着四个墙脚慢慢倒了一圈,剩下的一点给房间画了一个对角线。
对角线连接贯通的一瞬间,对角线的一截和一条墙脚下的液体开始冒泡。
石浅抽出桃木剑:“找到了!”
他把桃木剑往地上使劲一戳,还真戳了进去,他发力撬的过程,整个耳房跟着晃。
可刚才强缉摄青鬼耗费太大,他现在使不上力气,撬了两次没见效果。
苏亿城走过去和石浅两人握住桃木剑一起使劲,耳房慢慢开始整体倾斜,四人开始重心不稳。
石浅和苏亿城稳了稳身体,继续撬动桃木剑。
耳房突然翻了个个儿,四个人跟着被摔得蒙头转向。
苏亿城和石浅滚在一起,一会儿你在上一会儿我在上,落地的时候石浅的肚子正压在苏亿城的胸口上,苏亿城觉得好像被一麻袋麦子粒儿砸了似的,皮肉没事,全是内伤。
苏亿城躺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没来得及出声,石浅先哼哼上了。
苏亿城使劲推了石浅一把:“你叫唤什么?”
石浅舍不得从苏亿城身上起来,他难得压着别人一次,说:“公子,你身上那么硬,硌着我也就算了,羽绒服喷出一堆毛,给了我一次掉进鸡窝的体验。”
苏亿城:“……那还真不好意思了。”
石浅慢悠悠爬起来:“他么的,我石胖子回来了!”
苏亿城四下里看了一圈:“胖哥,你的矿灯呢?”
石浅:“早坏了。”
苏亿城:“你的火把呢?”
石浅:“早丢了。”
苏亿城:“麻烦你发个光。”
石浅:“我也啥都看不见,我也想发个光……对了!”
石浅说着又去翻他的背包。
真是一个把淘宝背在肩上的男人。
苏亿城眼前黑漆漆的,他试着喊了徐幼芽两声:“在哪儿?”
可回应他的是沉默。
“芽儿?”苏亿城带了焦急,“芽儿!”
石浅也喊了嘉嘉两声,也没得到回应。
石浅悠哉悠哉道:“没事。嘉嘉和芽儿在一起呢,不知道掉哪去了。”
苏亿城摸索着洞壁站起来,大喊一声:“芽儿!”
从地洞深处传来一声声回声。
石浅拍了拍苏亿城:“你的羽绒服基本上废了,给我点火把用吧。”
苏亿城把羽绒服脱下来扔给石浅,他自己扶着洞壁踉跄前行。
芽儿在哪?
他得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石浅这时候用青铜剑挑着苏亿城的羽绒服做好了新的火把。
火光一亮起来,苏亿城第一反应就是四处寻找徐幼芽,可他只看到满地死鸡,这些鸡的个头儿快赶上猪了,而且长着好像是老鼠的尾巴,身上的毛也不是鸡毛,怪鸡每一只都是被拧断喉咙而死,一看就不大正常。
苏亿城目光发冷,盯着石浅:“芽儿呢?”
石浅瞅着满地的死鸡自言自语道:“居然是??鼠,这次可真是开了眼界了……这东西死都死了,要不就……可怎么才能好吃呢?”
徐幼芽从耳房掉出来的时候,被自己的膝盖碰了自己的牙床。
等翻腾完了,徐幼芽坐起来才发现,她身处地洞中,四周都是绿色的晶体,哪有什么耳房的影子?
哦,他们这就像是垃圾一样被从簸箕里倒出来了?
嘉嘉在徐幼芽身后问:“你没事吧?”
徐幼芽摸了摸腰:“我的腰啊……”
她又摸了摸腿:“我的拨了盖啊……”
嘉嘉:“……”
徐幼芽:“都不疼啊。”
嘉嘉:“……那就走吧。”
徐幼芽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你怎么不问我怎么还要用排除法?”
嘉嘉:“我要走高冷男神人设,郝建不适合我。”
徐幼芽这时才发现:“怎么就剩咱们俩了?胖哥和师兄呢?”
嘉嘉牵起徐幼芽的手腕往前走:“应该是掉到别的地方去了。你和苏亿城身体里有青蚨血,你想着找他,一会儿就遇到了。”
徐幼芽心想,这倒垃圾的,一点都不敬业,迎风飘扬三里半,差评。
嘉嘉的夜视力比徐幼芽还好,他们两个人根本不需要光源,顺着地洞一直往前走,地面上的晶体一波一波的凸起,很不好走。
可能是因为狗的运动能力天生就比人好,徐幼芽走得歪歪斜斜,嘉嘉却如履平地。
徐幼芽又被凸出来的尖绊了一下,嘉嘉顺势拉住了她的手,用他厚实的手掌包裹住了徐幼芽软乎乎的小手,声音很温柔地说:“不着急,慢慢走。”
104.金蛙
徐幼芽惊奇地看了嘉嘉半天,试探着用日语说:“坐?”
嘉嘉:“……我不是犬夜叉!”
徐幼芽:“高冷男神?我觉得你不太适合走杀生丸的人设。”
嘉嘉:“为什么?”
徐幼芽很认真地说:“颜值不够。”
嘉嘉:“……”
徐幼芽:“真的,差距颇大。”
嘉嘉立刻把手甩开了,大步往前走。
徐幼芽在嘉嘉身后哈哈大笑。
嘉嘉被笑得无奈,转回身看着徐幼芽,目光中有千言万语,可嘴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徐幼芽赶紧跑过来:“嘉嘉最帅了!每次都是打先锋,在鬼域里,要不是有你,我们早就被那五个摄青鬼阴了。”
“可我被抓住了。”
徐幼芽双手一摊,慢条斯理地说:“对啊,就是因为你总不出来,我们才发现里面有诈,你都出不来,那我们进去更出不来了。你的贡献呱呱的!”
嘉嘉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四个人里若是只评战斗力,他是绝对的第一。
他点了点头:“但是我颜值不够。”
徐幼芽说:“青春易老你不知道吗?颜值这东西只能贬值又不能升值。可实力不一样,你有实力,只能是越来越有实力。你看那些顶级大佬,习大大、马云,都实力强,那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有实力就是任性。你就是能打任性。”
嘉嘉心里这个敞亮,走路的时候都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走五步,一点不费劲:“那走吧,去找石头。”
徐幼芽跟在嘉嘉身后:“哎,不是去找胖哥和师兄吗?”
嘉嘉:“会遇到的。”
徐幼芽跟在嘉嘉身后,正想着怎么劝嘉嘉先去找人,突然看到前面一个岔路口有一个小白影闪过,她问:“那是什么?”
嘉嘉的弯刀再一次抽出。
徐幼芽也察觉到不对劲:“是妖!有妖气!”
嘉嘉越走越快,说了一声:“等着。”
然后他猛然跃出,直奔白影。
徐幼芽没在原地乖乖等着,跑到不远的地方去看嘉嘉打架。
那道白影原来是一只半人大的金蛙,皮肤光滑且半透明,体态呈流线型,除了个头大了点,一看就是宠物店里很受欢迎的那种样子,再仔细看看,这金蛙身上有好几处伤口,伤口有些外翻,不过没见血,或者它的血不是红色的?
嘉嘉和这只大金蛙打架根本不能称为打架,可以说是单方面的殴打,嘉嘉提着刀二话不说上去就砍,金蛙的动作迟缓,只有两次用尖利的爪子钩烂了嘉嘉的衣服。
打了十几分钟,最后嘉嘉一刀插进了金蛙的“腋下”,那金蛙抽搐了两下,这才没了动静。
嘉嘉用刀尖从伤口里挑出一颗玻璃球似的内丹,用刀背一磕,内丹划出一道抛物线,掉进了嘉嘉的嘴里。
徐幼芽悄悄把嘉嘉的这个动作替换成了一只狗接馒头,嗯,更加和谐了。
金蛙没有了内丹,躺在地上抽了两下,恢复成了金蛙应该有的正常大小,然后死了。
徐幼芽掰了一小块晶体砸金蛙:“这是怎么回事?”
嘉嘉收了刀,冷眼看着那金蛙,说:“令主派出来找石头的人不止我自己,一共有二十几个领了命。这蛙是另一个叫老基的手下。我估计老基他们遇到什么攻击,蛙受重伤,现了原形,老基嫌它碍事就扔下了。”
徐幼芽感到特别不可思议:“受伤就扔下了?受了伤不更应该带走吗?”
嘉嘉握住徐幼芽的手继续往洞里走:“老基的战斗力不如我,他可能是护不住吧,当妖也有很多无奈。”
徐幼芽惊愕了:“可……你把它吃了!”
嘉嘉叹息:“我也没办法。刚才我们消耗太多了,如果我们再遇到一次人蛇,不用那么大数量,只要有十只我就得趴下。妖的内丹是妖的精华,短时间内能把对方的妖气变成我的,帮助我妖力大增,对我们接下来的打拼有保命的作用。”
徐幼芽认真地听着。
嘉嘉把徐幼芽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在徐幼芽耳边问:“肯原谅我了吗?”
徐幼芽莫名其妙地看着嘉嘉:“原谅?”
嘉嘉笑着点头:“嗯。我知道,同类相食让你不舒服,可我们就是这样活着的。我向你承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用这种办法提升自己。”
徐幼芽不明所以:“啊?啊……啊。”
嘉嘉又说:“我知道你喜欢苏亿城,不过,你可以不可以稍微考虑一下我?”
徐幼芽惊恐:“嘉嘉,你这两天究竟怎么了?”
嘉嘉说:“这两天的相处,我发现你跟我以前以为的不一样。你果断、勇敢,我……”
嘉嘉握了握徐幼芽的手:“我希望能一直陪着你。”
徐幼芽呆呆傻傻地看着嘉嘉,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
石浅和苏亿城沿着地洞往前走,因为有火把,勉强能看到前面的路。
从刚才看到一地死老鼠之后,苏亿城的气压就低得可怕,尽管没有发动灵力,可一身森然的寒气让周身气温骤降。
石浅这样的油条子都不太敢跟他随便搭话。
到了一处岔路,苏亿城不言不语地看向石浅,石浅不知道该怎么说苏亿城只要心里冥想徐幼芽,而此时徐幼芽也冥想苏亿城,那苏亿城想怎么走都能和徐幼芽汇合,他该怎么向苏亿城解释这种不合常理的现象?
石浅为了看起来不是那么心虚,他举着火把向两条岔路里分别看了一下。
这一看,看出问题了,其中一条路路里面坐着一个浑身刷白的“人”,这个人瘦到令人发指,浑身一张皮紧紧包裹着骨架,头不能称为头,应该叫做骷髅,两个眼窝深深陷下去,乍看上去好像连眼球都没有,跟医学院里面的人体骨架模型几乎一模一样。
火把的光吸引了骨架子,它直勾勾看着石浅和苏亿城。
石浅一看到有这么个东西坐在那里,立刻往另外一条路里跑了过去。
苏亿城也看到了这副骨架子,很自觉地跟着石浅往另一边跑去。
可那骨架子却不想放过他们,僵硬地从地上站起来,撑着两米多高的身体,迈开大长腿摇摇欲坠地追去。
它一边追一边用冰碴子一样的声音喊:“石浅,等等我,我要跟你走!”
苏亿城:“!”
石浅越跑越快:“尼玛,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是两样都占了吗?”
105.穿山甲
石浅和苏亿城选择的这条路竟然是一条死路,死路的尽头空间很大,像是学校的大礼堂那么空旷的一块空地,洞壁上晶体的颜色近乎墨绿,被黄色的火光一照,反射着诡异的黑光。
两米多高的骨头架子追了过来,怪笑着堵在空地的出口:“嘿嘿,石浅,你有本事,我知道,你能带我出去,出去以后我给你二十……不,六十万,现金。”
石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一个鬼地方,有一个鬼不仅认识他,而且知道他的心头的好,这种感觉,就跟特么的被鬼奸了似的,恶心得石浅只想动粗。
他抽出法鞭,指着骨头架子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流氓,六十万就想亵渎我的纯洁?回家问问你妈同意不同意!”
苏亿城:“……”
骨头架子迟疑地看着石浅:“你不认识我了?”
石浅:“我是简约时尚国际范的正经人,才不认识你这种低端粗俗甩节操的死鬼!”
骨头架子:“我是方亮!你总骂我土鳖的那个方亮!”
苏亿城看向石浅,难道真的是认识“人”?
石浅也愣了一下,盯着骨头架子看了好一会儿:“你不是穿山甲吗,就那种总是用泥把自己埋在洞里的土鳖?什么时候跟白骨精串种了?”
骨头架子慢吞吞地迈步走过来:“还不是老基那个老王八蛋,带着他的炉子来找石头,让我们保护他们,说好了回去替我们跟令主讨差事,可一路上遇到的鬼怪全是我们替他打,伤了就被他扔下。我在洞里绕了好几圈了,找不到出去的方向。石浅,我知道你也是跟嘉嘉来找石头的,嘉嘉把你甩了,你肯定也要出去是吧?带着我,我只要能出去,你说怎么就怎么,我他么的再也不跟老基混了,我跟着你!你就是我亲爹,你看行不?”
石浅用鞭子指了指骨头架子:“停那儿,说话就说话,你过来干什么?站住!”
可骨头架子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慢慢地挪动过来:“石浅,你知道的,我能打,从洞里出去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东西呢,你只要给我两颗丹药,让我恢复正常,我替你打出一条出去的路。咱们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石浅把鞭子一扬,随时准备抽出去:“穿山甲,我让你站住,你听不懂?”
穿山甲怪异地笑了几声,还是没停步:“石浅,你不用拿着破鞭子吓唬人,法鞭的杀伤力全来自于灵力,你看看你现在,弱得就跟广场舞大爷似的,拿根破鞭子还不如拿把菜刀呢。你还是跟我合作吧,咱们一起出去。”
石浅冷笑:“你以为我没有灵力就弄不死你?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受伤,是中了老基的妖术,被老基榨干了吧?你跟着老基十几年了,你要是老实,老基为什么会攻击你,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我猜是你妄图拐带老基的炉子吧?你连老基都能背叛,我怎么可能信得过你?”
穿山甲微微躬身,慢慢往前走,恳切道:“我现在真的只想出去,这地底下什么都有,以我现在的战斗力,再遇到人蛇都不能自保,所以我只想出去!”
石浅给了苏亿城一个眼色,苏亿城做好战斗准备,但是已经没有了力气发动灵力,只能肉搏。
石浅说:“你说你只想出去,我相信是真话,不过你说的让我带你出去,其实指的是吃了我这个道士,补充你的妖气,然后你好杀出去吧?”
骨头架子咧嘴一笑,大嘴真真地裂到了耳朵根底下,露出没有一颗牙的口腔和里面那条粗壮沾满粘液的舌头,眨眼间舌头忽地蹿出来,五米多长的大舌头直奔石浅。
石浅体力不足,躲闪不及,被舌头扫了一下翻到在地。
苏亿城向前抢了两步,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枪,枪口几乎就在骨头架子耳边响起,它想躲都躲不开,子弹自耳后射入,只是无力穿出,只在它头上留下一个血窟窿,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流出来的血竟然是淡粉色的!
穿山甲被子弹震得猝然倒地。
石浅被舌头上的粘液粘住急速滑向骨头架子硕大的嘴,石浅全力用法鞭杆子戳向舌头。
这要是平时,他这一杆子能把舌头直接扎穿,挑起来就能当烤串,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大舌头不过颤了颤,丝毫未损,倒是法鞭被粘在舌头上扯不下来了。
石浅在穿山甲硕大的嘴边一滚,一招金蝉脱壳,冲锋衣就进了骨头架子的嘴,这一回合下来,石浅损失了一件衣服一根法鞭,穿山甲也没捞着好,头上多了一个窟窿。
苏亿城接连扣动扳机,穿山甲就地打滚,子弹在晶体地面上留下好几个印子,流弹在洞里跳射了好几下,其中一发擦着穿山甲的后背飞过去,穿山甲立刻跳起,一个闪身藏匿在了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石浅抖了抖身上的肥肉:“真特么的冷!”
苏亿城问:“它在黑暗中也能看到我们是吧?”
石浅警惕地看着四周,说:“是,你别把火把熄灭了,否则咱们都是它可爱的小白蚁。要说夜视力,人类可以说是最弱的在黑暗里咱们比不过它,可这东西高度近视,离远了它就看不清。以前凭着妖力支持,它能拥有清晰的视野,可现在它妖力近乎全废,正常的人形都不能维持,眼睛肯定不好使,所以它想弄死咱们填肚子也不好办。”
苏亿城把火把卡在洞壁上的一个豁口里,查看他的子弹夹。
现在用的子弹还是开过光,石浅浇过狗血的子弹,弹夹里还有不到十发子弹,这几发打完,再用没浇过狗血的子弹恐怕连穿山甲的皮都打不穿。
苏亿城问:“那些贩卖穿山甲的违法商贩是怎么把这硬邦邦的东西弄死的?”
石浅把打鬼棒掏了出来,道:“没成妖的穿山甲肚子是软乎的,脖子是软乎的,也成了妖,我不确定它肚子还软乎不。”
苏亿城把弹夹装满,“咔嚓”一声装回去,道:“那就试试。”
话音未落,一条又细又长的黑影突然从角落的黑暗处贴着洞壁蹿出来,冲着火把飞过去,石浅挥起打鬼棒往洞壁上猛砸,棒子就好像砸到了滚动电梯的扶手,又韧又硬。
苏亿城一把抓住火把,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被舌头一卷拖进了黑影里。
106.炉子是什么
枪声立即响起,石浅追着火把跑过去,只见苏亿城为了保住火把,枪已经脱手,可在穿山甲的喉结下有一个正在冒血的大窟窿,从伤势来看比它脑袋上那枪严重多了,果然这边比较软!
苏亿城手里横握着青铜剑,火光在剑尖跳动,握着剑柄的那只手还好,抓到了剑刃的那边已经鲜血淋漓。
穿山甲咬着青铜剑使劲晃动脑袋,苏亿城被甩得好像风中树枝。
最出乎石浅意料的是,骨头架子的体型更大了,足有三米高,而且外形特征看起来也更像是穿山甲,因为浑身苍白,看上去好像是被扒了皮的穿山甲。
石浅口中念念有词,挥动打鬼棒,借助体重向穿山甲的肚子冲过去。
穿山甲躬身挥手拍击,被石浅矮身闪过,一棒子猛插穿山甲心口,穿山甲动作也不慢,另一手快速挡在身前,打鬼棒重重捅在它掌心里,“嚓”得一声烧焦一片。
穿山甲强忍疼痛击出一掌,石浅好像是被一头公牛撞了一样,牛头大的巴掌“轰”得拍在他身前,万幸他及时用双臂护住心口,重心后撤,否则这巴掌非得打断他肋骨。
石浅被拍飞出去,苏亿城抓住穿山甲动作稍顿的时机,发挥了攀岩爱好者力量强劲的特点,一个引体向上跨坐到了穿山甲的后颈上,改成双手握着剑柄使劲抽剑。
因为青铜剑的主要功能不是砍刺等物理攻击,它最大的功效是辟邪除祟,所以剑锋不算特别锋利,可剑气很重,苏亿城不信这穿山甲能不怕青铜剑的剑气,冒着割掉舌头的风险也绝不松口。
穿山甲打飞石浅后立刻伸手来抓苏亿城,眼看它抓住了苏亿城的背包石使劲拉扯,苏亿城全靠双腿死死盘在穿山甲的脖子上,浅突然从怀里掷出一把五帝钱,穿山甲抬手挡开钱币,石浅又一次冲过来和穿山甲拳脚相博,他要为苏亿城争取时机。
穿山甲忙于应对石浅,只能暂时松开苏亿城,全力和石浅应战。
青铜剑在苏亿城的拉扯下在穿山甲的舌头被割出好长一条口子,粉红色的血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流,舌头稍有松动,被苏亿城一把抢出,找着火的羽绒服被舌头一撸掉到了地上。
穿山甲一喜,拼着被石浅再烧一棍子的危险去踩羽绒服,它要把火弄灭。
这一分心被苏亿城一剑捅进了喉咙上的伤口,虽然疼可还能忍耐,它的死穴并不在脖子上,就算脖子被扎透也没什么大不了,过些时候也能愈合。
可它没想到,苏亿城在拿剑当铡刀!
穿山甲终于把火苗踩灭了,可它的头活生生被苏亿城铡了下来,苏亿城抱着一颗头跳下来,跑到角落去。
头在苏亿城胳膊底下说:“你该不会以为这样我就死了吧?”
苏亿城说:“你死不死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看不到胖子了。”
穿山甲:“!”
确实,就算它死不了,可它的眼睛长在头上,现在被苏亿城把脑袋抱走了,身体在那里只能一通乱舞,石浅弯腰从地上费劲地把羽绒服抢走,它别说是抢东西了,就连石浅在干啥都看不到。
石浅把衣服又点着了,就看着穿山甲没有脑袋的身体手脚并用,跳着不知道哪家的广场舞。
石浅回头看苏亿城。
苏亿城抱着穿山甲的脑袋蹲在洞壁底下看热闹。
石浅喊道:“你不过来帮忙?”
苏亿城摇头:“你忙你的,不用跟我客气。”
石浅:“……”
穿山甲的手脚像一棵海草海草随波飘摇,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苏亿城盘着腿,把穿山甲的头放在腿上,说:“我问你个事,炉子是什么?”
穿山甲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亿城说:“你要是告诉我,说不定我一心软,放你走了呢。”
穿山甲的眼睛一亮:“我告诉你!炉子指的是女人的子宫。”
苏亿城目光转冷:“什么样的子宫?”
穿山甲说:“石浅和嘉嘉竟然没告诉你?就像是你们带来的那个女人,她们有先天大神的血统,能吸收万物精华孕育生命。比如把我的内丹置入她的子宫,她就能在十个月后给我重塑**,而且是跟我五行属性最合,很可能比我原生**更适合。”
苏亿城又问:“老基为什么要带炉子过来?炉子和石头又有什么关系?”
穿山甲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苏亿城:“你以为那石头是什么?当然是……”
它突然停顿了,惊恐地冲着苏亿城喊:“快让他停下!”
苏亿城一抬头,正看到石浅拿着打鬼棒猛抽穿山甲腋下,刚抽了两下穿山甲的无头身体就开始瘫软,石浅抽完第三下,它开始现出原形。
苏亿城正要出声阻止石浅,石浅的棒子已经捣进穿山甲的身体,内丹活生生被捣了出来,就像是给红枣去核一样干脆利落。
穿山甲的脑袋抓紧最后的机会瞪视着苏亿城,气若游丝道:“你说要放我走!”
苏亿城面不改色道:“又不是我杀的你,要不你去跟石浅说道说道?”
穿山甲死得不甘心啊!
石浅像是捡着了金豆子似的,捧着内丹跑过来递给苏亿城:“吃了它,大补。”
苏亿城见过嘉嘉吃老头子的内丹,可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会吃妖的内丹。
他吞了一口口水,惆怅地盯着那颗豆子:“你别跟我客气。”
石浅:“有原因的!我吃了也还是瞎子,你吃了就能看到。那件破羽绒服我就算浇了火炬油也坚持不了多久,咱们两个必须有一个能看到路的。”
苏亿城觉得有道理,拿过内丹嚼了。
这东西居然捏上去是硬的,可嚼上去却不是,很q弹,不容易断,咬上去,松开,它还是完好的一颗球,堪比牛板筋。
苏亿城使劲咬下去,这才咬断了,满嘴弥漫开浓浓的肉香味。
苏亿城挑了一下眉头,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石浅打扫了一下战场,又用青铜剑挑着破羽绒服找到了他的那件被穿山甲扒下来的冲锋衣和法鞭。
冲锋衣外面都是粘液,里面还算干燥,法鞭的鞭子已经被咬碎了,只剩把手还完好。
石浅干脆利用粘液把冲锋衣粘在了法鞭的把手上,然后浇上了火炬油,拿在手里试了一下觉得很满意,他估么着苏亿城已经开始吸收内丹了,就走回苏亿城身边。